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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宽汤面

    努力的人,为了生活,不得不游走不同的圈层。卫东门比较简单,临时多了个二楼。

    卫东门跟着工头第一次上了二楼,发现二楼和底楼的走廊并没什么不同,只是走的人少点,地板比底楼光滑。

    工头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前停住,轻轻敲门后,房内说进来,工头侧身推开门,让卫东门单独进去。

    卫东门向工头致谢,双手握在身前,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左一右坐着两人,一位是作坊掌柜,另一位胡大小姐胡果。卫东门压住内心的紧张,在两老板中间站住,分别左右问好。

    作坊掌柜笑着起身,对胡大小姐说你们慢慢聊,我下楼去看看。经过卫东门身边时,作坊掌柜低声吩咐卫东门,这位是大老板,你回话注意点。

    作坊掌柜出去时,顺手把门也关上了,卫东门只好原地右转,面对胡大小姐再次问好。

    胡果说,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没必要那么客气。接着胡果递过一小叠文书,让卫东门仔细看看。

    卫东门双手接过一看,原来这文书是他在作坊里最近填写的简历,上面写着他的性别岁数,入工时间,工种,家庭住址,户籍所在,家庭成员,婚姻情况什么的。

    卫东门仔细看过后,把简历双手递还给胡果。胡果接过后问,这上面写得都对吧?卫东点头表示都对。

    胡果让卫东门不要太紧张了,坐下再聊。卫东门只好回身在墙边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刚站的地方,笔直坐下。

    谈话开始。

    “你为什么还没娶亲?”

    卫东门被问得一个踉跄,再次坐正后直接回了两字。

    “没钱。”

    胡果似乎对这个回答还满意,点点头又问:“那有相好的吗?”

    卫东门睁大眼看着胡果,但胡果仍然在等他的回答,并不像在开玩笑。卫东门只好回道:“没有。”

    胡果又问了卫东门作息,还有和他父母的关系如何,还有他父母的日常近况。卫东门不知道胡果到底想了解什么,都全部如实告知。

    就这样,杂七杂八的问题结束,卫东门下楼时,天色已晚了,给父母买鞋的事也只好以后再说了。

    第二天一早,卫东门如常来到作坊,一根甘蔗还没削完,工头就过来了,让卫东门放下活,回家洗洗,换身得体的衣服,午时到老城十字街口的酒楼吃饭。

    卫东门听得一愣一愣的,问工头是咋回事?工头表示具体的也不知道,到时你记得按时去就行了。

    老城十字街口的这家酒楼,卫东门并不陌生,小时候跟着平子去蹭过,还记得这酒楼名字好像叫三醉梧桐。

    现在离中午还早,卫东门有充足的时间去洗洗刷刷,不过得体的衣服就算了,也没有,换一套干净利落点的就行了。

    午时,卫东门准时出现在三醉梧桐门口,之前见过的那位胡果丫鬟在门旁等着他。

    卫东门也不再感到意外,随着丫鬟的指引,进了酒楼一间安静的包厢。

    包厢里上好菜后,服侍和丫鬟都陆续退了出去,现在包厢里还剩三人,除了卫东门和胡果,还有一位很精神的长胡子老人,自称姓齐。

    菜不多,三道,都是好菜。卫东门不愿再想那么多,主动给他们两位的酒杯先满上,自己也满上,接着一个口干了,然后对胡果说道:“到底有什么事?直说。”

    胡果转头看了一眼长胡子老人,老人已开始吃菜,胡果考虑了一下后,拿出一封文书给卫东门。

    卫东门接过来,一看。

    这文书是一张契约,大概写的是一男一女上户登记成婚,男方算入赘,但婚后还是各自平常生活,互不打扰,三月后俩人再去户籍办理和离,完事。

    整个过程,男方需要保密,事成后,女方给男方五百两纹银作为报酬。

    “这男方是我?”

    卫东门趁着酒劲直接问胡果。

    “对,三月你就可以多拿差不多二十年的工钱。”

    “那女方是谁?”

