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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蝶梦庄疑云(二)

    “咦,傻蛋呢。”

    三人正说得热闹,哪里顾得上傻蛋早已离开了他们,追着送殡的女子跑了呢,那孙小空亦是头也不回地跟着跑,把龟小宝丢给了顾不全。

    “傻蛋想干嘛?”花摇铃急得大喊。

    “别急,会回来的。”

    顾不全笃定地在茶寮坐下来喝起茶。

    一壶茶还未见底,凌岸就回来了。

    顾不全稍稍抬头,问道:“棺材不妥?”

    “嗯。”凌岸点头,拿起茶壶来摇了摇,便自己斟了半盏茶一饮而尽。

    顾不全发现,他似乎渴得厉害,壶中茶水所剩无几,但他并没有象茶寮中其他人那样直接对着壶喝,而是小心斟来饮。

    想来他原本就是一个优雅之人,那块银牌又浮现在眼前,不由地捂紧了手里的包袱,寻思着花摇铃说过他是个贵人。

    嗯,让他刨棺材板委屈他了。

    “棺材有何不妥?”花摇铃与陈楚之着急询问,茶寮中喝茶的人也都凑过来问。

    顾不全醒了醒神,慢悠悠道:“打一口棺材,就算是狗碰头,也是有一点份量的,再加上死者的重量,那总的份量可想而知。但是,大家都看到了,四位身姿纤弱的女子,面不改色气息匀称,毫无负重之感。所以,我觉得那棺材必有蹊跷。”

    茶寮中众人凑上前来问道:“什么是狗碰头?”

    “就是用边角料和最薄的板子拼凑起来的一口棺材,往地里一埋,不足半个时辰准保被野狗刨出来。板子薄,野狗子一碰就散,接着就是吃肉啃骨头了……”

    考虑到花摇铃的感受,顾不全住了嘴。

    “啧啧啧,姑娘怎么这也知道?”

    花摇铃的报复绝不会迟到,大声回答:“嗨,她就是个卖棺材的。”

    “啊?!”

    众人一哄而散,没喝完的茶也不要了,大骂,“晦气,今儿个出门遇送殡的也就罢了,还和一棺材女在一个茶寮喝茶,都什么事嘛!”

    只有陈楚之还端坐着,饶有兴致地看着顾不全,这姑娘落落大方,观察入微,且之前所说男女平等的见地与他不谋而合,堪为知己呀。

    花摇铃看着陈楚之:“那书生,你怎么不走?就不怕触了棺材女的霉头,明年春试不得中哟。”

    陈楚之连连摆手:“非也非也,姑娘殊不知,棺材棺材,升官发财,正是小生的福分哪。小生决定了,此番入京就与不全姑娘同行,待到明年春试,必定得以高中。”

    花摇铃看着陈楚之一副穷酸样,嗤了一鼻:“就凭你两条腿,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到京城。和我们一起,想蹭吃蹭喝沾便宜直说。”

    “小生有一事想讨教不全姑娘。”陈楚之笑笑并不理会花摇铃的挖苦,朝顾不全拜了拜,“姑娘还没说,那棺材究竟有何不妥?”

    “那就要问傻蛋了。”顾不全莞尔一笑。

    凌岸回答:“纸糊的。烧了。无碑。”

    纸糊的棺材,大张旗鼓地送到城外,然后一把火烧了,从头至尾未见死者家属跟着殡仪哭丧,并且没有立墓碑,将来上坟都不知道找不找得着地方。

    顾不全一时也有些纳闷,这是唱哪一出?

