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怎么了
回到家，方皓将一直关闭的手机打开，想看看有没有人联系自己。如方皓所料，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新消息提醒。
这样的状态已经很久了，自从离职后，头一年还有之前的同事偶尔来电话问方皓状况，方皓知道她们并不是真心地关心自己，只不过是在打探自己在干什么，什么样的状态。或者说的再直白些，她们是在等着看方皓的笑话，看方皓固执地离职后悲惨的下场而已。
在他们的眼里，方皓离辞的原因简直可笑到幼稚。从他们盯着方皓那怪异的目光，忍住笑摇着头的样子来看，方皓就已然成为公司的笑话了。
“……嗯，其实也没啥特别的原因……非得说的话，那就是……总感觉自己这么早出晚归的上班，也没能给家里带来帮助，反而拖累父母照顾我担心我……”
“以后？以后有什么打算？这个暂时还没想好，先将父母解放了吧，我妈得回去照顾生病的爸爸……我也想先回家陪父母一段时间吧。再以后……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和方皓谈话的男领导个头不高，比方皓大十多岁的老成样子，方皓非常不喜欢他总是歪着脑袋斜眼看人的样子，于是故意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一侧的窗外。
他还想探听方皓更多的内心想法，方皓倒不认为他本人对她有这个兴趣，这个谈话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过后也需要将相关内容呈上报批。方皓只是在配合他的工作，他也是在尽职而已，最好谁也别为难谁，兴许这是方皓与他最后的见面呢。
刚开始方皓很享受自在的生活，不用被闹铃惊醒，想干啥干啥的自由着实让方皓受用了一阵子。当然方皓也会抽时间出去走走看看，想想接下来干什么。同事偶有的电话中方皓也一再炫耀着自由自在的自己，每每电话那边传过来或高或低附和的羡慕声，都会让方皓虚荣心上涨到满足的状态。接下来再聊未来的事时，方皓会极尽敷衍的一句带过，不给对方一丁点扭转局面的机会。
其实，现在想想那些情景，也是方皓自己为自己的需求让别人配合着演一场看似繁荣的戏剧而已，别人都是路人甲，路人乙，只有方皓一个人是绝对的主角，一切都是按方皓自己的意愿去排演。很快，这场戏就演不下去了，原因很简单，没人陪方皓演了。在方皓这儿没有了新鲜的信息，时间和空间拉开了大家的距离，生疏感也就日渐生出，终究还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多年以后，在冬季阴雨连绵的寒冷日子里，方皓孤独一人在出租屋享受着寂静，想起了那句让她顿悟的话：人与人之间都是靠事儿产生联系，如果没有了事儿，人与人也就渐渐成为现实的陌生人，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方皓将自己从周边大大小小的现实事件中抽离出来，又将自己安放在独立的封闭空间，一点点体验孤独的滋味，并沉浸其中自得其乐。
当方皓感到不对时，其实那时如果方皓能果断走出来兴许并不晚。一年左右的时间，四季轮回交替了一次，再次看到万物复苏，绿意盎然的大地时，方皓有了想逃出这个状态的念头。在街上，在公园里，在小区楼下的广场，方皓试图结交一些新的朋友，但无奈草草终结，问其原因，很简单，她们总会有意无意提出一个问题：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是方皓最讨厌的问题，方皓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再次退回来后，方皓开始在头脑里为自己寻求精神乐园。方皓想象自己是如此快乐无忧，不为世间的繁杂琐事困扰，犹如童话故事般美好的生活。这样的思想一天天安慰着孤寂的方皓，直至母亲的意外到访。
“咚咚咚”，哪里的敲门声？这么大的声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敲门声对方皓来说是件异常的事。还没起床的方皓有些不知所措的蜷缩在温热的被窝里，这会儿是上午九点多，昨晚方皓入睡的时间不太确定，但能记得的是数了星星又数了羊。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大力度了，方皓还是没动，瞪着眼睛，两只手紧紧抓住被子。
“小皓，小皓，你在里面吗？我是妈妈……“
听到母亲焦急的叫声时，方皓毫不迟疑从床上跳起，光着脚奔向门，完全没有感觉到脚踩在又脏又粘的地板上的不适。
门口是母亲，有一年时间没见的母亲，又老了不少，头发几乎全都白了。母亲看到方皓出现后略松了一口气后便开始向她问罪。
“怎么电话打不通呢……都好几天没有联系到你了，你为什么关手机呢？是手机坏了吗……”
方皓插不上话，也不知该如何插话，自己的手机放哪儿了？方皓一时也想不起。方皓默默低着头，母亲绕过方皓径直走进她的房子，在入口处放下手中行李的母亲抬头的瞬间愣在原处，满脸惊讶的表情。
糟糕！方皓完全忘记了屋子里的凌乱，似乎自己很久没有收拾屋子了，到处是喝光的饮料瓶外卖盒，垃圾满处，平日方皓只是用脚将它们踢开，不影响她有限的活动就行。
“小皓，你这是……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小皓，你是一个人在住，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居住？不会是……”
