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杨姐，我又来了
心烦意乱，一会儿是小英焦虑的脸，一会儿是老人儿时模糊不清的脸，一会儿又是姐姐那故作趾高气扬的神情，再突然又跳转到游乐场中小女孩和小男孩开心欢喜的样子……太混乱，已经不由自主的脑子开始膨胀，方皓用手按着太阳穴强行让自己安定下来。
抬头看向四周，不知自己怎么来到了这里，前方不远处是方皓之前短暂工作的“社区临终关怀医院”。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将方皓推到这里，方皓看了时间：12：10。心想这个时间是杨姐午休时间，于是方皓向医院走去。
入口走廊前端的大厅里聚集着一群人，人群中心是一位中年妇女，神情悲伤无力地倚在旁边两个人身上，人们在劝慰着低语着。外围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在张罗着什么，时而商量一下时而转向悲伤的女人问询，女人恍惚的点着头目光涣散。方皓认出其中一个男人，那是从事殡葬服务的老熊，他的出现只能说明一个事，又有人去世了。
方皓绕开人群向二楼走去，在护士站前方皓向里张望，没看到杨姐的身影，正想向一旁的护士询问，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丽，32号床赶紧收拾一下，下午有新病患入住。”
“好的，杨护士长，我这就去。”
护士站里走出一个年纪稍轻的女孩子，麻利的往手上套白色乳胶手套，一副大干特干的劲头。
“还有，小丽，忙完后你就去休息吧，中午我在这儿值班。”
“那就谢谢杨护士长了。”
年轻女护士开心地一笑，顿时消解了疲惫。方皓转向正朝自己这边走来的杨姐，笑着看她等着被认出。
“欸？小方，怎么是你？你来找我？有事吗？”
“杨姐，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方皓嘟着嘴故作生气的样子。
“你看你这个丫头，是专门来气我的吗？”
杨姐将手中的医用托盘放在护士站里的桌子上，边脱手上的乳胶手套，边冲方皓一甩头，方皓知会她的示意，随她进入护士站里的房间。
“杨姐，不是我夸张，你说怪不怪，我今天不知不觉就来这里了。我想，该不会是杨姐想我了吧，就让老天把我弄来了。”
“你这丫头，嘴越来越会说了，真假先不管，让人听着舒服那倒是真的。”
杨姐也笑了起来，方皓趁着杨姐的好心情继续我的甜言蜜语。
“那还真就对了，杨姐你想我了，我也想杨姐了，于是老天促成了我俩的相会。”
“怎么听上去像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呢？”
“哦？哈哈，还真是呀！”
方皓和杨姐对视着大笑。
“杨姐，，刚才在楼下看到熊大哥了。”
“唉，又送走了一位。才16岁的孩子，在这里住了不到一个月……”
杨姐的话没再继续，方皓了解这里的状况，作为工作人员没有必要过多谈论患者的生死。
杨姐从一旁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份外卖。
“你吃饭没？”
“哦，我一会儿回去吃。”
“也不提前吱一声，这份外卖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哦，这儿有一个桔子，给你吧，省得光看我吃馋着你。”
方皓毫不客气地接过桔子在手里把玩。杨姐打开的盒盖已经飘散出浓郁的辣香味。
“杨姐，你这么能吃辣的呀！”
“对呀，我是四川人，从小就吃惯了辣，没有辣还真吃不下饭。”
方皓继续捏着桔子，若有所思。
“以前呀，我和孩子爸爸口味完全不一样，他对辣极其敏感，害得我吃了很多年没滋没味的饭。现在好了，我不用顾忌了，想吃多辣就多辣。”
“怎么，咱们的医生姐夫口味被你征服过来了吗？”
“嗐，你想的太天真，谁能改变谁呀？离了，自己过就随性了。”
“……”
方皓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沉默地等她过渡。
“我之前没和你说过这事吧，现在过去这么多年，说起来就像说别人的事似的。时间还真是神奇，很多当时过不去的坎，多年以后再回看，简直就是个笑话。
都说到这儿，索性我就讲一讲吧，很多事说一说也就彻底放下了。我和他是在孩子没了后的那年年底就办了手续。谁提出的呢？现在记不清了，也许是我隐讳表达过吧，也许是他间接默认并挑明的吧，总之，那个事一旦放在明面上，我俩反而都感到轻松了。后来我就主动申请来这儿工作了，正好这儿刚组建缺人手，我想彻底了结之前的生活，索性换个新环境也好。这么一说，如果没有之前一系列的事，我还不可能认识你呢，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杨姐，你信命吗？”
“以前不信，现在多少有些信了，但其实吧，说的直白点，我信命是为了心安，是为了麻痹自己。人都需要精神依托的，如果将一切都硬扛起来，会承受不住垮掉的。”
