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曾经的女儿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吧。”
老人今天结束时的状态还不错。看来老人已经适应这样的方式了。方皓在回家的路上反复思索着老人那略有诡异的回述。
存在那样的状态吗？
一个人的记忆居然能追溯到时胚胎形成的初期，而且清晰的画面和声音一直保留？这个在科学上能讲的通吗？
但方皓无法直接向老人产生质疑，她们还得保有最基本的信任，再等等看吧。
困惑中，方皓想到昨晚在杨姐家的谈话。
“杨姐，你有没有那种时候，就是人感觉很丧，啥都不感兴趣，啥都不想做，但如果顺应了自己的想法，什么都不做又更空虚无聊，更加重了那样的无力感。那种状况就有点像自己将自己往下按，而且那种内在的无力感越强，反而越有力气将自己往黑洞里按……当看到自己处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中时，慌张、绝望、惊恐、无助、被抛弃感全部出现，面对这样的状况，自己却无能为力将自己拉上来……”
“小皓，这是你最近的状态吗？从你的外表似乎看不出来呀？”
“杨姐，人的内心世界可以与外在表现完全不符，我现在是对这句话深有体悟。”
方皓又拿起手旁的酒杯，这次忘了和杨姐碰杯，自己仰头一饮而尽。
“怎么了？最近你都在干什么？如果没有事做，就还是来我们医院帮忙吧，虽然挣的不多，好歹有个忙活。”
“没什么，杨姐，那是我前一段的状态，但幸好我还是爬出来了，虽然很恐怖，都过去了，只是真的很害怕它还会再找上我……我怕，我怕下一次我爬不出来……”
杨姐没有接方皓的话，停了一段时间，尘归尘土归土的一段时间。
“这个我也有过，而且我想很多人都有过。人的情绪是世上最难掌控的，到底什么样的人或事或场景能让一个人产生什么样的情绪，测试一百个人有一百个答案。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凭我自己的经验，一个人越关注什么就会有相应的情感倾向。”
这次轮到杨姐了，她独自将杯里的啤酒送进嘴里，之后略有沉重的说，
“小皓，我之所以和你能走的这么近，是有原因的，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很主动与人交往的人，你对我没有太多了解，但我对你应该说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为什么吗……哦，你可别想歪了，我没有特意打听你的个人隐私。”
方皓没想到杨姐将话头转向这里，意外又不解地看向杨姐。
“我曾经有一个女儿，如果她现在还在的话，和你应该差不多大。”
这是杨姐沉默了一段时间后说出的话，话中的那“曾经”和“如果”让方皓听得不由一惊。在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下，方皓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唯有陪着杨姐继续沉默，两个孤独的人静静地相对而坐。良久还是杨姐打破了这寂静。
“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很漂亮，别人都说她有气质……是呀，她在我眼里是世上最好的孩子。从小只要是她喜欢的，我都会尽力提供给她，她喜欢跳舞，我就找这里最好的舞蹈班送她去上课。她特别喜欢运动，那孩子闲不下来，很活泼好动……我问她想做什么运动，她想都没想说要跆拳道……我对那个还不太了解，只是感觉一个女孩子打打踢踢的不太好。但她一直坚持说想练，特别喜欢。我拗不过她，也给她找了班报名。
那孩子从小就没让我操过心，我和她爸爸都是医务工作者，她爸爸是医生，我是护士。我们工作都很忙，还有隔几天就轮一次的夜班要上，我们俩是一个医院的。很多时候我俩的夜班排在相同的日子，我俩都尽可能的与同事调班，但你也知道医院的人手一向紧张，总不忍心让同事连上两个夜班吧。没有办法，我俩商量后不得已将孩子送回奶奶家……那会儿呀，家里的事太多了，孩子爷爷身体不是很好，离不开家，孩子奶奶还得照顾老伴，我们就只能将孩子送过去。还好她奶奶家离我们并不算太远，坐四五个小时的火车就能到，比我妈家近多了。这样的话，我和她爸想孩子了就能利用休息日去看一看。”
杨姐此时的眼里满是喜悦，确切的说是带有悲凉底蕴的喜悦，尽头终将是一场空空的悲凉。
“那时生活又忙又累，但活着很开心。因为有盼头呀！”
一丝惨淡的笑意从杨姐的嘴角划过，没留下任何的痕迹。
“是呀，现在想想，人啊，不是怕苦怕累怕穷，怕的是没有了盼头。”
