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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八章 变法最高统帅-神宗(二)

    元丰四年(1081)六月,西夏发生内讧,西夏国主李秉常被母亲梁太后囚居了。鄜延副总管种谔把此事上书神宗,暗示这是宋朝征讨西夏的大好时机。神宗知道后,果然跃跃欲试。在与种谔的详谈中,种谔表示:“夏国没什么人才,秉常是个毛孩子,我朝大军一出,必能平定西夏。”听了这话,神宗信心满满,决意西征,下令熙河经制使李宪等人做好伐夏的准备。但是此时有人持不同看法。负责奏案文牍事务的孙固说:“发兵容易,收兵难,贸然出兵西夏不可取。”神宗说:“现在有机会不去讨伐西夏,以后可能会被辽人占据,这次机会断不可失。”孙固提出,如果一定要用兵,应当以伐罪为目的,不该灭国夺地,而应分裂他们的国家,让酋长自守。神宗觉得他这套说辞有些小儿科。孙固仍不死心,提出一个最尖锐的问题:“不知道陛下将任命谁来担起讨伐西夏的大任呢?”“朕已决定交付给李宪。”孙固一听是李宪,惊讶道:“讨伐西夏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任命一位宦官为统帅,部下肯不肯听命呢?”

    话毕,席间却陷入了一片沉默。只见宋神宗不说话,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孙固。孙固懂了于是退下。这一场战争,神宗命五路大军出征西夏,分道并进:李宪出熙河,种谔出鄜延,高遵裕出环庆,刘昌祚出泾原,王中正出河东。初期,五路人马都顺利进军目的地。对此神宗龙颜大悦,火速传令李宪统率五路大军,直逼夏都,企图一举拿下。然而梁太后淡定地采取坚壁清野策略,袭击五军粮道,让许多宋朝士兵活活饿死。最后五路军队,只有李宪一路因为没有按约定到灵州会师而未受损失,其余都死伤大半。战败消息传来,神宗十分后悔当初没听孙固之言,痛心疾首。这次惨败也打击了他的外征雄心。不过既然是心心念念的事业,怎么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放弃呢?第二年,李宪再次请奏西征。种谔也转奏延州知州沈括曾经的建议:筑城横山,以高屋建瓴之势俯瞰灵夏,让西夏不敢张扬。以及提出,从银州出兵西征。神宗对筑城的提议深以为然,便下令命给事中徐禧和内侍李舜举到鄜延负责此事。后来,他们选定在永乐筑城。永乐城建成后,赐名“银川寨”,配置万名士兵驻守。永乐是什么地方?位于夏、银、宥三州边界。于是永乐城的建成一下让西夏感受到威胁的气息。因此不出10日,西夏便开始派兵前往永乐城。此时,主持筑城的徐禧还在沾沾自喜,以为建功之日马上要到了。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聚集到永乐城的西夏士兵,从最初的两千逐渐增至十万,再后来,竟然有三十万之多。密密麻麻漫山遍野。

    面对这一阵势,城小又无水源的大宋士兵,本就处于劣势,但由于城池牢固,用兵得当可能也还有一线生机。然而主持战事的徐禧并没有这个本事,而宋朝士兵素质也比不上人家,惨败不可避免。永乐城中被围困的宋军,无水无粮,他们只能绞马粪饮用汁水。饥病交加、四肢无力的宋军犹如瓮中之鳖,被夏军轻易击溃,损失惨重。噩耗传来的那天,神宗当朝失声痛哭,随后几天都没有进食。这次战败真的把神宗击垮了。他想起自己当初没有听王安礼等人的谏言,朝中多是王珪之流的平庸附和之辈。而这一切,似乎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因此神宗心里十分悲伤,身体状况从此急转直下。真的可以形容神宗的内心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自永乐战败,他再也没提过西征的事,并且开始对“西边用兵岁久”感到厌弃。但对外局势,神宗不想打不代表西夏不想打。元丰六年后,西夏屡屡发起进攻,宋朝难以招架。而神宗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元丰七年(1084)九月,宋神宗在集英殿宴请群臣,在举杯共饮时,忽然不受控,手一松酒杯倒了,圣袍上沾满酒迹。三个月后神宗在延春阁听官员奏事,听完以后,忍不住抱怨:“我足跌头痛。”又叹息说:“我好孤寒!”他的身心该是多么煎熬。他不懂为何十多年来呕心沥血的改革大业,不论是富国还是强兵,都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这么多年来,对于变法百姓、朝臣以及皇室,支持的声音并无多少,多认为是对“祖宗之法”的颠覆。而天公也总是不作美。神宗在位年间,旱灾、地震等天灾多发,如此种种更是让变法的质疑之声隐隐膨胀起来。这些都是常年萦绕在神宗心头的迷雾。曾经在天旱无雨的时候,宋神宗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有位僧人乘着一匹马在空中奔驰,口中吐着五色云雾。不久大雨倾盆而下。第二天神宗向臣下仔细描述自己的梦境,随后派人到处去寻找梦中所见的僧人。很巧还真的被他给找到了,是相国寺山门的五百罗汉中的第十三尊。宋神宗如此心系百姓,擅长拍马屁的王珪特意写了一首诗记述这件事。

