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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诚哥回到宿舍时,近12点了,他看到李儒墨拿着一本书,坐在那里发呆,连自己进来都没留意到。于是想捉弄他,吓他一下,结果刚鬼鬼祟祟地走过去,就听他开口了:“别闹,今天挂彩了,闹不动。”

    “啊?你受伤了?严不严重?”听到李儒墨受伤,他也是一惊,忙问道。

    “小伤。”李儒墨抬了抬受伤的手。

    “这又是跟谁干仗了?”

    李儒墨翻了个白眼:“劳资像整天跟人干仗的么?”

    “有时候还是挺像的。”想到之前李儒墨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诚哥也不知道哪个才是李儒墨真实的一面:“怎么搞的?”

    “爬山的时候摔的。”

    “其他地方没事吧?”

    “没事儿。”

    “哦,那就好。”说完,诚哥便要拿东西去洗漱。

    “你最近,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呢?”李儒墨突然开口说。

    “我?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李儒墨在他身上嗅了嗅,一挑眉:“没有女人的香水味,老实交代,是不是勾搭上哪个野男人了?”

    “锤子!你瞎说什么!”如果换做别人面前,他还能装作理直气壮,可是面前这个人,是被室友吹得神乎其神的“大师”,他多少有点心虚。

    “没有就好,洗洗睡吧。”李儒墨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又让许钰诚摸不清他是什么想法了。

    宿舍里就两个人,平时通宵达旦灯火通明的夜生活也没有了。

    许钰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李儒墨也没睡着,想着白天的发生的种种,困意全无,先是白天那场梦,当时的情境下,他没来得及细想,可是现在觉得那个梦出现得蹊跷,

    自打他爷爷过世后,他便再也没有梦见过他老人家了,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关于他的记忆,就像是被删除了一般,让他回忆起旧事的引线,是因为吕阳初看夕阳时的神情。而今天梦到过去,也是因为跟他在一起,最后出现的却是吕阳初的脸,这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回想起来,他与吕阳初建立起来的情感,很多都与爷爷息息相关,亦或者说,他对吕阳初那种复杂的感情,他也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性质,如果只是因为吕阳初身上有他爷爷的影子,那些内心的悸动又怎么解释呢?

    他爷爷曾说过,一个人的眼睛里,装着自己的过去。他们有相似的眼神,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拥有相似的过去呢?李儒墨想起他爷爷年少成名,却遭逢乱世,幼子在逃难的途中不幸夭折,后来又得一女,却不及周岁就夭折了,不久后妻子也因沉疴离世。好不容易乱世得平,回到故土,却因成分问题遭了难,受尽折磨,祖宅被烧,上万藏书付之一炬,心如死灰的他半道半俗,带着他舍命保下的书逃到与世隔绝的李家沟。后虽平反,但他以“心已死,处处皆可为家”为由,留在了李家沟。吕阳初是否也是经历了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所以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呢?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吕阳初的出现便不是偶然,自己又将在这样的轮回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往事和谜团充斥着李儒墨的脑海,但他似乎隐隐之间看到了那条路,那条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路。

    “大师,睡着了吗?”突然下铺传来许钰诚的声音

    “没。”

    “啊?你怎么还没睡啊?都三点多了。”

    “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

    “你小子,不是想趁我睡着了向我表白吧?”李儒墨打趣道。

    “锤子!我就是有些事想不明白,但不知道怎么说。”

    “我知道。”

    “你知道?”诚哥一时有点心虚。

    “你当大师是白叫的吗?

    “对哦,你什么都能看得通透,不像我,什么都蒙在鼓里。”

    “你听过你的心吗?”

    “听?我的心?”许钰诚不明所以。

    “有时候,大脑告诉你的,未必是真的,你的心告诉你,往往是最真实的”

    “这两个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你的大脑会根据你的过往经验,根据你所听到的,看到的来做判断,大脑是一个理智的器官,它会去权衡利弊得失,给你一个最优解。但是心不同,它有它独立的感知,不太会受外界的干扰。如果和一个人在一起,你的心总是安定的,祥和的,温暖的,那这个人一定是爱你的。相反,如果你总是需要你的大脑来提醒自己,来获得内心的平静,那就是一个相对理性的选择。所以,当你迷茫了,你不妨试着静下来,闭上眼,问问身体里那个老伙计,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它是快乐多,还是痛苦多,它会告诉你答案。”

    “我的心,会告诉我答案?”

