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靠山
半云山山顶。
秋意渐寒。天阴，远处浅色的乌云在涌动。昨晚刚下过小雨，山顶的风很大，呼呼作响，夹着湿气使人清醒。
王缚岩伫立在顾维永的墓前。
义父的墓就在半云山山顶那片平坦开阔处，离他拜师时的位置不远。墓向着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那边景色更开阔。墓碑是洁白无瑕的玉石雕刻的，上用朱红写的碑文。坟茔是用上好的纯白汉白玉修砌的。
一个月前，他们在家中接到了噩耗。一家人急忙赶到井州。一队跑镖的在大路边上发现了顾维永的遗体，发现时他已经死了有一天了。幸得那镖师曾见过顾维永，这才认出是他遣了人来半云居报信。说是他只有几处外伤，并没有致命伤。
顾维永随身的玉蝉不见了，连他揣入怀中写着遗言的纸也不见了踪影。
俞夫人悲恸过渡，数次晕厥过去。顾将之挑起重担，与王缚岩一起把归葬的事宜办妥当了。
之后俞夫人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常常在顾维永墓前枯坐，风雨不知。家中三孩皆一日成长，顾将之身为家中长子，一面照顾悲恸过渡的母亲，一边挑起家中事务，操持顾维永留下的庞大家业，现在言谈举止已是大人模样。顾念之也收起了公主脾性，尽力协助兄长照顾母亲，昔日里活泼古怪的女孩每日愁容满面。
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将顾维永墓前的祭品和冥纸打湿。看着顾维永的墓在这风雨中，王缚岩不禁又悲从中来。
他在墓前跪下，低着头，向义父倾述：“爹，您请放心。将之他已扛起了家里的担子，里里外外他都在学，跟着鲁掌柜在学打理生意，他学的很快。念之也很听话，她守着娘，也常帮着将之打理家里的事情。他们都很好，唯独我最没用。我也想帮忙，也想帮将之分担一些，但是又怕娘多心。现在我在家里，就是个吃白食的，我不知道我该干什么？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些什么？我在家里一刻也待不下去，我只想到山顶里陪您讲几句话。”
王缚岩双手撑着腿，低着头，陷入长久的沉默。雨浸湿了他的衣服，打湿了头发，水珠从额头流下来。身上的水被风一吹，冷飕飕的。
缚岩又说：“从拜师起，到今天已有十个月了，将之早已立根聚气。我至今还未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气。之前我练功心不在焉，我不想学人家打打杀杀。可现在我每天真的很用心在练，我一刻都没懈怠，为什么还是不行呢？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他哭了起来，抽泣着，身体微微摇晃着，“我其实没有根骨是吗？您之前是安慰我的吗？怕我多想，骗我说我可以，我有资质？我没用啊，我真没用啊！不是那块料哇，蠢啊！我拿什么跟您报仇啊！”
这时一家丁打着油纸伞上到山顶来，看见王缚岩跪在墓前，眼睛都哭红了，心里也难过起来。他过来说：“岩少爷，您也节哀吧。这下着雨，可别在这儿冻病了。”
王缚岩擦了脸上的泪水，收起情绪。问：“你怎么上来了？”
“将之少爷遣我来寻你，我在府里找了一圈都说没看见您，就想着您准在这儿，就跑上来了。少爷说有事喊您下去一起商量。”
“什么事儿？夫人知道吗？”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您还是快回府吧，这山顶上怪冷的。”说着家丁就扶着王缚岩起来。
王缚岩在墓前拜了一拜，就下山回府了。
顾将之、俞夫人和念之都在客厅里等着他，缚岩来了，围着一张方桌坐下。
“今日接到风正堂宋堂主的书信。”顾将之把已拆封的书信放在桌上，说：“宋堂主信中说，之前爹对他有救命之恩，听闻爹过世，十分悲痛。他已书信联系各路曾受爹恩惠的英雄豪杰，定于九月二十八来府上吊唁。”
俞夫人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欣慰的松了一口气，说：“江湖还是有恩义在的，好人到底还是有好报。”
顾念之问：“这个风正堂，什么来头？在江湖上地位高吗？”
“这风正堂来头可不小，天下名门大派，风正堂的名头也只差四宗了。那风正剑法也是江湖一绝呢！”顾将之说。
