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唯一守护者
垫着一层细密黄土的小院中，一老一少僵了许久。
老者的一句话差点让夜天以为老爹将他变卖了，不然为何环境与老头的话语总是那么瘆人。
对于接下来的安排，夜天丝毫不知，夜南明走前略微有些阴阳怪气的，只是神秘兮兮的让少年来此处。
就算对于具体的距离没有概念，夜天也知道，老爹这一次出行怕是没有一两年难以回返。
从清风城出发，穿过烈火王国抵达蓝盾王国的镇星城，一路山高路险暂且不说，光是双尾牛车那慢悠悠的速度，就让夜天看着难受。
十天的时间里，夜天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新世界，也认清了处境，所以少年反而对于夜南明自以为是的安排不是特别满意，特别是看着面前一副‘欠他钱’表情的老头，夜天更是如坐针毡。
老头看着面前一脸纠结的少年，淡淡道：“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喊我八叔，说起来，我的命是你父亲救的，所以你来我这里，更多的是我还他这个人情，不然我可没兴趣带着一个小娃娃给我添堵。”
不论如何，对于眼前模样凄惨的老头，夜天自然不会计较他的冷嘲热讽，还是礼貌的点头道：“八叔，我知道的，我爹走之前可是跟我说了，让我在这里勤快点，好好学。”
从进入小院开始，夜天的眼睛就没停下，四处张望。
除了相同的白果树，整栋小院以及主屋都没有丝毫食府的模样，很难想象，门外挂着的‘老八食府’是什么意思？
既然挂上了招牌自然得开门迎客，结果这里倒好，反而将门闩插上了，像是防谁一般，桌椅板凳也没见到，主屋的大门洞开着，从院子里向内望去，除了两张实木做的圆凳之外，空空荡荡。
这般景象与外面的人声鼎沸截然相反。
八叔似是看出夜天的疑惑，摇晃的躺椅缓缓停下，老头闭着眼睛神情悠然，“小子，别东张西望的，外面的那些只是给普通人吃饭的地方，而我这里，只招待我想招待的人。”
兴许是老头子许久没有与人沟通，话语显得极慢，但是却喋喋不休、句句扎心，“另外，你爹跟我提过，说你很有天赋。你来之前我也知道点事情，就你这样为了不上课能用砧板砸自己的娃娃，若不是因为你爹这个人，估计你现在还在巷外站着呢。”
夜天脸色黑如锅底，这老头说话夹枪带棒，居然将自己与老夜一锅烩了，先是将自己抬的挺高，随后又是讽刺他不务正业，连带着暗指老夜眼光不行。
少年虽然知晓尊老爱幼，但是并非没有脾气，老头的独眼中闪烁的眼神，与当初夜天初次作为行政主厨时那些同行们的一模一样，带着藐视不屑。
夜天忍住扭头离开的冲动，只是言语淡淡，“看您年纪不小还没老伴儿的架势，估摸着该是攒了不少钱呢。”
论夹枪带棒，夜天还真没怕过谁。
老头脸色一僵，表情瞬间极为精彩，让兀自憋气的夜天暗乐。
看着想要发怒的老头，夜天心中已经做好，若是一言不合直接离开的准备，到时候只能跟老夜说声抱歉了，但是想到家中分文不留的光景，夜天也不禁一阵头疼。
过了良久，让夜天没想到的是，被扎了三刀的老头儿神情渐渐平静，似乎还带着自嘲，“小子，你说的没错，我这把年纪还没有娶妻生子，甚至在如此阴暗逼仄的地方呆着，确实让你见笑了。”
他话语中带着坦然与释怀，笑着接道：“我确实只招待我想招待的人，这个没骗你，不过遗憾的是，迄今为止，我还没有碰到几个我想招待的人。看来夜南明说的倒也不是全错，我本来以为你会被我气走的。”
夜天心里转瞬有些歉意，若是老头四肢健全、精神健烁，他还不至于如此，但是看着老头空荡的衣袖在摇椅一侧随着寒风飘荡，浑浊的独眼带着点点白霾，少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八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刺激你，我之所以想要离开食院，确实是我不认为如同流水线般的教学能够制造怎样惊才绝艳的精英。”
老头脸色有些惊诧，“流水线？有点意思，即便是高级食院，也是如你所说流水线的教学，能够被堂而皇之摆在台面上传授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当初我就觉得夜南明昏了头，居然把你送那里去，看来你还不是我想的那般，倒是脑子里装了点有用的东西。”
