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满则亏
深山密林之间，天阴浓云。
山间雾气从山下缓缓飘上来，混合着湿润清新的气息。鸟鸣猿啼不时回荡在山谷里。刚下过小雨，落叶沾满了水，山路湿滑难行。
两个药农汉子在山间行走，两人手持青竹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蓑衣下只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裳，都打着大块的补丁。草鞋残破，被一路上的积水浸湿了，双脚冰凉更觉这山间风冷。
“二哥，还有多远？要不咱们先歇一会儿，今年这天也冷得够早的。”这药农身材瘦高，约莫三十几年纪，脸上没多少肉，显得颧骨颇高。
另一汉子较为矮胖，是瘦子的兄弟。他整了整蓑衣，裹得紧些。
胖子停步四处望了望，说：“就是这附近了，不远了。咱们也别坐下了，走路身子还暖和一些。你说说啊，往年这个时候还热得冒汗的，今年怎这般邪乎，才九月就冷得跟腊月里似的。”
“今年是有点邪，开年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对呢。”
“老四啊，你要信哥的话，那猴绝对不是……什么老虎豹子咬死的，绝不是。”胖子撑着竹杖，略显吃力地踏上一大步。
“哥，你慢着点。那不是老虎豹子杀的，那是怎么死的？那是不是人杀的呢？”
“肯定也不是人杀的。”
“你咋知道？”
“那猴是被咬死的，被什么东西一嘴咬下去，咬掉半只身子，等会儿你看到了就知道啦。”矮胖的药农说。
“那照你这么说，是个大老虎了？”
“比老虎还大，老虎才多大个嘴。”
“哎哟，你就吹吧，比老虎还大？我不信。”
“他们都不信，都说我吹牛，非要打赌，好哇！你今天给我做个见证。回去了可不准他们赖账。”胖子说着举起竹杖，好似谁要敢赖账，他便要棍打谁。
“行行行，我这个人一向都是，讲公道话的，你放心。村里都知道的。”瘦子摸着胸脯说。
两人翻越了这山头，不到半个时辰，便走到了事发的地方。他们在下风处，远远地就能闻到腐臭的气味。
这是半山腰上一处平缓的坡，一棵松树倒在地上，树枝还是青绿的。
“就是这儿了，那猴还在那儿。”胖子指着倒地的松树说。
断树桩在山坡边上，树桩粗得两人才能合抱，桩还有半人高。断口参差撕裂，像是用蛮力撞断的。断掉的树冠一路滚到坡下面，横卡在树间。
循着臭味找过去，离树桩不远的地方，确是躺着半只猴，已腐败发胀。胸以下不见了。
瘦子捏着鼻子围着猴转了一圈，又四处看了看，“这怎么连血都没见着呢？骨头也没有，总不能是被老虎一口吞了吧？”
胖子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断树桩，“老四，这树少说也有百八十年了吧？”
瘦子抬头四处打量了一下，指着山上面说：“会不会是上面落石头给砸断的？”
“你看山上还有被砸到的树吗？都好好的。”胖子说。
“哎呀，二哥啊，我说这天下就没有那么多玄乎的事情，是你想多了。这树，肯定就是有一绝顶高手，用霸道的功法给震断的。”说着瘦子就假装在运气发功，“这猴，那就是倒了霉了，被这无敌的功法沾上了，这么粗的树都震断了，那猴这瘦小身板哪扛得住，顺带着被劈成两半了。”
“老四，从小到大！就你跟我最好，哥说的话，你不信，行！咱们回吧，多说无益。”胖子摆摆手，气恼了，扭头要走。
“哥，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手的功法，你没见过，所以你不信。”
“不说了，不说了。”胖子快步下山。
“二哥，我回去就照实说，反正我也不添油加醋，看到什么就说什么，这总可以了吧？”瘦子赔着笑脸。
两人从山上下来，沿着山沟走。山上的雨水露水在山沟里汇集成一条溪流，他们就沿着溪流步行回村。
山谷间忽然飘来一股怪异的恶臭味，说不上是什么臭，既不是腐尸的臭，也不是粪的臭，而是一种刺鼻的臭，直冲脑门。一阵就散了，两人也没在意。
“今年水燕是比哪一年都少，备不齐货，今年怕是没法给崖上交代。”瘦子叹了口气。
他说的水燕草是这片山里特产的药草，是炼制“含元丹”所必需的一味药。
星竹崖乃是江湖上势力最大的门派之一，与寒云寺、灵晖城和妙玄山齐名，人称“四宗”。
