笔趣迷 » 其他小说 » 他把美好付与你 » 第六章 疼痛记忆

第六章 疼痛记忆

    俗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句话放在黄天来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在黄天来的二哥教训了小胖一顿,毛桃拉着小胖找上门来,替她的儿子出头,自己被母亲打了一顿没过几天。

    一天晚上,黄天来的母亲忙着煮一大家子的饭,忙不过来,就使唤黄天来给猪喂饭。黄天来喂了猪饭,把猪赶到圈里,胡乱把圈门关上,也没有检查圈门有没有关好,一心想着的是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去玩。

    夜深人静的时候,猪趁人们熟睡之际,拱开圈门,跑出去偷吃粮食。当时正值中秋时节,包谷将熟未熟,十多头猪跑出去,吃了一夜的包谷,那吃掉浪费掉的包谷,一般人家足可以吃一个月了。

    第二天一大早,黄天来被一阵吵闹声打破了美梦。他睡眼惺忪地起来,走到门外,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十来头猪,肚子吃得饱鼓鼓的,甩着尾巴,“嗯啊嗯啊”哼着,分布在院子的各个角落里,这里拱拱,那里拱拱,神情很是惬意。

    毛桃却是怒气冲冲地站在院子中央,双手叉腰,正在叫骂:“……你们是不是看到我们家的包谷长得好,故意把猪趁夜深人静之时给放出去了,这样你们就省去喂了,可以节省粮食,好让你们一家子吃饱。真是人心隔肚皮,想不到……”

    “不是这样的,他婶,你先消消气,听我说。”黄天来的母亲开口说道。

    毛桃却不给解释的机会:“哼!还有什么好说的,成心就成心吧!还狡辩什么?”

    黄天来的母亲也来了气,不留情面地说:“那你想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那还能怎么样?赔呗!”毛桃说出了她来吵闹的意图。

    “好好好……我们赔,你要我们怎么赔?”

    “叫你们赔钱,你们也没有,你们的猪吃了我家的包谷,就赔包谷吧!”

    “那我们要赔多少?”

    “我也不要你们多的,就赔三百斤包谷子算了。”

    在一旁的黄天来父亲吃惊地插言说道:“三百斤!?要这么多?”

    毛桃眼皮一翻,夸张地说:“多吗?你不去看看,我家的那整块包谷,都已经被猪给糟蹋了,三百斤,都已经看在是邻居的份上了。”

    黄天来的父亲摸摸头,算着说:“就十来头猪,一晚上能吃掉三百斤包谷,合着一头猪一晚能吃三十斤包谷子?这会不会把猪给撑死了?”

    毛桃幸灾乐祸地说:“撑死了才好呢!要不然你们怎么会相信我说的?”

    一大早就被女人吵上门,而且什么死呀活呀的,这在农村认为是很晦气的事。黄天来的父亲为了尽快打发走这个泼妇,狠狠心,说:“好!好!我们按你说的赔给你就是了,这回满意了吧?”

    “哟!老黄哥,听你这口气,好像是我在讹你们,要不,我们到村上去讲理,看看李村长怎么评理。”毛桃不依不饶地说。

    “不用了,不用了,虽然我们家穷,一大家子小娃娃要喂养,但两三百斤包谷子还是赔得出来的,到包谷收了以后,我们会一两不少赔给你。”黄天来的母亲软中带硬地说了这几句,转身进了屋。

    黄天来的父亲也见识到了泼妇是这个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跟着进了屋,那个背影似乎在传达出一个意思:我惹不起你,总躲得起你嘛!

    毛桃看到黄天来的父母进了屋,心想,如果再这样纠缠下去,一定会自讨没趣,还是见好就收,于是丢下一句“那我回去喂牛了”,转身走出了大门。

    现在只有黄天来还傻站在门外,他心里明白,这个祸是他惹的,一丝不好的预感已经袭上心头。

    黄天来的预感没有错,发现毛桃已经出去了,黄天来的母亲从屋里出来,到门外,东瞅瞅西看看,看到放在角落里黄天来父亲犁地时用的牛鞭,一把抓过牛鞭,就往黄天来的身上打来。

    黄天来只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他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手去挡母亲抽来的鞭子,可一双小手又怎么能挡得住母亲使尽全力抽来的鞭子?