    元丰八年(1085)三月,许久卧床不起的宋神宗驾崩于福宁殿,年仅38岁。9岁的赵煦继位是为宋哲宗,由高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神宗驾崩的消息很快传到江宁。王安石听到这个消息时,两眼一黑,倚靠旁边的桌子才没有摔倒,老泪纵横缓了好几天,才提笔写下两首挽辞:将圣由天纵,成能与鬼谋。聪明初四达,俊乂尽旁求。一变前无古,三登岁有秋。讴歌归子启,钦念禹功修。城阙宫车转,山林隧路归。苍梧云未远,姑射露先曦。玉暗蛟龙蛰,金寒雁鹜飞。老臣他日泪,湖海想遗衣。

    王安石歌颂着他们奋斗半生的变法事业,也感伤着事业未竟的匆匆离去。不久司马光回朝,在高太后的主导下,元祐更化,曾经浩浩汤汤的新法尽被废除。王安石原本对朝中的变化默默无语,直到免役法被司马光所废才老泪纵横地哀叹道:“就连免役法也要废除吗?我跟先帝可是研究了整整两年才推行,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这一年是元祐元年(1086),四月王安石离开了人世。距离宋神宗病逝仅一年时间。

    尽管变法派和保守派的主要人物都已离世,但是,围绕“新法”和“更化”的纷争并未停歇,持续影响了数百年之久。北宋灭亡后,变法派背上了导致靖康之耻的黑锅,主持变法的王安石则被妖魔化。南宋李焘编写的《续资治通鉴长编》对变法持否定态度,认为是王安石“主行”,而吕中在《大事记讲义》中专立“安石变法”一目,对变法进行攻击。很长时间以来,人们都议论熙丰年间的这场变法为“王安石变法”。直到清代,终于有人提出:“王安石以新法害天下……驯至靖康之难,人皆咎安石为祸首,而不知实根柢于神宗之有雄心也。”开始有人注意到,这场变法中宋神宗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而后来越来越多人称“王安石变法”为“熙丰变法”,强调宋神宗在这场变法中的主导作用。虽然王安石曾抱怨过神宗对变法的摇摆不定,但大概只是这位君王在慢慢成长。从他决定要推行新政开始,也许他就没想过要走回头路,一切都是为了扎根心里多年的富国强兵的愿望。复盘宋神宗最后十年的人生,他的变法事业和外战雄心均遭挫败,这无疑是导致他英年早逝的重要原因。但不可否认,他的努力其实给危机中的大宋留下了可资复兴的政治遗产。但我们知道在他死后,由于继位的宋哲宗年幼,只能由保守派的高太后主政,直到高太后去世,这中间有大约十年(1085—1093,前后9年时间,取概数约为10年)的时间,宋神宗的政治遗产不管好与坏全部被颠覆掉。如今回望,高太后临政的约十年时间,恰恰是大宋失去的最重要的十年。

    如果宋神宗多活十年,正好可以覆盖掉带有复辟性质的高太后摄政时期,等到他48岁去世,他的儿子宋哲宗再继位,已经18岁,完全可以亲政从而对父亲的改革大业进行无缝对接。真实的历史也是如此,高太后死后宋哲宗直接将元祐九年(1094)改为绍圣元年。所谓“绍圣”,就是追忆圣贤的先人,他的父亲先皇宋神宗。宋哲宗还将王安石请入太庙,配享神宗庙庭。同时下旨召回贬放外地的章惇,让其以熙丰改革党领袖的姿态回归朝廷,并下诏要求各地全面恢复神宗年间实行的熙丰新法。所以从神宗之死到哲宗亲政,这中间因为神宗的早逝而断裂失去了十年。如果神宗多活十年,大宋朝廷的政争就减少了两次回转式的大波动,内耗转化成外力,对于边疆政局稳定乃至收复失地都是大好机会。而事实却是这十年间,大宋把力气全都耗费在没有意义的党争上面了。道德跟政治是两个独立的评价体系,政治能人不一定是道德上的好人。对于王安石的信任与疏离,背后都是宋神宗的手腕,对于所谓政治小人的利用,也是他富国强兵的现实需要。同样的高太后临政时期的司马光等人占据道德高位,司马光等人确实也是文学史上的经典人物值得后人景仰,但不代表他们在政治上的保守立场就一定适应时代的发展。历史上的改革皇帝,对他们的评价都不高,这是因为史家把政治和道德混为一体了。宋神宗的庙号“神”,“民无能名,曰神”,就是无法评价,所以给了这么一个玄乎其玄的庙号这是很吊诡的事。把道德还给道德,政治归于政治,或许才能摆脱传统的历史观,摆正宋神宗的历史位置。那么如果多活十年,宋神宗会是一代雄主吗?只是历史不能假设,留给后人的只能是一声叹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