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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西切复出

    1086年,彼得三世可谓春风得意。

    整整13个移动城市为他打了白工,他什么都没做就白捡了一个半成品资源地,而且这些冤大头连经营模式都帮他摸清楚了。手底下不懂经营的废物文官也好照葫芦画瓢,为皇帝带来稳定的收益。

    皇帝不好做啊。冬天时乌萨斯帝国与西南的卡西米尔王国又发生了激烈摩擦,第十一次乌卡战争随时可能在乌萨斯平原打响,必须准备好充分的后勤保障。北边的邪灵也趁天灾侵入帝国,必须准备铲除这些隐患。东部的龙门与乌萨斯贸易繁荣,这倒是件好事,但也要防备大炎的算计。

    对了,还有受灾的西北冻原。虽然13座移动城市已经在乌拉尔山脉赚得盆满钵满,可还有数百万非城市人口留在西北冻原抵抗天灾,这些人怎么安抚也是问题。

    这些问题说来说去,都是钱的问题。可国家也没钱啊,连年战争早把国库消耗一空,抢来的财富产业也因为经营不善很快败光。要不是国内资源还算丰富,靠着卖源石钢铁续命,国家连日常运转都会出问题。

    现在,彼得三世正为节约预算而思考,试图想出一个不花钱就能把西北冻原处理好的妙计。这样,节约下来的资金就能尽可能投入到卡西米尔的备战中。他的军部曾经计算过,如果这笔开支能省下来,那么每个士兵能额外增加5个银币的装备预算。

    要知道,一个农奴士兵只需12个银币就能买到。5个银币的装备预算能为单兵战斗力带来质的飞跃,对战卡西米尔的胜算也会增加。如果真的战胜了卡西米尔,那么帝国的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什么财政问题根本不在话下。

    实际上,聪明的彼得三世只花了一秒就想出了办法,那就是任命瓦连京为公爵。

    公爵,帝国权位的第一梯队,他们拥有铸币、土地交易、司掌户籍、修订法律等一系列能让皇帝杀红了眼的权柄。

    彼得一世在位时,公爵甚至能组建私军,享有独立的外交权。

    他们以移动城市为核心,形成一个个独立王国,与皇帝共分天下。若不是彼得一世雄才大略,将这两项权力收回中央,组建了七大集团军群,乌萨斯帝国早就从内部裂开了。

    可惜,彼得一世拼命打压公爵阶层,彼得二世却为了给侵略战争集资,又恢复了他们部分权柄。然后战争愈演愈烈,皇帝不得不下放更多权力,让公爵们帮忙动员全国。

    到了现在,彼得三世已经在思考新封公爵的问题了。瓦连京和他血浓于水而且忠心耿耿,更重要的是有赚钱的本事,公爵的权柄能极大地帮他动员鄂毕河流域五百万人口。

    而且西北冻原与乌萨斯平原隔着一山一河,哪怕瓦连京搞砸了,也影响不到帝国的基本盘。

    这事儿怎么算怎么有利,可皇帝的疑心却是警钟大作,仿佛有什么陷阱隐伏在合理的表象下。

    黑蛇嗅着怀疑的气息,一步步逼近了天真的猎物。

    罗伯特伯爵:“陛下,科西切公爵已在殿外候命。”

    “哦?快传。”

    不待科西切行礼,彼得一世朗声道:

    “公爵乃国之栋梁,往后出入,可不必通传。”

    “谢陛下厚爱。臣此行,特为感谢陛下对小女之嘉许。”

    “诶,公爵之女龙章凤姿,学风甚佳。长大后必能如公爵一样,博学多才,长袖善舞啊!”

    “陛下谬赞。”

    两人商业互吹了好一会儿,彼得一世单刀直入,转入正题:

    “公爵,朕观瓦连京侯忠心耿耿,贵不可言,欲授之以公爵之位,然此人功绩不足,恐不能服众。以公之见,该当如何?”

    科西切一眼看穿皇帝的试探,但他故意说道:

    “自古以来,怀负大才而资历浅薄之人,无不以两条道路作进身之阶,一则征战沙场,建立军功。二则出使外国,扬威海外。故而可令瓦连京出使卡西米尔,不战而屈人之兵,此法一月可成。或者,命他统领部队,剿灭邪灵,镇压反贼,此法三月可成。”

    这话看似是出谋划策,实则是明嘲暗讽。瓦连京面容有缺陷,担任使节是痴人说梦。邪灵神出鬼没,反贼不成气候,根本不可能在三个月内筹够功绩。

    彼得三世听出了弦外之音,叹道:

    “若是先帝在时,瓦连京卿尚能有所作为。然朕外不能伏慑群国,内不能安定邦城。先帝之才,朕不及远矣,连有功之臣都不能善加利用,如何振兴帝国?”

    旁边的罗伯特伯爵连忙说道:

    “陛下圣文神武,国家安泰。臣贤将能,上下同心。更何况还有科西切公爵这样的栋梁之才,帝国称霸世界指日可待,望陛下勿要妄自菲薄。”

    科西切顺势说:

    “伯爵所言极是。我帝国自建邦以来,大小战事,常能胜之。偶有大败,大厦将倾,却总能转危为安,幽而复明,陛下可知为何?”

