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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洗尘不洗心(十四)

    王马氏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态蜷缩着趴在地上。

    离她不远处,凌岸依旧坐在墙角处,他的眉心紧皱,有一些懊恼,因为他从落雁坡回来之后,就看到王马氏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却不知她什么时候已经死亡。

    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黑衣蒙面人也没有离去,与凌岸相互对峙,只是两人都按兵不动。

    但凌岸忘了,他的身上还披着从王马氏那里换来的破衣裳。

    周遭的书生们被茶小二的惊呼声吸引,纷纷跑了过来。

    这些书生都有一颗看热闹的好奇心,却个个畏惧不敢上前,只是围着王马氏叽叽喳喳,直至顾不全等人闻讯从洗尘茶庄里赶了出来。

    容将军大咧咧就伸手要去将王马氏掀翻过来。

    “住手。”顾不全一声喝叫。

    众书生顿时议论声起,一个小女子也敢对神捕司的容将军大呼小叫?

    令众人十分惊诧的是,容将军竟然就真的住了手,还对着顾不个拱了拱手。

    “不全姑娘,你有何高见?”

    顾不全绕着王马氏的尸身前前后后察看了一番,这才蹲下来,小心冀冀地将王马氏翻转过身来。

    只见王马氏双手紧紧捂着腹部,身体蜷缩成一团,面部表情十分痛苦,牙口紧闭,嘴角有白沫溢出,一股浓郁的蒜味呛鼻。

    她随即探了探鼻息,捏了捏喉间,又趴在王马氏的胸口听了听,摇了摇头,确定死亡无疑。

    “蒜味,乃砒霜之毒。”容将军毕竟是神捕司的人,这种情形见得多了,一看便知。

    “嗯。”顾不全点了点头,眉头又皱起。

    适才她趴在王马氏的胸口时,闻到了一丝极淡的香气,以王马氏的情形,不应该会涂抹香水吧?难道她在死前见过哪位女子?或者凶手就是一位女子?

    她立即想到抚琴的白无常,但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白无常一直在门前抚琴,而且她那种神出鬼没的人,是不会用香水给自己留下任何痕迹的。

    “不全姑娘?”容将军见顾不全久无动静,便唤了一声,她这才醒了醒神。

    “知道姑娘聪慧过人,连老谋深算的玉先生都不是你的对手,却没想到姑娘胆子还这么大,死人都不怕。”容将军道。

    “卖棺材的有时替人敛尸,见多了而已。”

    她很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掌,片刻之后便收了回去,心下茫然。

    往常在这种时候,傻蛋会立即不声不响地将镊子递到她的手上。

    她心里明白,他一定就在附近,但他是凌岸,不是傻蛋。

    周遭围观之人没一个能懂她的心思,大咧咧的容将军就更指望不上了。

    她左右扫了一眼,只能将破草席硬扯了一根下来,在白沫处挑了挑,随后趴在地上仔细搜寻了一番,果然在破草席下面找到了半块吃剩的绿茶糕,糕上除了糖粉,还沾着些许其他粉末。

    正是砒霜。

    “这个毒量,足以毒死一头牛。”顾不全叹了一声。

    她拿着绿茶糕使劲嗅了嗅,敏锐的鼻子捕捉到了一丝酒香。

    虽然酒味极淡,但酒与砒霜相辅,愈加速毒发的时间。

    看来,凶手是铁了心要置王马氏于死地。

    王马氏在京城寻夫三年未果,虽然流落街头,没有冻死饿死,却突然有人要置她于死地,为什么?

    顾不全抬起眼来环顾四周,目光恰恰触到了墙角处的凌岸,吓了一跳,立即目光收回来。

    而此时凌岸亦怔怔地望着顾不全。

    他的脑海中浮现起一个认真验尸的女子身影,那专注的神情与眼前的顾不全是何等的相似!

    他有些迷茫,不知道此刻是自己的记忆还是傻蛋的?抑或,此刻的自己,究竟是凌岸还是傻蛋?

    一时之间有些迷惘。

    “喂,老乞丐。”容将军粗中有细,很快也注意到了窝在墙角处静观的凌岸,冲着他一声断喝。

    凌岸凛了凛神,立即蜷缩起身子。

    “我看你穿的这是女人的衣裳,说,是从王马氏这里抢的吗?”

