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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掀起

    时间来到了976年,这将是赵匡胤生命中的最后一年,但此时的他正处于踌躇满志的状态,正月李煜以及随从的子弟、官属等50余人来到开封,赵匡胤以极高的规格接待了他们,并着重召见了徐铉和张洎。

    徐铉刚刚两次作为使臣见过赵匡胤,俩人也算老相识,但赵匡胤见了徐铉之后,却突然以非常严厉的口吻和态度责问其为何不早点劝李煜归降,言语之间颇有要治其罪的意思。

    徐铉铁骨铮铮、毫无畏惧,根本不接着赵匡胤的话题回答,就说了一句话:“我是南唐的臣子,国破我也当赴死,你扯其他的干啥。”

    街溜子赵匡胤一看没吓到徐铉,于是流露出了真实的想法,将徐铉的忠心着重的表扬了一番,并叮嘱他现在成为了宋朝臣子,希望以后也能对宋朝忠心报国。

    张洎我们之前提到过,是李煜最为信任的大臣。赵匡胤见到他后,仍然是对徐铉一样的套路,责怪他为何不早劝李煜投降,并且把金陵被围时张洎亲手写的求援书信拿了出来,意为张洎亲自筹划并参与了对抗宋军的具体行动。

    张洎虽然为人冷情寡淡、奸猾刻薄,但这次的表现着实让人眼前一亮,他一面求死,一面为曾经的主子李煜辩解开脱:

    “这封信就是我写的,我该死。但是狗叫唤你不能怨在它的主人身上,这些与李煜无关。”

    赵匡胤本来就因闻听张洎的作风为人而对其没有好感,想着借这次谈话找个由头把他杀了,然而当看到张洎这番表现之后,却对此人大感惊讶和赞叹,于是说道:“你小子有胆量,我就不怪罪你了,以后在我宋朝好好干。”

    事实上,历史一再证明,向徐铉这样尽管品行高洁却刻板不同事故的人在职场上是比不过张洎这种人的,徐铉后来在宋朝再没有被重用。

    反而是张洎混的如鱼得水,最后在赵光义时期还干到了东府副宰相、参知政事,而他配合的正是那个有着“人间大炮鬼见愁”称号的寇准,这就是后话了。

    处理完了李煜一行人等,接着就是召开平定南唐总结表彰大会了,一众将领皆得到了提拔:

    曹彬作为南征主将功劳最大,此番被晋升为枢密使、领忠武节度使,自973年赵普罢相之后由于权利格局变化而一直空缺的枢密使一职终于迎来了人选,曹彬正式成为的宋朝官场第一将领,并开创了以枢密使领节度使的先河。

    潘美作为副将,也在保留山南东道节度使的同时,被提升为宣徽北院使,成为了官场第二将,并曹彬一同成为宋初军届双臂,同时潘美也开创了以节度使领宣徽使的先河。

    其他的将领,侍卫司将领李汉琼、刘遇皆晋升为节度使,田钦祚、梁炯、李继隆等也都各有晋升。

    在这里特别要说一下的是李继隆,他是赵匡胤非常欣赏也非常愧疚的嫡系将领李处耘之子,李处耘过世后,赵匡胤一直想着力培养李处耘的子嗣来弥补愧疚,他不但亲自做媒将李处耘的女儿、李继隆的妹妹嫁给了赵光义,并同时发现了李继隆这个人才。

    尤其是这次平定南唐,李继隆作为前线与开封之间传递军情的信使,1年多时间内数次往返,赵匡胤接触多了之后越发的喜爱这个人才,并在战事即将进入尾声的时候专门告诉李继隆,等到金陵城破了之后我希望是你来开封报捷。

    然而眼瞅着要到十一月二十七曹彬下达的截止日期,宋军前线的众多信使都不愿意此时回开封送信,想等着城破之后再回京报捷沾光。这个时候只有李继隆无谓虚荣,独自回京传递消息。

    赵匡胤见了李继隆之后却没有接到金陵城破的消息,也对李继隆的胸襟和风格大感惊奇,然而李继隆非但没有懊恼和不甘,反而一番振奋的指着天象对皇帝说道:

    “陛下,城破就在此夜!”

    后来果真如此,一时之间李继隆恩宠日盛。

    说到曹彬还有一个小插曲,讲的是本来在出征之前,赵匡胤曾许诺曹彬得胜归来后,晋升其为使相(即节度使兼同平章事)。

    但到曹彬后,赵匡胤却食言了,对曹彬说如果封其为使相,就一步到顶、再升无可升了,将来还指望曹彬保持动力继续为国作出更大贡献。

    作为补偿,赵匡胤赏赐了一大笔钱财给曹彬。曹彬起初还有些不痛快,然而等回家后看到摆得满满一屋子的财物后,顿时豁达,并感叹的说道:“官再大也不如有钱,使相又算个啥。”

    这个小插曲我个人觉得有点扯偏了,首先,赵匡胤对臣子在钱财上从来不吝啬,曹彬立此大功,巨额的金钱赏赐肯定跑不了,与什么补偿使相不会有直接关系。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曹彬不会对没当上使相而郁闷。使相多了去了,可枢密使却是与宰相并肩的、实实在在的顶级实权岗位,枢密使领节度使的官帽子既有面子更有里子,绝不是作为赏赐给退二线臣子且遍地都是的使相这样的荣誉衔可以相提并论的。

    曹彬不是傻子,怎么会拎不清这里面的分量。

    搞完了总结表彰大会,赵匡胤也闲不下来,他的亲密战友、兵马大元帅、吴越王钱俶要来京了。

    早在去年平定南唐之后,赵匡胤就让人传话给钱俶,以其征讨江南立下大功,令其来开封相见。为了打消钱俶的顾虑,大老粗赵匡胤这次的用词十分细腻和谨慎:

    “(钱俶)可暂来与朕相见,以慰延想之意,即当复还,不久留也。”

    与之前面对徐铉那句“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钱俶接到书信后也没有片刻犹豫,南唐已经没了,吴越现在只能把臣服的路一条道走到底,如果赵匡胤真的决定对吴越动刀,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所以钱俶马上请旨要求次年长春节(赵匡胤生辰)进京,赵匡胤随即恩准。

    赵匡胤对钱俶来京之事十分重视,各项接待规格和恩宠礼遇远超寻常。在钱俶启程之后,赵匡胤便让自己的长子赵德昭在半路迎接并陪伴,这个地点选在了宋州(今河南商丘淮阳区)。

    柴荣封赵匡胤为归德节度使的时候,赵匡胤就是在治所宋州上任的。宋州可谓是老赵家的龙兴之地,宋真宗赵恒时期,还专门将宋州升格为应天府,再后来更是升格为南京,使得宋州成为了宋朝的陪都。

    除了安排长子德昭迎接钱俶之外,赵匡胤还为钱俶选择了礼贤宅作为下榻之地,并以皇帝之尊亲临现场检查各项接待准备工作。

    钱俶到京之后,赵匡胤先是在大明殿摆下大宴,诏群臣共同欢迎钱俶。在具有礼节性质的正式宴请仅仅四天后,赵匡胤又将钱俶召到宫中,设家宴款待和聚会。

    这次参加的人数虽少但却极具重量,钱俶这边是他和儿子钱惟浚,老赵家则是赵匡胤、赵光义、赵廷美,酒喝到高兴的时候,赵匡胤甚至让钱俶和赵光义、赵廷美以兄弟之礼相待,吓得钱俶伏地叩头、坚决推辞,如此才作罢。

    (钱俶生于929年,比赵匡胤小2岁,年长赵光义10岁,真论起来,赵光义少不得要喊一声大哥哥)

    先是商务宴请、再是家宴,这还不足以表达赵匡胤对钱俶的欢喜,又过了3天,赵匡胤亲自跑到了礼贤宅看望钱俶,少不得又是一通推杯换盏、耳鬓厮磨,二人感情越发密切。

    之后,赵匡胤正式下诏给予钱俶高规格政治待遇,先是命其“剑履上殿,诏书不名”(注意是“命”,而不是“准”),紧接着封钱俶的夫人孙氏为吴越王妃。

    这个就很不得了了,宰相告诉皇帝“没有给异姓的诸侯王妻封妃的先例”,赵匡胤却说“那就从我这里开始,以此来表示特殊之恩赏”。

    钱俶知道这次进京风险很大,所以随行携带了海量的财宝珍玩,如银绢、乳香、吴绫、钱茶、犀象、香药,皆亿万计。然而赵匡胤却对钱俶说:

    “你是我的臣子,所以这些吴越国的珍玩也就是我自家的,一家人送来送去的有什么意思,以后不要再送这些了。”

    除此之外,赵匡胤还回礼给了钱俶数量巨大的财货。

    天家尚且如此,老百姓家又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呢。亲戚之间有的是逢年过节互不送礼,觉得我送你还的,结果还是谁也不多、谁也不少,没必要搞这些俗套。

    但有的家庭则不然,亲戚之间不但互相送礼、还数额巨大,虽然同样是等值交换,但其实效果差别巨大。不送礼的那些,亲戚之间往往关系越来越淡,而互相送礼的,则往往关系越来越近,礼物越重,关系越近。

    原因其实很简单,礼物贵重了,自己就重视,同样对方也会重视,在这样一来一回的过程中,彼此就能感到对方对自己的尊重,这就会加深情感牵连,加上本来又都是亲戚,感情的进一步增进会非常的自然、无阻碍,长此以往,当然是越来越亲。

    赵匡胤在接待钱俶的同时,准备去西都洛阳视察,这对天子来说是个大事,因此钱俶也极力表示,想陪同赵匡胤一起去洛阳。

    但是赵匡胤坚定的表示了拒绝,在钱俶的一再请求下,最后只同意了钱俶的儿子钱惟浚陪同自己,而让钱俶马上回到吴越国,并为其举办了欢送宴,于是整个钱俶来京之中最温馨的一幕发生了。

    在宴会上,赵匡胤对钱俶说道:

    “南北风土气候差别很大,一般人都会不习惯。你已经来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天气马上要入夏,卿还是早早回去吧。”

    意识到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又回想其赵匡胤这阵子对自己的种种恩宠,钱俶一时之间感动之情充沛全身,他一边哭一边说出了一句话,此话发自内心却又违背了作为一名政治人物该有的基本理性,钱俶对赵匡胤说:

    “请皇帝允许,我想要每三年就来一次开封看望您。”

    赵匡胤温情脉脉的望着眼前这个感动的有些上头了的吴越王,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

    “不必如此,山川路远的,等我什么时候召唤你,你再来京城吧。”

    然后赵匡胤令侍从拿来一个黄布裹着的包袱交给钱俶,并郑重叮嘱他在回去的路上再打开。

    钱俶后来打开包袱一看,原来里面全是宋朝臣子要求挟持钱俶为人质以令吴越人投降的奏疏,他一面为自己此次开封之行感到惊恐后怕,一面更是无比感念赵匡胤的宽厚仁德。

    回到杭州之后,钱俶以圣天子在西北方向为由,改坐于偏东的方向,之后每次再向宋朝上供,钱俶必亲自将供物摆放于庭中,焚香祈祷后再令人押送。

    与此同时,赵匡胤也开始了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次西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