方皓赶紧摇头，并试图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抚惊恐的母亲，但方皓没能做到。
“小皓，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又多方找到你公司的电话他们却对我说没有你这个人，在我不断地追问下，他们又说你早就已经不是公司的员工了，我问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说你已经离职一年多了……小皓，这是真的吗？那你这一年来都在做什么？是换工作了吗？怎么这么大的事没和家里说呢？你爸听了以后急的老毛病又犯了，本来我想再过一阵子来，你爸不放心，让我坐早车来看看你……小皓，你怎么有难处不和家里说呢？”
“……”
方皓的脑袋在母的狂轰乱炸下成了一片废墟，那些一直存在方皓脑中的美好失去了虚幻的色彩，瞬间坍塌。突然间失去了支撑，对一个全部被掏空的人来说无异于死亡。那一刻，方皓感受到漫天的黑暗向自己袭来，一层又一层不断地包裹着她。无法呼吸，恐惧、绝望、愤怒、无助占据了方皓仅有的感观知觉。世界在方皓眼前渐渐暗了下来，静了下来。
母亲张合的嘴似乎还在吐着言语，方皓不自主地转身向后面的窗户走去，外面的天空有些阴沉，是要变天了吗？楼下人来车往熙熙攘攘，世界还在正常运行，方皓却没有参与其中，她已经被这个冰冷的世界抛弃了……
自己已经被抛弃了，这个念头就是那传说中神秘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将方皓压垮。
“小皓，小皓，你怎么了……”
亲人焦急的呼喊渐渐消失在方皓的感观范围内，方皓的精神已经消散了，杂乱地飘浮在暗黑的空中，方皓无助又悲伤地望向妈妈，虚弱的手伸向她，却什么也抓不住……
再次睁开眼，方皓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又何时，屋子不是自己那间屋子，没有自己熟悉的桌子、柜子和沙发，只有简单的白，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子盖在方皓的身上，床旁边还有一袋白色的液体悬挂在空中，一滴一滴……
“小皓，小皓，你醒过来了……小皓，我是妈妈。”
床边一侧灰白头发女人正俯身，一张愁喜交加的满是皱纹的脸悬在方皓的正上方。
“小皓，你可吓死妈妈了，你知道吗？你晕倒了，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还好你醒过来了，医生说你是营养不良，身体太虚造成的，给你补了一些液体，醒来就好，醒来就没事了……”
“小皓，不是妈妈说你，你这么过是不行的，你还年轻，这么年轻正是好时候，你得好好努力，现在不去努力到老了你怎么办呀……”
刚刚窗外似乎还有一丝阳光，这会儿又阴了，方皓无力地再次闭上眼睛。
这样的状态已经很久了，自从离职后，头一年还有之前的同事偶尔来电话问方皓状况，方皓知道她们并不是真心地关心自己，只不过是在打探自己在干什么，什么样的状态。或者说的再直白些，她们是在等着看方皓的笑话，看方皓固执地离职后悲惨的下场而已。
在他们的眼里，方皓离辞的原因简直可笑到幼稚。从他们盯着方皓那怪异的目光，忍住笑摇着头的样子来看，方皓就已然成为公司的笑话了。
“……嗯，其实也没啥特别的原因……非得说的话，那就是……总感觉自己这么早出晚归的上班，也没能给家里带来帮助，反而拖累父母照顾我担心我……”
“以后？以后有什么打算？这个暂时还没想好，先将父母解放了吧，我妈得回去照顾生病的爸爸……我也想先回家陪父母一段时间吧。再以后……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和方皓谈话的男领导个头不高，比方皓大十多岁的老成样子，方皓非常不喜欢他总是歪着脑袋斜眼看人的样子，于是故意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一侧的窗外。
他还想探听方皓更多的内心想法，方皓倒不认为他本人对她有这个兴趣，这个谈话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过后也需要将相关内容呈上报批。方皓只是在配合他的工作，他也是在尽职而已，最好谁也别为难谁，兴许这是方皓与他最后的见面呢。
刚开始方皓很享受自在的生活，不用被闹铃惊醒，想干啥干啥的自由着实让方皓受用了一阵子。当然方皓也会抽时间出去走走看看，想想接下来干什么。同事偶有的电话中方皓也一再炫耀着自由自在的自己，每每电话那边传过来或高或低附和的羡慕声，都会让方皓虚荣心上涨到满足的状态。接下来再聊未来的事时，方皓会极尽敷衍的一句带过，不给对方一丁点扭转局面的机会。
其实，现在想想那些情景，也是方皓自己为自己的需求让别人配合着演一场看似繁荣的戏剧而已，别人都是路人甲，路人乙，只有方皓一个人是绝对的主角，一切都是按方皓自己的意愿去排演。很快，这场戏就演不下去了，原因很简单，没人陪方皓演了。在方皓这儿没有了新鲜的信息，时间和空间拉开了大家的距离，生疏感也就日渐生出，终究还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多年以后，在冬季阴雨连绵的寒冷日子里，方皓孤独一人在出租屋享受着寂静，想起了那句让她顿悟的话：人与人之间都是靠事儿产生联系，如果没有了事儿，人与人也就渐渐成为现实的陌生人，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方皓将自己从周边大大小小的现实事件中抽离出来，又将自己安放在独立的封闭空间，一点点体验孤独的滋味，并沉浸其中自得其乐。
