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需要多少
方皓来到老人家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怎么意识到时间和路程的经过，似乎是一转眼自己就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不算太近的地方。
“阿姨，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小皓，你今天心情不错呀。又是一年了，时间还真是不等人呀！我还真没想到自己居然又熬过一年……”
今天是老人的第十四次讲述，方皓已陪伴了老人整整十四天了。
那一年的高考过后，很多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姐姐的、我的、妈妈的、爸爸的、小英的、小英妈妈的、邻居家的……很多很多的，似乎都与那一年的高考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联。
那天傍晚，小红姐姐她们走后，我也没有心思再等姐姐了，但我更不敢回家，我害怕面对姐姐的再次质问，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厂生活区大院间漫无目的闲逛，不知不觉又逛到了小英家附近。在平房的转弯处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小英，就已经听到小英家里传出的吵闹声，模糊能辨出女人的哭喊声，东西掉地的破碎声……我本能地皱了皱眉头，略有厌恶地转身离开。
天已经很黑了，我想我还是回去吧，要不就更难处理了。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迈进了家门。出乎我的意料，家里异常安静，妈妈正在厨房做晚饭，看到我后仅仅说了一句话：
“又去哪里玩了？快来帮我把菜洗一下……”
我没敢看向妈妈，先是心虚地向屋子里张望，爸爸那屋的门关着，姐姐房间的门是敞开的。于是我将全部的精力又投向爸爸的房间，我慢慢向前侧耳倾听，爸爸低沉的声音，姐姐偶尔发出疑似哽咽抽泣的声音……不好，我立马想到一定是姐姐在向爸爸告状吧！我一个急转身逃似的来到厨房，慌里慌张地干起活来。
“那个今晚不做，不用洗那个，让你洗的是这堆菜。”
“唉！你今天是怎么了，毛手毛脚的，不是说了吗，那个不用，你怎么……”
妈妈的一再提醒压根没起到任何作用，我的大脑始终胡乱地想着什么，根本无法听到别的。
冒着热气的一碗碗饭菜已经都摆在桌子上了，妈妈让我去叫姐姐吃饭，我看向爸爸那屋依旧紧关的门，没有理会妈妈的话，再次钻进厨房里，胡乱找着事做了起来。
“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说的话怎么一点也听不到？”
妈妈也没有力气再和我较劲下去了，于是自己向屋子里喊着姐姐吃晚饭。人在外屋厨房的我，却是全神贯注的听着爸爸房门内的动静。不知又过了多久，已无法估算时间了，门打开的声音传进我紧张竖起的耳朵。那一刻，我整个人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小妹，吃饭了，你还在那儿瞎忙啥。”
妈妈在里屋不耐烦地催促着我，将我一点点叫醒，我实在没有了借口，再次头皮发麻地蹭进了里屋。
姐姐和妈妈已经开始端碗吃上了，我低着头摸到姐姐一旁的空位，妈妈的唠叨又来了。
“小妹，你今天怎么了？像丢了魂似的。”
此时此刻，妈妈无心的话语像一把利剑朝我劈来，而我却无力躲闪，只能硬着脖梗去承受。我低下的头依旧能感受到姐姐向我投来的目光，但那会是什么样的目光，我不敢抬头辨别。
“凌霄，考完了，总算放松下来了，接下来……”
妈妈终于将话题转向了姐姐。
“放松？怎么会？虽然是考完了，但在我这儿没有放松这两个字。”
姐姐冰冷绝决的语气让妈妈意外的尴尬，家里的温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我端着米汤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将米汤全洒出来，妈妈看到了顺手拿起桌上的抹布，将我面前干净的桌子擦了擦，妈妈无处安放的注意力又回到我这儿。家里的空气让人呼吸困难，晚饭中没有人再说话了。我小心翼翼地低头喝米汤，发出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厌恶。
晚上入睡前，妈妈拖着疲惫的躯体终于上了床。爸爸一直闭着的眼却睁开了。
“那个，家里还有多少钱？”
爸爸问的话显然让妈妈感到了困惑。
“怎么？有什么事吗？”
“唉，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张这个嘴，但实在是……”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那个，凌霄说她考上大学后就去BJ……”
“这个我知道，不是还有两个月才开学吗？我有计划，这两个月我再多找点活，应该就能多攒些她上学的费用了。”
“那个，唉！我也不知该怎么和你说。”
“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说我哪能猜到。”
妈妈的焦急被一身的困倦压得无精打采，但仍强忍住疲乏与爸爸沟通。
