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保育园
我们家那段时间几乎都是妈妈带着我和姐姐生活，爸爸是厂子里的工程师，听别人说是“技术骨干”。好像厂里在那段时间要研究什么新产品，领导安排爸爸带头负责，从那个项目成立后，爸爸就开始很少回家了，每每我想爸爸时会问妈妈，爸爸怎么总不下班？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开始妈妈还能耐心回答我，但我问的太多了，把妈妈问烦了，之后也就不怎么回答我了。
你上过幼儿园吗？几岁去的？不记得了吗？大多数孩子都是三岁以后被送去的。我小时候，厂区家属院里很多孩子都没有上幼儿园就直接到年龄上学了，这不稀奇，那时很多家里都有老人帮着带孩子，做家务。毕竟厂里几乎都是双职工家庭。但我家没有老人，听爸爸说奶奶岁数太大了身体也不好，不想离开家乡了。
“那我也应该有姥姥吧？”
这个问题是我在上幼儿园两年以后问出来的。面对我非常稚嫩又简单的问题，爸爸只是假装有事转身离开，还不无关心地嘱咐我在幼儿园要听阿姨的话，和小朋友好好玩。
爸爸的话听上去既温和又理所应当，但我却怎么也做不到。
我是刚满一周岁就被妈妈送到厂里的“保育园”，那是专为双职工家庭无人照顾幼小孩子开设的。收的都是一周岁以上两岁半以下的小小孩。再大一些的就转到幼儿园里的小班，再小的人家也不收。我在一周岁前都是妈妈带的，妈妈有为期一年的哺乳假，在这段时间妈妈每天都有几个小时的假从厂里回家。我现在还能记得妈妈喘着粗气，将我从用棉被和枕头圏成的“堡垒”里抱出来，总是先急匆匆为我换尿布，偶有的一段时间，妈妈冰凉又略粗糙的手在我柔嫩的身体上悄无声息留下特殊的感觉，我很喜欢那样的感觉。后来我学会翻身，学会爬后，妈妈回来得就更频繁了，呼出的气也更急促了。
“哎呀，你怎么又乱动，这样还困不住你……”
“我不是告诉你别乱爬吗？这多危险……”
“你这孩子怎么打小就这么不听话？”
“……真是弄死人了……”
“……我现在也不明白……我为啥要生下你……”
“……”
妈妈让我折腾烦了，开始讨厌我了。这样的感受我不喜欢。
“下个月初，还是把妹妹送到保育园吧。”
那依然是个冬日的寒冷夜晚，家里热气腾腾，爸爸妈妈和姐姐围在桌子旁吃晚饭，房间中央的火炉上水壶被烧得直冒热气。
“太好了，赶紧把她送去吧，这下家里就安静得可以学习了。”
妈妈的话才落地，姐姐就表示同意。妈妈低下头默默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凌霄，这事你不用参与，妹妹平时很少哭闹，怎么能影响你学习。”
爸爸似乎会有不同意见。
“怎么不影响了？晚上还得喝奶，半夜都不安宁，我能睡好吗？睡不好觉，我白天有精力好好听课吗？”
妈妈还是没有抬头，爸爸不想再和姐姐纠缠，转向妈妈。
“还是太小吧，保育园毕竟是最后一步，现在……”
“送去吧，说实话，每天这么跑来跑去的，又担心着急，我也受不了。保育园里至少一天24小时都有人管，比我照顾的更保靠……”
爸爸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姐姐放下吃完的饭碗，哼着“社会主义好”从我身旁走过，给我带来一丝凉凉的风。
不久我就被妈妈抱到了保育园，当妈妈将我交给一个更年长的女人手里时，我似乎感到了什么，边挣扎边哭着向妈妈伸出双手，妈妈看了我一眼狠心转身走远了。我更加用力地哭闹，但同时抱着我的双臂也更有力，没有能挣脱的希望，只有哭个不停的喊叫。
开始还会有阿姨见我哭的伤心上来抱抱我哄哄我，但很快我没完没了的哭闹引发了园内其他孩子的不安情绪，越来越多的孩子加入了我的阵营，整个大房间响彻了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嚎闹声，夹杂着几位阿姨手忙脚乱的抱怨声。
“这孩子简直就没得说了，怎么能把孩子们都带哭了……”
“赶紧，小张，你把她抱到小屋去，别让她影响其他孩子。等她啥时不哭了再出来。”
那不是大人们口里说的吓唬小孩的“黑屋子”。一扇小窗户高高的开在一侧墙上，有阳光射进来，并不黑，至少在白天是这样的。我被那个叫小张的阿姨强行放进里面，依然哭闹不止，小张阿姨略有厌恶地将我脱手后转身离开并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听到门锁从外面挂上时，我的哭声也一下就停止了，但为时已晚，此时已经没有人关注我了。我站在小屋中央满眼泪水看向这个狭小又陌生的空间。
