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快跑吧
我已分不清过了多久，那个黑着灯的房间门打开一道缝，极快地闪出一个人影，与此同时小英妈妈急切的呼喊声立即中断了，院子里恢复了寂静，但也仅仅是非常短暂的寂静，待小英妈妈转身追向那个瘦弱的人影时，又是一阵喧闹的开始。
“金芳，你给我站住。”
我看到小英妈妈略有不甘地停了下来回头对着那间依旧黑灯的屋子大声叫嚷着。
“老田头，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去告你的，你这个不要脸的死老头……”
随着这个声音传开，小英那个瘦小的身影猛的冲了出去，小英妈妈急忙转身追去。我不由自主地从树后面跑了出来，也朝她们的方向去。
“金芳，你别跑，你给我站住。”
“金芳，你能跑到哪里去？你给我站住。”
在小英妈妈锲而不舍的追赶和讨伐声中，在一处略偏僻的地方那个瘦小身影终于停了下来。小英妈妈趁机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金芳，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你让妈的脸往哪儿搁呀？左邻右舍都传遍了，只有我是最后知道的……这，这几天晚上说是去同学家，都是骗我的吗……妈妈的脸呀，都让你丢尽了……”
“你……你别再嚎叫了。”
我听出小英的声音，但那语气是我陌生的，我从未听到过小英这么愤怒的声音。
“金芳，你，你这是在和妈妈说话呢？”
小英妈妈和我一样都不相信这会是小英的话语，小英没有回答，站在空旷的暗处不动。
“还有，这个是怎么回事？是班里的男同学写给你的吗？这也太不要脸了……”
小英妈妈从衣兜里掏出什么甩向小英，在昏黄的灯光下，似乎是纸一样的东西在传动。小英被动地接了过去。
“你偷看我的东西？这个，这个是哪里来的？”
小英愤怒又绝望地狂吼着。
“我偷看？你这个东西已经在你们同学那里传遍了，还是你们老师交给我的，我才知道……”
“不，不可能的，这个不应该在你们手里……你是从哪里偷到手的？绝不可能的……难道……难道……你，你们都是王八蛋，大骗子……”
小英突然像是被什么重物意外猛地打到了似的，痛得嚎叫起来，听得我心里直突突。
“金芳，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前的你多乖巧，让妈妈……”
“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听见你说话就恶心。”
“金芳，你，你怎么这么对妈妈说话？”
“那你想让我怎么对你说话？像以前那样？我受够了，我已经装不下去了，你让我恶心……”
“金芳，你，你太不像话了，妈妈把你带这么大容易吗，妈妈一个人受尽别人的白眼……”
“不要再说了，我不是让你闭嘴吗，你怎么听不见？你那些破事有什么可说的，还说我给你丢脸了，你还有脸吧？你早就自己把自己的脸丢尽了……”
“啪”的一声，对抗的声音戛然而止，小英妈妈在空中飞舞的手完美又利落的划了个弧线，却不知道如何收尾，停在半空中。
“……我不想有你这样的妈……”
丢下这句绝决撕裂的喊声后，小英用力甩开妈妈的手，向着更暗处跑去。只留下小英妈妈僵硬的身躯在昏黄的路灯下凝固着，但很快她突然再次发出更加撕心裂肺的狂喊。
“你去死吧，你死了，我也就没有牵挂了，去死吧，咱俩都死了就都解脱了……”
我害怕小英妈妈疯子一般的言语，我从路口的另一条叉道跑开，估摸着小英闪过的方向追了过去。在路的尽头处，一个奔跑的人影闪过，我加快步伐毫不犹豫地追，向右拐后那个人影再次消失在路口的左侧，等我气喘吁吁地跟过去，才发现不知怎么绕的，前方出现的是封闭的中学。我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从铁门的缝隙处挤了进去。前几天的一幕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待人影冲进教学楼完全消失后，我竟然僵在原地不敢再追……
那晚我是怎么回家的已经完全记不起了，到家时天已经很晚了，邻居家的灯都已熄了，只有我家外屋还亮着黄蒙蒙的灯。我担心妈妈会责问我，正想怎么回答时却探头发现家里的状态与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妈妈歪在沙发上疲惫地睡着，爸爸那屋的灯一直也没打开过，估计爸爸也已经睡了吧，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仿佛刚刚的惊恐如同一场恶梦般虚幻。我踮着脚偷偷钻进姐姐的房间，那个已经被我占有的房间，爬上床蒙上被单，昏昏沉沉闭上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我被吓醒时已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梦里那个疯女人抓住我向我讨要小英，她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犹如发生在耳边真切的声音，我猛的一颤睁开了眼，疯女人立即消失了，但那绝望的哭嚎声却清晰还在。我动了动手试着用力掐了自己，有痛感，那么现在不是在做梦。哭嚎声明明还在，很近，我突然分辨出那是妈妈的声音，妈妈从未有过的哀嚎声，我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冲出了房门。
