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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欠天一子

    [叔祖,你找我。]

    [官言,虚岁18了。]

    [回叔祖,再过几月过生诞,可加冠。]

    [志愿报去哪啊?]

    [复珂才经大学。]

    [幽州啊!离家有点远,不怕水土不服?]

    [叔祖,就咱齐世千百年传承,历来习俗搞偏见的,我堂堂齐世正儿八经的大少爷,百年一遇的契约者,整得好像扫把星、瘟疫、视仇人、杀之而后快似的,我不跑远点,哪天死在自己房子都没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都和平年代了就不要搞个人主义,我弱点无所谓。叔,就你这身子骨,反正都活了一甲子,再活个四五甲子不成问题。]

    [修行乃逆水而游,不进则退,顶多再活二三甲子。]

    (那也很牛叉,能熬死我了。)

    [糊涂。齐世千年根基,不缺过天狱、圣渊,不还是这鸟样,和其他三世五公在这九州当井底之蛙,不敢抬头奢望天外的风景。]

    一声哀叹,三叔齐同光对着官言训导,可齐官言已经回忆不起当时的叔祖在说什么,只能茫然看着记忆里的自己和三叔的身影越来越远,另一方世界的触感混杂起来,齐官言知道是自己快醒了。

    稍微用意志挣扎,脑海中记忆构筑的梦境如泡沫一触既破。

    脸部粗糙磕碜的感觉,齐官言趴在往常热闹非凡的市街,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第一样就是他那忠心耿耿的秦老——瞪着眼珠的人头。

    字面上意义的人头,双眼大概在表达‘死不瞑目’吧?齐官言留下鳄鱼的眼泪,为侍候他原身二十年的老仆合眼。

    一个转身,人头滑落,脚利索的给人头来上一脚,在半空自转。

    堂皇盘坐在大街马路中间的僧人,一手摆放于胸前,一手犍槌敲着木鱼,嘴里念叨着佛经。

    眼看人头即将来个碰碰车,却在僧人上空撞到屏障像篮球极具有弹性弹飞,又画出一道轨迹把另一头装昏的兰杰伟来个爱的起床服务。

    兰杰伟起身隔着僧人对着齐官言竖起中指,然后卸掉精神,公然躺在地上,和刚才并无不同。

    齐官言茫然看着大街上红灯应庆,就好像上一刻所有百姓都在欢呼太子新婚时,下一刻某种凌驾其上的存在删除所有人。

    院子里发现的金元宝全部被这僧人拿来散布在地上。

    不过看上去很慌张,就看这些金元宝放置出来的阵法,有借星位轨迹、借天地龙脉、借皇朝国运的,反正齐官言认识和不认识的都有,这样不同阵法叠加,有些不但不能发挥作用反而会阻碍到其他法阵,可能全盘皆输。

    七星曜门.二十八星宿。

    七星耀门.北斗七星。

    七星曜门.南斗六星。

    八卦.乾上坤左。

    六合宫仪.观星台。

    …………

    林林总总,加上现在兰杰伟,齐官言的摆位很可能是混元大阵、两相仪、三才杀阵、四象合围的阵眼。

    反正齐官言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把自己困在这——大概是直径三米的圆柱体空间。

    至于泥塑?

    它就在木鱼旁边,僧人每敲完一次木鱼,它身上就开裂一道小小的裂缝,积少成多,它如今遍布裂痕。

    “……如是我闻……”随着一响敲声,僧人也念完佛经,睁开眼睛抬头看向无云的星空。

    起身间,周身狂风大作,僧袍胀气鼓动,他活动活动久坐的身子骨,便有无穷的霹雳声响起,约束在他身上消失,僧人正在皇天大阵之下恢复修为。

    就好像齐官言想布置七星曜门加强皇天大阵对某人的压制,僧人把压制在身上的枷锁减弱,不对,应该说是转移,他把皇天大阵对他的压制转移给泥塑神像。

    让泥塑神像来承担压力,使其实力受损,僧人可不想待会回去时还要费力压制,现在乖乖的挺好,免得还有力气和两只人类幼崽通风报信。

    僧人对这弱小而又可伶的生命已经让出很大的容忍,既然从他们身上收集到现实的坐标,也该……

    不用理会他们。

    什么?难道以为我会随手把他们咔嚓掉!他们沾上因果,在天道上了名单,我把他们脖子咔嚓一下,很简单,那我还走不走。

    这个世界的殿下难得养出天道,惹了它,说不定还真走不了。

    背后五道光环浮现,明灭暗亮。

    一本残破的佛经;

    一把戒刀;

    一头幼兽;

    一副刺青;