房间是长条型的小小屋子，应该是个储物间吧。靠墙两侧堆放着小桌椅，被褥还有一些杂物。我并不明白这里是哪里，我四周找四处闻，想找到熟悉的东西，想闻到熟悉的味道，但什么也没有。明白自己处境后恐惧再次包围了我，我再次放声大哭，似乎自己仅能用这样的方式去换来那些让我感到安慰的熟悉的环境。
不知过了多久，我也记不清是怎么回事了，总之等我再睁开眼时，一堆脸出现在我的上方，其中有我熟悉的妈妈，看着妈妈焦急的脸我想起了什么，我用自己弱小的力量还是将妈妈唤来了。
“醒了，醒了，太好了，终于醒了……”
上面那些脸明显放松下来并露出虚伪的笑容在互相传达，唯有我的妈妈依旧一脸焦急。
“哎，你家这个小孩可真是能哭闹，你也不能怪我们，从办园到现在我还真就没见过这么能作人的孩子。”
“是呀，这孩子一哭就停不下来，还连带着其他孩子一起哭了起来，你说我们怎么办？只能暂时将她放在别处，就这样她还是没完没了的哭呀……”
“好不容易我们几个阿姨将小朋友们都哄好了，安顿完后，合计着这下有功夫去管管她了，谁知道就发现这孩子扑在一堆被子里一动不动，当时我们以为孩子哭累了睡着了，就想着抱她去床上睡吧，可谁知道这孩子……”
保育园的园长一脸歉意的样子，正要总结性发言，妈妈止住了她即将表达的决议。
“园长，孩子小给园里带来了这么多麻烦真对不住了。”
妈妈出人意料的态度让之前一直说话的女人们哑口无言，相互看着不知如何对待，最后还是园长挡在前面。
“你看你说的，大家都是一个厂的，都是为厂工作嘛，分工不同而已，千万别这么说。”
“园长，孩子小我会教她的，过后还得让各位阿姨多多照顾，有什么不对的你们可以随便处理，我相信咱们保育园。”
“啊，啊，你这话说的就外道了，咱们和你们父母一样的心思，都是为了孩子们嘛，要不咱们哪能安心工作呢？”
“对，对，园长说的对，我理解，理解……”
我听不懂大人的谈话，但那天妈妈抱着我从厂医院里出来走回家时我很高兴。一路上我用两只小小的胳膊紧紧搂住妈妈瘦弱的脖子，我将脸贴在妈妈温暖的耳旁，用劲吸吮着妈妈特有的味道。
一道冰凉的水滴沿着妈妈的脸庞滑下正好经过的我腮部，顺势流到我的嘴角，我用舌尖好奇地舔了舔，咸的，不好吃。我抬起头看向妈妈，一串串泪水从妈妈的眼眶流了下来，我伸出软软的小手去擦拭它们。
“你怎么就不知道为妈妈想一想呢……为什么就那么不听话……妈妈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你还这么小……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事呢……”
妈妈哽咽着自言自语，我还不会说话，回答不了妈妈的问题。但在妈妈怀里的我能感受她的崩溃，来自妈妈体内那慌乱无力的跳动节奏那么熟悉，记忆里的某部分东西跑了出来，那是让人不舒服的感觉，那时的我无能为力地被动接受。现在不一样了，我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很多，我也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怎么做就能阻止这样感受的再现。
那天晚上爸爸也从厂里匆匆赶回了家。非常难得的一家四口又聚在了一个屋子里。
“我看还是算了吧，孩子太小了……”
爸爸还是之前的那句话。
“再小的孩子也能长大，都有一个过程，明天我再送她去。”
妈妈坚定的语气让爸爸无力反驳。
“幸亏这次发现及时，否则后果……”
“事情的结局无非就两个，有事和没事，现在既然没事就别再想有事了。”
妈妈的决心让爸爸无语的沉默。
“对呀，爸爸，你说她要是在家那样没完没了的哭闹，咱们家成什么样了……”
“凌霄，不要那样说妹妹，如果在家里不会那样的，你作为……”
“不用说她了，妹妹的事由我来解决。”
妈妈再次中止了爸爸的话，将我的事一个人承担下来。爸爸叹着气不再说话。姐姐再次哼着歌走开。
“你今天回家可以吗？现在家里没啥事了，如果忙你就回厂里吧，本来我是不想打扰你的，保育园怕担责才给你打了电话……”
“这怎么能叫打扰呢？妹妹是家里的孩子，我当然应该回来的。不过，的确厂里的事很多。哎，现在厂里的老产品销路不好，效益愈来愈差，这么大的厂，上万职工家属，都得活呀！这新项目的期待……”
