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会晤
这次外出险些害死罗南。
想起他横刀赴死的画面，罗纳德依然心有余悸。
还在夜丘，他便打消带着罗南和罗西塔跑遍临水集所有小镇、挨家挨户走访慰问的愚蠢想法。
回到家后，他直接去了后屋祭堂，向罗南和罗西塔的母亲、祖母和祖父请罪。
拉杰正坐在后院银杏树下翻看《罗南·橡木盾探案集》。
望见罗纳德的反常，一脸疑惑。
“什么情况？”拉杰问。
“我差点死在夜丘，父亲认为是自己的过错，很内疚。”
“不是说去卧龙吗？怎么又去了夜丘？”
“临时做的决定。”
“之前那声差点把我吓尿的嚎叫是怎么回事？……难道跟你有关？”
“关系不大。”
“关系不大？也就是说，还是有点关系啰。”拉杰合上书，语重心长地说：
“以后外出跑腿的事，都请人代劳吧，陪哥哥好好在家呆着。”
“每天写写字，画几幅画，再到后屋的香水实验室捣鼓一下，就够了。”
“老爹转化成尸鬼跑去了狼堡东边的古战场，哥哥心里够难受的了，我可承受不起失去你的痛苦。”
拉杰的煽情话语听着蹩脚，罗南尴尬地挠了挠眉头，随口问道：“扎古和嘉西亚跑哪去了？”
“艾米莉担心自己镇不住梨花巷的那几个小家伙，把他俩叫过去壮胆。”拉杰失笑着回答道，“对了，刚刚收到消息，市政厅决定14日举办公祭……”
跟拉杰在后院闲聊几句，罗南离开后院，进屋上楼，走进画室。
调制好的备用颜料差不多都已经用完。
还有一个小时就是午餐时间，冥想和入定都太仓促。
一时闲着无事，罗南决定补足颜料，争取在离开临水集之前多创作几幅画，以防将来家里遭遇意外，资金短缺，需要借助自己的画作变现救急。
进门左手边有一张贴墙的轻木长桌。
桌上摆放着十多个用软木塞密封的广口玻璃瓶。
里面装着平民画师很难备足的各种矿物颜料。
罗南走到长桌前，依次拔出软木塞，取下挂在墙上的长柄铁勺，伸进广口玻璃瓶，相继舀出研磨成粉末的青金石、孔雀石、绿松石、朱砂、赭石、鸡冠石、雌黄、黄金、文石以及石墨，倒进不同大小的白瓷钵盂。
就在罗南拿起石杵，准备掺水湿磨搅拌，一团灰暗的雾气从窗口飘了进来，落地化成瓦妮莎。
“你猜得没错，正是从北海来的那位客人截杀了那个巨形怪人。那天晚上助淘金镇解围的也是他。种种迹象表明，他确实已经登顶。听班扬的意思，这位超凡之巅很可能就是为了猎杀魔裔才来到大泱岭。”
“魔裔？”
“就是你在夜丘看到的那种巨形怪人……我警告你啊，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种族，别问我牠们从哪里来，也不要向我打听牠们的规模、习性和文化风俗。”
“那个绿皮木精灵又是什么来路？她好像也动了杀心，很想弄死我。”
“等你见过林雾就懂了。”
“您和班扬大人都同意我去接触这位有两层楼那么高的前辈，抱他的大腿？”
“老实说，我是不赞同的。在你长大之前，老老实实抱紧我的大腿就够了。外人的腿再粗再大，终究是个外人，靠不住。”
“……”
“班扬觉得过两天很可能会有几个大佬光顾临水集。你是藏不住的了，除非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跟我去流浪。”
“义父还没安息。我想等缇娜下山再走。”
“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想。这位超凡之巅是个独行散人，既然是扎古和嘉西亚从荒原带来的，那他应该早就知道你是符文法师。班扬认为有必要让你们见一面，没准能对上眼。我们需要他帮忙撑场子。”
“你们是不是已经摸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有一个猜测。”