    黄天来父亲听到黄天来的嚎啕哭声,从屋里出来,制止说:“差不多就得了,你再生气,再打他,猪也不会把它们吃了的包谷吐还人家。”

    “不打他,不长记性。”黄天来的母亲还是很生气地说。

    “小孩子嘛!犯点错也是正常的,让他知道错就行了。”黄天来的父亲为他开脱说。

    “是!是!你就这样放纵他好了。”黄天来的母亲嘴上虽这么说,但打在儿子身上,疼在她心里,只是她一时太气愤了,现在她就坡下驴,扔掉牛鞭,回到屋里,又接着忙和锅碗瓢盆打交道,一大家子,十来张嘴等着她吃饭呢!

    黄天来被母亲打得很疼,哭得也很伤心,但这让他在疼痛中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事无论大小都要认真,千万不能出错,如果一旦出错了,那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童年的记忆对黄天来来说,没有无忧无虑,也谈不上自由快乐,在平平淡淡而又几分酸涩中一去不复返了。

    黄天来已经将近八岁了,这一年,他被父亲送进了青木小学,让他接受教育,学习知识。

    青木小学在离黄天来家一里开外的地方,这是十乡八里唯一一所学校,有一二三四四个年纪的学生,学生人数四五十人,但只有三个代课老师。虽说这个学校叫青木小学,可没有学校名字的匾额,也没有围墙和大门。整个学校就是两间破瓦房,黑板是两块木板刨平以后,粘在一起,然后用墨汁染成黑色,课桌是一块长板子,架在两个高一点的树墩上,用钉子钉上,凳子跟桌子做法一样,只是树墩更矮一点,这些板子还是村民七拼八凑才拼凑出来的。

    林子村山广人户稀,可这里却居住着好几个少数民族,有彝族,苗族,傈僳族等。这里的代课老师,都是当地人,他们没有什么文凭,有一个上过一两年初中,其中两个连小学六年级都没有读完,他们是集体时的民办老师,后来转成代课老师,他们的优势是会说当地的少数民族语言,在教小娃娃时,可以进行双语教学。因为这里的学生大多数是少数民族,在上学以前大部分都不会说汉语。

    黄天来是彝族,也只会说彝族语言。他上小学,首先学的不是知识文化,而是先学说汉语。

    黄天来的老师黄达辉,是黄天来父亲的一个远房亲戚,按辈分,黄天来和黄达辉平辈,应该叫他哥。黄达辉四十来岁,他读完小学五年级,就开始当民办老师,别看他才四十来岁,可他从教将近三十年了,已经教了两代人,可以说是一个资深的老教师了。黄天来的这个名字就是他给取的,他对黄天来的父亲说:“叔,小七就取名叫黄天来吧!有一句诗歌说'黄河之水天上来',叫天来,显得有文化,你看怎么样?”黄天来的父亲只有读过一两年书,他认识农具,却不懂得诗句,自然是说好了。

    刚上学娃娃的开学第一课,就是给娃娃取名字。林子村的人,识一个字的都凤毛麟角,更别说有学问的人,所以,小娃娃第一天上学,似乎是约定俗成,就是给他取一个名字,也才从这一天开始,这个娃娃才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姓名。

    刚开学几天,三五个娃娃就挤在一条凳子上,黄老师教一些简单的拼音,数字,更多时间花费在教说汉语上。黄老师先说一句汉语,然后翻译成彝族语言,让彝族学生跟着学,然后又翻译成苗族语言,让苗族学生学。他就这样一会儿汉语,一会儿彝族语言,一会儿又苗族语言,不断交替教小娃娃们学。

    也许是黄老师教出经验,也许是小娃娃学习语言有天赋,一两个月时间,大部分小娃娃可以用汉语交流了。这时,黄老师开始正式教娃娃们拼音识字,识数运算。这时就需要写字了,可娃娃们个子大小不一,有的要坐朝前,有的要坐朝后,这样才能写字,而凳子又是一长条,你要挪朝前,他要拉朝后,为争摆放凳子的位置,娃娃们是少不了吵架,有时甚至是打架。