    一朵莲花。

    光环环环相扣,在中间不断浮起合拢,呼唤着第六种,五环包裹的光环终于显现。

    一座佛塔。

    五道光环相应镶入,每融入一环佛塔一层便变得更加真实,散开迷雾遮蔽。

    五环合入第六环后,第七环映照出舍利子融入佛塔。

    七契幽虚。

    泥塑神像被无形的力量抓起,从地上升起落入僧人手里,僧人轻轻一踮脚,佛光从全身空间放出,就这样凭空飞天,带着泥塑神像越过皇天大阵的界限,一路往上离开大气层。

    大气层之上便是容纳投影星位的虚空。

    掐手结印,以兰杰伟齐官言身上的现实信息为引子,打开一条通往现世的匝道。

    头有痒了!僧人不解,后仰着头皮靠着后腰摩擦解痒,之前被皇天大阵压制到凡人才会有所谓的后天凡躯的感觉,如今入道超凡,怎么还是好痒。

    望见连通现实的匝道打开,僧人也不愿多想闪身进去,实在是头痒的要紧,念头想着赶快回本体交差随便修复一下。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大脑中,最后的画面是一道长矛。

    在虚空中一具庞大的金身跌落,在其眉心一把对人类而言两米长到长矛,却对金身佛像而言只是眉毛粗小的长矛捅进去。

    即刻身陨。

    下棋对弈的吴清宇看着虚空之上正在坠落的佛像,竟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神带着一丝怀念,和哀伤。

    入道之上的幽虚就宛如砧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霎时间身消道陨。

    “人,总在懵懂幻想着登上台阶,以为羽化登仙就真的摆脱天人五衰,三劫命灾,从此寻得大自在大逍遥。”肖捕头留意到吴大师所望之物,感同身受道。

    “不觉得残忍吗?”吴清宇反手一枚白子落下,施然道:“吾等凡夫俗子,后天凡躯花费百年光阴才有可能窥见虚实,求取到一偶之地,六契入道。

    羽化登仙、尸解成仙、寄生托育、粹练道体总总秘术都为寻求所谓的道也。”

    吴清宇笑着伸出手指指着外面上空滑落大气层表面燃烧起来的佛像。

    “道?在何方?”

    肖捕头一时无言,强如僧人,可以开创打通往来历史与现实的匝道,不还是被人从不知何时何地射来的长矛击杀,现在和条死狗一样。

    “或许,这就是来自道祖的爱吧?”

    吴清宇转头狐疑看向肖捕头。

    “哪怕你得到了世间无人匹敌的力量,可只要心中还有妄念,那你终归只是这股力量的名字。”

    吴清宇吐槽道:“所以,就算天下无敌,依旧会有天上来敌。”

    “哈哈哈,”肖捕头笑得人仰马翻,在地上喘气的间隙道:“天之下便是芸芸众生,三千微间。天之上魔神缔造天命,然后该干嘛就干嘛,不要把道祖想得这么阴暗。”

    “世间万物最难敌过的便是时间,就算天上魔神超越法则成就主宰,也不可违越最本质的规则。”

    吴清宇:“你不是和祂们一伙的吗?”

    肖捕头扶起椅子重新和吴清宇面对面坐下,不屑道:“十契与十契之间尚有天差地别,魔神之间的争斗更为残酷,联合背叛是常有的。魔神也不过是在更久远的时间中蹦跶出来的存在。

    只是现在你们之中有资格蹦跶出去的预备‘魔神’被世界拿来填补壮实,完善机制。”

    吴清宇眼皮底下抽着,敢情以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是萝卜化人把自己重新埋下去给土地填肥。

    暂时撇开这个不会有出路的话题,吴清宇开始第三次废话试探。

    “棺材里面躺着的是你吗?”

    “哪个棺材?”肖捕头反问回去。

    吴清宇:“……就道墓里那个棺材。”

    别又问我一句是哪个道墓里的棺材,整天净往棺材钻,天底下哪来那么多道墓给你躺。

    多加一个描述语,肖捕头立马想起他说的是哪个,得意道:“那可是我特意叫道祖订做的,就光是道祖亲力亲为服丧一条龙服务,出去备有面子,你是不知道那群家伙有多羡慕!”

    吴清宇:“……”

    羡慕不羡慕我不知道,但看道墓里面能长出黄泉彼岸花就知道当初历史上有多少人填补下去。你能认清自己的定位吗?你是魔神小号的小号,是掠夺了历史原图(蓝本)的邪神,不是道祖的迷弟,不要搞坏职场啊喂!

    这种疯子!回去之后先调几辆重火力坦克进行销毁,趁它还没回溯到现实之前物理消灭节点。

    “吴大师你,是在想什么,很不礼貌的事啊!”肖捕头眼睛微眯,“明明没有关于你的记录,你却对道墓布局如此熟悉,真的一点也不像没来过的人。”

    “或许我来的时候你不在家,你不知道吧?”对于肖捕头的试探,吴清宇既不明确肯定,也不否定。

    肖捕头心头痒痒,心志已经完全不在十子棋上,漫长的岁月似乎又出现一个有趣的玩具,即便他充满了未知,甚至可能扎你一身血。

    可这不就是最最有趣的地方吗!肖捕头咬着手指甲,浑身颤抖看着棋盘。

    白子十子相连。

    “作弊啊!我还没下子,你又一下了,这局可不算。”

    “没关系,当我欠你的,这局我赢。”

    肖捕头:“……”

    哈哈哈,太像了,太像了,这份不要脸的魄力简直和道祖一模一样,他根本不可能是地藏背后所谓‘佛主’的代理人或者棋子,反而更像是那一位。

    道祖的天使资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