    “进城要小心。”凌岸看着她,同时也瞥了一眼突然冒出来,又非要跟着他们同行进京的书生陈楚之。

    这回顾不全朝着他点头回答一个字:“嗯。”

    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正要起身收拾进城去,却见那蝶梦庄的女子们也正施施然回城,棺材白幡都烧了,唢呐也不吹了,个个脸上依然是毫无表情,静悄悄地走着,行尸走肉一般。

    “蝶梦庄。”陈楚之看着女子们走远,又开始摇头晃脑念叨,“好一个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只是如此美意,却用于专事殡葬之仪,未免有些大煞风景。”

    转头又一想,说道:“但是,用在那位绝色的素衣女子身上,又更有一番风味,妙,妙啊。若是换做五彩斑斓的,则美意全无。”

    花摇铃看了一眼自己一身五彩斑斓的花裙子,懊恼地白了陈楚之一眼。

    “穷酸样,也配对姑娘家品头论足?你不就看着那领头的女子有几分姿色吗?要想俏一身孝是不是?那让你家娘子天天儿穿孝衣得了。”

    陈楚之被花摇铃呛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亦有些着恼:“小生并非那登徒子之流,只是大胆说出心中所想罢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此乃人之天性。再者,小生若是娶妻,必定不会让她穿成姑娘你这样花蝴蝶似的。”

    花摇铃气得想打人。

    “非也,非也。”顾不全学着陈楚之的样子笑道,“公子此言差矣。大千世界,物有千姿人有百态,素有素有雅致,彩亦有彩的热烈,因各人喜好各异罢了。即便是公子娶了妻,她亦有自己的喜好,如何穿衣打扮亦当是由着她自己的性子来的。”

    “小生听不全姑娘的言辞颇有哲理,所读典籍必定不少,小生斗胆问姑娘师从哪一位大师,待日后有机会上门讨教。”

    顾不全摇头:“我没读过书,这些话都是师父说过,我觉得有道理便我记下了。”

    “尊师定是位高人。”

    花摇铃哈哈大笑:“她师父也是卖棺材的,说他是打造棺材的高人也没错。”

    呃……陈楚之张口结舌。

    顾不全并不以意,只是淡然说道:“我只是想说,穿衣吃饭各有喜好,公子不必以己喜而夺他人之好罢了。”

    “姑娘教训的是。小生忘了,男有男思,女有女想,各人喜好不同,不因自己所想而强求他人,是为君子也。”

    陈楚之朝着花摇铃深揖一礼,“小生知错矣,在此向摇铃姑娘赔罪,望姑娘海涵。”

    “算了,本姑娘不与你计较便是。”花摇铃回了一礼。

    陈楚之又揖一礼,花摇铃只得又回一礼,一来二去,两人的人脑袋都快要撞在一起了。

    顾不全瞧了半晌,这里好像没她什么事!

    百无聊赖地找傻蛋,一转头,凌岸和孙小空又不知去向,暗自思忖,这孙小空近来与傻蛋倒是越来越亲了。

    直到傍晚找了家客栈住下,凌岸与孙小空才不知从哪里游荡回来,孙小空手里还拿着根甘蔗啃得起劲。

    “傻蛋兄怎么知道我等下榻此处的?”陈楚之甚是诧异。

    凌岸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回答:“鱼丸。”

    陈楚之愈发不解。

    顾不全道:“进城前我便说要吃鱼丸,而福州城最有名气的鱼丸就在这条街上,街头街尾共两家客栈,稍一打听不就知道了吗?”

    花摇铃不服气:“那我还说要买脂粉呢。”

    顾不全冷嗖嗖瞟了花摇铃一眼:“很简单,因为他知道住店的银子必定是我掏的,想从你这只琉璃猫身上拔根毛,门都没有。”

    花摇铃总算是闭嘴了。

    “原来如此。”陈楚之不禁对这位名叫傻蛋却一点也不傻的仁兄刮目相看,“可是,傻蛋兄又没告诉你,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这么想的?”

    顾不全愣了一下,低低地应了一句:“就是知道。”又忙拉着凌岸问,“快说,都查到什么了?”