虽然已经从初级食院退学，但是夜天家里依然存有食院下发的书本，里面记载的不过是一些基础的知识，没有家学的贫寒子弟，若是想要从食院中走出一条阳光大道，并非没有可能，但是除非有倾世之才或是远超常人的坚韧不拔之志，否则绝无可能。
即便天纵奇才，若是没有进入大千食界，没有遇到贵人，没有逆天机缘，到最后依然会受限于见识的短浅，泯然众人。
所以对于退学一事，夜天丝毫没有可惜的想法，反而因此而感到庆幸。
气氛一时之间再次有些沉寂，夜天也没有再开口，站在原地默默等待。
老头像是陷入回忆中，浑浊的淡黄眼珠有些涣散，躺在已经静止不动的躺椅上。
就在夜天想要开口之时，老头才悠然醒转，嗓音略微沙哑，“既然你爹安排你来这里，不论是因为人情还是由于我孑然一身后继无人，我都得收下你，但是有言在先，咱们之间既不拜师也不进门，我只是教你些东西。”
夜天点点头，能被老夜拿着救命的人情推荐的人，想来绝不是酒囊饭袋，否则夜天也不会一忍再忍老头的嘲讽。
不过老头接下来的话，确实让夜天真正的大吃一惊。
“我比你父亲还小六岁，而且，当初他是我的守护者，唯一守护者。”
老头言语带着缅怀与回忆，轻声呢喃。
夜天是真的惊到了，老头苍老褶皱的面庞，若说是古稀耄耋，夜天也不会有丝毫的怀疑，但是居然比老夜还要小上六岁，简直颠覆他的三观。
更为离谱的是，老夜居然曾经是这个老头的唯一守护者。
食厨麾下往往会存有不计其数的采集者以供驱使，保证烹饪的食材络绎不绝，而采集者在这其中得到食厨烹饪的佳肴，来完成自身实力的迈进，双方互惠互利。
但若是唯一守护者，那么便代表着食厨仅认可这位采集者，而后者同样如此，真正的生死与共，而这里面首先便要保证食厨的厨艺极为精湛，否则断不会有采集者甘愿冒着实力停滞的风险直接与食厨绑在一起。
类似于用一生的前程做出惊天豪赌，而且一旦双方中有一方出现问题，那么另外一人由于公开关系的原因，是不会被其他食厨或者采集者接纳的。
怪不得当初老夜如此实力，来到清风城依然会被抵制，想来便是这老头导致的。
老头脸色暗淡，低沉道：“想来你也猜到了，食厨协会遍布人类踏足之地，凡是结成唯一关系的食厨与采集者，都会备案公示，各大城池中均有相关的记录，当初我建议你爹带着你前往云崖位面，改头换姓重新开始，只是没想到这个憨货，居然直接留了下来。”
他脸上带着浓浓的羞恼之色与愧疚，接着讲述道：“当年我年轻气盛，想进入北荒找寻【彩虹冻果】这种传说级别的食材，结果在里面遇险，你爹见我长时间未归，放心不下，瞒着你母亲独自前往北荒想要救我，就是那次，我不但失去了一眼一臂，甚至连生命精气都险些耗尽，连累你爹也失去了近二十年的生命精气，而你娘亲……”
后面的话，老头没有再说下去，甚至声音都略带哽咽。
其实夜天在老头开始讲述之时，心中便已大概猜出前因后果。
后人不说前人之过，夜天除了心中有着淡淡的酸涩之外，并没有对老头心怀怪罪，只能说造化弄人，时运不济。
只是老头的态度让夜天有些琢磨不透，之前一副盛气凌人、各种嫌弃，转眼间像是生命将尽的愁苦模样，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老头自然不知道少年心中的想法，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后来，我安居在清风城，因为修为尽失、人老眼花，许多厨艺全是在岁月中荒废。”
“这些年，你爹不是没有找来资质、品行不错的少年，想让我后继有人，但是每次我总是迈不过心中的关卡，来此的少年们也耐不下性子，没有多久便带着怀疑与失望离去，因此，我的脾气愈发暴躁，暗恨自己有心无力，无法言传身教。”
“所以对于你爹将自己亲生儿子推过来，跟着一个行将就木，手不能抬、眼不能看的残废之人，我心中的愧疚愈发重，但是你爹……”
老头收住话语，抬起唯一的左手，指了指主屋左侧，淡淡道：“从今日起，你便直接住在偏房中，下午你回去收拾行囊直接来此便可，我会给你留门，我不管你是否能坚持下去，但是你爹临走之前，将你托付给我照顾，我姜老八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最后的话语，姜老八说的掷地有声，言语铿锵。