星竹崖既修内丹，也炼外丹，其所炼制的含元丹，可助炼气者突破瓶颈，是价值连城的丹药，江湖人称“金丹”。
“老崖主宅心仁厚，对咱们向来宽厚。今年天不给饭吃，若是老崖主主事，断不会责罚咱们。可今年是少崖主理事了，还未知是个什么松紧。”胖子也叹了口气。
“听说少崖主脾气不太好，崖上的人都怕他，都小心伺候着。”
“儿子还小，年轻气盛，都不是想跟爹表现表现嘛，显得他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不过苦了咱们呐，今年可算是碰上了，有的苦吃啰。”
瘦子突然拉住他，比划着让他别出声。
“嚯哟，老四哟，你胆子也太小了，这里就我俩人，你还怕这山里的猴儿啊鸟儿啊，跑去跟少崖主告状啊？吓成这样！”
瘦子一边捂住他的嘴，一边拉着他蹲下来。
“干啥，这是干啥！”胖子推开他捂嘴的手。
瘦子指着远处，胖子顺着望过去。
山谷溪流在前面转了个弯，转弯处长着棵老树，树底下露出一截黄黑色的尾巴，胖子认得出来，那是老虎的尾巴。
胖子身上汗毛竖了起来，吓得蹲在地上不敢动，两人谁都不敢走。脚下都是卵石，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声响。
胖子看了看风向，心道：“要坏事了，咱们在上风，这人肉的气味只怕这大虎已经闻着了。逃是逃不得了，可我二人只有两根竹子，如何能打过这老虎？”
“二哥，这虎……是不是死了？”瘦子拍了拍他二哥。
“啊？死的？”胖子也眯起眼仔细看那虎尾。
“你看它尾巴还泡在水里，一动不动。这要是活物，它能舒服了？”
胖子盯着看了一会儿，好像是一动不动的。
“要不咱们绕过去看看？”
这时山谷间响起一阵低沉的叫声。
“是老虎叫吗？”瘦子被这叫声吓着了。
“不像是老虎叫，听声音是从后边来的。”胖子缓缓站起来，猫着腰，一步步小心向旁边走去。
瘦子就守在原地不敢动弹。
胖子走了几步，踮起脚看了看，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笑起来，招呼四弟道：“真死翘啦！看它的肚子动都不动咧，不喘气了！哈哈哈，咱们这是捡回一条命了。”
瘦子长出一口气，“走！过去瞧瞧，明天喊人过来扛回去，虎骨虎掌都是好东西！虎心给你儿子吃了，那保准成才。”
两人踩着卵石，小心走了过去。
这是只成年的大老虎，少说也有三百斤。躺在溪流边，半个身子浸在水里，肚子被咬下了一大块，嘴巴还张大着，一嘴的血。
胖子在旁边的泥地上发现了一只蹄印，他招呼四弟过来：“老四，你过来，你看这是什么畜生留下的？这么大一个！只怕是个妖怪吧！把老虎都咬死了。”
“二哥，那猴，会不会也……”瘦子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回你该信了吧？回去了可得给我作证！”
“咱们还是快走吧，这蹄印子看着就新，那东西应该还没走远，咱们先逃命吧。”
一声低吼从身后传来，吓得人肝胆一颤。
他二人回头定睛一看，山谷里出现了个巨大的身影……
………………
见着那两药农迟迟不回，王家沟的村民进山去寻。
找了两日，他们先是发现了那只被咬死的老虎，接着就找到了药农的尸首。瘦子下半身不见了，胖子只留下了一只膀子。
这儿到处都是山，山沟里一片稍微平坦的地方就聚集成村，王家沟就在这样的山沟沟里。村里不过二十几户人家，除了向阳的坡上种了点稻谷，这儿的村民多以采药为生。
他们残缺不全的尸首被带回了村子，村民们看了他们的惨状。恐惧不安的气息弥漫开来，他们相信，山里出了个妖兽，会吃人，甚至连老虎都吃。
村民们一起将尸首殓了，帮着王家处理丧事。一天忙完就快到天黑了。
村长召集了各家的当家人，一起聚在自家商量主意。
村长家的屋子也不大，一间土坯茅草屋子，站着坐着有八九人就显拥挤，其他人就站在门口。
村长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头，瘦小个子，皱纹很深。坐在中间，先点了一袋烟，这是用山里药草碎料自制的烟草，这些药草富含灵气，当烟叶抽也上头提神。
皱着眉头抽了几口，村长半晌没说话。其他人也都没做声，人人都心事重重。
“山里是不能再去了。”村长终于开口了，他眯着眼睛又深吸一口烟。