“他现在在……三脚猫？”
“我出门的时候还在。”
“他性格怎样？好相处吗？”
“他……人还不错。一开始可能没吃早饭，心情不太好，冷冰冰的，搞得好像我亏欠他几万个小金龙。后来态度好了些，给我上了一堂历史课。不过还是有点瞧不起人的样子……毕竟是登峰造极的超凡之巅，实力摆在那儿，有摆架子的资本。”
“我需要注意什么？”
“你稍微收敛一下，把他当做一位值得敬畏的前辈就行。你要是觉得心里没底，可以叫上扎古和嘉西亚……”
“不妥。叫上扎古和嘉西亚的话，气势上就已经输了。让他俩牵线搭桥替我说话，会显得大泱岭的符文法师胆小怕事。没人会给懦弱无能的孬种好脸色。身为男儿，就要像班扬大人那样硬朗。”
“……”
“这次会晤可能会左右大泱六部的命运。我可以借助神识，切换个性还不是很鲜明的不同人格转移情绪，用理性和逻辑分解压力。扎古和嘉西亚做不到。我不想让他们两个背负这种压力。”
“你想多了。你应该担心的是他们兄妹俩搅局。”
……
吵杂的风信长街。
少年阿明端着画板，坐在三脚猫马厩对面墙角阴影下，聚精会神地描着一个带上阴影、有了明暗层次感的球体。
罗南走到他身边站了五六秒钟，他都没有察觉。
“这么快就捕捉到素描的要领，不错。”
罗南以赞赏的口吻轻轻地说。
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见是罗南，阿明又惊又喜，做势欲起身行礼，却被罗南阻止。
“你画你的，不用管我。”罗南说。
“少爷，你刚说的那句话我没听懂。什么是素描？什么是素描的要领？”阿明羞愧地问。
“素描……简单地说，你现在拿着炭笔在这张纸上做的事情就是素描。”罗南挨着阿明坐了下来，指着图纸左上角的空白处，“你是不是假设这里有一根……蜡烛？”
“嗯。”
“这根看不见的蜡烛散发出来的光，照射在这颗鸡蛋上，直射点的位置亮一点，边上的位置暗一点，还在背面留下阴影，营造出空间层次感。这些都是素描的要领。抓住光影自然流转的美感，会让你画出来的东西看起来更真实。”
“我好像懂了。”
“把画板给我，我画几个鸡蛋给你参考。注意观察我控制线条的手法。”
因为是教学，罗南放慢了速度……
三分钟后。
看着图纸上三颗虽然只有黑白两色，却有着真实质感，看起来跟自己今早拿来煮着吃的鸡蛋一模一样的鸡蛋，阿明陷入深深的沉思。
而且。
其中有一颗鸡蛋的蛋壳破了，里面的蛋液沿着裂缝滑了出来，流淌在垫着这三颗鸡蛋的半截砖头上。
简直神了。
一位路过的老汉瞥了一眼，舔了舔嘴唇，直呼可惜。
……
随林雾来到临水集的陆行食肉怪鸟在三脚猫的马厩住了四五天，前来观赏的市民不减反增。
解除戒严后，不时能看到几个衣装华丽的内城老爷在附近晃来晃去。
这几天。
也有几拨专门从事贩卖奇珍异兽的怪兽商人闻风赶来，向照料这只怪鸟的查皮·图克打听它的栖息地，以及它主人的身份。
结果他们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都没能套到，却反被戴维斯老板忽悠，在三脚猫搓了好几顿昂贵的午餐。
看着把自家马厩围得水泄不通的小市民，看着那一张张没见过世面的蠢脸，端着一杯热茶、倚靠在旅馆侧门外的戴维斯老板若有所思，盘算着是不是应该找块大幕布，把马厩遮起来，搭个帐蓬，叫查皮守在帐门收门票。
马戏团就是这么干的，一人一个小铜子不过分吧……
或者想个法子把他们弄进店里搓几顿……
要么，让查皮摆个摊位卖烤地瓜和炒板栗……
但很快，戴维斯老板发现卖烤地瓜、炒板栗这种小生意已经被几个老大爷捷足先登。
戴维斯老板暗自咒骂了几句，转身准备回屋，却看到罗南·橡木盾穿过人群朝自己走来。
真他娘的晦气……