眼前的情形让我呆立在门口，外屋有好多人，大家都在向爸爸那屋看去，外围的几个人听到我这边的动静，转向我。他们陌生的脸上都有着一样的神情，如同看着一只流浪狗般充满同情，但又略有嫌恶。
我想向爸爸妈妈屋去，却被几个邻居阿姨拦住了，她们让我回到姐姐的房间，并关上了门，告诉我暂时先不要出来。我听话地呆在屋子里，将耳朵紧紧贴向门缝。
“你说这冯工怎么这么想不开，唉，可怜的人呀，躺了这么多年，可惜呀……”
“是呀，躺在床上哪来的药？整整两瓶全都吃了，哪能不要命……”
“这情况应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刚才肖医生不是说了吗，身子早就凉了，至少是昨天上午吃的，你说她们娘俩怎么就没早发现呢？不会是……”
“嘿，可不敢瞎说，这个事没有依据不能乱讲的。”
……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乱成模糊的一团，我的头脑没有了辨识能力，我瘫坐在地上顿感天旋地转。很久或者不久，妈妈的哭声再次将我唤醒，我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的场景，它们相互连接在一起，如变魔术般呈现出另一个完全不同，意想不到的现实……
我不敢面对任何人，此时的我只想逃离，离开这如噩梦般的现实。我浑身颤抖惊慌地环顾四周，眼睛最终盯向窗户不动，不知哪来的力气我从地上站了起来踩着椅子和桌子，推开窗户跳了出去，飞奔向未知的远方……
耳边的嘈杂声却还在，我拼命地跑想摆脱它们。此时此刻我只想到了小英，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我知道小英会给我安抚，我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跑到封闭的中学，浑身哆嗦地从铁门的缝隙里挤了进去……
“金芳，你给我站住。”
我看到小英妈妈略有不甘地停了下来回头对着那间依旧黑灯的屋子大声叫嚷着。
“老田头，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去告你的，你这个不要脸的死老头……”
随着这个声音传开，小英那个瘦小的身影猛的冲了出去，小英妈妈急忙转身追去。我不由自主地从树后面跑了出来，也朝她们的方向去。
“金芳，你别跑，你给我站住。”
“金芳，你能跑到哪里去？你给我站住。”
在小英妈妈锲而不舍的追赶和讨伐声中，在一处略偏僻的地方那个瘦小身影终于停了下来。小英妈妈趁机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金芳，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你让妈的脸往哪儿搁呀？左邻右舍都传遍了，只有我是最后知道的……这，这几天晚上说是去同学家，都是骗我的吗……妈妈的脸呀，都让你丢尽了……”
“你……你别再嚎叫了。”
我听出小英的声音，但那语气是我陌生的，我从未听到过小英这么愤怒的声音。
“金芳，你，你这是在和妈妈说话呢？”
小英妈妈和我一样都不相信这会是小英的话语，小英没有回答，站在空旷的暗处不动。
“还有，这个是怎么回事？是班里的男同学写给你的吗？这也太不要脸了……”
小英妈妈从衣兜里掏出什么甩向小英，在昏黄的灯光下，似乎是纸一样的东西在传动。小英被动地接了过去。
“你偷看我的东西？这个，这个是哪里来的？”
小英愤怒又绝望地狂吼着。
“我偷看？你这个东西已经在你们同学那里传遍了，还是你们老师交给我的，我才知道……”
“不，不可能的，这个不应该在你们手里……你是从哪里偷到手的？绝不可能的……难道……难道……你，你们都是王八蛋，大骗子……”
小英突然像是被什么重物意外猛地打到了似的，痛得嚎叫起来，听得我心里直突突。
“金芳，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前的你多乖巧，让妈妈……”
“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听见你说话就恶心。”
“金芳，你，你怎么这么对妈妈说话？”
“那你想让我怎么对你说话？像以前那样？我受够了，我已经装不下去了，你让我恶心……”