老者的一句话差点让夜天以为老爹将他变卖了，不然为何环境与老头的话语总是那么瘆人。
对于接下来的安排，夜天丝毫不知，夜南明走前略微有些阴阳怪气的，只是神秘兮兮的让少年来此处。
就算对于具体的距离没有概念，夜天也知道，老爹这一次出行怕是没有一两年难以回返。
从清风城出发，穿过烈火王国抵达蓝盾王国的镇星城，一路山高路险暂且不说，光是双尾牛车那慢悠悠的速度，就让夜天看着难受。
十天的时间里，夜天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新世界，也认清了处境，所以少年反而对于夜南明自以为是的安排不是特别满意，特别是看着面前一副‘欠他钱’表情的老头，夜天更是如坐针毡。
老头看着面前一脸纠结的少年，淡淡道：“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喊我八叔，说起来，我的命是你父亲救的，所以你来我这里，更多的是我还他这个人情，不然我可没兴趣带着一个小娃娃给我添堵。”
不论如何，对于眼前模样凄惨的老头，夜天自然不会计较他的冷嘲热讽，还是礼貌的点头道：“八叔，我知道的，我爹走之前可是跟我说了，让我在这里勤快点，好好学。”
从进入小院开始，夜天的眼睛就没停下，四处张望。
除了相同的白果树，整栋小院以及主屋都没有丝毫食府的模样，很难想象，门外挂着的‘老八食府’是什么意思？
既然挂上了招牌自然得开门迎客，结果这里倒好，反而将门闩插上了，像是防谁一般，桌椅板凳也没见到，主屋的大门洞开着，从院子里向内望去，除了两张实木做的圆凳之外，空空荡荡。
这般景象与外面的人声鼎沸截然相反。
八叔似是看出夜天的疑惑，摇晃的躺椅缓缓停下，老头闭着眼睛神情悠然，“小子，别东张西望的，外面的那些只是给普通人吃饭的地方，而我这里，只招待我想招待的人。”
兴许是老头子许久没有与人沟通，话语显得极慢，但是却喋喋不休、句句扎心，“另外，你爹跟我提过，说你很有天赋。你来之前我也知道点事情，就你这样为了不上课能用砧板砸自己的娃娃，若不是因为你爹这个人，估计你现在还在巷外站着呢。”
夜天脸色黑如锅底，这老头说话夹枪带棒，居然将自己与老夜一锅烩了，先是将自己抬的挺高，随后又是讽刺他不务正业，连带着暗指老夜眼光不行。
少年虽然知晓尊老爱幼，但是并非没有脾气，老头的独眼中闪烁的眼神，与当初夜天初次作为行政主厨时那些同行们的一模一样，带着藐视不屑。
夜天忍住扭头离开的冲动，只是言语淡淡，“看您年纪不小还没老伴儿的架势，估摸着该是攒了不少钱呢。”
论夹枪带棒，夜天还真没怕过谁。
老头脸色一僵，表情瞬间极为精彩，让兀自憋气的夜天暗乐。
看着想要发怒的老头，夜天心中已经做好，若是一言不合直接离开的准备，到时候只能跟老夜说声抱歉了，但是想到家中分文不留的光景，夜天也不禁一阵头疼。
过了良久，让夜天没想到的是，被扎了三刀的老头儿神情渐渐平静，似乎还带着自嘲，“小子，你说的没错，我这把年纪还没有娶妻生子，甚至在如此阴暗逼仄的地方呆着，确实让你见笑了。”
他话语中带着坦然与释怀，笑着接道：“我确实只招待我想招待的人，这个没骗你，不过遗憾的是，迄今为止，我还没有碰到几个我想招待的人。看来夜南明说的倒也不是全错，我本来以为你会被我气走的。”
夜天心里转瞬有些歉意，若是老头四肢健全、精神健烁，他还不至于如此，但是看着老头空荡的衣袖在摇椅一侧随着寒风飘荡，浑浊的独眼带着点点白霾，少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八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刺激你，我之所以想要离开食院，确实是我不认为如同流水线般的教学能够制造怎样惊才绝艳的精英。”
老头脸色有些惊诧，“流水线？有点意思，即便是高级食院，也是如你所说流水线的教学，能够被堂而皇之摆在台面上传授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当初我就觉得夜南明昏了头，居然把你送那里去，看来你还不是我想的那般，倒是脑子里装了点有用的东西。”
虽然已经从初级食院退学，但是夜天家里依然存有食院下发的书本，里面记载的不过是一些基础的知识，没有家学的贫寒子弟，若是想要从食院中走出一条阳光大道，并非没有可能，但是除非有倾世之才或是远超常人的坚韧不拔之志，否则绝无可能。
