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福祸相依
扑通！
陆贤肝胆皆寒，立时跪倒在地，汗水噼里啪啦、豆子似的滴在地上：“冯，冯公公…”
冯公公？
长街之上。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陆贤，怎么突然吓成这样？
“冯内侍。”
狄仁杰连忙行礼，心中波澜起伏！
冯万荣。
统领内侍省，先后跟随先帝、武皇，乃宫中元老；与武皇关系微妙，表面看并不受宠，然而无论皇亲国戚、当朝权贵，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冯内侍，便是皇权的代表！
“呵呵。”
“狄大人免礼罢。”
冯万荣嗓音尖细，勾唇一笑，几位神策军将士搀扶下，他一边下马，一边随意问道：“大人迁任彭城令两载，不知过得是否辛苦？”
狄仁杰心弦绷紧，表面却不见丝毫异样。
他故作温和地笑道：“自然辛苦。为大周社稷、为黎民百姓，下官不敢不辛苦。”
虽然做了两年京官。
但他与这位冯内侍交情甚浅，是以摸不透其脾性如何。
万一无心之言，被冯万荣听去、曲解，并禀报武皇，恐怕这官便做不成了。而狄仁杰的应对之策也很容易理解，便是借陆贤做挡箭牌。
与作威作福、穷奢极欲的陆贤相比，不辛苦怎么向武皇交代？
不过。
落在陆贤耳中。
狄仁杰此言，便成了简单的构陷，他抬起圆滚滚的脑袋，憋红了脸极力辩解着：“冯公公，仰赖武皇国策，苏州富足安定，下官并非不思进取…”
话没说完。
冯万荣侧目，冲他投去一道冰冷的眼神。
陆贤脖颈间倏然一凉！
再也不敢多说半字。
冯万荣不再理会，亦未回应狄仁杰，反而郑重其事，自怀中掏出一份圣旨。
哗啦…
众人哪见过这种场面，长街上顷刻跪成一片！
“狄仁杰听旨。”
“…治县有方，擢升魏州刺史…即日启程，不可耽搁。”
除此之外。
命苏瑶为别驾、张柬之为长史，李元芳为司马。
“谢武皇隆恩。”
四人齐声拜谢，心中却喜忧参半。
擢升刺史、官居四品，加官进爵自然是喜；不过河北道治所正在魏州，城中建有大都督府，所以和苏州不同，魏州刺史的职权，历来由都督府长史行使。
若狄仁杰为刺史，岂不是抢了都督府之权？
莫非是要他如陆贤这般…
四人尚未想通。
“恭喜狄大人！”
陆贤跪伏于地，拱手抱拳，连忙向狄仁杰道喜。
“恭喜…”
其他人有样学样。
彭城长街人潮如海，贺喜声将四人淹没，冯万荣呵呵直笑，双手捧着圣旨，递到狄仁杰面前：“狄大人，可知武皇此番用意？”
“还请冯内侍明示。”
既然冯万荣有意提醒，狄仁杰也不藏着掖着。
“让开！”
“你，滚开。”
神策军威风凛凛，当先疏散人群，又将陆贤一众推到一边；陆贤本还跪在地上，还奉承冯万荣两句，却被当成猪一般驱赶，脸上立时阵青阵红。
冯万荣根本没留意。
伸手请四人，随他去街边僻静处。
苏瑶三人路过时。
“呵呵，陆刺史快快请起…”
“不必行此大礼。”
张柬之跟李元芳皮笑容不笑，冲着陆贤揶揄、嘲讽。
“无礼！”
几个侍从就要上前，陆贤连忙将他们拦下，肥脸急成了猪肝色。魏州什么地方，敢在这时候动狄仁杰，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狄大人。”
长街一角。
神策军将五人护在中心，冯万荣压低声音，言辞慎重：“营州叛乱，你应该有所耳闻…魏州乃要地，一旦失手，叛军便可长驱直入，万万不可有失。”
“陛下是要微臣坚守魏州？”狄仁杰试探道。
“对了一半。”
冯万荣毫不迟疑：“营州叛军近日侵袭魏州，致使城中百姓恐慌。农事耽搁，军粮便不能自给，其中利害，狄仁杰比我更清楚。”
此言非虚。
粮草供应乃军中头等大事，唯独行军才会全部仰赖运送。大周战事虽多，但如魏州这般，守城、同时务农，才能有最基本的保证。
