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我不正常？
“我可以问你个与此事无关的问题吗？”
孙卓合上手上的笔记本，将笔插入笔帽，然后羞涩又好奇地看着方皓。
“什么？”
方皓顿感紧张，生怕他会向自己提出令人尴尬的问题。
“别紧张，我有分寸。我只是很好奇，像你这么年轻的女孩，是怎么选择做这个的？”
“嗯？”
方皓似乎没明白孙卓的意图。
“我是说，你这样的女孩正常情况下不是会去公司或别的什么单位规规矩矩上班吗，怎么想做临终老人故事记录呢？”
“按你说的，我是不正常？不规矩了？”
方皓有些不服的反问他。
“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个人嘴笨，你千万别见怪，我绝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
方皓看着孙卓慌乱的样子，就更想与他调侃了，这么做自己觉得很开心。
“我，我……”
孙卓被方皓弄的更加不知所措，方皓笑着为他解围。
“我之所以会做这个，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和你讲不明白，但我想告诉你，现在的确有许多人有倾诉的愿望，考虑到种种因素的顾虑吧，他们并不是都能与身边的亲友讲述的，如果是一个陌生的有专业素养的且能让他信得过的人，他们反倒能放松地去将深埋内心的东西全部讲出来……
“你也应该能有感受吧？现实生活中随着岁月的累积，其实我们在生活的过往中都会有放不下的遗憾，或大或小，或轻或重吧。有的人会轻而易举将之随口反复说出，有的人则会默默地将之埋在心里。但你知道吗？能说出来的那都还不算是个事，真正让一个人撕心裂肺的事是无法轻易说出来的……
“沉重的生活从来不会怜悯任何一个人，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不断释放积压在心里的东西，只是方式有所不同而已。而对于即将走到人生终点的人来说，他们需要将内心埋藏已久的东西释放出来的愿望会更加迫切，毕竟谁也不想将今生的苦难带走，不是吗？
“在与他们接触后，我才真正了解到，一个人活在世上一趟，‘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是什么意思，他们需要放下此生尘世间的一切恩怨，轻身离开，正如轻身来到时这个世界时一样，这样才算是个完整的循环……
“我也亲眼见过无法释怀的老人在最后一刻痛苦的‘死不冥目’，我觉得如果让老人那样离去，是我们做为晚辈最大的不孝……所以我就尝试去做了这个事。”
孙卓张着嘴一脸的震惊表情呆呆看向窗外的什么地方，方皓看着他，孙卓也没有注意到方皓正在看他，等了一会儿，孙卓也没有要说一句话的意思。
“让你见笑了，可能这只是我个人过于单纯的想法，有些理想化了……”
方皓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似乎真的只是完全出于自我，自己之前并未与同龄人交流过，此刻看到孙卓的表情，方皓的自信有些动摇，出现了底气不足的虚弱和不被理解的羞辱。
在方皓再次停下来后，孙卓依旧是那个样子愣在对面，方皓觉得他应该是没有听或者说并没有重视自己的想法，明显孙卓已经在想别的了。被冒犯后的羞辱感完全笼上了方皓，方皓觉得自己好无聊，于是她站了起来想要逃离。
在方皓绕过桌子经过孙卓时，孙卓像触电般弹起，一把抓住了方皓的胳膊。方皓被突如其来的触碰着实吓了一跳，不禁失声叫了一下。结果事情反转了，孙卓反被方皓发出的尖叫吓到了，他急忙松开抓住方皓的手，他俩都是一脸的慌恐面对面而立。
还是孙卓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的脸通红，手不知该放何处在空中乱舞着。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方皓轻抚着刚才被孙卓用力抓过的胳膊，尚有一丝余痛验证着刚刚发生的事，既荒唐又意外。方皓一脸不悦的说：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别，你别走，我还有事。”
“哦？”
“那，那个，你是不是生气了？”
孙卓小心翼翼却问得这么直接，方皓既好气又好笑他的窘迫样儿。
“你说呢？”
“我，我看你好像是生气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就生气了。”
孙卓终于知道手该放哪里了，两只手轮换着摩擦后脑勺。方皓被他气的直想笑。
“你这个人，听人家说话跑神……”
“哦？我没有呀！”
“怎么没有，你那样子……”
“哦，不，你误会了，我是在思考。”
“思考？”
“嗯，对，你刚才说的，我一个字都没漏下。你说的那些话是我头一次听到……”