即便天纵奇才，若是没有进入大千食界，没有遇到贵人，没有逆天机缘，到最后依然会受限于见识的短浅，泯然众人。
所以对于退学一事，夜天丝毫没有可惜的想法，反而因此而感到庆幸。
气氛一时之间再次有些沉寂，夜天也没有再开口，站在原地默默等待。
老头像是陷入回忆中，浑浊的淡黄眼珠有些涣散，躺在已经静止不动的躺椅上。
就在夜天想要开口之时，老头才悠然醒转，嗓音略微沙哑，“既然你爹安排你来这里，不论是因为人情还是由于我孑然一身后继无人，我都得收下你，但是有言在先，咱们之间既不拜师也不进门，我只是教你些东西。”
夜天点点头，能被老夜拿着救命的人情推荐的人，想来绝不是酒囊饭袋，否则夜天也不会一忍再忍老头的嘲讽。
不过老头接下来的话，确实让夜天真正的大吃一惊。
“我比你父亲还小六岁，而且，当初他是我的守护者，唯一守护者。”
老头言语带着缅怀与回忆，轻声呢喃。
夜天是真的惊到了，老头苍老褶皱的面庞，若说是古稀耄耋，夜天也不会有丝毫的怀疑，但是居然比老夜还要小上六岁，简直颠覆他的三观。
更为离谱的是，老夜居然曾经是这个老头的唯一守护者。
食厨麾下往往会存有不计其数的采集者以供驱使，保证烹饪的食材络绎不绝，而采集者在这其中得到食厨烹饪的佳肴，来完成自身实力的迈进，双方互惠互利。
但若是唯一守护者，那么便代表着食厨仅认可这位采集者，而后者同样如此，真正的生死与共，而这里面首先便要保证食厨的厨艺极为精湛，否则断不会有采集者甘愿冒着实力停滞的风险直接与食厨绑在一起。
类似于用一生的前程做出惊天豪赌，而且一旦双方中有一方出现问题，那么另外一人由于公开关系的原因，是不会被其他食厨或者采集者接纳的。
怪不得当初老夜如此实力，来到清风城依然会被抵制，想来便是这老头导致的。
老头脸色暗淡，低沉道：“想来你也猜到了，食厨协会遍布人类踏足之地，凡是结成唯一关系的食厨与采集者，都会备案公示，各大城池中均有相关的记录，当初我建议你爹带着你前往云崖位面，改头换姓重新开始，只是没想到这个憨货，居然直接留了下来。”
他脸上带着浓浓的羞恼之色与愧疚，接着讲述道：“当年我年轻气盛，想进入北荒找寻【彩虹冻果】这种传说级别的食材，结果在里面遇险，你爹见我长时间未归，放心不下，瞒着你母亲独自前往北荒想要救我，就是那次，我不但失去了一眼一臂，甚至连生命精气都险些耗尽，连累你爹也失去了近二十年的生命精气，而你娘亲……”
后面的话，老头没有再说下去，甚至声音都略带哽咽。
其实夜天在老头开始讲述之时，心中便已大概猜出前因后果。
后人不说前人之过，夜天除了心中有着淡淡的酸涩之外，并没有对老头心怀怪罪，只能说造化弄人，时运不济。
只是老头的态度让夜天有些琢磨不透，之前一副盛气凌人、各种嫌弃，转眼间像是生命将尽的愁苦模样，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老头自然不知道少年心中的想法，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后来，我安居在清风城，因为修为尽失、人老眼花，许多厨艺全是在岁月中荒废。”
“这些年，你爹不是没有找来资质、品行不错的少年，想让我后继有人，但是每次我总是迈不过心中的关卡，来此的少年们也耐不下性子，没有多久便带着怀疑与失望离去，因此，我的脾气愈发暴躁，暗恨自己有心无力，无法言传身教。”
“所以对于你爹将自己亲生儿子推过来，跟着一个行将就木，手不能抬、眼不能看的残废之人，我心中的愧疚愈发重，但是你爹……”
老头收住话语，抬起唯一的左手，指了指主屋左侧，淡淡道：“从今日起，你便直接住在偏房中，下午你回去收拾行囊直接来此便可，我会给你留门，我不管你是否能坚持下去，但是你爹临走之前，将你托付给我照顾，我姜老八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最后的话语，姜老八说的掷地有声，言语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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