    “公爵有何高见,请速言之。”

    “国土广袤,城邦峻险。曾经,高卢王国两度犯我疆土,乌萨斯平原大半落入敌手,可高卢军队却在帝都城下折戟,最后被我军反戈一击,哥萨克骑兵从伏尔加河一路冲入高卢王都,高卢自此灭国。”

    “是啊,朕每读史书,常感叹高卢重兵而不重城,重土而不重险。倾一地之兵,而战九地之敌。虽然连战连捷,可一旦主力尽丧,则难以转圜,军破国灭也在所难免了。”

    “嗯。乌萨斯平原一马平川,仅有第聂伯河、顿河、伏尔加河等天然屏障,几乎无险可守,帝国纵使有百万大军,铺展全域也如泥牛入海。所以我军常以坚城为盾,辅以要塞重炮,与敌久持,常能胜之。”

    “唉,公爵,此法虽好,可惜太耗钱粮,每次征战,国库积蓄俱无,官员怨声载道。很多公侯已经上书,让我罢兵休战了。”

    “陛下,臣有一言,或许可解陛下燃眉之急。”

    “卿快快道来。”

    “陛下可知龙门?”

    彼得三世一脸古怪地说道:

    “此为卿之城邦,朕如何不知?”

    “龙门南北为高原大河夹束,乃是西域锁钥,臣掌龙门之时,挥戈戟而西域丧胆,振长策而狄戎自缚。然龙门为魏贼所夺后,炎帝恐魏贼窃土自守,重设西域都护节制。其权柄地位,皆削至彻侯以下,徒留公爵之名而已。”

    “炎帝竟如此打压龙门?朕素以为炎人亲如一体,倒是先入为主了。”

    “陛下,为君者皆称孤道寡,此自然之理也。然魏贼虽遭打压,却也顽强不屈。九年里龙门不兴刀兵,却撮取了比战争掠夺还要庞大的利益,不理耕耘,却有超过十年所需的粮食囤储,所敛财物,甚至远超一国之积蓄。臣虽深恨此贼,亦钦佩其生财之道。”

    彼得三世喃喃道:

    “若朕能重得此等宝地,何愁国库空虚……”

    “陛下,臣观魏贼能有如此盛势,皆赖其方略得当。一则,龙门弃金银而行纸币,纸币轻便,商人携此,行万里而不靡费一毫,若是金银,未至千里便已去十一。且龙门币轮廓文章俱精美异常,极难仿制,魏贼以此取信天下行商,故龙门商业繁荣,财富积聚。”

    科西切取出一沓龙门币样板,里面不仅有龙门币现版,还有旧版,罕见的纪念币,变种币,甚至连废弃的初稿设计都有。

    “陛下,这里还有各类被龙门查获的伪钞,臣详细分析了他们的破绽。”

    科西切又呈上一本厚册子,里面全夹着龙门币的仿制品,品种齐全得令人赞叹。

    彼得三世拿起一张与真钞无异的伪钞,问道:

    “此钞与真品别无二致,为何会被识破?”

    “请陛下向其注入源石能量。”

    彼得三世依言而行,然而手中钞纸并无半点反应。

    心中疑惑之际,忽见科西切手中钞纸光华四射,流光溢彩,华美非常。

    “妙,妙啊,公爵,有此等异像,哪怕是白纸,也能让人相信它价比黄金。”

    “可惜臣并未彻底掌握其中原理,只得皮毛而已。估计能重现十分之一的效果。”

    “足够了,已能辨明真伪。朕意已决,帝国发行纸币势在必行。如此,朕亦可行以纸换钱之事,国家财富,将全聚于朕一人之掌,再不受人掣肘了。”

    一边的罗伯特伯爵连忙劝谏: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还须缓缓图之,不可一蹴而就。”

    罗伯特伯爵旁观者清,心道:

    若使陛下相信纸币之优势,只需一张足矣,何须如此多例证。更何况,我素闻龙门币以信誉著于世,发行九年从未有过不良记录。那么,科西切手中如此繁多的伪钞从何而来?难不成龙门近卫局里,一直有科西切的内应吗?

    罗伯特伯爵暼了一眼,见科西切一副忠臣做派,并无破绽。

    罗伯特只得老成持重地分析道:

    “帝国发行金银铜三种币种,已有百年。期间各方公爵或推陈出新,或以次充好,货币种类已超百种,质量良莠不齐,币制早已崩坏。若是轻言统一币制,公爵们的利益必然受损,若是他们群起反抗,臣恐内忧外患之下,帝国会有覆灭之险。”

    铸币权在手,公爵们可谓躺着就能把钱挣了。若是强行剥夺,如断人财路,他们焉能不反?