“不进山，不采药，吃什么？咱家可没余粮了。我老婆刚生，总不能把孩子饿着吧？”蹲在地上的一个年轻村民说。
“是啊，今年水燕本就生得少，下个月崖上就来收了。到时候交不上数，崖上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待不起啊。”坐在村长身边的村民说。
大家纷纷应和，“今年年景是最差，邪门得很。山里都不长水燕了。才九月就这么冷，等到了腊月里，还不得把人冻死。”
“要么饿死，要么冻死，要么进山去被这妖兽咬死。”一村民泄气的蹲了下来。
“要么交不出水燕草，被崖上管家活活打死。”他旁边的人补充道。
“我说不进山！都不准去。”村长拿烟斗磕着桌子，高声命令道。
“莫说进山采药了，咱村还在这大山里呢！那妖兽找过来，咱们个个都得死。”
“瞧你们几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咱村靠着谁啊？咱村靠的可是星竹崖，星竹崖在外面什么派头，你们哪里有见识？咱们给崖上作供奉的，崖上不会不管咱们的。”村长说。
“那崖上的高手，能打得过这妖兽？这妖兽连老虎都吃哩！”
“说你们没见识吧？一剑分山，听过没有？祖师爷拔剑一挥，能把山劈成两半。你们是没见过崖上高手使的神通。那一运功起来，天崩地裂，飞沙走石。什么狗卵子妖兽，它皮能比石头还硬了？”村长一掌拍在桌上。
“村长，那崖上会管咱们吗？不会让咱在这山里自生自灭吧？”
“咱们当炉炭的，每年给他们供奉，炼气当炉鼎的理应保护咱们，这是祖训！祖师爷当年定下的规矩，崖上不会不管的。”村长说。
因炼气有“身为炉鼎，心神为炼”之说，故炼气修道者也称为“炉鼎”，普通百姓则戏称为“炉炭”、“黑炭”。
“行了，都回吧，我明儿一早去找崖上的管事。”
众人听了村长这么一说，都放下心来，起身散了。
此刻天正要黑下来，天上飘下了雪花，落地便化成了水。众人都停了下来，望着天。
九月的雪，从未有过的。
“月满则亏兮，天道轮回。”村里那个疯疯癫癫的瞎子叫唤到。
“瞎子，叫唤什么呢？”
“天道不可违啊，天道不可违……”
山间雾气从山下缓缓飘上来，混合着湿润清新的气息。鸟鸣猿啼不时回荡在山谷里。刚下过小雨，落叶沾满了水，山路湿滑难行。
两个药农汉子在山间行走，两人手持青竹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蓑衣下只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裳，都打着大块的补丁。草鞋残破，被一路上的积水浸湿了，双脚冰凉更觉这山间风冷。
“二哥，还有多远？要不咱们先歇一会儿，今年这天也冷得够早的。”这药农身材瘦高，约莫三十几年纪，脸上没多少肉，显得颧骨颇高。
另一汉子较为矮胖，是瘦子的兄弟。他整了整蓑衣，裹得紧些。
胖子停步四处望了望，说：“就是这附近了，不远了。咱们也别坐下了，走路身子还暖和一些。你说说啊，往年这个时候还热得冒汗的，今年怎这般邪乎，才九月就冷得跟腊月里似的。”
“今年是有点邪，开年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对呢。”
“老四啊，你要信哥的话，那猴绝对不是……什么老虎豹子咬死的，绝不是。”胖子撑着竹杖，略显吃力地踏上一大步。
“哥，你慢着点。那不是老虎豹子杀的，那是怎么死的？那是不是人杀的呢？”
“肯定也不是人杀的。”
“你咋知道？”
“那猴是被咬死的，被什么东西一嘴咬下去，咬掉半只身子，等会儿你看到了就知道啦。”矮胖的药农说。
“那照你这么说，是个大老虎了？”
“比老虎还大，老虎才多大个嘴。”
“哎哟，你就吹吧，比老虎还大？我不信。”
“他们都不信，都说我吹牛，非要打赌，好哇！你今天给我做个见证。回去了可不准他们赖账。”胖子说着举起竹杖，好似谁要敢赖账，他便要棍打谁。
“行行行，我这个人一向都是，讲公道话的，你放心。村里都知道的。”瘦子摸着胸脯说。
两人翻越了这山头，不到半个时辰，便走到了事发的地方。他们在下风处，远远地就能闻到腐臭的气味。
这是半山腰上一处平缓的坡，一棵松树倒在地上，树枝还是青绿的。
“就是这儿了，那猴还在那儿。”胖子指着倒地的松树说。
