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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张 菜谱

    少年独坐树下怔怔出神。

    一周的时间里,夜天将发生的事情以及自身的处境大致了解清楚,虽然中间夹杂着数次的骂娘抱怨,但作为上辈子饱受网络词汇荼毒的年轻人,还是欣然接受了重生穿越的事实,并且还夹杂着淡淡的欢喜与雀跃。

    额头包裹着白色纱布的少年站起身,兴许是坐的时间太久,脑海一阵眩晕,眼中道道重影闪烁。

    恍惚间,有一本熟悉的册子闪过,让夜天脑海隆隆作响。

    上辈子仅十一年从一个普通厨房学徒到一家五星级知名酒店的行政主厨,夜天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与汗水,那是近四千个日月里,日日钻研不辍、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手掌间裂口老茧遍布,试味调汁直至舌尖发麻。

    为练就好刀功,夜天甚至双臂绑着沙袋日夜切丝雕花,硬生生卷刃了七八把菜刀。

    面对外界的质疑,夜天只是淡淡端出烹饪好的珍肴,用味道让人闭嘴。

    如此这般练就下,才二十八岁的他活的根本不像一个年轻人,宛若在万丈红尘翻滚摔打了数十年一般,沉稳中带着锋芒、沉着冷静。

    但夜天却从未感到快乐,孤身一人南下,尽管在厨师行当,他算的上年轻有为、后浪劲强,但漫无目的的工作挣钱,带给他的,反而是一次次回到孑然一人的小屋中,内心翻涌而出的空虚迷茫。

    没有亲人、没有家乡,那种空洞的孤独感每一天侵蚀着,让夜天内心压抑的有些疯狂。

    为了缓解这种现状,夜天不顾同行主厨异样的眼光,毅然决然的开始招纳学徒,倾囊相授,看着一个个少年脸上弥漫着的希望,夜天总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他把自己这些年琢磨出来的厨艺秘方全部写进了书里,那是一本普通的笔记本,棕色的表面因为长期放置在厨房,油光闪亮,每一页白纸都变得微微发黄,遍布的油渍证明着它被翻阅的频繁以及学徒们的成长,直到那把剔骨刀捅入夜天的胸腹。

    死去前,夜天右手捂着的是活下去的希望,而死死攥紧菜谱的左手,更像是他想要握紧毕生的心血以及传承,直至闭上眼睛,依然不曾松手。

    随着眩晕感的消失,夜天惊骇的发现自己可以清晰感知到那本菜谱,只是并不是实物,就像是在脑海中漂浮,大脑中传来的依旧是熟悉的触感,哪怕是略微有些呛鼻的油渍焦臭都能从内而外的涌入鼻腔。

    独坐树下的少年面孔从惊讶震骇到平静淡然不过一瞬而已,此时的夜天内心只剩感激,这本汇聚四千多个日夜汗水的菜谱,本就是他短短的一生之作。

    意念微动,黑棕色泛着油光的书皮缓缓翻开,映入脑海眼帘那歪扭丑陋的字体,让夜天不禁感到羞愧难当。

    当初鬼使神差的写下这名字,不过是希望给自己立下愿景。

    一生很短但天涯却很远,他希望用余生将这本食谱补全,也许三五年里,遥遥无期,但夜天心想,若是他不行,那就让下一代接着去补上。

    世界美食推陈出新,不断变革,那么这本《华夏菜谱》就与时俱进,层层叠叠永无穷尽。

    再次得见菜谱,让夜天心脏砰砰乱跳,又心酸也害怕。

    心酸的是,死过一回,这本凝聚心血的菜谱依然未曾舍离;害怕的是太过诡异,直接出现在脑海,让夜天心里总有些不安。

    心中忐忑的少年,用意念控制,菜谱‘唰’的一声轻响,重新翻过一页。

    “轰”