“是不是说我们每一个人都很脆弱呢？”
“脆弱？那是个形容词，太抽象模糊了。的确，我们每一个人可能没有我们自己想的那么强大，但也可能会远超自我预期。这个评比的标准是你心里的那个自己，那个自己不是大众认可的统一标准，是个极其私有化的东西。没有一致的标准，对比就没有意义。”
“哦，还真是那样。”
“关键并不是你怎么想的，重要的是你在现实中如何去做。现实是个虚的存在，看不到摸不到，但它却又真实存在于我们及周边的一切人和物中。现实可以允许你随便想，在心中在头脑中，你海阔天空去想没有任何关系，不受任何约束，也不会为自己古怪或可怕的想法负责，那是你私有的，不触及别人。但现实却对你付诸的行为有约束，一旦你付出了行动，它就不再是你私有的，它已经与周边的人或物产生了关联，尽管有时我们固执的认为那只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但现实并不认可你的固执，再微小的行为都会对周边产生影响，只不过这样的影响或大或小，有没有人在意而已。”
“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要步步小心了？”
“可以这么夸张的说。总之，在现实中我们要为我们的行为负责，不用为我们的想法负责。之前，我一直固执坚守自己的想法，我想着要为孩子好，要照顾老公的生活，要一家人幸福……我的想法多么美好，谁都会这么想。但为什么我却得到了如今的结局，是我的错误行为在现实中得到了惩罚吧……孩子需要我的陪伴，我却将她安放在异地，孩子得不到温暖的爱和保护，生命脆弱地夭折了……孩子的离开，撕裂了我和他表面幸福平静生活的假相，自然家就散了。”
“……”
“看看我还真是能唠叨，说起来就没完。其实我想说的就一句话，在现实中做正确的事，正确的全力以赴去做。”
“等一下，杨姐，你这句话很有深度，我得记下来，好好琢磨。”
看着方皓拿出笔和本认真记录的样子，杨姐无比温柔地对方皓说。
“你这乖巧认真的样子和我女儿一模一样，那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有什么也不和我说，她和我说的最多一句话是：妈妈，你好忙呀！”
方皓惊愕地看向杨姐，杨姐仰头看向窗外的脸突然猛的一甩转向方皓。
“记好了吗？乖孩子。”
“嗯，记好了。”
杨姐笑了笑继续吃着辣味浓郁的饭菜。
“但是，杨姐，我还是有些困惑，很多时候我似乎无力判断事情的正确性？”
方皓深锁眉头歪着头努力思考着。
抬头看向四周，不知自己怎么来到了这里，前方不远处是方皓之前短暂工作的“社区临终关怀医院”。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将方皓推到这里，方皓看了时间：12：10。心想这个时间是杨姐午休时间，于是方皓向医院走去。
入口走廊前端的大厅里聚集着一群人，人群中心是一位中年妇女，神情悲伤无力地倚在旁边两个人身上，人们在劝慰着低语着。外围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在张罗着什么，时而商量一下时而转向悲伤的女人问询，女人恍惚的点着头目光涣散。方皓认出其中一个男人，那是从事殡葬服务的老熊，他的出现只能说明一个事，又有人去世了。
方皓绕开人群向二楼走去，在护士站前方皓向里张望，没看到杨姐的身影，正想向一旁的护士询问，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丽，32号床赶紧收拾一下，下午有新病患入住。”
“好的，杨护士长，我这就去。”
护士站里走出一个年纪稍轻的女孩子，麻利的往手上套白色乳胶手套，一副大干特干的劲头。
“还有，小丽，忙完后你就去休息吧，中午我在这儿值班。”
“那就谢谢杨护士长了。”
年轻女护士开心地一笑，顿时消解了疲惫。方皓转向正朝自己这边走来的杨姐，笑着看她等着被认出。
“欸？小方，怎么是你？你来找我？有事吗？”
“杨姐，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方皓嘟着嘴故作生气的样子。
“你看你这个丫头，是专门来气我的吗？”
杨姐将手中的医用托盘放在护士站里的桌子上，边脱手上的乳胶手套，边冲方皓一甩头，方皓知会她的示意，随她进入护士站里的房间。
“杨姐，不是我夸张，你说怪不怪，我今天不知不觉就来这里了。我想，该不会是杨姐想我了吧，就让老天把我弄来了。”
“你这丫头，嘴越来越会说了，真假先不管，让人听着舒服那倒是真的。”
杨姐也笑了起来，方皓趁着杨姐的好心情继续我的甜言蜜语。
“那还真就对了，杨姐你想我了，我也想杨姐了，于是老天促成了我俩的相会。”
“怎么听上去像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呢？”
“哦？哈哈，还真是呀！”
方皓和杨姐对视着大笑。