“所以，所以我说是我太理想化了。”
“不，不是那个意思，你又误会了。”
“我又？”
“哎，你让我把话说完，怎么我越解释却越糊涂了呢？今天我这是怎么了，笨的要命！”
看到孙卓一脸焦急的样子，方皓不忍心再折磨他了，索性安静回到原来的位置再次坐了下来。孙卓见方皓坐下来，明显也轻松了许多，他也坐下。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孙卓平静后的第一句话让方皓捉摸不定，尽管诧异，但方皓还是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让他说下去。
“你真的很不一般。你的想法不是我们这样的年轻人能理解的，但我想我现在完全能理解，你很了不起。
“说真的，很多事都是只有经历过后认真反思才能悟明白。而我们很多人只是在匆匆地赶路，路上遇到了什么，对我们有什么影响，似乎并没有去想，遇到看到而已，再继续走下去后也就将之前的丢了，手里眼里只有当下的那些。
“我之前也曾困惑过，自己选择了警察这个特殊的职业，最初的想法是想有所作为，像历史上那些有名的侦探一样，什么疑难的大案都不在话下，那种所向披靡的英雄感，你了解吗？我就是为那种感觉来的。但这几年我所做的一切，让我倍感失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老百姓家长里短的事。这让我既无奈又无力改变。
“但刚刚你的想法突然启发了我，什么大事小事的，其实归根结底都会是与我们身边每一个普通的个体相关，做好每一个个体的工作，不就自然累积成一件大大小小的事件吗？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原来是犯了好高骛远的毛病，谢谢你，真的，要不是你的启发，我还不知道会迷茫到时什么时候呢！”
“哦？能让你联系起这？倒让我感到很意外。”
“是呀，但我也有意外的收获，可能只是正好被你说的那些击中了我的那个点吧，巧合？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个‘死不瞑目’，我还真有切身感受。”
“你，你会有切身感受？”
“对，我有。哦，不，别误会，是发生在我爷爷身上的。当你说到‘死不瞑目’时，我头脑里立马浮现出我爷爷去世时的样子。
“我爷爷就是‘死不瞑目’，那时候爸爸和大伯帮爷爷合眼，却怎么也无法让他闭上，我那时还小，看到爷爷双目圆睁地样子吓哭了，爸爸安抚我说，爷爷是个有故事的人，一定是心里有事没能放下才不肯合眼。大伯在一旁跪地哭着说，爸，儿子不孝，没能让您安然离去，如果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就托梦给儿子，儿子一定按您的要求去办，爸，您就闭上眼安心地去吧……
“经我大伯这么一念叨，你还别说，真的很神奇，大伯再用手去给爷爷合眼真的就合上了。那时候我太小，全当看热闹了，但听你这么说，现在再想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触。的确，你说的很有道理。”
孙卓感同身受的经历也着实让方皓吃惊，没想到他能这样的认同自己。
“早认识你就好了，爷爷如果在走之前也能遇到你那该多好……”
孙卓似乎已深陷回忆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胡言乱语。
“嗨，你醒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方皓用手在他发呆的眼前乱晃，孙卓猛的惊醒了，又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不好意思，这次是真的跑神了。”
“那你自己在这儿慢慢跑神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方皓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临近中午，该回去了，还有许多事要做，这一上午发生的事太乱了，自己得回去好好理一下。
“啊？你不会又生气了吧？”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是气吹起来的吗？总生气呀！”
方皓半开玩笑的调侃让孙卓笑起来。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我得回去整理老人的讲述，你也抓紧时间工作吧，希望我们下次再见面时会有更清晰的结论。”
“收到，我一定尽力去调查清楚。”
孙卓用标准的警察站姿对着方皓严肃地做着保证，仿佛方皓是他组织上的领导般。方皓被他的样子弄的哭笑不得……
