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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谁是谁的木偶

    接下来看战略层面的分析:

    赵光义这次北伐的战略目的毫无疑问是夺取燕云十六州,但最为关键的是幽州,幽州是一切问题的核心。

    而此时宋辽两国的实力与决心是怎么样的呢?

    通过之前的几场战争,宋朝应该清楚辽军的兵力和战斗力不比宋朝弱,而且保卫幽州的决心是极为坚决和彻底的,宋朝若要发动北伐战争,将是一场双方将国力倾注到底的综合较量。

    那么作为宋朝一方,负责任的态度就是要首先抛弃一切投机取巧的念头,要尽可能的防范化解战役中出现的不可控因素,采取自己最有把握的方式来决战。

    目标既然是幽州,就要把作战重点和兵力尽可能的集中在幽州方向,既然最担心辽军的支援和己方的攻城能力,那就要立足于在幽州附近打歼灭战,击败辽国的野战主力,为攻城减轻压力。

    把战线推进到幽州附近,逼迫辽国舍弃自己骑兵的机动优势,在幽州附近我方的预设战场打会战,这就是最稳妥的策略。

    实际上抛开作战时机、现场指挥和赵光义的个人因素,高梁河一战是一个比较容易发挥宋军优势的攻取幽州模式。

    可是这次雍熙北伐呢?

    宋军在山后地区分兵的目的是什么,收复山后的9州之地,无论是在重要性还是紧要性上能否与收复幽州相比,又是否会对幽州方向的力量投送产生削弱?

    幽州方向打不赢的话,山后的地盘打下来了又有什么意义,你守得住吗?

    那赵光义为什么还要分兵?

    难道是认为自己的实力远远超过辽军,可以一边歼灭幽州辽军收复幽州,同时又能拿下山后,从而一把抓的拿回燕云十六州?

    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

    本来宋军在兵力和战力上就没有绝对的优势,分兵更是将失败的危险无限放大。

    三路大军,曹彬被从头到尾牵制,田重进一路没有兵力的优势,攻打飞狐和灵丘的时候就是靠着将领精彩的发挥才吃掉辽军大鹏翼带领的重兵,到了拿下蔚州马上就遭遇了辽国派到山西方向的第一波援军。

    仅仅是这第一波援军,就要迫使田重进以5个军校死了4个这样近乎兑子的方式来保住蔚州的战线。

    可与此同时呢,潘美一路从头到尾在演习拉练,看着是挺拉风的连下4州,却没有对整体战局形势带来丝毫的加强。

    反而是在五月辽国开始反击之时,面对辽国已经集中起来的绝对优势兵力,在蔚州被耶律斜轸狠狠地叨了一把。

    宋军分兵的结果,就是处处受制于人。

    辽国的兵力不弱于宋国,差距是在动员集中的时限上。

    这是辽国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不可能始终将兵力都集中在幽州方面。

    宋军作为主动发起进攻的一方,就应该利用这种时间差狠狠地盯住幽州来打,若能把辽国的援军打成添油战术,一点一点的吃掉更好,最不济也应该是重兵集团决战。

    可是赵光义自以为是的分兵策略,却主动交出了战役初始阶段本方在兵力上的优势。

    这之后辽国从容的调集援兵,从容的实行内线作战,萧太后一会儿跑到驼罗口一会儿跑到幽州北郊,山前山后哪里冒头打哪里,生生的靠着骑兵的机动优势进一步放大了因宋军分兵主动送出来的兵力优势。

    我们来看看举世公认的近代最伟大战略家、军事家***是怎么说的:

    “所谓以弱当强,就是以少数兵力佯攻敌诸路大军;所谓以强当弱,就是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以五六倍于敌一路之兵力,四面包围,聚而歼之。自古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朱元璋儿。”

    他又是如何评价赵光义的呢?