虽然心里很不情愿，戴维斯还是满脸堆笑，向罗南点头行了个礼，殷勤又风趣地打起招呼：“呦吼，什么风，把罗南少爷给吹来了？瓦妮莎小姐失踪三天刚回来，您该不会是一收到风声，就踩着点赶来挖我墙角吧？”
罗南笑了笑，边走边说：“放心吧，前辈，我不会挖您的墙角。我只是打算在三脚猫对门起一座高档酒店。”
戴维斯滞了一下，陪笑道：“不至于吧。你这样搞，还让不让人活啦？”
罗南随口反驳道：“前辈也算是个商人，就不要说这种幼稚的蠢话了。退一步讲，将心比心，您要是比我更有钱，比我更能打，靠山比我更强硬，您肯定会比我更嚣张。”
戴维斯哑口无言。
他跟在罗南身后进屋，穿过内廊，走进大厅，半晌后不痛不痒，嗫嚅着回了句“将心比心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昨天晴了一天，大厅里的窗户敞开通了一天风。
新来的两个女佣——贝嘉和苏茜——趁这几天三脚猫没什么客人，做了个大扫除，里里外外仔细清理了一遍。
她俩叫上查皮一起，利用现有的条件，把三脚猫装饰了一番，还问戴维斯要了一大把熏香。
如今的三脚猫焕然一新。
做为三脚猫的常客，罗南有种走错地方的错觉，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后面磕着葵瓜子的瓦妮莎。
瓦妮莎领会罗南的意思，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六年来，这个破旅店除了厨房和马厩，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老娘我一个人打理，老娘没把它拆了就不错了。”
店里本来就没什么事……
戴维斯腹诽。
此时正是饭点，大厅里已有不少食客落座。
考虑到自己要见的那个人曾以不同的面目示人，罗南往大厅快速环视了一圈。
很快。
他的目光落在坐在壁炉右侧靠墙的角落里的少年身上。
除了这个背对着自己、正在看书的少年，其他人，罗南都见过。
瓦妮莎冲罗南点了下头，暗示那个少年正是林雾。
我还以为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呢……
罗南心想的同时深吸一口气，稍稍摆弄了一下系于左手腕的草环，径直向这位少年走去。
原本规划好的步骤是先行礼问候。
走近一看，发现这个异域少年像极了自己在夜丘看到的那个木精灵，罗南迟疑了一下。
三脚猫的熟客都知道，壁炉右侧靠墙的僻静角落是罗南和他的几个死党偏爱的位置，平时见到他们进来，都会主动让座。
罗南一伙人争强好胜，手段阴险毒辣，有的是法子玩弄那些霸占自己位置的人。
哪怕对方是个初来临水集的外乡人，什么也不懂。
回到柜台的戴维斯老板心头暗喜，抓起一把葵瓜子，摆好姿式看大戏。
独自出门远行，要是没两把刷子，九条命都不够用。
能够降服那头陆行怪鸟，还让瓦妮莎恭谨接待，丝毫不敢怠慢，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况且年纪还那么小。
戒严期间，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异域少年整整消失三天，戴维斯一度怀疑他被军方捉去拷问，还曾向街上的巡防官兵和治安司的警官打听过他的去向。
如今刚好通过罗南探探他的虚实。
然而。
就在戴维斯老板满心期待罗南要被收拾，那个异域少年却合上正在翻看的《试炼手记》，抬头冲罗南笑了一下，毫不生分地主动打起招呼：“你跟布兰达女士有七分像。”
罗南蒙了。
瓦妮莎和戴维斯也蒙了。
想起他横刀赴死的画面，罗纳德依然心有余悸。