    “对。”

    “如果那个答案不是我想要的呢?”

    “你不愿意接受的你,才是原本的你。选择没有对错,只不过舍弃的东西不同。”李儒墨低声喃喃道。

    “我不愿意接受的我,才是原本的我。”许钰诚轻声重复着这句话,再想问时,便听到上铺传来轻微的鼾声。

    次日,李儒墨到医务室去换药时,已近晌午,就一个值班老师还在守着。值班老师一见李儒墨,脸就已经黑下去了:“是你啊,来干什么!”

    李儒墨一脸尴尬:“老师,您记性还真是好。”

    “那可不咋滴,敢在我医务室打架的有几个?”

    “老师,您听我解释。”

    “甭废话,姓名,年龄。”

    “李儒墨。22岁”

    “李儒墨?卡给我。”

    李儒墨把卡递过去,过了一会儿,校医嘴里蹦出两个字:等着。他便只好待在原地,想是人家应该是要去吃饭了,晾着自己,给自己点教训。可没想过了一会儿他便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几盒药和一个保温桶。

    “吕教授托我给你的,你进来,我先给你换药。”他的语气显得温和了许多。

    “吕老师他人呢?”

    “等了你一会儿,没见你来,走了。”

    “走了?那我吃完,这个怎么还给他?”李儒墨指了指保温桶。

    “他可没说,你也甭问我。”

    “那就麻烦老师了。”李儒墨伸出手,校医撕开缠在手上缠的布,看到伤口:“哎呦,伤得不轻,你得好好养一阵子了,切忌吃发物。知道什么叫发物吗?”

    “知道。”

    “其他的呢?”

    “啊?”

    “其他注意事项!”

    “别沾水,不要剧烈运动,按时换药。”

    “还成。”

    “嘿嘿,谢谢老师!”

    校医嘴上冰冰冷冷,伤口处理时却格外仔细,关于受伤的原因,他也并未多问,想必是吕阳初和他说过。

    由于这个时节的天气湿热,李儒墨手上的伤拖拖拉拉半个多月才好利索,吕阳初并未打过电话来询问他的伤,他也没打电话问吕阳初怎么归还保温桶,两个人各自留着一个念,又很默契地选择互不打扰。

    计算机系筹划的第一届Dota比赛,本来一年前就已经宣传得沸沸扬扬了,可是初选还没弄完,就被学校里叫停了。没想到校领导换了,对于学校各类活动的审批变得宽松了许多,各系组织的的活动花样百出,这一条废案居然又被重新提起了。

    听说学校换领导了,李儒墨还专门去看了一下,发现只是下面的班子换了好几个,校长的位置还是没有动。当然,李儒墨知道,按常理来说,这是一个信号,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是不太可能同时换这么多人的。既然下面的砖被抽空了,坐在上面的人又怎么可能坐得稳呢?只是李儒墨没有什么兴趣想这些,因为盼望已久的比赛就要开始了,他还想在这样的舞台一展拳脚呢!

    当时的竞技游戏远不像如今这般百花齐放,这款游戏在当时受众很广,尤其是在当时的大学校园里。原本举办方只是借用公共机房里场地和设备,想简单地举办一下,没想到观赛的人将机房堵得水泄不通。校外一家网吧的老板嗅到了商机,给系里赞助了一台超大的显示屏,可以连接机房电脑,实时转播比赛,顺便给自己打广告。这一来,反响更大了,竞争对手也跟风而至,赞助了更加专业的电脑和比赛用的简易大棚,在机房外搭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赛场。