    凌岸好象只有冲着顾不全才有笑脸,回了一声:“嗯。”

    蝶梦庄出现于一年前,共有十二名妙龄女子,住在城北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里,主人不知是谁,平日由一个名唤梦蝶的女子出面与人交涉,也就是今日城门口那位负责打幡的绝色女子。

    蝶梦庄只接办年轻女子的丧事,这并无可厚非。

    奇就奇在,她们笼共只收半吊钱,但必须一切事宜全权交给她们操办,主家不得插手过问。

    今日出殡的便是年仅十六岁的秀秀姑娘,于两日前失足掉下荷花池淹死的,凌岸前去她家打听过,的确只花了半吊钱。

    只是那家人被凌岸问得烦了,顺手就操起根甘蔗来打,人没打着,倒是便宜了孙小空。

    “半吊钱?买个棺材都不够,顾不全,你上回那浸了海水的镇店之宝还收了张大善人一两银子呢。”

    花摇铃直嚷嚷,又一想,“呃,若是纸糊的棺材,倒也差不多……可是,只收半吊钱,费那么大劲,又是打幡又是撒纸钱跳大神的,怎么算也是亏本生意啊,她们图啥?”

    “依小生想来,只要花小小五百文钱,就可以把死者打发了,既把丧事了了,又不用自己操心,大多人家还是乐意的。这样女子们生意也就能一直做下去,积少成多嘛。”陈楚之说道。

    这时店家也插嘴道:“那可不是吗,生意还挺好。”

    店家自顾自地掰着指头数:“时间长的就不说了,就光光这个月吧,城南李家的二闺女,十六岁,和爹娘拌了两句嘴,当天就想不开上吊死了,把她娘给哭昏过去好几次。”

    “城东张家的大闺女,十四岁,上山采花蜜,被马蜂给蛰了,爹娘不舍得花银子给她抓药,疼了两天,也死了。”

    “还有也是城东的,马秀才家刚进门的新媳妇,小夫妻俩恩恩爱爱的。那日秀才读书,新媳妇就在一旁抱着蒌子做针线活。你说怪不怪,好好的她就跌一跤,好死不死的那蒌子里的大剪子飞起来,不偏不倚扎进她的胸口,当场就没气儿了。马秀才哭天抹地的,叫人看着怪心疼的。”

    “唉,都是年纪轻轻的大姑娘家,就这么没了,怪可惜的。”

    顾不全越听越觉得后脊背发凉,且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和理命钱庄如同一辙。

    “只接年轻女子,生意还挺好……”

    顾不全念叨着,正和凌岸的视线相遇,显然,他也对此深感疑虑。

    自蝶梦庄出现这一年里,城里死了多少年轻女子?

    长久的沉默之后,凌岸终于开口:“杀头生意有人做,赔本买卖无人问。”

    花摇铃自然是听不懂,抬眼看向顾不全。

    顾不全点头:“傻蛋说的是。所谓商人无利不起早,人要吃饭穿衣,无论干的哪一行都是奔着有利可图去的。可是,这蝶梦庄如此大费周章不赚反亏,可见,其中赚头不在殡仪,而在于其他。”

    花摇铃摇头:“不在殡仪,难道赚死人吗?”

    凌岸闻之忽地一拍脑袋站起:“纸糊的棺材烧了,并未见死尸。”

    但他很快坐了下来,看了顾不全一眼,不言。

    花摇铃亦悄悄瞥了顾不全一眼,不语。

    良久,顾不全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俩,悄声道:“起坟。”

    起坟,这是顾不全心里的一根刺,不久之前师父的坟被起开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但也因此揭开了师父金蝉脱壳的秘密。

    想要揭开蝶梦庄的秘密,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只有陈楚之莫名其妙:“敢问诸位,说的是甚么意思?”

    “挖坟啊,你听不懂人话?”

    花摇铃言罢赶忙捂住嘴东张西望,所幸店家正忙着招揽生意呢,其他客人也没人在意他们。

    她舒了一口气,一边又止不住心里犯嘀咕,是跟着顾不全和傻蛋去挖坟好呢,还是在客栈里与穷酸书生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