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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文宛之心

    与三皇子同样纠结的还有赵恒、宋文宛。

    栖霞苑也加派了高手,赵恒想要再飞檐走壁,已是不能。

    赵恒翻来覆去辗转床榻,眼前都是君子薇的身影。

    他索性一跃而起,信步金陵街上,好似欣赏繁华的夜景,却一步步朝风筝铺子走去。

    “蔓茹,明天你想办法传信给兰彤,本将想在离开南国前见到薇公主。”

    “是,奴婢去安排。”蔓茹心思缜密,赵恒很信任她。

    宋文宛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她无法入睡,只因内心深处那永远无法说出来的爱与恨。

    前两天,她听闻了宋文羽将轩辕皇室稀世药丸送给了卫清央,直接将画了几个小时的画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然后冲到三皇子房间。

    “文羽哥哥,你不知道我们轩辕皇室药丸是稀世之宝吗?你随手就送给了一两面之缘的女子,有你这样败家的吗?”宋文宛大声质问道。

    平常她与三皇子吵闹得最凶,感情也最深。

    面对气得不行的宋文宛,三皇子只是好看地笑着,恨得宋文宛想一把梨花针击碎他那招牌无敌笑容。

    “文宛,一颗药丸而已,文羽哥哥自有分寸,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别动不动这么凶巴巴的,小心嫁不出去。不过文宛嫁不出去,文羽哥哥就好吃好喝养你一辈子。”笑够了的宋文羽摸了摸宋文宛的头,一副哥哥溺爱妹妹的模样。

    “文羽哥哥你?谁嫁不出去,谁要你养你一辈子。”宋文宛跺了跺脚,红着脸气呼呼地跑了。

    宋文宛在风中跑着,思绪凌乱在风里,嫁不出去,嫁不出去,她哪里还想嫁出去。

    七年前。

    铅山之战。

    她,就是那个将迷路的秦非煜带出古木林的“小男孩”。

    宋文宛自小喜欢医术,经常着男装,带着她的侍卫在铅山深处寻找稀世药材。

    当八岁的她,看到长得极为好看的秦非煜向她问路,她非常高兴地带着他们走出了那片雾瘴弥漫的古木林。

    次日,听文羽哥哥说,陌上军将军秦非煜率数百人穿越铅山,潜入宋连统帅主营帐,活捉统帅,与唐少显将军里应外合,大败轩辕军,结束了两国战争,将铅山纳入了南国疆土。

    宋文宛愣在原地。

    原来,那天黄昏向她问路的将军,就是秦非煜,是轩辕国的敌人,她却以为着轩辕服说轩辕语的他是自己人,她带着他们走出古木林还颇为自豪。

    自知道真相后,宋文宛觉得自己成了轩辕国的罪人,她恨死了长着那么好看一皮囊又谦谦君子的秦非煜。

    宋文宛在恨意中将秦非煜在古木林的模样完整地画了出来,挂在她的寝殿里,对着他的画像,天天恨着他,夜夜恨着他,珠圆玉润的一孩子都消瘦了不少,那段时间和宋文羽吵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天后,宋文羽终于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一再逼问下,宋文宛扑入哥哥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够之后,抽噎中断断续续告诉了宋文羽铅山古木林的事情。

    “宋文宛你这傻瓜,你以为那天没有你,秦非煜他们就走不出那片古木林?你的指点迷津最多就是让他们走出古木林早了那么一点点时间而已,秦非煜允轩辕国人入铅山狩猎采药说不定就是对你带路之恩的回报,轩辕公主你那天的善良说不定就庇佑了我们轩辕子民的一条生路。

    你知道秦非煜是谁吗?九岁文动朝野,十二岁武惊天下,世人皆晓他是南国战神,行兵布阵的谋略天下第一。文宛,‘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连你这个小孩子都懂吧,但‘擒贼先擒王’就是他秦非煜用得极好的谋略之一,每场战争他都有那个本事先擒住主帅,然后动摇敌军军心,用最少的伤亡取得战争的胜利,但从不滥杀无辜,也从不主动挑起战争,所以云熙大陆的百姓都敬仰他。”

    宋文羽拍着宋文宛的背,目光投向远方。

    他虽为轩辕皇子,但是对秦非煜充满了一种英雄式的崇拜,那时他想,若有机会,他一定要好好会会他,看看能不能把刀光剑影的战场转移到喝酒上去,他或许能胜了他秦非煜。

    宋文羽的一席话解开了宋文宛的心魔,消减了她内心的罪恶感,也消减了对秦非煜的恨。

    但哥哥一席话呈现的,战争血性中偏偏又佛一样慈悲的英雄秦非煜,又让小女孩莫名的喜欢,加上又天天对着画像中秦非煜画一样好看的模样,一颗懵懵懂懂的女孩心就这样遗落在那场原本残酷的战争里。

    于是,宋文宛在轩辕国的天空下,在轩辕国辉煌的皇宫里,力所能及地关注秦非煜的事情。

    听闻七岁大的丞相千金卫清央师承秦非煜,她差点对母妃说她也要去南国拜秦非煜为师;

    听闻陌上九剑与秦非煜快意江湖,她就对着镜子说她怎么不是陌上九剑之一;

    听闻陌上军与北国赵家军持续了一个月的战争,她提心吊胆了一个月,日夜担忧不知秦非煜是否安好,有没有受伤?

