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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御魂

    左边那位老人正是陈流山的师父圆岸大师,也是当时的邀仙亭长,他当时已有一百二十多岁,头发已经雪白,简单的梳起一个发髻。面上白里透红,皮肤还光滑细嫩,完全看不出他已有一百二十多岁。若是将发须都染成黑色,看面相只是五十多岁的年纪。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粗布衣服,好似山间里的樵夫。

    右边的那位女性是心澜大师,她当时是五十多岁,没有一根白发。眉目清澈,和蔼慈祥。眉尖有一颗痣,当日穿着灰色的素沙道袍。

    “师父,心澜大师。”陈流山拜了两位长者。

    “大师好福气啊,瞧瞧着两徒儿,皆是气宇不凡。我是羡慕得紧呢。”心澜大师笑着说,她见这两徒儿生的英俊美貌。年纪轻轻,就已在江湖上有了名气。

    “他二人天资太高,未必是好事啊。老夫担心他二人反受其害。”圆岸说。

    “我瞧他二人,皆谦卑不骄,何来受害一说?”

    圆岸大师摆摆手,说:“天道曰,物极必反。我倒希望他们能历经些磨难。”

    顾维永站在圆岸的身边,看着自己的师父,希望牢牢记住他的每一个样子,师父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缕头发。

    “流山,此次入谷夺取鬼舞幽兰,想必也受了不少磨难吧?”心澜大师说。

    “回大师,弟子此去沉星谷是遇到一些波折,不过都侥幸化险为夷。”

    “哪有侥幸,沉星谷我年轻的时候也闯过,其中的凶险,我是体会过的。”心澜大师笑了起来。

    “师父,师父,我能去沉星谷吗?”许凌沧问。

    “你呀,再历练个几年吧。你在外面惹出的事,为师可已有耳闻了。等你心性稳了,再提此事。”圆岸说。

    圆岸端起小茶盏,喝了一口茶。沉默了一会儿。

    “你的灵器,你可认定了?”圆岸问。

    “弟子认定了。”陈流山从怀中摸出了那枚玉蝉,说:“此玉蝉与弟子有冥冥中的机缘,定是此物不错。”

    他说:“流山,你既已取回鬼舞幽兰,为师可为你行御灵式,不过这其中的变数及后果,你可想清楚了?符阵一旦催动,便不可回头了。这鬼舞幽兰十年不谢,你现年二十出头,心性还不定,或可待三十岁后再做决断。”

    陈流山当即跪下,恳求道:“师父,弟子受您教诲多年,每日勤学勤思,不敢懈怠。即身为炉鼎,曾在祖师灵位前立誓,也想见识天地之道,扶助弱小。如今弟子境界阻滞,已多时无精进。此唯有御灵式可使弟子突破当下之困境。其间险恶,师父早已言明,弟子已知其后果。若是御灵不成反堕魔道,也是命定劫数,望师父成全。”

    说完,郑重的向圆岸磕了一个头。

    心澜大师说:“你我修炼之人,哪个不想飞升一步?登险峰,才得见天地。流山不是心浮气躁之人,想必已做决定,大师便成全他吧。”

    圆岸说:“若是御灵不成反成魔,为师会亲手除魔,你可想好了。”

    陈流山再拜,说:“弟子自己选的路,自担其责。若是不幸成魔,望师父秉持天道而诛之。弟子绝无半点怨言。”

    圆岸长叹一口气,说:“世人说拿得起,放得下。未曾拿起过的人,叫他如何放下?你既已想清楚,随我来吧。”