还在夜丘，他便打消带着罗南和罗西塔跑遍临水集所有小镇、挨家挨户走访慰问的愚蠢想法。
回到家后，他直接去了后屋祭堂，向罗南和罗西塔的母亲、祖母和祖父请罪。
拉杰正坐在后院银杏树下翻看《罗南·橡木盾探案集》。
望见罗纳德的反常，一脸疑惑。
“什么情况？”拉杰问。
“我差点死在夜丘，父亲认为是自己的过错，很内疚。”
“不是说去卧龙吗？怎么又去了夜丘？”
“临时做的决定。”
“之前那声差点把我吓尿的嚎叫是怎么回事？……难道跟你有关？”
“关系不大。”
“关系不大？也就是说，还是有点关系啰。”拉杰合上书，语重心长地说：
“以后外出跑腿的事，都请人代劳吧，陪哥哥好好在家呆着。”
“每天写写字，画几幅画，再到后屋的香水实验室捣鼓一下，就够了。”
“老爹转化成尸鬼跑去了狼堡东边的古战场，哥哥心里够难受的了，我可承受不起失去你的痛苦。”
拉杰的煽情话语听着蹩脚，罗南尴尬地挠了挠眉头，随口问道：“扎古和嘉西亚跑哪去了？”
“艾米莉担心自己镇不住梨花巷的那几个小家伙，把他俩叫过去壮胆。”拉杰失笑着回答道，“对了，刚刚收到消息，市政厅决定14日举办公祭……”
跟拉杰在后院闲聊几句，罗南离开后院，进屋上楼，走进画室。
调制好的备用颜料差不多都已经用完。
还有一个小时就是午餐时间，冥想和入定都太仓促。
一时闲着无事，罗南决定补足颜料，争取在离开临水集之前多创作几幅画，以防将来家里遭遇意外，资金短缺，需要借助自己的画作变现救急。
进门左手边有一张贴墙的轻木长桌。
桌上摆放着十多个用软木塞密封的广口玻璃瓶。
里面装着平民画师很难备足的各种矿物颜料。
罗南走到长桌前，依次拔出软木塞，取下挂在墙上的长柄铁勺，伸进广口玻璃瓶，相继舀出研磨成粉末的青金石、孔雀石、绿松石、朱砂、赭石、鸡冠石、雌黄、黄金、文石以及石墨，倒进不同大小的白瓷钵盂。
就在罗南拿起石杵，准备掺水湿磨搅拌，一团灰暗的雾气从窗口飘了进来，落地化成瓦妮莎。
“你猜得没错，正是从北海来的那位客人截杀了那个巨形怪人。那天晚上助淘金镇解围的也是他。种种迹象表明，他确实已经登顶。听班扬的意思，这位超凡之巅很可能就是为了猎杀魔裔才来到大泱岭。”
“魔裔？”
“就是你在夜丘看到的那种巨形怪人……我警告你啊，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种族，别问我牠们从哪里来，也不要向我打听牠们的规模、习性和文化风俗。”
“那个绿皮木精灵又是什么来路？她好像也动了杀心，很想弄死我。”
“等你见过林雾就懂了。”
“您和班扬大人都同意我去接触这位有两层楼那么高的前辈，抱他的大腿？”
“老实说，我是不赞同的。在你长大之前，老老实实抱紧我的大腿就够了。外人的腿再粗再大，终究是个外人，靠不住。”
“……”
“班扬觉得过两天很可能会有几个大佬光顾临水集。你是藏不住的了，除非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跟我去流浪。”
“义父还没安息。我想等缇娜下山再走。”
“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想。这位超凡之巅是个独行散人，既然是扎古和嘉西亚从荒原带来的，那他应该早就知道你是符文法师。班扬认为有必要让你们见一面，没准能对上眼。我们需要他帮忙撑场子。”
“你们是不是已经摸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有一个猜测。”
“他现在在……三脚猫？”
“我出门的时候还在。”
“他性格怎样？好相处吗？”