“凌霄，那孩子刚刚在晚饭前和我谈了她的想法，她说，唉，凌霄那孩子心里也很苦，我们还是要理解她，这孩子从小就……”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眼，原本就无睡意的我此刻更是紧张地格外清醒。我想爸爸之前一直没找我说姐姐的事，该不是这会儿要讲给妈妈吧！这下可坏了，妈妈要是知道我骗姐姐，又和姐姐的同学撒谎，那我可就……唉，从小到大，我犯错后，爸爸对我一向很温和很宽容，可妈妈就不一样了。所以我宁愿只让爸爸知道，姐姐告诉了爸爸，虽然我心里很害怕，但说心里话，我并不怪姐姐，毕竟是我有错在先，而且我还在姐姐同学面前一错再错。每每想起那两个女生对姐姐的恶毒言语，我虽然气愤却无力发出来，只有深深的内疚留在心里。我已做好准备，无论姐姐如何对我，我都不会反驳，也不再狡辩，我知道自己错了也想要认错。从今晚之前的状况来看，姐姐似乎并没有将这个事扩大开来，我对此已是充满感激。但现在情形似乎要反转了，哎，算了吧，听天由命吧！
“这我明白，她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吧，我会尽力去满足的。”
“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嗯，应该不到一千元，不过这两天我会拿到上月的搬运费，大约有六百元吧，估计到下个月，如果顺利的话，我想我能攒到二千元，就是我们的伙食费会紧一紧了……”
“那个不重要，我们少吃一口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恐怕等不到下个月了。”
“什么意思？”
“这两天就得用钱了。”
“这两天？”
“唉，凌霄那孩子说她现在，不，这两天就想去BJ……”
爸爸只是在和妈妈谈钱的事，开始一头雾水的我并不明白爸爸的真实意图。但此刻我有些明白了，爸爸似乎并没有要提及我和那件事的意思。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小会，旋即再次被揪起，这次是为姐姐后来的事。
“这两天就去？不是高考分还没下来吗？”
“那个不重要了，凌霄对自己的成绩蛮有把握的，她觉得考到BJ应该没有问题。”
“那她现在就去BJ是想散散心去玩吗？那样的话，先给凌霄拿些钱应该是够的。”
“不，凌霄是想直接去BJ了，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这是……”
“你也别问那么多了，那孩子想怎样就怎样吧！BJ那边有她姑妈，住的地方暂时还有，也就两个月，只要一开学，她就会去学校了。只是咱们做父母的不能亏了孩子，毕竟不能给亲戚添太多的负担，凌霄那孩子，你也知道的，她要强，估计也不肯受人接济，所以我想……我不想让孩子在外遭太多罪。”
“我知道了，你说吧，要多少？”
“阿姨，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小皓，你今天心情不错呀。又是一年了，时间还真是不等人呀！我还真没想到自己居然又熬过一年……”
今天是老人的第十四次讲述，方皓已陪伴了老人整整十四天了。
那一年的高考过后，很多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姐姐的、我的、妈妈的、爸爸的、小英的、小英妈妈的、邻居家的……很多很多的，似乎都与那一年的高考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联。
那天傍晚，小红姐姐她们走后，我也没有心思再等姐姐了，但我更不敢回家，我害怕面对姐姐的再次质问，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厂生活区大院间漫无目的闲逛，不知不觉又逛到了小英家附近。在平房的转弯处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小英，就已经听到小英家里传出的吵闹声，模糊能辨出女人的哭喊声，东西掉地的破碎声……我本能地皱了皱眉头，略有厌恶地转身离开。
天已经很黑了，我想我还是回去吧，要不就更难处理了。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迈进了家门。出乎我的意料，家里异常安静，妈妈正在厨房做晚饭，看到我后仅仅说了一句话：
“又去哪里玩了？快来帮我把菜洗一下……”
我没敢看向妈妈，先是心虚地向屋子里张望，爸爸那屋的门关着，姐姐房间的门是敞开的。于是我将全部的精力又投向爸爸的房间，我慢慢向前侧耳倾听，爸爸低沉的声音，姐姐偶尔发出疑似哽咽抽泣的声音……不好，我立马想到一定是姐姐在向爸爸告状吧！我一个急转身逃似的来到厨房，慌里慌张地干起活来。
“那个今晚不做，不用洗那个，让你洗的是这堆菜。”
“唉！你今天是怎么了，毛手毛脚的，不是说了吗，那个不用，你怎么……”
妈妈的一再提醒压根没起到任何作用，我的大脑始终胡乱地想着什么，根本无法听到别的。
冒着热气的一碗碗饭菜已经都摆在桌子上了，妈妈让我去叫姐姐吃饭，我看向爸爸那屋依旧紧关的门，没有理会妈妈的话，再次钻进厨房里，胡乱找着事做了起来。
“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说的话怎么一点也听不到？”