“杨姐，，刚才在楼下看到熊大哥了。”
“唉，又送走了一位。才16岁的孩子，在这里住了不到一个月……”
杨姐的话没再继续，方皓了解这里的状况，作为工作人员没有必要过多谈论患者的生死。
杨姐从一旁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份外卖。
“你吃饭没？”
“哦，我一会儿回去吃。”
“也不提前吱一声，这份外卖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哦，这儿有一个桔子，给你吧，省得光看我吃馋着你。”
方皓毫不客气地接过桔子在手里把玩。杨姐打开的盒盖已经飘散出浓郁的辣香味。
“杨姐，你这么能吃辣的呀！”
“对呀，我是四川人，从小就吃惯了辣，没有辣还真吃不下饭。”
方皓继续捏着桔子，若有所思。
“以前呀，我和孩子爸爸口味完全不一样，他对辣极其敏感，害得我吃了很多年没滋没味的饭。现在好了，我不用顾忌了，想吃多辣就多辣。”
“怎么，咱们的医生姐夫口味被你征服过来了吗？”
“嗐，你想的太天真，谁能改变谁呀？离了，自己过就随性了。”
“……”
方皓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沉默地等她过渡。
“我之前没和你说过这事吧，现在过去这么多年，说起来就像说别人的事似的。时间还真是神奇，很多当时过不去的坎，多年以后再回看，简直就是个笑话。
都说到这儿，索性我就讲一讲吧，很多事说一说也就彻底放下了。我和他是在孩子没了后的那年年底就办了手续。谁提出的呢？现在记不清了，也许是我隐讳表达过吧，也许是他间接默认并挑明的吧，总之，那个事一旦放在明面上，我俩反而都感到轻松了。后来我就主动申请来这儿工作了，正好这儿刚组建缺人手，我想彻底了结之前的生活，索性换个新环境也好。这么一说，如果没有之前一系列的事，我还不可能认识你呢，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杨姐，你信命吗？”
“以前不信，现在多少有些信了，但其实吧，说的直白点，我信命是为了心安，是为了麻痹自己。人都需要精神依托的，如果将一切都硬扛起来，会承受不住垮掉的。”
“是不是说我们每一个人都很脆弱呢？”
“脆弱？那是个形容词，太抽象模糊了。的确，我们每一个人可能没有我们自己想的那么强大，但也可能会远超自我预期。这个评比的标准是你心里的那个自己，那个自己不是大众认可的统一标准，是个极其私有化的东西。没有一致的标准，对比就没有意义。”
“哦，还真是那样。”
“关键并不是你怎么想的，重要的是你在现实中如何去做。现实是个虚的存在，看不到摸不到，但它却又真实存在于我们及周边的一切人和物中。现实可以允许你随便想，在心中在头脑中，你海阔天空去想没有任何关系，不受任何约束，也不会为自己古怪或可怕的想法负责，那是你私有的，不触及别人。但现实却对你付诸的行为有约束，一旦你付出了行动，它就不再是你私有的，它已经与周边的人或物产生了关联，尽管有时我们固执的认为那只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但现实并不认可你的固执，再微小的行为都会对周边产生影响，只不过这样的影响或大或小，有没有人在意而已。”
“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要步步小心了？”
“可以这么夸张的说。总之，在现实中我们要为我们的行为负责，不用为我们的想法负责。之前，我一直固执坚守自己的想法，我想着要为孩子好，要照顾老公的生活，要一家人幸福……我的想法多么美好，谁都会这么想。但为什么我却得到了如今的结局，是我的错误行为在现实中得到了惩罚吧……孩子需要我的陪伴，我却将她安放在异地，孩子得不到温暖的爱和保护，生命脆弱地夭折了……孩子的离开，撕裂了我和他表面幸福平静生活的假相，自然家就散了。”
“……”
“看看我还真是能唠叨，说起来就没完。其实我想说的就一句话，在现实中做正确的事，正确的全力以赴去做。”
“等一下，杨姐，你这句话很有深度，我得记下来，好好琢磨。”
看着方皓拿出笔和本认真记录的样子，杨姐无比温柔地对方皓说。
“你这乖巧认真的样子和我女儿一模一样，那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有什么也不和我说，她和我说的最多一句话是：妈妈，你好忙呀！”
方皓惊愕地看向杨姐，杨姐仰头看向窗外的脸突然猛的一甩转向方皓。
“记好了吗？乖孩子。”
“嗯，记好了。”
杨姐笑了笑继续吃着辣味浓郁的饭菜。
“但是，杨姐，我还是有些困惑，很多时候我似乎无力判断事情的正确性？”
方皓深锁眉头歪着头努力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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