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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洗尘不洗心(十三)

    玉笔是陈楚之的祖传宝贝,他宁愿饿死也不会将它卖了换吃的,更不可能随意将它丢弃在葡萄架下。

    适才顾不全脚踢那些葡萄叶子,除了孙小空扯烂的之外,还有一些则是整整齐齐的,叶梗之处能看出是被掐断,而不是自然落下,倒好象是有人特意摘下这些叶子来盖住玉笔似的。

    “一定是陈大哥特意留下的。”

    玉笔晶莹剔透,一看便是贵重之物,若是旁人得之,定然据为己有,又怎么会平白留在这里与藤叶为伍?

    这个时节葡萄尚未结果,架上枝繁叶茂,虫子也多,一般人不会在架下逗留。陈楚之若只是被邀内室详谈,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陈楚之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来寻他,又怎么知道孙小空一定会上架玩耍,如此煞费苦心留下玉笔,就是专等着她来拾起?

    不管他是出自什么目的,都能让顾不全愈加确定,他必定还在茶庄的某一个地方,更大的可能,就是在这后院里。

    目光触及之处,是那道小门,这时一位书生提着水过去冲洗墨汁,另一位书生把门给锁上了。

    “想什么呢?走吧。”容将军催促道。

    顾不全笑了笑,随着容将军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无意间瞥见容将军的鞋底走过竟留下一行墨印。

    他什么时候踩到的墨汁?

    不知不觉已回到了茶座,书生们个个朝着她拱手作揖,称她为“前辈”。

    沈庄主笑道:“不全姑娘有所不知,适才尚书大人以姑娘墓碑刻字为典,鞭策学子们刻苦用心,现在他们对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哪里哪里。”少有被人如此吹捧,顾不全有些不知所措,面带羞赧说道,“那些都只是为生活所迫,写字刻字与卖棺材一样,都是收银子办事而已。”

    眉目一转又说道,“我陈大哥的字才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尤其他用祖传的玉笔写的字,那可是天下无双,还有他的才学也是天下少有,那日沈庄主您还亲自邀他进内室详谈来着。”

    “呃、哦、是。”沈庄主愣了一下,随口答应着,含糊其词地说道,“陈楚之,记得记得,相貌堂堂,字写得好,言谈举止亦属上乘,尤其是对于女子读书从政的言论,可谓别出心裁。总而言之,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

    “既是栋梁,沈庄主您因何不留他在茶庄里信呀?他穷得都上街储藏室民书信了。”顾不全装傻充愣地继续追问。

    “呃,那是因为……他有了别的好去处。”

    沈庄主忽而一笑,学着顾不全的语气说道:“小可的茶庄庙小,也实在留不住他呀。”

    “沈庄主说的可是那日前来投试的王凤阙大小姐吗?我记得她说她家住在南城四巷第一间,唔,赶明儿我去那里打听一下。陈大哥也真是的,有了好去处也不知会我一声,害我这两日好找,还以为他被人害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呢。”

    王尚书的面色突变,阴沉沉瞧了沈庄主一眼,沈庄主有点尴尬地低头未敢吱声。

    二人脸上的变化,顾不全尽收眼底。

    容将军一杯茶下肚,猛然想起来,说道:“王凤阙小姐?那不是尚……”

    “容将军,喝茶。”

    沈庄主亲自给容将军斟茶,又拼命咳嗽暗示,容将军这才后知后觉地醒过神来,拿起茶来一饮而尽。

    好在那些书生们不明就里,又前来讨教。

    “敢问不全姑娘,那位陈楚之公子,可是也和姑娘一样墓碑练字练出来的?若是如此,我等也去弄块石碑来,日日习之以求将来有所成就。”

    呃这……

    “嗯哼……”王尚书很快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面对书生们笑容可掬。

    “虽然如此,但本官并不建议人人都学木板习字或是墓碑刻字,所谓书有书法,字有字体,各人自有风格,不可盲目跟风效仿。”

    书生们纷纷点头称是。

    “书有书法,字有字体。我想起来了,是王泽生的字。”

    忽地,顾不全站起身来往那间“流水”奔去,在翠鸟图前停了下来。

    翠鸟图并没什么特别之处,问题在于落款题字上——先前就总觉得似曾相识,直至此时受了尚书大人的提示,她方才想起来,题字与王马氏所示家书的字迹相同。

    只是,令顾不全疑惑的是,落款不是王泽生,而是写着汀州南赫。

    由于王马氏这几日都在洗尘茶庄前逢人便打听王泽生,书生们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也都跟了过来。

    沈庄主说道,“南赫,汀州人氏,乃六年前投于本茶庄的学子,亦是个风流倜傥的大才子。小可念他家境贫寒,略尽绵薄之力,后院陋室及粗茶淡饭助他攻读,不久他亦不负重望,一举考得三甲第七名,外放某县为官去了。”

    “不仅南赫,还有这位,这位,这位,都学有所成,得以高中,仕途坦荡。”

    沈庄主指着满屋的墨宝,对于自己资助的学子如数家珍。

    “可是,他的字与王泽生的一模一样。”顾不全道,“而且,王泽生也是六年前进京赶考,之后便音讯全无。”

    王尚书沉默良久,说道,“习字始于临摹,况且学子多仿名家,字迹相似亦在所难免。”

    “我虽然对于书法无多造诣,但对字迹却能辨认八、九分。也罢,且不说这字迹,就说这一句,茹非得遇沈庄主,或已成饿殍矣。”

    顾不全道,“请诸位大才为小女子指点迷津,‘茹非’二字该做何解?”

    “应无草头,就是‘如非’,乃笔误尔。”书生答道。

    容将军笑道:“这书生也忒是粗心,这么简单的字也能写错。”

    “不。”顾不全道,“据我所知,王泽生因为其父名有一个如字,他便将如字加草头以避父讳,他的家书‘见字如面’即写成草头茹字。”

    对于这个说法,亦有书生证实亲耳听到王马氏说起过。

    避讳原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很多读书人为表示孝道,都有这个改字的习惯。

    书生道:“这其实也不难辨别,王马氏就在茶庄外面,将她请进来问个明白,再拿书信比对一下不就行了?”

    顾不全亦有些兴奋,没找到陈楚之,若是能帮王马氏找到夫君,倒也是件大好事,也省得她日日流落街头,四处打听夫君下落,叫人心中不是滋味。

    容将军一拍大腿:“对呀,将她请来问清楚了,若不是王泽生便作罢。若是,叫人将她送至他的任所,好教他夫妻团聚。”

    “这……”沈庄主尚在犹豫,见王尚书皱着眉头,只得说道,“唔,好。将王马氏请进来。”

    茶小二得令急冲冲奔出去,王马氏并不在门前,于是他找到墙角处王马氏的“住处”,只见她用草席卷着身子睡着。

    “今日这么早就歇下了?”茶小二有些诧异,冲着王马氏喊道,“大嫂子,庄主有请。”

    王马氏未醒。

    茶小二又喊了几声,仍无动静,他有些恼了,伸出手去一扯,王马氏从草席中滚了出来,面朝下趴着。

    他战兢兢地将手去探了探,惊得连退几步跌坐于地。

    “死、死了,她死了。”

    节日快乐,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