“所以。”
“陛下希望大人尽职尽责，尽快安抚百姓、恢复农事。”
“同时整顿军务，操练守军…”
冯万荣微微一顿。
他打量着狄仁杰，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狄仁杰连忙再次行礼：“冯内侍，若有吩咐，还请明说。”
“嗯，小事罢了，”冯万荣似乎漫不经心，但话里内容，却令闻者动容，“蜀王虽是魏州大都督，但遥领二字，你需仔细揣摩、体会。”
“究竟圣意如何，老奴也说不准呐。”
该言则言。
冯万荣幼年进宫，至今二十余载。两朝交替，武皇屠戮前朝群臣，宫里多少老人被赐死，他非但活到了现在，甚至还能统领内侍省，便是明白一个道理。
皇帝的话，听一半、信一半；没说的话，半点也别琢磨。
蜀王深得武皇宠信。
但此番命狄仁杰升任魏州刺史，却说要狄仁杰“不必迁就蜀王”。陛下自己如此矛盾，他若是真把话如实传达，若他日生变，蜀王、狄仁杰都不会有事，反而他才是掉脑袋那个。
“狄大人，告辞。”
冯万荣收敛思绪，尔后勾唇一笑、翻身上马。
颇有些娇媚的风韵。
“谢冯内侍…”
望着驰马远去的冯万荣、神策军，狄仁杰恭敬拜别后，又陷入沉思之中。
这关键之处，还是未曾明说。
但时间不等人。
武皇旨意，要四人即刻动身，片刻不得耽误；魏州随时可能遇袭，百姓安危系于一身。
路上再慢慢想吧！
“苏瑶、柬之，立刻收拾行李。”
四人折返县衙。
行李倒是不少。
藏书典籍、方天石、墨家机巧、刀剑兵器…
“张柬之，你天天捣鼓这些玩意儿干啥？扔了。”
“你…小人行径！”
李元芳和张柬之吵得不可开交，要把这么多东西带走，怕是几辆马车都装不下，偏偏城里的车舆，都被征集、用以运送砖瓦了。
狄仁杰暗叹口气。
彭城重建尚未完工，百姓生活乱成一团，他身为父母官，居然要丢下百姓、就这么走了。
陆贤肝胆皆寒，立时跪倒在地，汗水噼里啪啦、豆子似的滴在地上：“冯，冯公公…”
冯公公？
长街之上。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陆贤，怎么突然吓成这样？
“冯内侍。”
狄仁杰连忙行礼，心中波澜起伏！
冯万荣。
统领内侍省，先后跟随先帝、武皇，乃宫中元老；与武皇关系微妙，表面看并不受宠，然而无论皇亲国戚、当朝权贵，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冯内侍，便是皇权的代表！
“呵呵。”
“狄大人免礼罢。”
冯万荣嗓音尖细，勾唇一笑，几位神策军将士搀扶下，他一边下马，一边随意问道：“大人迁任彭城令两载，不知过得是否辛苦？”
狄仁杰心弦绷紧，表面却不见丝毫异样。
他故作温和地笑道：“自然辛苦。为大周社稷、为黎民百姓，下官不敢不辛苦。”
虽然做了两年京官。
但他与这位冯内侍交情甚浅，是以摸不透其脾性如何。
万一无心之言，被冯万荣听去、曲解，并禀报武皇，恐怕这官便做不成了。而狄仁杰的应对之策也很容易理解，便是借陆贤做挡箭牌。
与作威作福、穷奢极欲的陆贤相比，不辛苦怎么向武皇交代？
不过。
落在陆贤耳中。
狄仁杰此言，便成了简单的构陷，他抬起圆滚滚的脑袋，憋红了脸极力辩解着：“冯公公，仰赖武皇国策，苏州富足安定，下官并非不思进取…”
话没说完。
冯万荣侧目，冲他投去一道冰冷的眼神。
陆贤脖颈间倏然一凉！
再也不敢多说半字。
冯万荣不再理会，亦未回应狄仁杰，反而郑重其事，自怀中掏出一份圣旨。
哗啦…
众人哪见过这种场面，长街上顷刻跪成一片！
“狄仁杰听旨。”
“…治县有方，擢升魏州刺史…即日启程，不可耽搁。”
除此之外。
命苏瑶为别驾、张柬之为长史，李元芳为司马。
“谢武皇隆恩。”
四人齐声拜谢，心中却喜忧参半。