之后杨姐再次陷入深深的沉默，她手里的筷子在菜盘上胡乱扒拉着。
“杨姐……”
方皓实在是不忍看着她这样深陷过往，但却没有找出合适的言语，杨姐微抬起手中的筷子轻轻一摆，欲言又止的方皓也就停了下来。
“小皓，你不用说什么，我并不想难为你。没有用的，我听别人说的太多了，那些话是你们认为对我有用的，真的有用没用不还得我自己验证吗？我也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有的人并不知道怎么才是正确的。有那么一些人很执拗的认为自己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如果你没有达到她的效果，反而她还会怪你怎么那么不听劝。
你知道吗？她们所谓的好心实际上是在我的心上再次切割，给我的伤害更大。她们没有亲身经历过我的痛，有什么资格来劝慰我呢？况且，她们并不是真心的希望我好起来，她们只是在我身上寻找她们需求的自我满足。她们其实也是一群可怜的人，需要借助别人的痛苦来存活。
所以我后来基本不与人说起此事，也尽量减少与人的交流。
看看我，喝了点酒就管不住嘴，又瞎唠叨了一大堆没用的，小皓，你别介意，我现在也算是中老年群体中的一员了。都一样，人到岁数，各种不好的毛病就都出现了……”
“哪里，杨姐，你还很年轻。再说了什么是好与不好，从不同的角度去看有不同的结论呀！”
“嗯，对，小皓，你这句话说的对，有时我也在想一些事如果换个角度去思考，似乎真的就能得出不一样，甚或完全相反的结论。”
“杨姐，有时候我挺迷茫的，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想做的迷茫。是在做某件事，有主动意愿的成分，最起码不会让我感到厌烦吧。就是在做的过程中时不时会反复质疑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这个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又能给除了自己以外的别人带来什么……这样的问题我一时答不上来，或者说不能给自己满意的回答，这时我就又会质疑自己是不是在混日子，质疑眼下的事还有没有做下去的必要。一旦我有了这样的开头，就会接连一串连锁反应。我会故意找各种有的没的借口去拖延时间，不再主动积极估做事，都是不得不做的时候才会勉强地做。”
老人今天结束时的状态还不错。看来老人已经适应这样的方式了。方皓在回家的路上反复思索着老人那略有诡异的回述。
存在那样的状态吗？
一个人的记忆居然能追溯到时胚胎形成的初期，而且清晰的画面和声音一直保留？这个在科学上能讲的通吗？
但方皓无法直接向老人产生质疑，她们还得保有最基本的信任，再等等看吧。
困惑中，方皓想到昨晚在杨姐家的谈话。
“杨姐，你有没有那种时候，就是人感觉很丧，啥都不感兴趣，啥都不想做，但如果顺应了自己的想法，什么都不做又更空虚无聊，更加重了那样的无力感。那种状况就有点像自己将自己往下按，而且那种内在的无力感越强，反而越有力气将自己往黑洞里按……当看到自己处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中时，慌张、绝望、惊恐、无助、被抛弃感全部出现，面对这样的状况，自己却无能为力将自己拉上来……”
“小皓，这是你最近的状态吗？从你的外表似乎看不出来呀？”
“杨姐，人的内心世界可以与外在表现完全不符，我现在是对这句话深有体悟。”
方皓又拿起手旁的酒杯，这次忘了和杨姐碰杯，自己仰头一饮而尽。
“怎么了？最近你都在干什么？如果没有事做，就还是来我们医院帮忙吧，虽然挣的不多，好歹有个忙活。”
“没什么，杨姐，那是我前一段的状态，但幸好我还是爬出来了，虽然很恐怖，都过去了，只是真的很害怕它还会再找上我……我怕，我怕下一次我爬不出来……”
杨姐没有接方皓的话，停了一段时间，尘归尘土归土的一段时间。
“这个我也有过，而且我想很多人都有过。人的情绪是世上最难掌控的，到底什么样的人或事或场景能让一个人产生什么样的情绪，测试一百个人有一百个答案。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凭我自己的经验，一个人越关注什么就会有相应的情感倾向。”
这次轮到杨姐了，她独自将杯里的啤酒送进嘴里，之后略有沉重的说，
“小皓，我之所以和你能走的这么近，是有原因的，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很主动与人交往的人，你对我没有太多了解，但我对你应该说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为什么吗……哦，你可别想歪了，我没有特意打听你的个人隐私。”