    黄天来瘦小,抢不过别人,也打不过别人,字又不能不写,他也学别人,自己找了一个小木墩当凳子。可有些爱搞恶作剧的,经常把他的小木墩藏起来,他找不到小木墩,不能按时写完字,而常常被黄老师揪耳朵,为此,他不知流过多少泪。

    对这一些娃娃们来说,最高兴的事,就是黄老师有时心血来潮,会教唱一两首歌,比如《社会主义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学习**好榜样》等,大家虽然唱得是七零八落,五音不全,但他们高兴,反正大家都不会唱,谁也不会取笑谁,能高兴地唱,哪还管得了什么。每当这个时候,黄天来也会伸长脖子,尽情吼唱,把快乐唱出来。只可惜,这样快乐的音乐课毕竟是少之又少。

    黄老师教了一两个月,这些才步入校门的娃娃们,也学了一些规矩,同时他们也获得了一些自由,比如,黄老师要去上其他年级的课,就会让他们到教室外面的宽敞地方背书,不需要在教室里待着。进入初冬,天气开始变冷,黄老师有时也会让这些娃娃们到教室外烤烤太阳,等暖和了再上课。

    这一天早上,天气比较冷,黄老师就让娃娃们到外面烤太阳,要求把课本带着,烤太阳的同时,不能忘记背书。

    刚出去的时候,大家都伊拉哇啦背一阵,老师嘛,布置了娃娃们要做的,就做自己的事去了。没有老师的监督,小孩子专注的时间是短暂的,一般不超过十分钟,有的娃娃就开始调皮捣蛋,丢下课本,不认真背书了。

    黄天来跟其他娃娃一样,也没有多长时间的专注力,就丢下课本去玩闹了。黄天来去玩了,其中一个爱做恶作剧的娃娃,把他的课本交公给老师,说是在外面捡的。

    太阳考得差不多了,黄老师也做完了他的事,就叫娃娃们进教室上课。上课了,黄天来才发现自己的课本找不到了,他才想起忘记在外面了,趁黄老师还没到教室,他飞也似的跑到刚才背书的地方找课本,可找了半天没找到,只好耷拉着脑袋回到教室。

    这时黄老师来了,他抽背他要求背的课文,然后开始上新课。黄老师讲着讲着就到了黄天来的旁边,看到黄天来没有课本,他就问道:“黄天来,你的课本呢?”

    黄天来不敢说刚才背书时弄丢了,他编了一个自认为很好的理由回答:“昨天回家做作业,把课本忘在了家里。”

    黄老师看了一眼黄天来,大声问:“是吗?”

    黄天来心里没有底气,但还是硬着头皮,低声说:“是!”

    “小小年纪,就开始学会说谎话,你给我站起来!”黄老师很生气地责备道,同时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紧黄天来的左耳,使劲扭了一圈。

    黄天来疼得只龇牙咧嘴。

    这还不算,黄老师又一次揪了黄天来的耳朵,严厉地问:“你的课本真的忘记在家里了吗?”

    黄天来不敢再说谎了,细声细气地说:“可能刚才背书时被别人拿了,丢失不见了。”

    黄老师从讲桌上拿了一本课本,放到黄天来面前,说:“是不是你的课本?看一看。”

    黄天来一看那揉皱的课本封面,不需要看别的地方,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的课本无疑。他也不知道这本课本是怎么跑到老师那儿的,于是,说:“是。”

    “以后要装好课本,死人都会守住四块板子,更何况一个活人!”黄老师严肃地训斥了黄天来,完了还要再揪一次耳朵,警告说:“今后不能再说谎话,哄骗老师,听到没有?其他同学同样如此,记住没有?”黄天来忍着疼痛,小声回答:“记住了。”而别的同学则回答得声音响亮:“听─到─了!”

    黄天来入学两个多月,黄老师揪他的耳朵不是一次两次,以前都只是象征性地揪一下,黄天来只当是玩一样。可这一次却不一样,这次是真正让他感到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