    科西切反驳道:

    “如果不统一币制,帝国更会有覆灭之险。币制崩坏之后,一方面,公爵们铸币更加吝啬,货币中贵金属含量日益稀少,商人大失所望,贸易几乎禁绝,帝国无力征集全国物产。另一方面,公爵们凭手中金银,扰乱金融市场,人为操纵贵金属价格,肆意投机倒把,帝国膏脂血汗,将为公爵阶层吸尽矣。”

    科西切顿了顿,痛心疾首地说道:

    “陛下欲任命瓦连京为公爵,无异于火中取栗。瓦连京贪如饕餮,手下也惯会经营。臣闻其解散同盟之时,还保留有联合银行。银行专以缓冲货币价值变动,若是加上铸币权,瓦连京就能铸造大量小钱套取利益。我料其无胆以小钱纳税,但乌萨斯平原与西北冻原通商时,他可能用小钱兑换我们的足金货币。如此一来,陛下非但不能从瓦连京那里得到援助,反而会大受损失。”

    “那朕也发行小钱……”

    “陛下!”罗伯特伯爵急得蹦了起来,连忙叫道,“陛下欲失信于天下乎?小钱一发,物价必然飞涨,皇室也会名誉扫地,此等错事,不可为之。”

    彼得三世有些不耐烦了,怒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朕掌天下之权,统七军之帅,有何事不可为之?责令财务大臣,朕一周后要看到纸币改革方案。若是有人胆敢阻碍改革,那就看看,他的脑袋硬不硬得过朕的钢刀。”

    科西切见火候已足,说道:

    “陛下切勿大动肝火,臣还有其他见解,陛下听后再做决断如何。”

    “卿快讲来。”

    “发行纸币,只是小道。国家治理,从来只在用人。魏彦吾识人不明,用人不贤,且深怀嫉心。当年夺城同党,魏贼或诛,或逐,或幽禁,或暗收己用,经济命脉,宁与外人,不与兄弟,实小人也。然而,魏贼却能善用一类人,所以龙门当兴。”

    “是哪类人?”

    “感染者。”

    听到这个名号,彼得三世和罗伯特都皱眉,仿佛脏了耳朵。

    “陛下,切勿小视感染者。感染者身患绝症,素为世人鄙陋。然而感染者却有比寻常人等更高的源石能量适性,在特殊工作场合下,感染者的工作效率,将是普通人的数倍。敢问陛下,以往城市基座维修,人力靡费几何?”

    罗伯特:“三年前帝都基座大修,动用奴隶2681名,技师860名,维修三月,死伤四分之一,光是这点损失就有4000金。”

    “龙门聘用感染者修理,所需人手,仅有半数。所费钱财,不足千金。”

    罗伯特:“不想感染者竟有如此效率,魏彦吾真是治理大才,吾等不如之。陛下,我国境内感染者何止千万,若能善用之,必能开源节流,有所广益。”

    科西切:“臣见与伯爵相同。且已有公爵制订法律,抓捕感染者,投入源石矿场和精炼工场中,开采提炼源石获取利益。然而这都是蝇头小利,且获利全为公爵阶层鲸吞,于国家无益……”

    罗伯特越听越不对,自己只想和龙门一样低价雇佣感染者做事,然而,科西切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科西切的确不是这么想的,感染者,鄙如尘土,贱如草芥的一群人,不乖乖无偿服务帝国,还想拿钱办事,做梦去吧!

    “故此,臣有三谏,请陛下纳之。”

    “其一,发布感染者收容令,令各城组建感染者纠察队,以感染者身怀异能,威胁帝国子民为由,集中收容感染者,投之于矿洞工场,为帝国发挥余热。

    “其二,将至纯源石纳入货币体系。至纯源石价值,远超金银,且制造不易,数量有限,陛下只需将能生产至纯源石的工场纳入麾下,则帝国的金融话语权,尽入陛下之掌,效果不逊于发行纸币。

    “其三,军队与源石制品长期接触,感染者甚多。可如治理哥萨克一般,遴选部分精英,封为‘在册感染者’,令其为前卒,与同类自相斗争,则帝国可坐收渔利。”

    彼得三世闻言大喜,赞叹道:

    “卿之大才,远胜魏彦吾之流。朕许卿一诺,若卿之策真能兴国强军,朕必亲自兴兵讨伐龙门,为卿报一箭之仇。”

    “谢陛下厚爱,只是……”

    “卿何必吞吞吐吐,莫非不信朕乎?”

    科西切故作忧伤,叹道:

    “非也,臣所虑者,乃隔一山一河,虽鞭长而莫及之处也。”

    彼得三世寻思科西切话中深意,头颅一转,脸色渐渐阴沉。

    再回过头来,仍是君王风范,笑道:

    “公爵颇思龙门否?”

    “日夜思之,恨不能插翅飞往。只是以小女学业为重,故不肯离去。”

    “哈哈哈,公爵还是早些离去为妙,勿让千金再祸害朕的军校了。”

    彼得三世笑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揣回了瓦连京的公爵任命书,然后宣布道:

    “拟旨,命科西切公爵为钦差大臣,垂问西北,照鉴鄂河。原有权柄,悉数恢复。其女塔露拉·科西切,冰雪聪慧,有乃父之风,故授侯爵之位嘉赏。”

    “公爵,这城池随从朕与不得,还须卿自想办法。”

    “臣明白,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