    “此人不知兵,非契丹敌手。尔后屡败,契丹均以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办法,宋人终不醒。”

    中原政权进攻草原政权,在正面决战有优势的情况下,最担心的就是出兵之后找不到敌人主力决战。

    草原民族从不以撤退逃跑为耻,天生没有什么御敌于国门之外、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的概念。

    好不容易有了幽州这个敌人无法放弃的据点,揪着幽州就能确保决战,赵光义可倒好,来了一出既要拿幽州、又要得山后之地。

    “这也要、那也要”,你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吗?

    知道啥叫务实吗?

    邓肯为什么能有那么大的成就,人家整个职业生涯再牛逼的时候,都是一心一意练打板进筐这招,虽然动作死难看但赢了就行。

    飞人乔丹到了后期不也是落在地上、无解背打吗?

    知道自己强在哪里,又足够的谨慎和敬畏,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赵光义采取分兵的这个策略,就是因为战略层面不清醒、不明确,自以为是的想当然。

    那么我们再往下来设想一个问题,假使宋军这次采用了重兵攻击幽州的方式,在幽州城下和辽军决战,是否就有必胜之把握?

    我认为不见得,原因还是之前所说,此时的宋军在战斗力和兵力上,对辽军没有绝对优势。

    胜负估计乐观一点也就六七成,谨慎点就是五五开。

    但是现实发生的事情不是打游戏、也不是计算机精准却生硬的兵器推演,只要是真实的人参加,就一定要考虑人的因素。

    如果从这一点来推断结果,我认为宋军毫无胜算,因为那个人—赵光义。

    下面,我们就来说说第三个问题:

    赵光义。

    赵光义在这场雍熙北伐的前后,越来越明显的表现出了两个无解的致命问题:

    将从中御,自以为是。

    先来看将从中御。

    将从中御这个事的由头是从赵匡胤开始的,作为承继晚唐至五代的宋朝,限制以节度使为代表的藩镇权利、施行强干弱枝的国策,这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而其中最为紧要之处首先是对军权的设计和制衡,防止出现军头做大的局面。

    在赵匡胤时期,“将从中御”主要指的是从中央制度层面的设计,具体来说就是把军队的事务分属于枢密院和二司:

    二司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后来宋朝又进一步将侍卫亲军司拆分为了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这二者又与殿前司统称为三衙。

    枢密院有调兵之权,却不掌管军队;二司(三衙)掌管军队,却无调兵之权;

    遇有战事,由皇帝任命将领带兵出征,从而实现了“发兵之权”与“握兵之重”的分离,这样就确保了枪杆子始终牢牢掌握在皇帝本人手中。

    但是出身军队、熟知兵事的赵匡胤却非常清楚一点,就是一旦军队出征之后,领兵将领必须要有足够的权利,方能应对战场瞬息万变之局势。

    所以太祖时期,但凡军队出征,赵匡胤除了交待大体的指导原则和注意事项外,从不干涉前线将领的具体指挥,而是充分对其放权,从王全斌灭蜀、慕容延钊灭荆南湖南、潘美灭南汉再到曹彬灭南唐,皆是如此。

    赵匡胤唯一一次在战役战术层面对前线进行微操,还是灭后蜀之时,临行前给了东路军主将刘光义(赵光义继位后改名为刘廷让)一个锦囊,要求他逼近白帝城之后打开此囊并依计行事。

    这个锦囊里面是什么呢?

    是后蜀在白帝城附近的军事布防图,赵匡胤要求刘光义到位之后指挥部队先弃船登岸,从陆地上打掉后蜀军队的江防设施,再重新坐船进军。

    赵匡胤的这个微操堪称料事如神,是在充分侦察清楚敌人防御部署的基础上,以自己当时第一名将的军事才华作出的指令,事后果然宋军大获全胜,这一点无可厚非。

    但是到了赵光义这里,“将从中御”这四个字的含义就被他无限扩大了。

    他除了进一步从枢密院、禁军这些制度层面加强对军队的掌握之外,还把爪子伸向了军队出征之后的行军作战全盘指挥之中,他的微操无处不在,使得前线将领成为了他的提线木偶。

    这里面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满城之战时,赵光义给执掌大军的刘廷翰留下了大军分为八阵的“八阵”图。