    凌岸摇了摇头,将脸埋在膝盖上。

    “乞丐乞丐,破衣烂饭。有绿茶糕怎么不吃?说,是不是早知道有毒?说,是不是你下的毒?快快如实招来,否则神捕司大刑让你生不如死。”

    容将军伸手想将凌岸的后脖领拎起来,却被他头一歪机敏地避过了。

    “怎么,你还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容将军的怒火腾地就起来了,先前想教训这乞丐被顾不全拦住了,还拿走他一个铜板子,这回儿还不乘机给他点颜色看看?

    没想到孙小空这时候“嗖”蹿了过来,对着容将军又抓又咬。

    它与凌岸本是十分亲近的,哪里容得他被人欺负?

    看起来又老又瘸的乞丐乘机飞奔而去。

    那件破衣裳飘飘扬扬从屋顶上飘落下来,恰恰罩在容将军的头上,扯了半晌才扯下来。

    当着众人的面,这也太尴尬了。

    “容将军,他一个乞丐,你与他纠缠做甚?”

    顾不全不禁摇了摇头,这一点也不象神捕司的将军该有的样子啊。

    她环视一眼书生们,说道:“王马氏这几日都在洗尘茶庄前打听她夫君的下落,诸位也曾慷慨解囊相助于她,可有人记得哪一位赠她绿茶糕的?”

    书生们纷纷摇头。

    “在场的都给我站好了,一个都不许走,凶手必定就在你们之中。”

    容将军紧接着又是一声断喝,将围观的书生们给镇住了。

    书生们个个云里雾里,大呼冤枉,唯有那位怪话书生呵呵笑。

    “佛说孽缘不可交,我与你们说不要随意与人结缘吧,更何况是个乞丐婆。你们以为慷慨解囊,却是不知觉得中结下一段孽缘,看把自己都折进去了,现在一个个都有口难辩了吧。”

    这书生一毛不拔,把王马氏气哭,还总是嘲笑其他书生,现在出了人命案子他又阴阳怪气一番,书生们却拿他没辄,个个都窝着一肚子火却又无以反驳。

    “这绿茶糕乃洗尘茶庄特制,我等进不去的也吃不上,就算有幸得到一两枚,又怎会自己不吃送与乞丐婆?笑话!”怪话书生又说道。

    茶小二也说道:“这位公子说的是。绿茶糕因是上好的龙井所制,每日定了量的,吃过就没有了的。我等小厮都吃不上一口,又怎么会有人将它赠与乞丐婆?”

    怪话书生虽然怪话连篇,却瞬间将顾不全点醒了。

    他的话不无道理,绿茶糕确实是洗尘茶庄专供的美味,谁会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乞婆子吃?除非就是有意要毒死她的。

    那么凶手大有可能是进入茶庄的人。

    “不是你们,那会是谁……”

    容将军扫视了一眼这些畏头畏尾的书生,着实有些恼怒,适才笑他笑得那么大声,现在被人阴阳怪气却个个蔫头蔫脑,叫人看着就火冒三丈。

    “一个老乞婆……”容将军嘟囔道。

    “她不是老乞婆。”顾不全道,“她是来寻找家人的王马氏。”

    顾不全说着,心头不禁涌起一阵酸楚,只知道她的夫君名叫王泽生,而她本人的名字,却无人知晓。

    谁知道王马氏是谁?

    “管她是谁,一个无关紧要的无名女尸罢了,这不归神捕司管,报与京兆府衙,让他们折腾去。”

    听容将军的口气,这是又想推脱不管了,顾不全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可是,落在京兆府衙上又是不了了之,上回落雁坡那个无名男尸……”

    容将军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上回无名男尸的案子没破,这不正好让他们一起破了吗?”

    顾不全看着王马氏的尸身,想了想,“那我得去问问尚书大人,出了人命案子,要不要查?”

    说罢气咻咻扭头便走。

    容将军撇着嘴冷笑,尚书大人又何尝不知,陆掌司近来心里烦得很,除了桃庄,不想掺合进其他任何案子。

    没想到顾不全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目光落在王马氏的嘴上,眉间陡然拧起。

    一个人在中了剧毒的情况下,腹痛难忍,呼吸困难,必定是张大口呼吸与呼救。

    但王马氏却是紧紧咬着牙关,看似强忍住痛楚不肯发出声音,并且表情看起来似乎悲伤多过于痛苦。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