“金芳，你，你太不像话了，妈妈把你带这么大容易吗，妈妈一个人受尽别人的白眼……”
“不要再说了，我不是让你闭嘴吗，你怎么听不见？你那些破事有什么可说的，还说我给你丢脸了，你还有脸吧？你早就自己把自己的脸丢尽了……”
“啪”的一声，对抗的声音戛然而止，小英妈妈在空中飞舞的手完美又利落的划了个弧线，却不知道如何收尾，停在半空中。
“……我不想有你这样的妈……”
丢下这句绝决撕裂的喊声后，小英用力甩开妈妈的手，向着更暗处跑去。只留下小英妈妈僵硬的身躯在昏黄的路灯下凝固着，但很快她突然再次发出更加撕心裂肺的狂喊。
“你去死吧，你死了，我也就没有牵挂了，去死吧，咱俩都死了就都解脱了……”
我害怕小英妈妈疯子一般的言语，我从路口的另一条叉道跑开，估摸着小英闪过的方向追了过去。在路的尽头处，一个奔跑的人影闪过，我加快步伐毫不犹豫地追，向右拐后那个人影再次消失在路口的左侧，等我气喘吁吁地跟过去，才发现不知怎么绕的，前方出现的是封闭的中学。我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从铁门的缝隙处挤了进去。前几天的一幕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待人影冲进教学楼完全消失后，我竟然僵在原地不敢再追……
那晚我是怎么回家的已经完全记不起了，到家时天已经很晚了，邻居家的灯都已熄了，只有我家外屋还亮着黄蒙蒙的灯。我担心妈妈会责问我，正想怎么回答时却探头发现家里的状态与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妈妈歪在沙发上疲惫地睡着，爸爸那屋的灯一直也没打开过，估计爸爸也已经睡了吧，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仿佛刚刚的惊恐如同一场恶梦般虚幻。我踮着脚偷偷钻进姐姐的房间，那个已经被我占有的房间，爬上床蒙上被单，昏昏沉沉闭上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我被吓醒时已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梦里那个疯女人抓住我向我讨要小英，她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犹如发生在耳边真切的声音，我猛的一颤睁开了眼，疯女人立即消失了，但那绝望的哭嚎声却清晰还在。我动了动手试着用力掐了自己，有痛感，那么现在不是在做梦。哭嚎声明明还在，很近，我突然分辨出那是妈妈的声音，妈妈从未有过的哀嚎声，我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冲出了房门。
眼前的情形让我呆立在门口，外屋有好多人，大家都在向爸爸那屋看去，外围的几个人听到我这边的动静，转向我。他们陌生的脸上都有着一样的神情，如同看着一只流浪狗般充满同情，但又略有嫌恶。
我想向爸爸妈妈屋去，却被几个邻居阿姨拦住了，她们让我回到姐姐的房间，并关上了门，告诉我暂时先不要出来。我听话地呆在屋子里，将耳朵紧紧贴向门缝。
“你说这冯工怎么这么想不开，唉，可怜的人呀，躺了这么多年，可惜呀……”
“是呀，躺在床上哪来的药？整整两瓶全都吃了，哪能不要命……”
“这情况应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刚才肖医生不是说了吗，身子早就凉了，至少是昨天上午吃的，你说她们娘俩怎么就没早发现呢？不会是……”
“嘿，可不敢瞎说，这个事没有依据不能乱讲的。”
……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乱成模糊的一团，我的头脑没有了辨识能力，我瘫坐在地上顿感天旋地转。很久或者不久，妈妈的哭声再次将我唤醒，我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的场景，它们相互连接在一起，如变魔术般呈现出另一个完全不同，意想不到的现实……
我不敢面对任何人，此时的我只想逃离，离开这如噩梦般的现实。我浑身颤抖惊慌地环顾四周，眼睛最终盯向窗户不动，不知哪来的力气我从地上站了起来踩着椅子和桌子，推开窗户跳了出去，飞奔向未知的远方……
耳边的嘈杂声却还在，我拼命地跑想摆脱它们。此时此刻我只想到了小英，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我知道小英会给我安抚，我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跑到封闭的中学，浑身哆嗦地从铁门的缝隙里挤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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