“他……人还不错。一开始可能没吃早饭，心情不太好，冷冰冰的，搞得好像我亏欠他几万个小金龙。后来态度好了些，给我上了一堂历史课。不过还是有点瞧不起人的样子……毕竟是登峰造极的超凡之巅，实力摆在那儿，有摆架子的资本。”
“我需要注意什么？”
“你稍微收敛一下，把他当做一位值得敬畏的前辈就行。你要是觉得心里没底，可以叫上扎古和嘉西亚……”
“不妥。叫上扎古和嘉西亚的话，气势上就已经输了。让他俩牵线搭桥替我说话，会显得大泱岭的符文法师胆小怕事。没人会给懦弱无能的孬种好脸色。身为男儿，就要像班扬大人那样硬朗。”
“……”
“这次会晤可能会左右大泱六部的命运。我可以借助神识，切换个性还不是很鲜明的不同人格转移情绪，用理性和逻辑分解压力。扎古和嘉西亚做不到。我不想让他们两个背负这种压力。”
“你想多了。你应该担心的是他们兄妹俩搅局。”
……
吵杂的风信长街。
少年阿明端着画板，坐在三脚猫马厩对面墙角阴影下，聚精会神地描着一个带上阴影、有了明暗层次感的球体。
罗南走到他身边站了五六秒钟，他都没有察觉。
“这么快就捕捉到素描的要领，不错。”
罗南以赞赏的口吻轻轻地说。
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见是罗南，阿明又惊又喜，做势欲起身行礼，却被罗南阻止。
“你画你的，不用管我。”罗南说。
“少爷，你刚说的那句话我没听懂。什么是素描？什么是素描的要领？”阿明羞愧地问。
“素描……简单地说，你现在拿着炭笔在这张纸上做的事情就是素描。”罗南挨着阿明坐了下来，指着图纸左上角的空白处，“你是不是假设这里有一根……蜡烛？”
“嗯。”
“这根看不见的蜡烛散发出来的光，照射在这颗鸡蛋上，直射点的位置亮一点，边上的位置暗一点，还在背面留下阴影，营造出空间层次感。这些都是素描的要领。抓住光影自然流转的美感，会让你画出来的东西看起来更真实。”
“我好像懂了。”
“把画板给我，我画几个鸡蛋给你参考。注意观察我控制线条的手法。”
因为是教学，罗南放慢了速度……
三分钟后。
看着图纸上三颗虽然只有黑白两色，却有着真实质感，看起来跟自己今早拿来煮着吃的鸡蛋一模一样的鸡蛋，阿明陷入深深的沉思。
而且。
其中有一颗鸡蛋的蛋壳破了，里面的蛋液沿着裂缝滑了出来，流淌在垫着这三颗鸡蛋的半截砖头上。
简直神了。
一位路过的老汉瞥了一眼，舔了舔嘴唇，直呼可惜。
……
随林雾来到临水集的陆行食肉怪鸟在三脚猫的马厩住了四五天，前来观赏的市民不减反增。
解除戒严后，不时能看到几个衣装华丽的内城老爷在附近晃来晃去。
这几天。
也有几拨专门从事贩卖奇珍异兽的怪兽商人闻风赶来，向照料这只怪鸟的查皮·图克打听它的栖息地，以及它主人的身份。
结果他们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都没能套到，却反被戴维斯老板忽悠，在三脚猫搓了好几顿昂贵的午餐。
看着把自家马厩围得水泄不通的小市民，看着那一张张没见过世面的蠢脸，端着一杯热茶、倚靠在旅馆侧门外的戴维斯老板若有所思，盘算着是不是应该找块大幕布，把马厩遮起来，搭个帐蓬，叫查皮守在帐门收门票。
马戏团就是这么干的，一人一个小铜子不过分吧……
或者想个法子把他们弄进店里搓几顿……
要么，让查皮摆个摊位卖烤地瓜和炒板栗……
但很快，戴维斯老板发现卖烤地瓜、炒板栗这种小生意已经被几个老大爷捷足先登。
戴维斯老板暗自咒骂了几句，转身准备回屋，却看到罗南·橡木盾穿过人群朝自己走来。
真他娘的晦气……
虽然心里很不情愿，戴维斯还是满脸堆笑，向罗南点头行了个礼，殷勤又风趣地打起招呼：“呦吼，什么风，把罗南少爷给吹来了？瓦妮莎小姐失踪三天刚回来，您该不会是一收到风声，就踩着点赶来挖我墙角吧？”