    猝然间,夜天好似五雷轰顶,心态瞬间炸成了爆米花。

    只见菜谱上,一片空白,仅剩点点油污,原先七拐八扭的字迹全然消失不见。

    树下少年直接起身破口大骂。

    不远处的老夜吓的浑身微微一颤,长吁短叹,心里纠结着要不要花费巨大代价找个食厨做一道针对心境的药食膳。

    最近几日,夜南明真是提心吊胆,从未见过自己儿子如此这般木纳无言、反复无常,与之前无法无天、叛逆无比的少年判若两人。

    想到药食膳惊人的价格,即便是身家不菲的夜南明也是一阵牙疼,但是看着白果树下跳脚怒骂、面孔狰狞的儿子,老夜嘬着牙花子决定,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把儿子治好。

    夜天神情苦涩绝望,跌坐在树下。

    虽然说所有的菜肴做法,夜天全部都铭记在心,但任谁发生这般用一生编撰的心血全部消失的事情,都会心态裂开。

    少年哀怨的喃喃自语:“鲁、川、粤、苏、闽、浙、湘、徽,你好歹把目录给我留下呀。”

    “带皮五花肉冷水下锅加入葱段、姜片,花椒7、8粒,黄酒适量煮开。撇净浮沫,煮至八成熟,取出自然冷却,筷子可插入即可。将肉切成薄片,姜、蒜切片,葱切成斜段……”

    夜天将牢记脑海的菜谱不断背诵,菜谱能够失而复得已经是万幸,里面记载的没了便没了,现在只能用阿甘精神安慰自己一番,树下少年稚嫩嗓音不断回响,嘴里絮絮叨叨了近一个时辰,直至口干舌燥。

    扶着白果树,夜天缓缓坐下,还未来及的喘气,令他目瞪口呆的变化骤然间在脑海中发生。

    只见菜谱原本空空荡荡的黄白色纸页上,一行行文字浮现,伴随着一副惟妙惟肖的插图,赫然便是夜天身旁白果树的模样,只是更为高大,枝繁叶茂、硕果累累,莹润的白色果实好似泛着露水,鲜嫩欲滴。

    【学名】:白果(甘蓝树)

    【特征】:春花秋果,四季常青

    【星级】:0星4级(不含精气)

    【做法】:树皮晒干可泡水,镇定心神;果实清甜多汁,煎炒烹炸均可,以炖煮为佳,润肺益气。

    霎那间,少年本就干燥的口腔变得愈发枯涩,眼前的一幕让生在新世纪、长在红旗下的少年心惊肉跳,接受这个世界是一回事,直接发生在身上那就另当别论,更何况居然是如此不可思议、惊世骇俗的变化。

    即便是夜天沉稳的性格,也是一阵瞠目结石、难以置信。

    要知道,在食界中,成为食厨最大的障碍,便是无知之墙。

    何为无知之墙,便是对于食材的孤陋寡闻、不知其用。

    光是这几日夜天查阅家中藏书,便看到不计其数的食厨死在了甄别食材的路上,浩瀚食界、千奇百怪,毒素细菌、瘴气瘟疫、疾病微虫,都藏在大千食界数之不尽的草木凶兽身上,往往食厨为了辨别一个未知食材的味道、精气、特征、功效,都是用生命在冒险。

    换而言之,食厨的稀少,也可以认为除了修行不易,更多的是倒在无知之墙下。

    可想而知,此时夜天脑海中泛着油污的册子,其作用功效之惊世。

    夜天并非无知少年,直接便意识到怀璧其罪的道理,心境平复表情恢复自然,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再次搜寻院落中的植物。

    不久后,夜天蹲在一株枝叶翠绿、如同前世含羞草模样的植物前,但不论是双手触摸还是心中冥想,脑海中的册子这次竟然毫无动静,试验了许久,夜天只好无奈放弃。

    “估计是所谓等级的原因,这些植物连最低的0星1级都未达到,所以根本无法识别。”

    暗自猜测一番的夜天站起身,不知该哭该笑,心情起起落落,让他有些精疲力尽之感。

    从菜谱出现的欢喜到秘方消失的崩溃,再到无知之墙的形同虚设,夜天也不得不感叹,这老天关门开门的玩的着实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