断树桩在山坡边上，树桩粗得两人才能合抱，桩还有半人高。断口参差撕裂，像是用蛮力撞断的。断掉的树冠一路滚到坡下面，横卡在树间。
循着臭味找过去，离树桩不远的地方，确是躺着半只猴，已腐败发胀。胸以下不见了。
瘦子捏着鼻子围着猴转了一圈，又四处看了看，“这怎么连血都没见着呢？骨头也没有，总不能是被老虎一口吞了吧？”
胖子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断树桩，“老四，这树少说也有百八十年了吧？”
瘦子抬头四处打量了一下，指着山上面说：“会不会是上面落石头给砸断的？”
“你看山上还有被砸到的树吗？都好好的。”胖子说。
“哎呀，二哥啊，我说这天下就没有那么多玄乎的事情，是你想多了。这树，肯定就是有一绝顶高手，用霸道的功法给震断的。”说着瘦子就假装在运气发功，“这猴，那就是倒了霉了，被这无敌的功法沾上了，这么粗的树都震断了，那猴这瘦小身板哪扛得住，顺带着被劈成两半了。”
“老四，从小到大！就你跟我最好，哥说的话，你不信，行！咱们回吧，多说无益。”胖子摆摆手，气恼了，扭头要走。
“哥，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手的功法，你没见过，所以你不信。”
“不说了，不说了。”胖子快步下山。
“二哥，我回去就照实说，反正我也不添油加醋，看到什么就说什么，这总可以了吧？”瘦子赔着笑脸。
两人从山上下来，沿着山沟走。山上的雨水露水在山沟里汇集成一条溪流，他们就沿着溪流步行回村。
山谷间忽然飘来一股怪异的恶臭味，说不上是什么臭，既不是腐尸的臭，也不是粪的臭，而是一种刺鼻的臭，直冲脑门。一阵就散了，两人也没在意。
“今年水燕是比哪一年都少，备不齐货，今年怕是没法给崖上交代。”瘦子叹了口气。
他说的水燕草是这片山里特产的药草，是炼制“含元丹”所必需的一味药。
星竹崖乃是江湖上势力最大的门派之一，与寒云寺、灵晖城和妙玄山齐名，人称“四宗”。
星竹崖既修内丹，也炼外丹，其所炼制的含元丹，可助炼气者突破瓶颈，是价值连城的丹药，江湖人称“金丹”。
“老崖主宅心仁厚，对咱们向来宽厚。今年天不给饭吃，若是老崖主主事，断不会责罚咱们。可今年是少崖主理事了，还未知是个什么松紧。”胖子也叹了口气。
“听说少崖主脾气不太好，崖上的人都怕他，都小心伺候着。”
“儿子还小，年轻气盛，都不是想跟爹表现表现嘛，显得他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不过苦了咱们呐，今年可算是碰上了，有的苦吃啰。”
瘦子突然拉住他，比划着让他别出声。
“嚯哟，老四哟，你胆子也太小了，这里就我俩人，你还怕这山里的猴儿啊鸟儿啊，跑去跟少崖主告状啊？吓成这样！”
瘦子一边捂住他的嘴，一边拉着他蹲下来。
“干啥，这是干啥！”胖子推开他捂嘴的手。
瘦子指着远处，胖子顺着望过去。
山谷溪流在前面转了个弯，转弯处长着棵老树，树底下露出一截黄黑色的尾巴，胖子认得出来，那是老虎的尾巴。
胖子身上汗毛竖了起来，吓得蹲在地上不敢动，两人谁都不敢走。脚下都是卵石，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声响。
胖子看了看风向，心道：“要坏事了，咱们在上风，这人肉的气味只怕这大虎已经闻着了。逃是逃不得了，可我二人只有两根竹子，如何能打过这老虎？”
“二哥，这虎……是不是死了？”瘦子拍了拍他二哥。
“啊？死的？”胖子也眯起眼仔细看那虎尾。
“你看它尾巴还泡在水里，一动不动。这要是活物，它能舒服了？”
胖子盯着看了一会儿，好像是一动不动的。
“要不咱们绕过去看看？”
这时山谷间响起一阵低沉的叫声。
“是老虎叫吗？”瘦子被这叫声吓着了。
“不像是老虎叫，听声音是从后边来的。”胖子缓缓站起来，猫着腰，一步步小心向旁边走去。
瘦子就守在原地不敢动弹。
胖子走了几步，踮起脚看了看，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笑起来，招呼四弟道：“真死翘啦！看它的肚子动都不动咧，不喘气了！哈哈哈，咱们这是捡回一条命了。”
瘦子长出一口气，“走！过去瞧瞧，明天喊人过来扛回去，虎骨虎掌都是好东西！虎心给你儿子吃了，那保准成才。”