    如果不是李继隆、赵延进仗着自己算是姓赵的皇家人(李继隆是赵光义大舅子,赵延进是赵光义连襟),硬挺着接过抗命的罪责,把八阵改为两阵,宋队在满城就要崩了。

    这次的雍熙北伐,尽管史书上进行了多次的修改和美饰,但仍然处处透着赵光义在背后指挥的影子,我们分别从几个细节来看:

    首先是曹彬这一路进退失据的问题。

    早在曹彬第一次攻占涿州之后,赵光义就开始埋怨曹彬进展过快,并极有预见性的担心曹彬粮道被断。

    (而彬等亦连收新城、固安,下涿州,兵势大振。每捷奏至,上颇疑彬进军之速,且忧敌断粮道)

    而当曹彬退军到雄州后,则又接到了赵光义关于“敌人大军当前、怎能随意撤退”的斥责,这之后就产出现了一处诡异的分歧,正史的说法是:

    赵光义先是让曹彬再进军,而后觉得不妥才又派出使者,告诫曹斌不要再冒进了,去与米信汇合后待在原地和耶律休哥大眼瞪小眼,等到山后的潘美田重进取得进展了再向北进发幽州。

    上闻之,大骇曰:“岂有敌人在前,而却军以援刍粟乎?何失策之甚也。”亟遣使止之,令勿复前,引师缘白沟河与米信军接,养兵畜锐以张西师之势,待美尽略山后之地,会重进东下趣幽州与彬、信合,以全师制敌,必胜之道也。

    赵光义这两次指令所表现出的未卜先知超能力和谨慎小心大明白,简直与他整个军事指挥生涯的作风不全不同,反常的让人不可思议。

    因此,我们强烈的怀疑东路军曹彬的每一步动作都是在赵光义的指挥下完成的,理由如下:

    第一,曹彬一路彻底被打崩后,赵光义下令曹彬等人入朝。

    此时作为皇帝贴心人的赵普急忙上了一封奏折,为大败后的皇帝找人背锅:

    臣又思陛下非次兴兵,必因偏听,小人倾侧,但解欺君,事成则获利于身,不成则贻忧于国。昨来议取幽蓟,未审孰为主谋?

    实思陛下本是天人,暂来尘世,是以生知福业,性禀仁慈,潜闻内里看经,盘中戒肉。

    是何微类,误我至尊。乞明验于奸人,愿不容于首恶。兴言及此,涕泪交流。

    赵光义是如何答复的呢?

    朕昨者兴师选将,止令曹彬等顿于雄、霸,裹粮坐甲,以张军声,埙一两月间,山后平定,潘美、田重进等会兵以进,直抵幽州,共力驱攘,俾契丹之党远遁沙漠,然后控扼险固,恢复旧疆,此朕之志也。

    柰何将帅等不遵成算,各骋所见,领十万甲士出塞远斗,速取其郡县,更还师以援辎重,往复劳弊,为戎人所袭,此责在主将也。

    况朕踵百王之末,粗致承平,盖念彼燕民陷于边夷,将救焚而拯溺,匪黩武以佳兵,卿当悉之也。

    赵光义借着赵普递上来的折子,明白无误的把锅甩了出去:

    就是曹彬不听命令,才导致自己布下的这万无一失之策才功败垂成。

    之后宋朝进行战后总结,负责审查曹彬一路众将领战败的大臣给出的意见是“法皆当斩”,而赵光义是如何处理的呢?

    不过是把曹彬、米信、崔彦进等几人贬为了二线没有实权的环卫将军,这明显不合乎常理。

    但第二年,就又将曹彬重新任命为侍中、武宁军节度使。

    以赵光义的心胸,曹彬如果不是为自己背了锅,怎么能这么轻松的饶了他,治军最重赏罚有度,这样轻飘飘的处理难道就不怕军心不服?

    发生这种反常的情况,个中原因赵光义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这就是我们判断赵光义幕后操纵曹彬的第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