方皓没想到杨姐将话头转向这里，意外又不解地看向杨姐。
“我曾经有一个女儿，如果她现在还在的话，和你应该差不多大。”
这是杨姐沉默了一段时间后说出的话，话中的那“曾经”和“如果”让方皓听得不由一惊。在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下，方皓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唯有陪着杨姐继续沉默，两个孤独的人静静地相对而坐。良久还是杨姐打破了这寂静。
“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很漂亮，别人都说她有气质……是呀，她在我眼里是世上最好的孩子。从小只要是她喜欢的，我都会尽力提供给她，她喜欢跳舞，我就找这里最好的舞蹈班送她去上课。她特别喜欢运动，那孩子闲不下来，很活泼好动……我问她想做什么运动，她想都没想说要跆拳道……我对那个还不太了解，只是感觉一个女孩子打打踢踢的不太好。但她一直坚持说想练，特别喜欢。我拗不过她，也给她找了班报名。
那孩子从小就没让我操过心，我和她爸爸都是医务工作者，她爸爸是医生，我是护士。我们工作都很忙，还有隔几天就轮一次的夜班要上，我们俩是一个医院的。很多时候我俩的夜班排在相同的日子，我俩都尽可能的与同事调班，但你也知道医院的人手一向紧张，总不忍心让同事连上两个夜班吧。没有办法，我俩商量后不得已将孩子送回奶奶家……那会儿呀，家里的事太多了，孩子爷爷身体不是很好，离不开家，孩子奶奶还得照顾老伴，我们就只能将孩子送过去。还好她奶奶家离我们并不算太远，坐四五个小时的火车就能到，比我妈家近多了。这样的话，我和她爸想孩子了就能利用休息日去看一看。”
杨姐此时的眼里满是喜悦，确切的说是带有悲凉底蕴的喜悦，尽头终将是一场空空的悲凉。
“那时生活又忙又累，但活着很开心。因为有盼头呀！”
一丝惨淡的笑意从杨姐的嘴角划过，没留下任何的痕迹。
“是呀，现在想想，人啊，不是怕苦怕累怕穷，怕的是没有了盼头。”
之后杨姐再次陷入深深的沉默，她手里的筷子在菜盘上胡乱扒拉着。
“杨姐……”
方皓实在是不忍看着她这样深陷过往，但却没有找出合适的言语，杨姐微抬起手中的筷子轻轻一摆，欲言又止的方皓也就停了下来。
“小皓，你不用说什么，我并不想难为你。没有用的，我听别人说的太多了，那些话是你们认为对我有用的，真的有用没用不还得我自己验证吗？我也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有的人并不知道怎么才是正确的。有那么一些人很执拗的认为自己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如果你没有达到她的效果，反而她还会怪你怎么那么不听劝。
你知道吗？她们所谓的好心实际上是在我的心上再次切割，给我的伤害更大。她们没有亲身经历过我的痛，有什么资格来劝慰我呢？况且，她们并不是真心的希望我好起来，她们只是在我身上寻找她们需求的自我满足。她们其实也是一群可怜的人，需要借助别人的痛苦来存活。
所以我后来基本不与人说起此事，也尽量减少与人的交流。
看看我，喝了点酒就管不住嘴，又瞎唠叨了一大堆没用的，小皓，你别介意，我现在也算是中老年群体中的一员了。都一样，人到岁数，各种不好的毛病就都出现了……”
“哪里，杨姐，你还很年轻。再说了什么是好与不好，从不同的角度去看有不同的结论呀！”
“嗯，对，小皓，你这句话说的对，有时我也在想一些事如果换个角度去思考，似乎真的就能得出不一样，甚或完全相反的结论。”
“杨姐，有时候我挺迷茫的，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想做的迷茫。是在做某件事，有主动意愿的成分，最起码不会让我感到厌烦吧。就是在做的过程中时不时会反复质疑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这个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又能给除了自己以外的别人带来什么……这样的问题我一时答不上来，或者说不能给自己满意的回答，这时我就又会质疑自己是不是在混日子，质疑眼下的事还有没有做下去的必要。一旦我有了这样的开头，就会接连一串连锁反应。我会故意找各种有的没的借口去拖延时间，不再主动积极估做事，都是不得不做的时候才会勉强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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