孙卓合上手上的笔记本，将笔插入笔帽，然后羞涩又好奇地看着方皓。
“什么？”
方皓顿感紧张，生怕他会向自己提出令人尴尬的问题。
“别紧张，我有分寸。我只是很好奇，像你这么年轻的女孩，是怎么选择做这个的？”
“嗯？”
方皓似乎没明白孙卓的意图。
“我是说，你这样的女孩正常情况下不是会去公司或别的什么单位规规矩矩上班吗，怎么想做临终老人故事记录呢？”
“按你说的，我是不正常？不规矩了？”
方皓有些不服的反问他。
“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个人嘴笨，你千万别见怪，我绝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
方皓看着孙卓慌乱的样子，就更想与他调侃了，这么做自己觉得很开心。
“我，我……”
孙卓被方皓弄的更加不知所措，方皓笑着为他解围。
“我之所以会做这个，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和你讲不明白，但我想告诉你，现在的确有许多人有倾诉的愿望，考虑到种种因素的顾虑吧，他们并不是都能与身边的亲友讲述的，如果是一个陌生的有专业素养的且能让他信得过的人，他们反倒能放松地去将深埋内心的东西全部讲出来……
“你也应该能有感受吧？现实生活中随着岁月的累积，其实我们在生活的过往中都会有放不下的遗憾，或大或小，或轻或重吧。有的人会轻而易举将之随口反复说出，有的人则会默默地将之埋在心里。但你知道吗？能说出来的那都还不算是个事，真正让一个人撕心裂肺的事是无法轻易说出来的……
“沉重的生活从来不会怜悯任何一个人，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不断释放积压在心里的东西，只是方式有所不同而已。而对于即将走到人生终点的人来说，他们需要将内心埋藏已久的东西释放出来的愿望会更加迫切，毕竟谁也不想将今生的苦难带走，不是吗？
“在与他们接触后，我才真正了解到，一个人活在世上一趟，‘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是什么意思，他们需要放下此生尘世间的一切恩怨，轻身离开，正如轻身来到时这个世界时一样，这样才算是个完整的循环……
“我也亲眼见过无法释怀的老人在最后一刻痛苦的‘死不冥目’，我觉得如果让老人那样离去，是我们做为晚辈最大的不孝……所以我就尝试去做了这个事。”
孙卓张着嘴一脸的震惊表情呆呆看向窗外的什么地方，方皓看着他，孙卓也没有注意到方皓正在看他，等了一会儿，孙卓也没有要说一句话的意思。
“让你见笑了，可能这只是我个人过于单纯的想法，有些理想化了……”
方皓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似乎真的只是完全出于自我，自己之前并未与同龄人交流过，此刻看到孙卓的表情，方皓的自信有些动摇，出现了底气不足的虚弱和不被理解的羞辱。
在方皓再次停下来后，孙卓依旧是那个样子愣在对面，方皓觉得他应该是没有听或者说并没有重视自己的想法，明显孙卓已经在想别的了。被冒犯后的羞辱感完全笼上了方皓，方皓觉得自己好无聊，于是她站了起来想要逃离。
在方皓绕过桌子经过孙卓时，孙卓像触电般弹起，一把抓住了方皓的胳膊。方皓被突如其来的触碰着实吓了一跳，不禁失声叫了一下。结果事情反转了，孙卓反被方皓发出的尖叫吓到了，他急忙松开抓住方皓的手，他俩都是一脸的慌恐面对面而立。
还是孙卓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的脸通红，手不知该放何处在空中乱舞着。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方皓轻抚着刚才被孙卓用力抓过的胳膊，尚有一丝余痛验证着刚刚发生的事，既荒唐又意外。方皓一脸不悦的说：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别，你别走，我还有事。”
“哦？”
“那，那个，你是不是生气了？”
孙卓小心翼翼却问得这么直接，方皓既好气又好笑他的窘迫样儿。
“你说呢？”
“我，我看你好像是生气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就生气了。”
孙卓终于知道手该放哪里了，两只手轮换着摩擦后脑勺。方皓被他气的直想笑。
“你这个人，听人家说话跑神……”
“哦？我没有呀！”
“怎么没有，你那样子……”
“哦，不，你误会了，我是在思考。”
“思考？”
“嗯，对，你刚才说的，我一个字都没漏下。你说的那些话是我头一次听到……”
“所以，所以我说是我太理想化了。”
“不，不是那个意思，你又误会了。”
“我又？”
“哎，你让我把话说完，怎么我越解释却越糊涂了呢？今天我这是怎么了，笨的要命！”
