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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如此人家

    黄天来和李子豪沿着河边,又继续走了一段路程,前面隐约露出几个破旧的房头,黄天来指了指房头说:“那里就是今天我们要去的第一站─苟家寨。”

    “狗家寨?怎么会有这么难听的地名。”李子豪说。

    “这你就不懂了。”黄天来解释说,“苟家,是苗族。刚才跟你说过了,苗族从前世代以打猎为生。打猎,狗在里面发挥着人不能比拟的作用,它有灵敏的嗅觉,在几百米外能嗅到猎物的气息,而且它善于奔跑,速度是人的若干倍。所以,苗族就驯服狗,训练成我们说的猎狗,在打猎时成为他们的好帮手。因此,他们对狗有一种敬畏,基于这个原因,他们当中就有了狗姓,觉得姓狗,的确有点难听,不雅,就改成了和它谐音的苟,在百家姓中是有姓苟的。”

    “还是黄老师知识渊博,一个苟家,经你这么一说,的确有来头,也涨见识了。”李子豪佩服地说。

    “知识渊博不敢说,但最起码对我们地方的一些过往,多少还是知道一些。”黄天来不无骄傲地说。

    说话间,黄天来和李子豪来到了村子最靠边的一户人家。

    李子豪兴奋地说:“终于走到人家户了。”他这一兴奋不要紧,可他的说话声惊醒了正在大门外睡觉的狗。

    一只纯毛大黑狗,抬起头来,目光犹如一道电光,向黄天来和李子豪的方向射来。它看清是两个陌生人,一骨碌翻身而起,龇着雪白的长牙,冲着他们一通“汪汪汪─”,把他们都同时吓了一跳。

    李子豪见状,撒腿就往回跑,还是黄天来有经验,赶快在路边拾了一根结实的棍子拿在手里,回头对李子豪说:“小李,别跑!狗见了生人,你跑,它就会紧追不舍。”

    “不跑,它会咬我的!”李子豪颤抖着声音说。

    大黑狗看到黄天来手里拿了棍子,有恃无恐地站在那儿,它只是出身汪汪干嚎,不敢上前。

    “你回来,我告诉你一个经验。”黄天来对李子豪说。

    李子豪看到狗没有上前,才慢慢走回黄天来身边,问道:“告诉我什么经验?”

    “你看呀!这狗表面上看起来很凶,可实际上它也就在那儿干嚎不敢上前,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没有别的,它也怕呀!它作为狗,看家护院是它的本职,可它也有灵性,比它强大的人出现在面前,它就用气势压你,当你不为所动,它也就不敢贸然进攻,龇牙咧嘴,汪汪大叫,这是它外强中干的表现。当然了,如果主人出现,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怎样另当别论?”

    “你没有听过'狗仗人势'的说法?”

    “听过呀!”

    “既然听过,就不难明白了。狗是一种很忠诚的动物,与主人有很深的感情,只要主人给它吃的,它就会对主人尽心尽力,在没有主人在身旁时,遇到危险,它出于本能不让自身受伤害,它会躲避退让。主人来了,那就不一样了,它明知对手比它强大,可它还是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一方面它知道主人会帮助它,为它撑腰,是一种邀功的表现,另一方面更是它向主人表明它的忠诚,为了保护主人,不让主人受伤害,它宁愿铤而走险。”

    二人说话间,大黑狗的汪汪声更大了,而且还上前了两步,李子豪见狗上前,早把黄天来刚才教给他的忘到脑后,吓得躲到黄天来的背后,说:“黄老师,你说的好像不灵耶。”

    李子豪的话音刚落,从大门里面走出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头带黑色包头,蓝色棉布上衣上罩着一件绣着花的麻布马甲(包头,麻布马甲是苗族的服饰),精神矍铄。他对着狗大声呵斥道:“大宝!趴下!”大黑狗很听话地趴在地上。

    苗人养的狗,一般都很听主人的话,这只大黑狗也不例外,听到主人的呵斥,也就按主人的呵斥乖乖照做了。

    老人朝大黑狗狂吠的方向看来,看到了黄天来和李子豪,他用苍老的声音问道:“你们二位是要到哪里去?”