    所谓太极生两仪,有曰阴和阳为两仪,有曰灵与物为两仪。灵魂以物质为载体,物质由灵魂所驱动,世间万物万象皆出于此。

    人为万灵之首,可御天地之气,化五行之力。

    但是物无灵,无灵则不动。

    传说祖师为此苦思十年,终寻得其法。即分裂人的魂魄,使裂出的一部分灵魂附于物上,此物即与人灵魂相通,融为一体,谓之御灵术。

    附着灵魂的器称为灵器,此灵器往往有超凡之伟力,能挑出世间规则,逆天道而行。

    炼气之人无不渴望拥有一个灵器。

    祖师所创之裂魂御灵之术虽有逆天之力,但亦有两处关碍。

    其一,裂魂之时,为不伤躯体,必先将受术者的灵魂抽出肉身躯壳,暂寄魂于符阵之上。若要裂魂后魂魄还能回归体内,必须有一物可缚住七魂六魄不散。世间万物,灵草丹材无数,唯有一花名为鬼舞幽兰,具有聚魂而不散的功效。

    其二,催动符阵之人需碎裂受术者之魂。裂魂一节,全看机缘造化,结果无法掌控。其中奥妙,无人参透。裂魂有如持刀割肉断臂,所切之魂未知好歹。有受术者裂魂后昏迷,终身不醒。更有人性情大变,精神错乱,走火入魔。裂魂之后受术者往往功力突飞猛进,非绝顶高手不可敌。

    故祖师有训,持阵法之人应当立刻杀了堕落成魔的受术者,连同肉身和灵器一并毁灭。一般持阵法之人不得是受术者的师父或亲人,避免受术者成魔后,持阵人不忍心下杀手,反被其害。

    心澜大师和许凌沧等在邀仙亭里。顾维永跟着陈流山和圆岸大师顺着山路往上走,圆岸年纪虽大,脚步倒是轻快,两人很快走到了山顶。

    山顶上有一山洞,此山洞并非天然,而是先辈们借着山顶岩石开凿出来的。洞穴并不大,约两间房的进深。入口只有两人宽,里面大。内空与民居相似。

    洞里点着几根红烛,将洞内映出一片金黄色。右边摆着一个红木书架,上面摆着书、香炉和几件奇石摆件。洞中靠里边,正中的位子有一借山体之石雕成的案几,石案不高,供人跪坐使用。案上摆着笔、符纸、一个小青花瓷碟和一个瓷钵。

    洞中处有太极图型的刻纹,圆岸大师示意陈流山去那儿坐下。

    流山盘腿而坐,仰头环顾四周。他的眼中既有对裂魂仪式的恐惧,又有对未来的欣喜期待。

    圆岸跪坐于石案前,从怀中掏出一瓶。将瓶中之红墨倒于小碟中。墨色鲜红有如鲜血,较寻常墨水黏稠。这绝非寻常墨水,而可以呼应灵气的灵墨,专用来画灵符的。

    圆岸大师运功,从指尖逼出数滴血滴在瓷碟里,溶于灵墨中。取符纸数张,画符如游龙,其符象不可读,其形如狰狞扭曲之面容。

    此符由祖师所创,一代代心口相传至今。灵符一共八张,六长两短。长的有半人高,短的只有一个符文,只有两掌长。

    圆岸画完灵符,放下笔。对陈流山说:“御魂式毕竟是有违天道人伦,祖师逆天而为创出此法,也是希望修炼之人能继承遗志,匡扶天下,救助苍生。你若是心系天下,在此就向祖师祈求祷告,让他保佑你渡过此劫。”

    “是。”陈流山起身,向着洞口的方向跪下,闭眼默念,然后拜下磕头。

    “好吧,为师也希望你能过关。我们开始吧。”

    圆岸打开木匣,取出鬼舞幽兰,不禁被花怪异优美的样子吸引。他借着烛光端详了一番,才将花置于瓷钵中,用杵捣碎。花流出紫红色的汁液。

    圆岸端着瓷钵走到陈流山面前,说:“将你的灵器捏在手上,等会儿发生任何事,你都不得松开,记住了吗?好,抬头,睁眼。”

    陈流山将玉蝉紧握在手中,仰起头睁开双眼。圆岸将花的汁液滴入陈流山的双眼中。

    鬼舞幽兰的汁液入眼后,陈流山疼得大叫起来。

    在一旁看着的顾维永永远不会忘记当时的感觉,那汁液有如强酸,染得双眼如火般灼烧。顿感觉头疼欲裂,天旋地转。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仿佛都在跳动,有一股力量从身体里往外喷涌,似乎要将身体扯碎。那一刻他唯一记得的就是死死攥住那枚玉蝉。