“那你赶紧回去吧，家里没啥事了。”
“……就辛苦你了……”
开始妈妈还能耐心回答我，但我问的太多了，把妈妈问烦了，之后也就不怎么回答我了。
你上过幼儿园吗？几岁去的？不记得了吗？大多数孩子都是三岁以后被送去的。我小时候，厂区家属院里很多孩子都没有上幼儿园就直接到年龄上学了，这不稀奇，那时很多家里都有老人帮着带孩子，做家务。毕竟厂里几乎都是双职工家庭。但我家没有老人，听爸爸说奶奶岁数太大了身体也不好，不想离开家乡了。
“那我也应该有姥姥吧？”
这个问题是我在上幼儿园两年以后问出来的。面对我非常稚嫩又简单的问题，爸爸只是假装有事转身离开，还不无关心地嘱咐我在幼儿园要听阿姨的话，和小朋友好好玩。
爸爸的话听上去既温和又理所应当，但我却怎么也做不到。
我是刚满一周岁就被妈妈送到厂里的“保育园”，那是专为双职工家庭无人照顾幼小孩子开设的。收的都是一周岁以上两岁半以下的小小孩。再大一些的就转到幼儿园里的小班，再小的人家也不收。我在一周岁前都是妈妈带的，妈妈有为期一年的哺乳假，在这段时间妈妈每天都有几个小时的假从厂里回家。我现在还能记得妈妈喘着粗气，将我从用棉被和枕头圏成的“堡垒”里抱出来，总是先急匆匆为我换尿布，偶有的一段时间，妈妈冰凉又略粗糙的手在我柔嫩的身体上悄无声息留下特殊的感觉，我很喜欢那样的感觉。后来我学会翻身，学会爬后，妈妈回来得就更频繁了，呼出的气也更急促了。
“哎呀，你怎么又乱动，这样还困不住你……”
“我不是告诉你别乱爬吗？这多危险……”
“你这孩子怎么打小就这么不听话？”
“……真是弄死人了……”
“……我现在也不明白……我为啥要生下你……”
“……”
妈妈让我折腾烦了，开始讨厌我了。这样的感受我不喜欢。
“下个月初，还是把妹妹送到保育园吧。”
那依然是个冬日的寒冷夜晚，家里热气腾腾，爸爸妈妈和姐姐围在桌子旁吃晚饭，房间中央的火炉上水壶被烧得直冒热气。
“太好了，赶紧把她送去吧，这下家里就安静得可以学习了。”
妈妈的话才落地，姐姐就表示同意。妈妈低下头默默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凌霄，这事你不用参与，妹妹平时很少哭闹，怎么能影响你学习。”
爸爸似乎会有不同意见。
“怎么不影响了？晚上还得喝奶，半夜都不安宁，我能睡好吗？睡不好觉，我白天有精力好好听课吗？”
妈妈还是没有抬头，爸爸不想再和姐姐纠缠，转向妈妈。
“还是太小吧，保育园毕竟是最后一步，现在……”
“送去吧，说实话，每天这么跑来跑去的，又担心着急，我也受不了。保育园里至少一天24小时都有人管，比我照顾的更保靠……”
爸爸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姐姐放下吃完的饭碗，哼着“社会主义好”从我身旁走过，给我带来一丝凉凉的风。
不久我就被妈妈抱到了保育园，当妈妈将我交给一个更年长的女人手里时，我似乎感到了什么，边挣扎边哭着向妈妈伸出双手，妈妈看了我一眼狠心转身走远了。我更加用力地哭闹，但同时抱着我的双臂也更有力，没有能挣脱的希望，只有哭个不停的喊叫。
开始还会有阿姨见我哭的伤心上来抱抱我哄哄我，但很快我没完没了的哭闹引发了园内其他孩子的不安情绪，越来越多的孩子加入了我的阵营，整个大房间响彻了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嚎闹声，夹杂着几位阿姨手忙脚乱的抱怨声。
“这孩子简直就没得说了，怎么能把孩子们都带哭了……”
“赶紧，小张，你把她抱到小屋去，别让她影响其他孩子。等她啥时不哭了再出来。”
那不是大人们口里说的吓唬小孩的“黑屋子”。一扇小窗户高高的开在一侧墙上，有阳光射进来，并不黑，至少在白天是这样的。我被那个叫小张的阿姨强行放进里面，依然哭闹不止，小张阿姨略有厌恶地将我脱手后转身离开并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听到门锁从外面挂上时，我的哭声也一下就停止了，但为时已晚，此时已经没有人关注我了。我站在小屋中央满眼泪水看向这个狭小又陌生的空间。
房间是长条型的小小屋子，应该是个储物间吧。靠墙两侧堆放着小桌椅，被褥还有一些杂物。我并不明白这里是哪里，我四周找四处闻，想找到熟悉的东西，想闻到熟悉的味道，但什么也没有。明白自己处境后恐惧再次包围了我，我再次放声大哭，似乎自己仅能用这样的方式去换来那些让我感到安慰的熟悉的环境。