“有宋堂主登高一呼，天下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现在他领着众英雄来吊唁，造出声势来，也是表明了护着咱家的态度。管叫其他个心怀叵测之徒，切莫打咱家的主意，咱家虽说是孤儿寡母的，可也是有人帮出头的！这个靠山，靠得住的！”俞夫人得意的说。
“爹的仇，他们管不管？”王缚岩问。
“当然要管了！我爹横死，他们这些受过救命之恩的，难道坐视不管吗？”顾念之说。
“爹出手的时候你们也都见过，恐怕功力都在他们之上。仇家来头不小，就怕……”缚岩说。
“爹的仇当然得我来报了！杀父之仇怎么可以假借他人之手！”顾将之激动的说。
“报仇的事以后再说，你看你们两人，现在能报仇吗？为娘的只求你们平平安安的，你爹若是能托梦传个话，也一定是让你们都安安稳稳的。”
“那不可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顾将之拍桌说道。
“你爹不是刚救活了星竹崖的少崖主吗，星竹崖肯定要来，到时候啊，将之，你就当着众人的面，求拜入星竹崖。那星竹崖不可能不收你，你去学一身本事回来，报仇的事情不就有眉目了？咱家有了星竹崖这大靠山，那可就稳了。”
顾将之点点头，说：“若是能拜入星竹崖是最好的。”
“我早就瞅着振鳞这孩子不错，念念，振鳞平日里对你怎么样啊？”俞夫人眯起一只眼看着顾念之。
“什么怎么样？”念之扭头看别的地方。
“等你爹的丧期过了，我也找人打听打听。若是能撮合你俩，嫁到星竹崖去，那你娘我这辈子就放下心来了。”俞夫人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说：“维永啊，你在天之灵可得保佑我们啊！”
“娘……我还小吧……”顾念之拉着她说。
“不小了，女大当嫁。有你爹留下的这些家产，娘给你备一份大嫁妆，保准跟你选个大门大派的如意郎君。”俞夫人在未来美好日子的畅想中驰骋，她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说：“咱家啊，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秋意渐寒。天阴，远处浅色的乌云在涌动。昨晚刚下过小雨，山顶的风很大，呼呼作响，夹着湿气使人清醒。
王缚岩伫立在顾维永的墓前。
义父的墓就在半云山山顶那片平坦开阔处，离他拜师时的位置不远。墓向着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那边景色更开阔。墓碑是洁白无瑕的玉石雕刻的，上用朱红写的碑文。坟茔是用上好的纯白汉白玉修砌的。
一个月前，他们在家中接到了噩耗。一家人急忙赶到井州。一队跑镖的在大路边上发现了顾维永的遗体，发现时他已经死了有一天了。幸得那镖师曾见过顾维永，这才认出是他遣了人来半云居报信。说是他只有几处外伤，并没有致命伤。
顾维永随身的玉蝉不见了，连他揣入怀中写着遗言的纸也不见了踪影。
俞夫人悲恸过渡，数次晕厥过去。顾将之挑起重担，与王缚岩一起把归葬的事宜办妥当了。
之后俞夫人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常常在顾维永墓前枯坐，风雨不知。家中三孩皆一日成长，顾将之身为家中长子，一面照顾悲恸过渡的母亲，一边挑起家中事务，操持顾维永留下的庞大家业，现在言谈举止已是大人模样。顾念之也收起了公主脾性，尽力协助兄长照顾母亲，昔日里活泼古怪的女孩每日愁容满面。
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将顾维永墓前的祭品和冥纸打湿。看着顾维永的墓在这风雨中，王缚岩不禁又悲从中来。
他在墓前跪下，低着头，向义父倾述：“爹，您请放心。将之他已扛起了家里的担子，里里外外他都在学，跟着鲁掌柜在学打理生意，他学的很快。念之也很听话，她守着娘，也常帮着将之打理家里的事情。他们都很好，唯独我最没用。我也想帮忙，也想帮将之分担一些，但是又怕娘多心。现在我在家里，就是个吃白食的，我不知道我该干什么？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些什么？我在家里一刻也待不下去，我只想到山顶里陪您讲几句话。”
王缚岩双手撑着腿，低着头，陷入长久的沉默。雨浸湿了他的衣服，打湿了头发，水珠从额头流下来。身上的水被风一吹，冷飕飕的。