    后来举办比赛的计算机系又联系到了院里的广播站,借到了几个主持人和摄影师。模仿专业赛事,一边比赛一边解说和转播,颇有几分正规比赛的样子。这样一来,无论是参赛选手还是观众的热情都被一下点燃了,就连很多对这款游戏不太了解的也跟着凑起了热闹,盛况不亚于院里举办的迎新晚会。

    李儒墨和室友几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圆竞技梦的机会。他们联系到了当初和他们一起报名的那个大神,想让他一起参赛。

    他此时在一家电竞爱好者个人出资组建的业余俱乐部,也参加过了几场城市赛,成绩不算太理想,好在是有一笔还不错的收入,而且战队不限制休赛期的活动,他也可以接接单子赚点外快。此时正是休赛期,听李儒墨他们一说,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有了这样一位有过正规比赛经验的选手加入,对其他队伍来说,无异于降维打击。观众也很快记住了这个被玩笑似地命名为“KFC战队”的队伍,以及其中两位选手:God(大神)和Ghost(李儒墨)。

    记住God是因为他凶悍而不失稳健的打法,以及让人眼花缭乱的华丽操作。而Ghost就如同他这个名字一样。就像一个飘荡在地图上的幽灵,平时不会出现在对方视线里,然后出现在对面意想不到的位置,打出意想不到的配合。

    此外还有一点,因为参赛选手都是用的代号,真人不会露脸,为了避免大家会产生有选手请代打的怀疑,转播时会在屏幕下方转播选手的操作画面。God当过职业选手,手速本就很快,加上还有炫技的成分,他的APM(每分钟点击鼠标键盘操作数)动不动就飙到200以上,他十指翻飞,犹如弹钢琴一般,华丽的操作看得大家大呼过瘾。反观坐在他旁边的Ghost,他的操作只能用手残来形容——他的左手基本只是用到了食指和拇指,另外三根手指像摆设一样搭在键盘上,动作显得呆滞生硬。很难想象他们玩的是同一款游戏。这样一对反差鲜明的对比,自然也就引起大家的关注和讨论。

    就在大家都觉得KFC战队是夺冠热门的时候,他们却在4进2的半决赛中意外爆冷,KFC战队以1-2的比分无缘决赛。

    这场对战的的转折出现在第二场比赛,第一局KFC战队先下一城,拿得一分。几人感觉对手实力有些差距,所以免不了有点轻敌。God用了一个卡尔开始各种炫技,精彩的操作看得台下观众热血沸腾,队友几人受其感染,同样打得热情高涨,进攻的趋势从五分钟后就一直没有停止。同样热情高涨的还有观赛的裁判,毕竟在这种水平的比赛里面,是很难看到如此密集的精彩操作的。裁判竟然忘记了暂停来保存游戏进度,而这款游戏并没有断线重连的机制,一旦掉线就连不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巧合还者是人为,就在游戏进行到20多分钟的时候,God的电脑断电了。

    一时间,台下观众炸了锅,李儒墨几人更是炸了锅,他们要求重赛。但一是机房,校方那边都不好交涉。今天的几场比赛时间太久了,如果重赛就会拖得更久,而且对手也不肯重赛,他们觉得这是组织者的问题,不应该让选手来承担,这样的先例一开,那以后选手打得不好了,偷偷踢掉电源就能重开,那比赛还有什么意思?这样一来,两边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学生会主席居中裁决,比赛继续,但是可以让选手双操(一个人同时操作两个角色。)

    几人愤愤继续了比赛,李儒墨下来当指挥,让大神一个人同时操作两个英雄比赛。这场比赛异常胶着,一直到打六十多分钟,最终KFC战队因为主力无法更新装备等原因,没能获得胜利。

    同时,这也为接下来的第三场比赛埋下了伏笔,心态的变化对电子游戏这种需要冷静头脑的比赛影响是巨大的,虽然李儒墨这一方有实力上的优势,但是几个队友或多或少还是存在不同程度的操作变形,加之上一场比赛时间太久,对于双操的God的负荷是极大的。大家的求胜欲望越强,就越着急,可是失误也就越多,第三场比赛他们还是败了。

    比赛结束后,李儒墨搂着垂头丧气的胖子和韦少,对大神说:“真是抱歉,这样一场比赛也没能圆了你的冠军梦。”

    “我倒是没什么,本来就是抱着玩儿的心态来的。”

    “玩得尽兴吗?”