    圆岸念决,案上的六张长灵符飞出,围绕着陈流山旋转起来。红色的符文亮起光芒,如同炽热一般。

    圆岸从袖中抽出一铜锥,大约匕首长。他站在陈流山的背后,一手拿住他的后颈,一手将铜锥插向他的天灵盖,在头三片骨相交的百会穴处,打开一个洞。

    “坐好!”圆岸提他衣领,让他盘腿坐定。自己一步跳出灵符的结界外。

    “缚!”圆岸念决道,六张灵符燃烧起来,一齐向内飞到陈流山身上贴住。

    一张短灵符吸在圆岸的手掌上,他将符纸按在陈流山的头顶,大喝一声:“出窍!”

    此刻的陈流山已失去了理智,灵魂极度躁动,如被困的野兽一般要挣脱牢笼,但被六张符咒死死捆住。

    圆岸两指夹住最后一张灵符,圆岸口中念道:“引天雷火,渡劫重生,逆天而为,救济苍生。”

    第八张符在他指尖燃烧成灰,化为一道雷电向上飞去,然后一道天雷劈在陈流山的头顶,将他的灵魂击中,碎裂出一片灵魂,迅速钻入了他手中的玉蝉之中。

    裂魂之后,圆岸揭开他头顶的灵符,陈流山的魂魄再次回到躯体内。六张捆绑的灵符化为灰烬。

    御魂式完成了,陈流山衣服都被烧焦,倒地不起,身上还冒着缕缕白烟。

    “流山,流山。”圆岸赶紧扶起他,见弟子还有呼气,他拍着陈流山的脸唤醒他。

    过了一会儿,陈流山睁开眼睛,喊了一声:“师父,弟子还活着吗?”

    圆岸大喜,见他神志未失,看是渡劫成功了。

    陈流山终于松开手,看着手心的玉蝉,突然他挣脱了圆岸的手臂,犹如过电一般,用难以冒信的,矛盾,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手中的玉蝉。

    “如何?这灵器有何神力?”圆岸问。

    “师……师父,此玉蝉似乎可知他人心中所思,弟子刚刚……”陈流山不知所措的向后退了几步。

    “你说这玉蝉,可探他人所思所想?”圆岸也难以置信,此物实在超越了常理。

    “弟子似乎……一瞬间……还知道了师父的记忆。”陈流山哭着说。

    “啊!”圆岸也吓得后退几步,“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弟子该死……弟子该死……”陈流山跪地磕头。

    圆岸来回踱步,心中不安,方寸大乱。

    “流山,你听为师一句劝,趁早将此物封印,否则贻害无穷。”

    “师父,为何啊?此物已有弟子一分灵魂,弟子不能毁掉它啊。”

    “你糊涂啊!若世人知你会读心术,天下之大,何处能容你!”

    陈流山捧着玉蝉,这是他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是他的心头爱,也是他灵魂的一部分,让他毁掉此物,他万万下不去手。

    “天下人,千千万万,有谁敢把所思所想都让人知道?你既然已知为师的秘密,便该明白,知道别人的秘密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陈流山跪地痛哭,双手紧握着玉蝉,不停的锤着额头,始终下不得决心。

    此时站在同外旁观一切的顾维永冲到了当年的自己面前。

    陈流山看见了他,惊讶的看着未来的自己。此刻,未来的顾维永消失了,他穿越到了当年的陈流山身上。

    他将手中的玉蝉奋力摔在地上,将玉蝉掉得粉碎,他跪在师父面前大哭,说:“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后悔了……悔不该当初没听师父的话……”

    梦境在这里结束了。

    顾维永睁开眼,满面是泪。他伸出手,张开五指,那玉蝉完好无损,还静静的躺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