    黄天来上前一步,很有礼貌地问道:“大叔,这家是苟旺财家吗?”

    老人连忙回答道:“是!我就是苟旺财的父亲,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找他什么事,一下两下也说不清,我们可以到家里说吗?”黄天来说。

    老人才笑着说:“对!对!对!里面请,看我老糊涂了,把客人拦在外面。”

    老人前面带路,黄天来和李子豪紧跟其后,进入院子。只见泥土院子凹凸不平,整个院子到处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相间的牛羊脚印,院子低的地方还汪着水,有几只半斤左右的小鸡在那里用脚划拉着水。喂牛羊的食槽边上爬满了苍蝇,黄天来他们几人一进去,苍蝇被人吓到,“翁”地一声飞了起来,片刻又全部飞回到食槽边继续它们的“美餐”。

    走到院子中间,黄天来环视了一下这一家人的布局:正面是一间木板房,应该就是主房,侧面是一间熏黑的茅草屋,想来是厨房,院落边有几间小圈,都是用圆木垒成的─这是苗族牲口圈的特色,他们为了省事,一般不筑墙,在圆木的两头砍上缺口,然后缺口对缺口卡上,一层层垒上,就垒成了这样简易的垛圈房。圈里没有其他牲口,这个时候应该是放出去了,只有一间小圈里关注四五只小半大黑猪,翻着肚皮晒太阳。

    老人从屋里抬了两只小木矮凳,招呼黄天来和李子豪坐。黄天来礼貌性地说:“大叔,你坐!我站着到处看看。”

    “站着怎么成,你坐!我再去抬一只。”老人客气地说,“我们这里偏僻,家里穷,房屋也破旧,让你们见笑了,没有什么好看的。”

    此时老人又抬了一只小凳子出来,刚好一阵风吹来,风里裹挟着牲口的屎尿气味扑鼻而来,李子豪皱着鼻子,明显表示出对这股气味的厌恶和难以接受。

    黄天来一个眼神,示意李子豪不要表现出此等神情,李子豪会意,立刻松弛了鼻子周围的肌肉,换上平淡的表情。

    老人在黄天来和李子豪的对面坐下后,抖抖索索地在上衣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包旱烟,递给黄天来,说:“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来!吸烟。”

    黄天来摆着双手说:“大叔,我不吸烟。”

    老人开玩笑说:“这烟是纯天然的,从栽种到加工,都没有被污染,是我亲手完成的,你大可放心抽。”

    黄天来也笑着说:“我相信,这烟肯定是好烟,绿色天然的,可我真的不会抽烟。”

    老人略带遗憾地说:“哦,原路是不会吸烟,可惜了。”

    “嗯,是有点可惜了,当年我爹还在世的时候,也只喜欢抽自己亲手栽的旱烟。”黄天来套近乎说。

    “是吗?”老人眼里闪过一抹如遇知音般兴奋的神情,“照你说的,你的父亲喜欢吸旱烟,那你也是山上人了?”

    “对呀!我是山上人,可我也没有说自己是城里人?”黄天来笑着说,“大叔,只是你不认识我,我也是林子村的人,因为从小在外读书,现在又在外面工作,所以,我们才相互不认识。”

    “哦!你是本地人,是那个寨子的?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老人问道。

    “我是青木箐黄本源的儿子小七,叫黄天来,现在在朝阳中学教书。”黄天来如实介绍道。

    “你是黄本源大哥的儿子!?早就听说黄大哥的儿子小七,是个大学生,想不到就是你。黄大哥,我们几十年前就认识了,那时还是大集体,我们生产队之间经常进行生产互助。你的父亲是青木箐的生产队长,他曾经带着他的社员帮助我们搞生产,他脑子活络,办法多,还教过我们苗人很多生产知识。有一年,我们生产队的粮食不够吃,你父亲的生产队还救济过我们一千斤粮食,他是我们苗人的救命恩人,我们苗人一直都很感激他。只是我没有想到黄大哥就是你的父亲。”老人既意外又感慨地说。

    “是呀!我也想不到我的父亲与你们还有这么一段渊源!”黄天来顺着老人的意说。

    老人点了一锅旱烟,吧嗒吧嗒地吸着,似乎在享受,又好像在沉思。

    黄天来觉得与老人拉家常差不多了,他已经完全信任了他,拉近了彼此距离。于是,说明来意:“大叔,今天我们来,你也应该听说过扶贫攻坚了吧?”