    大神笑了笑:“我反正是爽到了,打比赛的时候各种条条框框,哪有这种碾压局玩得爽。”

    “就是!那帮怂货,都不敢跟我们打正面了,只会偷鸡摸狗玩分带,连重开都不敢,估计是怕被我们按在地上打!”韦少也是容易被感染的人。

    “玩游戏嘛,爽了最重要,上去领个奖就是冠军了?我保准他们下次见了我们吓得腿软!”李儒墨笑道。

    “大家都不是瞎子,宣布结果的时候,场下全是起哄的声音,谁赢谁输,都看得出来。”田辉也一扫不快,说道。

    “来年再战,让他们见识一下,谁才是这战场上的王!”胖子想起小说里的桥段,想起了那个让他热血澎湃的桥段。

    “好!来年再战!”

    “来年再战!”

    李儒墨几人本以为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了,可是几天后接到了比赛联系人的电话,说在最后的颁奖礼上,将由现场的观众给最喜欢的选手投票,选出一位明星选手。此举倒也算一举多得,既增加了观众的参与感,同时借此对那场爆冷的比赛给大家一个解释,毕竟是第一次举办这样的比赛,过程中难免会有疏漏,举办方拿出了诚恳的态度,大家也都是能理解的。被大家议论最多KFC战队也极大可能拿奖,算是给他们几个的补偿了,如果最后没有什么意外,就是一个众望所归的结果。

    颁奖的时间定在了下午下课后,地点在人流量最大的食堂边上的小操场上。大众评选的环节还特意让院广播站剪辑出来了一段段小视频,在大荧幕上播放,同时配以主持人的介绍。在学校的论坛上评选出来了8位候选,最终的明星选手从这8人中选出。KFC战队有三位选手在其中,除了大神和李儒墨,打法暴躁凶悍,时有高光的韦少也在其列。

    就在主持人情绪激昂地介绍候选选手的时候,后台的李儒墨悄悄把田辉拉到一边,凑近他耳边说:“我内急,反正这个奖跟我没啥关系,我溜了。”(因为大神已经回去了,所以由田辉来替他参加)

    “啊?万一是你呢?”

    “你就帮我领呗。”

    “好吧。”

    李儒墨说完,从颁奖台边缘跳了下去就没影了。

    “吕老师!”李儒墨喘着粗气,喊住了正要去停车场的吕阳初:“您怎么没看完就走了?”

    吕阳初停下脚步,回过头,他没想到,自己就是站在很远地方驻足看了一会儿,就被李儒墨发现了:“我看到屏幕上你的手,应该是好利索了。”

    “喏!”李儒墨摊开手掌,伸到吕阳初跟前:“好着呢,要不是他们耍赖,兴许还能拿个冠军。”

    “没有影响就好。”吕阳初看了一眼,转身抬脚就走。

    “您的保温桶还在我那里呢,您等我一下,我去拿。”李儒墨追上去说。

    “你留着吧,我家里还有。”

    李儒墨跟在吕阳初身后,眼睛在他脸上流连。两人就这样走了一段,吕阳初停下脚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呃……没……没有,我还以为您平时闲的时候也会玩那个呢。”

    “我只是吃完饭,刚好经过。”像是想到了什么,吕阳初又补充道:“你左手是有旧疾,还是……”

    “啊?没有啊,一直都是这样。”李儒墨伸出左手,两面都给他看了看。

    “把无名指抬起来。”

    李儒墨没有照做,而是收回手指,轻握成拳,然后把手放下。

    “看来你知道,那我就不问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这样多久了?”

    “十多年了。”

    “哦。”吕阳初说完,继续向停车场走,李儒墨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走到了车子跟前,开了车锁,李儒墨在几步远的地方站着。

    “我下次想出去逛逛,还能找您吗?”李儒墨有些怯怯地问。

    吕阳初像是没听见,打开了车门,发动汽车,驶出了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