缚岩又说：“从拜师起，到今天已有十个月了，将之早已立根聚气。我至今还未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气。之前我练功心不在焉，我不想学人家打打杀杀。可现在我每天真的很用心在练，我一刻都没懈怠，为什么还是不行呢？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他哭了起来，抽泣着，身体微微摇晃着，“我其实没有根骨是吗？您之前是安慰我的吗？怕我多想，骗我说我可以，我有资质？我没用啊，我真没用啊！不是那块料哇，蠢啊！我拿什么跟您报仇啊！”
这时一家丁打着油纸伞上到山顶来，看见王缚岩跪在墓前，眼睛都哭红了，心里也难过起来。他过来说：“岩少爷，您也节哀吧。这下着雨，可别在这儿冻病了。”
王缚岩擦了脸上的泪水，收起情绪。问：“你怎么上来了？”
“将之少爷遣我来寻你，我在府里找了一圈都说没看见您，就想着您准在这儿，就跑上来了。少爷说有事喊您下去一起商量。”
“什么事儿？夫人知道吗？”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您还是快回府吧，这山顶上怪冷的。”说着家丁就扶着王缚岩起来。
王缚岩在墓前拜了一拜，就下山回府了。
顾将之、俞夫人和念之都在客厅里等着他，缚岩来了，围着一张方桌坐下。
“今日接到风正堂宋堂主的书信。”顾将之把已拆封的书信放在桌上，说：“宋堂主信中说，之前爹对他有救命之恩，听闻爹过世，十分悲痛。他已书信联系各路曾受爹恩惠的英雄豪杰，定于九月二十八来府上吊唁。”
俞夫人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欣慰的松了一口气，说：“江湖还是有恩义在的，好人到底还是有好报。”
顾念之问：“这个风正堂，什么来头？在江湖上地位高吗？”
“这风正堂来头可不小，天下名门大派，风正堂的名头也只差四宗了。那风正剑法也是江湖一绝呢！”顾将之说。
“有宋堂主登高一呼，天下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现在他领着众英雄来吊唁，造出声势来，也是表明了护着咱家的态度。管叫其他个心怀叵测之徒，切莫打咱家的主意，咱家虽说是孤儿寡母的，可也是有人帮出头的！这个靠山，靠得住的！”俞夫人得意的说。
“爹的仇，他们管不管？”王缚岩问。
“当然要管了！我爹横死，他们这些受过救命之恩的，难道坐视不管吗？”顾念之说。
“爹出手的时候你们也都见过，恐怕功力都在他们之上。仇家来头不小，就怕……”缚岩说。
“爹的仇当然得我来报了！杀父之仇怎么可以假借他人之手！”顾将之激动的说。
“报仇的事以后再说，你看你们两人，现在能报仇吗？为娘的只求你们平平安安的，你爹若是能托梦传个话，也一定是让你们都安安稳稳的。”
“那不可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顾将之拍桌说道。
“你爹不是刚救活了星竹崖的少崖主吗，星竹崖肯定要来，到时候啊，将之，你就当着众人的面，求拜入星竹崖。那星竹崖不可能不收你，你去学一身本事回来，报仇的事情不就有眉目了？咱家有了星竹崖这大靠山，那可就稳了。”
顾将之点点头，说：“若是能拜入星竹崖是最好的。”
“我早就瞅着振鳞这孩子不错，念念，振鳞平日里对你怎么样啊？”俞夫人眯起一只眼看着顾念之。
“什么怎么样？”念之扭头看别的地方。
“等你爹的丧期过了，我也找人打听打听。若是能撮合你俩，嫁到星竹崖去，那你娘我这辈子就放下心来了。”俞夫人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说：“维永啊，你在天之灵可得保佑我们啊！”
“娘……我还小吧……”顾念之拉着她说。
“不小了，女大当嫁。有你爹留下的这些家产，娘给你备一份大嫁妆，保准跟你选个大门大派的如意郎君。”俞夫人在未来美好日子的畅想中驰骋，她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说：“咱家啊，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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