当方皓感到不对时，其实那时如果方皓能果断走出来兴许并不晚。一年左右的时间，四季轮回交替了一次，再次看到万物复苏，绿意盎然的大地时，方皓有了想逃出这个状态的念头。在街上，在公园里，在小区楼下的广场，方皓试图结交一些新的朋友，但无奈草草终结，问其原因，很简单，她们总会有意无意提出一个问题：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是方皓最讨厌的问题，方皓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再次退回来后，方皓开始在头脑里为自己寻求精神乐园。方皓想象自己是如此快乐无忧，不为世间的繁杂琐事困扰，犹如童话故事般美好的生活。这样的思想一天天安慰着孤寂的方皓，直至母亲的意外到访。
“咚咚咚”，哪里的敲门声？这么大的声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敲门声对方皓来说是件异常的事。还没起床的方皓有些不知所措的蜷缩在温热的被窝里，这会儿是上午九点多，昨晚方皓入睡的时间不太确定，但能记得的是数了星星又数了羊。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大力度了，方皓还是没动，瞪着眼睛，两只手紧紧抓住被子。
“小皓，小皓，你在里面吗？我是妈妈……“
听到母亲焦急的叫声时，方皓毫不迟疑从床上跳起，光着脚奔向门，完全没有感觉到脚踩在又脏又粘的地板上的不适。
门口是母亲，有一年时间没见的母亲，又老了不少，头发几乎全都白了。母亲看到方皓出现后略松了一口气后便开始向她问罪。
“怎么电话打不通呢……都好几天没有联系到你了，你为什么关手机呢？是手机坏了吗……”
方皓插不上话，也不知该如何插话，自己的手机放哪儿了？方皓一时也想不起。方皓默默低着头，母亲绕过方皓径直走进她的房子，在入口处放下手中行李的母亲抬头的瞬间愣在原处，满脸惊讶的表情。
糟糕！方皓完全忘记了屋子里的凌乱，似乎自己很久没有收拾屋子了，到处是喝光的饮料瓶外卖盒，垃圾满处，平日方皓只是用脚将它们踢开，不影响她有限的活动就行。
“小皓，你这是……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小皓，你是一个人在住，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居住？不会是……”
方皓赶紧摇头，并试图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抚惊恐的母亲，但方皓没能做到。
“小皓，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又多方找到你公司的电话他们却对我说没有你这个人，在我不断地追问下，他们又说你早就已经不是公司的员工了，我问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说你已经离职一年多了……小皓，这是真的吗？那你这一年来都在做什么？是换工作了吗？怎么这么大的事没和家里说呢？你爸听了以后急的老毛病又犯了，本来我想再过一阵子来，你爸不放心，让我坐早车来看看你……小皓，你怎么有难处不和家里说呢？”
“……”
方皓的脑袋在母的狂轰乱炸下成了一片废墟，那些一直存在方皓脑中的美好失去了虚幻的色彩，瞬间坍塌。突然间失去了支撑，对一个全部被掏空的人来说无异于死亡。那一刻，方皓感受到漫天的黑暗向自己袭来，一层又一层不断地包裹着她。无法呼吸，恐惧、绝望、愤怒、无助占据了方皓仅有的感观知觉。世界在方皓眼前渐渐暗了下来，静了下来。
母亲张合的嘴似乎还在吐着言语，方皓不自主地转身向后面的窗户走去，外面的天空有些阴沉，是要变天了吗？楼下人来车往熙熙攘攘，世界还在正常运行，方皓却没有参与其中，她已经被这个冰冷的世界抛弃了……
自己已经被抛弃了，这个念头就是那传说中神秘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将方皓压垮。
“小皓，小皓，你怎么了……”
亲人焦急的呼喊渐渐消失在方皓的感观范围内，方皓的精神已经消散了，杂乱地飘浮在暗黑的空中，方皓无助又悲伤地望向妈妈，虚弱的手伸向她，却什么也抓不住……
再次睁开眼，方皓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又何时，屋子不是自己那间屋子，没有自己熟悉的桌子、柜子和沙发，只有简单的白，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子盖在方皓的身上，床旁边还有一袋白色的液体悬挂在空中，一滴一滴……
“小皓，小皓，你醒过来了……小皓，我是妈妈。”
床边一侧灰白头发女人正俯身，一张愁喜交加的满是皱纹的脸悬在方皓的正上方。
“小皓，你可吓死妈妈了，你知道吗？你晕倒了，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还好你醒过来了，医生说你是营养不良，身体太虚造成的，给你补了一些液体，醒来就好，醒来就没事了……”
“小皓，不是妈妈说你，你这么过是不行的，你还年轻，这么年轻正是好时候，你得好好努力，现在不去努力到老了你怎么办呀……”
刚刚窗外似乎还有一丝阳光，这会儿又阴了，方皓无力地再次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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