擢升刺史、官居四品，加官进爵自然是喜；不过河北道治所正在魏州，城中建有大都督府，所以和苏州不同，魏州刺史的职权，历来由都督府长史行使。
若狄仁杰为刺史，岂不是抢了都督府之权？
莫非是要他如陆贤这般…
四人尚未想通。
“恭喜狄大人！”
陆贤跪伏于地，拱手抱拳，连忙向狄仁杰道喜。
“恭喜…”
其他人有样学样。
彭城长街人潮如海，贺喜声将四人淹没，冯万荣呵呵直笑，双手捧着圣旨，递到狄仁杰面前：“狄大人，可知武皇此番用意？”
“还请冯内侍明示。”
既然冯万荣有意提醒，狄仁杰也不藏着掖着。
“让开！”
“你，滚开。”
神策军威风凛凛，当先疏散人群，又将陆贤一众推到一边；陆贤本还跪在地上，还奉承冯万荣两句，却被当成猪一般驱赶，脸上立时阵青阵红。
冯万荣根本没留意。
伸手请四人，随他去街边僻静处。
苏瑶三人路过时。
“呵呵，陆刺史快快请起…”
“不必行此大礼。”
张柬之跟李元芳皮笑容不笑，冲着陆贤揶揄、嘲讽。
“无礼！”
几个侍从就要上前，陆贤连忙将他们拦下，肥脸急成了猪肝色。魏州什么地方，敢在这时候动狄仁杰，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狄大人。”
长街一角。
神策军将五人护在中心，冯万荣压低声音，言辞慎重：“营州叛乱，你应该有所耳闻…魏州乃要地，一旦失手，叛军便可长驱直入，万万不可有失。”
“陛下是要微臣坚守魏州？”狄仁杰试探道。
“对了一半。”
冯万荣毫不迟疑：“营州叛军近日侵袭魏州，致使城中百姓恐慌。农事耽搁，军粮便不能自给，其中利害，狄仁杰比我更清楚。”
此言非虚。
粮草供应乃军中头等大事，唯独行军才会全部仰赖运送。大周战事虽多，但如魏州这般，守城、同时务农，才能有最基本的保证。
“所以。”
“陛下希望大人尽职尽责，尽快安抚百姓、恢复农事。”
“同时整顿军务，操练守军…”
冯万荣微微一顿。
他打量着狄仁杰，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狄仁杰连忙再次行礼：“冯内侍，若有吩咐，还请明说。”
“嗯，小事罢了，”冯万荣似乎漫不经心，但话里内容，却令闻者动容，“蜀王虽是魏州大都督，但遥领二字，你需仔细揣摩、体会。”
“究竟圣意如何，老奴也说不准呐。”
该言则言。
冯万荣幼年进宫，至今二十余载。两朝交替，武皇屠戮前朝群臣，宫里多少老人被赐死，他非但活到了现在，甚至还能统领内侍省，便是明白一个道理。
皇帝的话，听一半、信一半；没说的话，半点也别琢磨。
蜀王深得武皇宠信。
但此番命狄仁杰升任魏州刺史，却说要狄仁杰“不必迁就蜀王”。陛下自己如此矛盾，他若是真把话如实传达，若他日生变，蜀王、狄仁杰都不会有事，反而他才是掉脑袋那个。
“狄大人，告辞。”
冯万荣收敛思绪，尔后勾唇一笑、翻身上马。
颇有些娇媚的风韵。
“谢冯内侍…”
望着驰马远去的冯万荣、神策军，狄仁杰恭敬拜别后，又陷入沉思之中。
这关键之处，还是未曾明说。
但时间不等人。
武皇旨意，要四人即刻动身，片刻不得耽误；魏州随时可能遇袭，百姓安危系于一身。
路上再慢慢想吧！
“苏瑶、柬之，立刻收拾行李。”
四人折返县衙。
行李倒是不少。
藏书典籍、方天石、墨家机巧、刀剑兵器…
“张柬之，你天天捣鼓这些玩意儿干啥？扔了。”
“你…小人行径！”
李元芳和张柬之吵得不可开交，要把这么多东西带走，怕是几辆马车都装不下，偏偏城里的车舆，都被征集、用以运送砖瓦了。
狄仁杰暗叹口气。
彭城重建尚未完工，百姓生活乱成一团，他身为父母官，居然要丢下百姓、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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