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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陈亦雯被亲情所困

    陈亦雯离开公司巳有一段时间,但并没有停止和周林联系。当感到陈亦雯的心情在渐渐好转时,周林才放下心来。这个周末陈亦雯突然约周林出来见一面,说有太多烦心事,周林按时赴约,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咖啡厅。这是两人自分开后的第一次见面。

    刚坐下,陈亦雯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在眼眶内打转,周林被吓了一跳,问:“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吗?”原来,最近陈亦雯的母亲让她拿出一万块钱,给查出脂肪肝的舅舅看病。因为这件事,她和母亲大吵了一架,在两人之间仿佛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可是你最亲的亲戚,不能不管。”这是母亲最惯用的一句话。

    “这些年碰到大事小情,我都会帮助,不管钱多钱少,我都有出力,你都忘了?一万块不是钱?”周林问道。

    “这次比较严重,这是你亲舅舅,怎么能不管。”

    陈亦雯这些年被类似的事情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只能再解释说:“有哪次你说的不严重?这么多事,我不是不管,是管得太多了,能力也有限啊,我也有花钱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理解我?”

    母亲一直把舅舅当成家中宝:“你只有这一个舅舅,谁家不是跟舅舅最亲?”

    “你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母亲可不管这么多,她说舅舅年纪大了,生病很正常。

    陈亦雯只能帮她回忆:“确实正常,脂肪肝怎么得的,原来他就经常这个病那个病,小病不注意,积累成大病!”

    母亲急忙打断:“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要治病啊,他是长辈。”

    一听到长辈这个词,陈亦雯实在恼火:“他以前就是烟不离手,酒不离口,你还说他性格豪爽,从来不说让他改,就算说的时候也是不痛不痒,现在可好,爽出病来了。你还让我替他的坏习惯承担责任?这不公平吧。你替我考虑过吗?”

    “他很疼你的,你不能不帮他啊!”

    “他有儿子的,你是不是忘了,他儿子呢,不管了?这个时候就隐形了?”

    “他儿子还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他儿子还小?都29了!当年我29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我这辈子都到头了,都完了。到他这儿就小了?”陈亦雯的声音在颤抖。

    “他是男孩!男孩跟女孩能一样吗?”母亲根深蒂固的思想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眼泪在陈亦雯眼眶中打转,她丢掉一贯的克制哽咽着说:“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个人吗?他是什么特殊品种?”

    母亲原本坐在沙发上,现在坐不住了:“怎么乱说话的,他还没什么能力。”

    “他儿子这么大,也参加工作了,他要负起责任啊,他没能力,你知道啊?他告诉你了?他是怎么追在你背后告诉你的?夸他的时候就说他有本事,要钱了就没能力!”陈亦雯说道。

    “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你小时候你舅舅还抱过你呢。”

    “小时候抱过我的人多了,谁都要拿钱去回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都不是这个报法。”

    “这能一样吗?这是亲戚,是你舅舅,舅舅是除了父母之外最亲的人。”

    陈亦雯的眼泪再也绷不住流了下来,直接点破:“可是巳经过线了,这句话听太多遍了,不要再道德绑架了,我也是个人。人家关起门是一家人,你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外人。”

    “过什么线,你在外面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学坏了!”母亲骂道。

    “人之间是要有边界的,和亲戚也一样,我真的没办法再帮了!我最近很烦的,你知不知道!人家赚的每一分钱都没你的份,我才是你的直系亲属!”

    “你烦是因为你自己,但是你就一个舅舅,你要想清楚。”

    “我巳经帮了很多了。就算烦是因为我自己,那我不打扰别人,让我自己静一静总可以吧,这要求不过分吧?!”陈亦雯哭着说。

    “你赚的这点钱,迟早不都是给别人?还不管管你舅舅。”

    “我怎么就是赚钱给别人了?我不能给我自己?我以后也要生活啊。”

    “我花钱养你这么大,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么自私!”

    “你又说花钱养我,那我呢?我的钱就要丢出去,以后我花什么?吃土吗?”

    “平时舅舅对我们很好,还来看我们。”

    陈亦雯马上想起最近一次见面:“是,一年不超过两次,上次还提着那斤快发霉的香菇,装一个寒酸的塑料袋。他吃不完的,就提过来了。在他眼里,我们就值这个价!就这点东西,你就感恩戴德。”

    “他条件不好,怎么能对他要求这么多?”