不知过了多久，我也记不清是怎么回事了，总之等我再睁开眼时，一堆脸出现在我的上方，其中有我熟悉的妈妈，看着妈妈焦急的脸我想起了什么，我用自己弱小的力量还是将妈妈唤来了。
“醒了，醒了，太好了，终于醒了……”
上面那些脸明显放松下来并露出虚伪的笑容在互相传达，唯有我的妈妈依旧一脸焦急。
“哎，你家这个小孩可真是能哭闹，你也不能怪我们，从办园到现在我还真就没见过这么能作人的孩子。”
“是呀，这孩子一哭就停不下来，还连带着其他孩子一起哭了起来，你说我们怎么办？只能暂时将她放在别处，就这样她还是没完没了的哭呀……”
“好不容易我们几个阿姨将小朋友们都哄好了，安顿完后，合计着这下有功夫去管管她了，谁知道就发现这孩子扑在一堆被子里一动不动，当时我们以为孩子哭累了睡着了，就想着抱她去床上睡吧，可谁知道这孩子……”
保育园的园长一脸歉意的样子，正要总结性发言，妈妈止住了她即将表达的决议。
“园长，孩子小给园里带来了这么多麻烦真对不住了。”
妈妈出人意料的态度让之前一直说话的女人们哑口无言，相互看着不知如何对待，最后还是园长挡在前面。
“你看你说的，大家都是一个厂的，都是为厂工作嘛，分工不同而已，千万别这么说。”
“园长，孩子小我会教她的，过后还得让各位阿姨多多照顾，有什么不对的你们可以随便处理，我相信咱们保育园。”
“啊，啊，你这话说的就外道了，咱们和你们父母一样的心思，都是为了孩子们嘛，要不咱们哪能安心工作呢？”
“对，对，园长说的对，我理解，理解……”
我听不懂大人的谈话，但那天妈妈抱着我从厂医院里出来走回家时我很高兴。一路上我用两只小小的胳膊紧紧搂住妈妈瘦弱的脖子，我将脸贴在妈妈温暖的耳旁，用劲吸吮着妈妈特有的味道。
一道冰凉的水滴沿着妈妈的脸庞滑下正好经过的我腮部，顺势流到我的嘴角，我用舌尖好奇地舔了舔，咸的，不好吃。我抬起头看向妈妈，一串串泪水从妈妈的眼眶流了下来，我伸出软软的小手去擦拭它们。
“你怎么就不知道为妈妈想一想呢……为什么就那么不听话……妈妈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你还这么小……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事呢……”
妈妈哽咽着自言自语，我还不会说话，回答不了妈妈的问题。但在妈妈怀里的我能感受她的崩溃，来自妈妈体内那慌乱无力的跳动节奏那么熟悉，记忆里的某部分东西跑了出来，那是让人不舒服的感觉，那时的我无能为力地被动接受。现在不一样了，我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很多，我也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怎么做就能阻止这样感受的再现。
那天晚上爸爸也从厂里匆匆赶回了家。非常难得的一家四口又聚在了一个屋子里。
“我看还是算了吧，孩子太小了……”
爸爸还是之前的那句话。
“再小的孩子也能长大，都有一个过程，明天我再送她去。”
妈妈坚定的语气让爸爸无力反驳。
“幸亏这次发现及时，否则后果……”
“事情的结局无非就两个，有事和没事，现在既然没事就别再想有事了。”
妈妈的决心让爸爸无语的沉默。
“对呀，爸爸，你说她要是在家那样没完没了的哭闹，咱们家成什么样了……”
“凌霄，不要那样说妹妹，如果在家里不会那样的，你作为……”
“不用说她了，妹妹的事由我来解决。”
妈妈再次中止了爸爸的话，将我的事一个人承担下来。爸爸叹着气不再说话。姐姐再次哼着歌走开。
“你今天回家可以吗？现在家里没啥事了，如果忙你就回厂里吧，本来我是不想打扰你的，保育园怕担责才给你打了电话……”
“这怎么能叫打扰呢？妹妹是家里的孩子，我当然应该回来的。不过，的确厂里的事很多。哎，现在厂里的老产品销路不好，效益愈来愈差，这么大的厂，上万职工家属，都得活呀！这新项目的期待……”
“那你赶紧回去吧，家里没啥事了。”
“……就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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