看到孙卓一脸焦急的样子，方皓不忍心再折磨他了，索性安静回到原来的位置再次坐了下来。孙卓见方皓坐下来，明显也轻松了许多，他也坐下。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孙卓平静后的第一句话让方皓捉摸不定，尽管诧异，但方皓还是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让他说下去。
“你真的很不一般。你的想法不是我们这样的年轻人能理解的，但我想我现在完全能理解，你很了不起。
“说真的，很多事都是只有经历过后认真反思才能悟明白。而我们很多人只是在匆匆地赶路，路上遇到了什么，对我们有什么影响，似乎并没有去想，遇到看到而已，再继续走下去后也就将之前的丢了，手里眼里只有当下的那些。
“我之前也曾困惑过，自己选择了警察这个特殊的职业，最初的想法是想有所作为，像历史上那些有名的侦探一样，什么疑难的大案都不在话下，那种所向披靡的英雄感，你了解吗？我就是为那种感觉来的。但这几年我所做的一切，让我倍感失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老百姓家长里短的事。这让我既无奈又无力改变。
“但刚刚你的想法突然启发了我，什么大事小事的，其实归根结底都会是与我们身边每一个普通的个体相关，做好每一个个体的工作，不就自然累积成一件大大小小的事件吗？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原来是犯了好高骛远的毛病，谢谢你，真的，要不是你的启发，我还不知道会迷茫到时什么时候呢！”
“哦？能让你联系起这？倒让我感到很意外。”
“是呀，但我也有意外的收获，可能只是正好被你说的那些击中了我的那个点吧，巧合？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个‘死不瞑目’，我还真有切身感受。”
“你，你会有切身感受？”
“对，我有。哦，不，别误会，是发生在我爷爷身上的。当你说到‘死不瞑目’时，我头脑里立马浮现出我爷爷去世时的样子。
“我爷爷就是‘死不瞑目’，那时候爸爸和大伯帮爷爷合眼，却怎么也无法让他闭上，我那时还小，看到爷爷双目圆睁地样子吓哭了，爸爸安抚我说，爷爷是个有故事的人，一定是心里有事没能放下才不肯合眼。大伯在一旁跪地哭着说，爸，儿子不孝，没能让您安然离去，如果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就托梦给儿子，儿子一定按您的要求去办，爸，您就闭上眼安心地去吧……
“经我大伯这么一念叨，你还别说，真的很神奇，大伯再用手去给爷爷合眼真的就合上了。那时候我太小，全当看热闹了，但听你这么说，现在再想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触。的确，你说的很有道理。”
孙卓感同身受的经历也着实让方皓吃惊，没想到他能这样的认同自己。
“早认识你就好了，爷爷如果在走之前也能遇到你那该多好……”
孙卓似乎已深陷回忆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胡言乱语。
“嗨，你醒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方皓用手在他发呆的眼前乱晃，孙卓猛的惊醒了，又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不好意思，这次是真的跑神了。”
“那你自己在这儿慢慢跑神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方皓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临近中午，该回去了，还有许多事要做，这一上午发生的事太乱了，自己得回去好好理一下。
“啊？你不会又生气了吧？”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是气吹起来的吗？总生气呀！”
方皓半开玩笑的调侃让孙卓笑起来。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我得回去整理老人的讲述，你也抓紧时间工作吧，希望我们下次再见面时会有更清晰的结论。”
“收到，我一定尽力去调查清楚。”
孙卓用标准的警察站姿对着方皓严肃地做着保证，仿佛方皓是他组织上的领导般。方皓被他的样子弄的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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