两人踩着卵石，小心走了过去。
这是只成年的大老虎，少说也有三百斤。躺在溪流边，半个身子浸在水里，肚子被咬下了一大块，嘴巴还张大着，一嘴的血。
胖子在旁边的泥地上发现了一只蹄印，他招呼四弟过来：“老四，你过来，你看这是什么畜生留下的？这么大一个！只怕是个妖怪吧！把老虎都咬死了。”
“二哥，那猴，会不会也……”瘦子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回你该信了吧？回去了可得给我作证！”
“咱们还是快走吧，这蹄印子看着就新，那东西应该还没走远，咱们先逃命吧。”
一声低吼从身后传来，吓得人肝胆一颤。
他二人回头定睛一看，山谷里出现了个巨大的身影……
………………
见着那两药农迟迟不回，王家沟的村民进山去寻。
找了两日，他们先是发现了那只被咬死的老虎，接着就找到了药农的尸首。瘦子下半身不见了，胖子只留下了一只膀子。
这儿到处都是山，山沟里一片稍微平坦的地方就聚集成村，王家沟就在这样的山沟沟里。村里不过二十几户人家，除了向阳的坡上种了点稻谷，这儿的村民多以采药为生。
他们残缺不全的尸首被带回了村子，村民们看了他们的惨状。恐惧不安的气息弥漫开来，他们相信，山里出了个妖兽，会吃人，甚至连老虎都吃。
村民们一起将尸首殓了，帮着王家处理丧事。一天忙完就快到天黑了。
村长召集了各家的当家人，一起聚在自家商量主意。
村长家的屋子也不大，一间土坯茅草屋子，站着坐着有八九人就显拥挤，其他人就站在门口。
村长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头，瘦小个子，皱纹很深。坐在中间，先点了一袋烟，这是用山里药草碎料自制的烟草，这些药草富含灵气，当烟叶抽也上头提神。
皱着眉头抽了几口，村长半晌没说话。其他人也都没做声，人人都心事重重。
“山里是不能再去了。”村长终于开口了，他眯着眼睛又深吸一口烟。
“不进山，不采药，吃什么？咱家可没余粮了。我老婆刚生，总不能把孩子饿着吧？”蹲在地上的一个年轻村民说。
“是啊，今年水燕本就生得少，下个月崖上就来收了。到时候交不上数，崖上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待不起啊。”坐在村长身边的村民说。
大家纷纷应和，“今年年景是最差，邪门得很。山里都不长水燕了。才九月就这么冷，等到了腊月里，还不得把人冻死。”
“要么饿死，要么冻死，要么进山去被这妖兽咬死。”一村民泄气的蹲了下来。
“要么交不出水燕草，被崖上管家活活打死。”他旁边的人补充道。
“我说不进山！都不准去。”村长拿烟斗磕着桌子，高声命令道。
“莫说进山采药了，咱村还在这大山里呢！那妖兽找过来，咱们个个都得死。”
“瞧你们几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咱村靠着谁啊？咱村靠的可是星竹崖，星竹崖在外面什么派头，你们哪里有见识？咱们给崖上作供奉的，崖上不会不管咱们的。”村长说。
“那崖上的高手，能打得过这妖兽？这妖兽连老虎都吃哩！”
“说你们没见识吧？一剑分山，听过没有？祖师爷拔剑一挥，能把山劈成两半。你们是没见过崖上高手使的神通。那一运功起来，天崩地裂，飞沙走石。什么狗卵子妖兽，它皮能比石头还硬了？”村长一掌拍在桌上。
“村长，那崖上会管咱们吗？不会让咱在这山里自生自灭吧？”
“咱们当炉炭的，每年给他们供奉，炼气当炉鼎的理应保护咱们，这是祖训！祖师爷当年定下的规矩，崖上不会不管的。”村长说。
因炼气有“身为炉鼎，心神为炼”之说，故炼气修道者也称为“炉鼎”，普通百姓则戏称为“炉炭”、“黑炭”。
“行了，都回吧，我明儿一早去找崖上的管事。”
众人听了村长这么一说，都放下心来，起身散了。
此刻天正要黑下来，天上飘下了雪花，落地便化成了水。众人都停了下来，望着天。
九月的雪，从未有过的。
“月满则亏兮，天道轮回。”村里那个疯疯癫癫的瞎子叫唤到。
“瞎子，叫唤什么呢？”
“天道不可违啊，天道不可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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