    老人边吸烟,边含混地答道:“听过,这不,前几天,村上的领导还来过一两次。”

    “这就好办了,扶贫攻坚政策我就不跟你宣传了,想来你也应该明白。在我们扶贫攻坚工作中其中一项就是住房改造,像大叔你们这样又小又不安全的房子就不合格了。”

    “这个我们知道,村上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改造呢?”

    “一个是没钱,一个是我们世代都住这样的房子,改成了水泥砖墙,我怕我们不习惯,所以就没有改。”

    “哦,是这个原因。没钱现在国家政策好,只要你改造主房,政府都会给一定的补助。你看你们的这房子,也应该有一些年头了,天阴下雨,住着也不安全。现在国家禁止砍伐树木,你要修缮这房子也不可能了,还是趁着国家的这个扶贫政策,把它改造了。房屋改造后,你们住着也安全舒服,大叔,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理是这个理,可如果政府不给我们补贴,到时候我的房子拆了,没地方住,怎么办?”

    “这点你大可放心,国家给补贴就一定会给你们的,国家不会做失信于民的事。”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放心了。你是老师,认得的多,又是本地人,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们的。”

    “你是自然。大叔,你的意思是同意改造住房了?”

    “嗯,同意了。”

    “太好了!黄老师,我们完成任务了!”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李子豪高兴地说。

    老人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李子豪,不明白李子豪为什么这么兴奋。

    黄天来见状马上解释道:“哦,大叔,是这样,前不久,村公所的人来叫你们改造危房,你们没有答应。这不,听说不隔久,上面要来检查,这几天我们朝阳中学有五个老师来帮助村公所工作,今天我们来,就是要说服你们配合村公所工作的。”

    “是这么回事,你放心,我答应了你们就不会后悔,明后天我就让儿子,也就是苟旺财,叫他开始动工。”老人保证说。

    “他会不会不听你的?”李子豪担忧地问。

    “这点你可以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敢违背我。”老人挺直腰杆说。

    “只要大叔答应了,这事就成了。小李,你不了解,苗人是最讲信用的。”黄天来既是打消李子豪的顾虑,也是把老人放到一个很高的位置,让他去竭力促成此事,这是黄天来精明的地方,李子豪这样缺乏经验的年轻人是不知道其中奥妙的。

    “你说的没错,我们苗人是最讲信用的。”老人很自豪地说。

    “哦,对了,苟宝顺,苟福财家在哪里?我们还要到他们家去做说服工作。”黄天来接着说。

    老人摆摆手说:“他们两家就不用你们去了。”

    “为什么?”黄天来和李子豪都感到很意外,同时问道。

    “他们两个都是我的侄子,他们的工作由我去找就行了。我是我们苗村的社长,这点工作我还是相信能完成的。再说,这个时候他们都出去做活了,不在家,你们到他们家里也找不到他们。”老人解释说。

    “他们两家由大叔去做工作,那真是太好了!不仅给我们省去了麻烦,还比起我们亲自去效果要好多了。”黄天来由衷感激地说。

    “你们就放一百个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让他们也明后天就开始动工。”老人带着几分豪气说。

    “那就拜托大叔了,再次谢谢你老人家!过几天我们再来。”黄天来起身告别苗族老人。

    黄天来他们顺利完成了任务,就打道回府。

    走在半路上,李子豪感慨万分地说:“今天我看到学到了很多东西。就拿苟旺财家说,都这个年代了,还有这么落后的人家,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人家。”

    黄天来见怪不怪,平淡地说:“他们家住深山,地处偏僻,落后是可想而知的。”

    “但也太出乎我的认知了。”李子豪夸张地说。

    “那是你少见多怪罢了。”

    “也对,但在这个苗族老人身上,也让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感受。”

    “噢?给你什么样的感受了?”

    “纯朴,率真,不虚伪,不做作,给人可信之感。”

    “嗯,你的这个感受是对的。苗人住在深山,缺少与外面联系,思想相对落后,但他们确实是可信之人。”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去时停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