    “他每次来都像是大爷,吆五喝六,还以为到自己家了。他条件不好,他吃穿可阔气了。也是呵,钱都拿去吃喝了,人家自己都说活着不就是吃喝吗,还图什么。”

    “你怎么这么记仇,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

    陈亦雯说我巴不得你觉得我没用,我就是个没用的人,别再打扰我就行。

    “他是亲人呐!”母亲这一声怒吼像是要给陈亦雯上一个枷锁。

    陈亦雯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亲哪儿了?亲墙上了吧?平时不见面,要钱的时候就亲了?你把他当亲人,你把我当什么了?他又把我当什么了?”

    “他家是儿子啊!要存钱养家的,你嘴怎么这么硬!”

    陈亦雯哭着冲她喊道:“怎么了?儿子女儿就不一样,女儿就不能传宗接代了?也好啊,那既然他有儿子了,你还在乎我干什么,我就活该是个垫脚石!我没钱了找谁要?谁理我?”

    上次周林母亲摔伤,在家卧床一个月,这个所谓最亲的舅舅来过一次,但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离开了,说很忙,他和老伙计约了吃饭,推拖不了,陈亦雯对周林说她至今记得很清楚。

    “你帮他不应该吗?”母亲问道。

    “你不也有一点退休金么?哦,对了,要么被搜刮得差不多,要么存起来准备给他儿子当贺礼吧。我们自己呢,当神仙?”

    “越说越过分,我看你就这么拖下去吧,人没个人样,要什么没什么!”

    “我想要钱啊,可钱呢,丢到无底洞了,还没听见响声。我就是个不求回报的慈善家,大善人。”陈亦雯喊了出来。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怒目圆睁的母亲一边说着,手几乎指到了陈亦雯的脸上,手重重地拍在她的手臂上。陈亦雯扭头,拉开房门冲出了家。

    从陈亦雯口中得知,舅舅是陈亦雯的外婆在40岁时生下4个女儿之后得来的,当年生活拮据的家庭硬是摆了五桌酒席庆祝这个独子的降生,这个家庭在方圆两公里之内总算抬起了头,外婆也因此不再受冷落。而舅舅在行将35岁才收获一个儿子,在当时那个年代,也算是老来得子。这弥足珍贵的一脉相传,自然举足轻重,非凡的意义不言而喻。陈亦雯不想惹,不敢惹,生怕出事就怪罪到自己头上。可是就算尽量保持距离,就算事实清楚,也会被不由分说地责骂。

    在吵架后的第二天,陈亦雯还是来到医院看望了舅舅,顺便给了五千元,躺在病床上的人仍然笑谈风生,高谈阔论。在周围,除了母亲,看不到他儿子的半点身影。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恶梦,但一定是一串气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随着爆炸的气球增加,大家反而慢慢接受并习以为常。这串气球从小就存在。儿时和小几岁的表弟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但是碗打烂了,他自己从高处跳下来扭伤脚,推倒花盆被楼下骂,全都成了陈亦雯的责任,几乎每次都要让着他,因为对方总是耍赖,而每次都是陈亦雯替他背黑锅,心里的创伤一层一层地叠加。虽然有个哥哥,但因为在外地工作,而且父母常常念叨男孩要以事业为重,因此他对家中的付出,光明正大地浓缩在了几通电话,和热情洋溢的朋友圈中。家中琐碎的事情,他从来不插手,母亲也根本不会让他插手。陈亦雯想到这些,冷笑了一声“孝顺”。

    周林看着强忍着泪水的陈亦雯,只能安慰她,希望她缓一缓情绪,尽量想一些开心的事,别太往心里去,让她碰到有些事情时,能避开的尽量避开,能回绝的可以果断地回绝。周林说每个人都不是无所不能,要多顾好自己。其实这些都是老生常谈,对方何尝不知道,自己好才最重要,毕竟能对自己好的人,到最后可能只有自己。可人的贪念是无限的,一旦从中获益,就会触发一连串的遐想,是否能获得更多。周林想想自己不也处在别人的贪念之中吗?谁能逃得过。

    陈亦雯说想搬出来一个人住,周林说:“好,到时候我帮你。”

    陈亦雯说:“不用帮忙,我找搬家公司就行,很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