妈妈也没有力气再和我较劲下去了，于是自己向屋子里喊着姐姐吃晚饭。人在外屋厨房的我，却是全神贯注的听着爸爸房门内的动静。不知又过了多久，已无法估算时间了，门打开的声音传进我紧张竖起的耳朵。那一刻，我整个人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小妹，吃饭了，你还在那儿瞎忙啥。”
妈妈在里屋不耐烦地催促着我，将我一点点叫醒，我实在没有了借口，再次头皮发麻地蹭进了里屋。
姐姐和妈妈已经开始端碗吃上了，我低着头摸到姐姐一旁的空位，妈妈的唠叨又来了。
“小妹，你今天怎么了？像丢了魂似的。”
此时此刻，妈妈无心的话语像一把利剑朝我劈来，而我却无力躲闪，只能硬着脖梗去承受。我低下的头依旧能感受到姐姐向我投来的目光，但那会是什么样的目光，我不敢抬头辨别。
“凌霄，考完了，总算放松下来了，接下来……”
妈妈终于将话题转向了姐姐。
“放松？怎么会？虽然是考完了，但在我这儿没有放松这两个字。”
姐姐冰冷绝决的语气让妈妈意外的尴尬，家里的温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我端着米汤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将米汤全洒出来，妈妈看到了顺手拿起桌上的抹布，将我面前干净的桌子擦了擦，妈妈无处安放的注意力又回到我这儿。家里的空气让人呼吸困难，晚饭中没有人再说话了。我小心翼翼地低头喝米汤，发出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厌恶。
晚上入睡前，妈妈拖着疲惫的躯体终于上了床。爸爸一直闭着的眼却睁开了。
“那个，家里还有多少钱？”
爸爸问的话显然让妈妈感到了困惑。
“怎么？有什么事吗？”
“唉，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张这个嘴，但实在是……”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那个，凌霄说她考上大学后就去BJ……”
“这个我知道，不是还有两个月才开学吗？我有计划，这两个月我再多找点活，应该就能多攒些她上学的费用了。”
“那个，唉！我也不知该怎么和你说。”
“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说我哪能猜到。”
妈妈的焦急被一身的困倦压得无精打采，但仍强忍住疲乏与爸爸沟通。
“凌霄，那孩子刚刚在晚饭前和我谈了她的想法，她说，唉，凌霄那孩子心里也很苦，我们还是要理解她，这孩子从小就……”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眼，原本就无睡意的我此刻更是紧张地格外清醒。我想爸爸之前一直没找我说姐姐的事，该不是这会儿要讲给妈妈吧！这下可坏了，妈妈要是知道我骗姐姐，又和姐姐的同学撒谎，那我可就……唉，从小到大，我犯错后，爸爸对我一向很温和很宽容，可妈妈就不一样了。所以我宁愿只让爸爸知道，姐姐告诉了爸爸，虽然我心里很害怕，但说心里话，我并不怪姐姐，毕竟是我有错在先，而且我还在姐姐同学面前一错再错。每每想起那两个女生对姐姐的恶毒言语，我虽然气愤却无力发出来，只有深深的内疚留在心里。我已做好准备，无论姐姐如何对我，我都不会反驳，也不再狡辩，我知道自己错了也想要认错。从今晚之前的状况来看，姐姐似乎并没有将这个事扩大开来，我对此已是充满感激。但现在情形似乎要反转了，哎，算了吧，听天由命吧！
“这我明白，她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吧，我会尽力去满足的。”
“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嗯，应该不到一千元，不过这两天我会拿到上月的搬运费，大约有六百元吧，估计到下个月，如果顺利的话，我想我能攒到二千元，就是我们的伙食费会紧一紧了……”
“那个不重要，我们少吃一口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恐怕等不到下个月了。”
“什么意思？”
“这两天就得用钱了。”
“这两天？”
“唉，凌霄那孩子说她现在，不，这两天就想去BJ……”
爸爸只是在和妈妈谈钱的事，开始一头雾水的我并不明白爸爸的真实意图。但此刻我有些明白了，爸爸似乎并没有要提及我和那件事的意思。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小会，旋即再次被揪起，这次是为姐姐后来的事。
“这两天就去？不是高考分还没下来吗？”
“那个不重要了，凌霄对自己的成绩蛮有把握的，她觉得考到BJ应该没有问题。”
“那她现在就去BJ是想散散心去玩吗？那样的话，先给凌霄拿些钱应该是够的。”
“不，凌霄是想直接去BJ了，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这是……”
“你也别问那么多了，那孩子想怎样就怎样吧！BJ那边有她姑妈，住的地方暂时还有，也就两个月，只要一开学，她就会去学校了。只是咱们做父母的不能亏了孩子，毕竟不能给亲戚添太多的负担，凌霄那孩子，你也知道的，她要强，估计也不肯受人接济，所以我想……我不想让孩子在外遭太多罪。”
“我知道了，你说吧，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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