    在这种不为人知的少女情怀里,母妃只要在她面前说及哪家公子颜如玉,德如松,文宛可以招为驸马,宋文宛就扑在母妃怀里,说她一辈子不嫁,一辈子陪着父皇母妃和三哥哥。

    但最后听闻秦非煜要迎娶北国薇公主,她的内心崩塌了:她都还来不及做和亲公主,薇公主怎么可以和亲秦非煜?

    宋文宛一个人躲在寝宫里哭得天昏地暗,泪眼婆娑中,对着秦非煜古木林中的画像一遍遍喊着:秦非煜,本公主都没有嫁你,你怎么可以娶亲?

    秦非煜大婚时,宋文宛的心碎了一地,那一晚她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望着南面的天空,想着秦非煜大红新郎衣的样子,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如果那天没有去铅山采药多好,那她的人生就不会如此痛苦如此残缺了。

    南国太后六十寿诞,父皇要文羽哥哥出使南国时,她缠着父皇母妃,非来南国不可。

    南国,那个人,堆砌了她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恨与爱、期许和念想,她自然不能放弃能相见的机会。

    父皇母妃拗不过她,便同意了她和文羽哥哥一同前来南国,她欢喜得湿了眼眶。

    从踏出皇宫奔驰在来南国的路上,她的欢喜便增几分,有时宋文羽跑来她的车辇,看着她莫名傻笑的模样,便用力敲着她的额头,痛中,她才回过神来,脸一片通红,惹得宋文羽用狐疑的目光探究她,而她只反复这般对自己说:

    “秦非煜,我终于可以看到你了。”

    寿宴上,她特意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纱裙,因为她听闻他最为宠爱的弟子卫清央最喜欢紫色。

    她只愿一身紫色的轩辕公主能落入秦非煜的眼,成为他忘不掉的那一个人。

    当她踏入大殿看到他,她知道她此生再也逃不掉对那如仙似谪般淡青色身影的迷恋。

    眼前的他,比她在铅山古木林看到的他更为仙姿玉色。

    于是,她对他身旁明媒正娶的君子薇充满了恨,对得他独宠的卫清央充满了艳羡与妒忌。

    卫清央的琴,卫清央的舞,卫清央的棋,一一呈现在宴会上,这些她赢不了她,可她的医术一定能赢了她,但她选择了画。

    她选择了画来承载她的爱恨纠葛。

    爱!

    因为画画,她可以堂而皇之凝望他,用画笔替代她的手,触摸他的一眉一唇,一颦一笑,当做是她一个人完成了黄昏时两个人深情的约会。

    恨!

    因为她从秦非煜眸中只有殿中央那舞动一人开始,就知道传闻非假,她心心念念爱着的他只有那女子的身影,其他女子在他眼里都是陌生的陪衬。

    她当众画出“金陵繁景图”,让繁华的金陵城成全宿命中注定的一位王与一位已赐婚太子的女子,两人之间无望的倾城之恋,而南国太子又怎么会熟视无睹?

    她果然都做到了,她看到了南国太子眼睛里的千堆雪,万丈冰,滔天怒。

    秦非煜你说得再怎样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关乎儿女情爱,那幅画就是一根刺,深深插入了你和太子陌上修之间。

    可是她快乐吗?

    宋文宛摇头,她不快乐,她更想他。

    她明日就要返回轩辕国,从此她与他之间是不是隔着了天上与人间的距离?

    一行行清泪沿着宋文羽的脸颊,滑落在软软的的尘土里。

    窗外,已晕开朦胧的晨曦。

    在宫灯模糊的光影里,君子薇弹着古琴,原本可以玉质击石高山流水般的琴声,却在她压抑的心情里声声低鸣,如泣如诉。

    不能成眠的是尘俗中痴爱嗔怨的众生,痛不欲生也罢,相思成疾也好,都阻止不了时光不紧不慢的脚步。

    清晨的雾曦依旧准时拨开夜的暗黑,沿着古老的墙,青色的瓦,叫醒金陵街的繁盛与热闹。

    兰彤将一信笺递给君子薇:“公主姐姐,蔓茹姑娘给的。”

    君子薇打开信笺:黄昏,风筝铺子。

    右下角一个潦草的“恒”字。

    君子薇烧了信笺,回望铜镜中的自己,虽一夜未睡,妆扮后的她依旧容色莹亮。那一夜,虽非赵恒自己便是死,也所幸是赵恒,但是一切清醒过来后,想着父皇对她寄予的责任,君子薇无法任性而为,她不能忘了她来南国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