罗南笑了笑，边走边说：“放心吧，前辈，我不会挖您的墙角。我只是打算在三脚猫对门起一座高档酒店。”
戴维斯滞了一下，陪笑道：“不至于吧。你这样搞，还让不让人活啦？”
罗南随口反驳道：“前辈也算是个商人，就不要说这种幼稚的蠢话了。退一步讲，将心比心，您要是比我更有钱，比我更能打，靠山比我更强硬，您肯定会比我更嚣张。”
戴维斯哑口无言。
他跟在罗南身后进屋，穿过内廊，走进大厅，半晌后不痛不痒，嗫嚅着回了句“将心比心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昨天晴了一天，大厅里的窗户敞开通了一天风。
新来的两个女佣——贝嘉和苏茜——趁这几天三脚猫没什么客人，做了个大扫除，里里外外仔细清理了一遍。
她俩叫上查皮一起，利用现有的条件，把三脚猫装饰了一番，还问戴维斯要了一大把熏香。
如今的三脚猫焕然一新。
做为三脚猫的常客，罗南有种走错地方的错觉，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后面磕着葵瓜子的瓦妮莎。
瓦妮莎领会罗南的意思，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六年来，这个破旅店除了厨房和马厩，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老娘我一个人打理，老娘没把它拆了就不错了。”
店里本来就没什么事……
戴维斯腹诽。
此时正是饭点，大厅里已有不少食客落座。
考虑到自己要见的那个人曾以不同的面目示人，罗南往大厅快速环视了一圈。
很快。
他的目光落在坐在壁炉右侧靠墙的角落里的少年身上。
除了这个背对着自己、正在看书的少年，其他人，罗南都见过。
瓦妮莎冲罗南点了下头，暗示那个少年正是林雾。
我还以为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呢……
罗南心想的同时深吸一口气，稍稍摆弄了一下系于左手腕的草环，径直向这位少年走去。
原本规划好的步骤是先行礼问候。
走近一看，发现这个异域少年像极了自己在夜丘看到的那个木精灵，罗南迟疑了一下。
三脚猫的熟客都知道，壁炉右侧靠墙的僻静角落是罗南和他的几个死党偏爱的位置，平时见到他们进来，都会主动让座。
罗南一伙人争强好胜，手段阴险毒辣，有的是法子玩弄那些霸占自己位置的人。
哪怕对方是个初来临水集的外乡人，什么也不懂。
回到柜台的戴维斯老板心头暗喜，抓起一把葵瓜子，摆好姿式看大戏。
独自出门远行，要是没两把刷子，九条命都不够用。
能够降服那头陆行怪鸟，还让瓦妮莎恭谨接待，丝毫不敢怠慢，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况且年纪还那么小。
戒严期间，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异域少年整整消失三天，戴维斯一度怀疑他被军方捉去拷问，还曾向街上的巡防官兵和治安司的警官打听过他的去向。
如今刚好通过罗南探探他的虚实。
然而。
就在戴维斯老板满心期待罗南要被收拾，那个异域少年却合上正在翻看的《试炼手记》，抬头冲罗南笑了一下，毫不生分地主动打起招呼：“你跟布兰达女士有七分像。”
罗南蒙了。
瓦妮莎和戴维斯也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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