    “我,本人。”

    胡果回完,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五百两银子啊,就算做戏的另一方是胡果,卫东门也心动了,有了这钱,家里眼前的事都不是事了。

    “为什么?”

    卫东门给自己又满了一杯,直接问,既然要合伙蒙人,话已经说开了,就没必要躲藏了。

    胡果示意卫东门平静点,然后给卫东门解释说,胡老爷子也就是她爹最近身体不好了,大夫说她爹可能也就还有三月时间,她爹想看着她成亲,满足一下老人的心愿。

    “这样你可以多分点产业吧。”

    卫东门说完,又干了一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得这样直接,他活了也快三十年了,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大多没谱,如果谈不拢,早散早了,没必要浪费大家时间。

    胡果不想再说,开始吃菜。

    旁边的长胡子老人提起酒壶给卫东门的酒杯满上,缓缓说道:“年轻人,不要急,老夫齐正,在江湖上还是有点名气,今天被大小姐请到这,为这事做个见证,今天说的谈的,就算没成事,也就我们三人知道,你不能向其他人谈起,如果事谈成了,五百两对你也不少,你可以好好考虑下,在出这包厢之前,直接回答成或不成吧。”

    江湖上的名气?什么是江湖?

    卫东门在削甘蔗时偶尔会听到工友提起这词,但从来没去理解过,至于眼前这位来做公正的老人,也从没见过,不过,哎,不考虑那么多了,还有什么比多削二十年甘蔗还差的事,成交了事。

    卫东门向二位表达了自己的决定,胡果也没二话,直接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卫东门,然后约定,两人户籍登记后再给两百两,三个月到期和离后,再给两百两。

    卫东门收下银票,问胡果几时去户籍登记?

    齐正替胡果回道,明天就去,这两天作坊算你正常休假。卫东门再问胡果,登记后,需要我去见你的父亲吗?胡果听后看了齐正一眼,齐正马上笑着又帮忙回道,可能还是需要去一次的,到时会提前通知你。

    “行!”

    卫东门不想再多说,起身开门让酒楼跑堂的可以上饭了。

    吃完散会,三人离开酒楼时,齐正主动帮卫东门叫了个马车,卫东门也没拒绝。回到螺丝巷后,卫东门中午酒喝得太急,现在上头,上床就睡。

    一觉醒来,天还没黑,卫东门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银票,心里变得很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算了,不想了,还是马上起来去集市给父母买鞋要紧。

    两双过冬的新鞋,一共九钱三十文,这也是卫东门独自挣钱后给父母买的第一次礼物。

    卫东门得空把他的窝也清理了一下,在他的旧衣柜里腾出一块地,把两双新鞋和那张银票一起放了进去。

    成婚是啥感觉?卫东门不知道,从没想过。

    第二天巳时,户籍处开门办公,卫东门带上自己在新宅的个人户籍,准时到达。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卫东门身前,赶车的是齐正,车里出来的是胡果,两人都是一身素装,和卫东门的衣服倒是搭调。

    不需要排队,出了卫东门和胡果一对新人,没其他人来登记,看来今日的黄历上写着的并不是什么良辰吉日。

    卫东门不愿再多想,收钱就办事,和胡果按例程序走完,最后签字画押,成了胡家的大女婿。

    离开时,齐正把卫东门叫住,说最近胡老爷子身体见不得风,家人安排见面的事情,暂时就没什么必要了,这三月你该怎么生活就怎么过,如果作坊工作太累,随时可以休息,工钱照旧。

    说完,齐正拿出两张一百两银票递给卫东门。

    卫东门接过银票,表示谢谢关照,工作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下午就去作坊,不然甘蔗堆久了,变味。

    齐正哈哈大笑,拍了拍卫东门的肩膀,转身上了车头,载着胡果扬鞭而去。

    日子照旧。

    八月十五,月圆。每年这天作坊里有事请假早走的太多,卫东门做到差不多半夜,也习惯了。

    十六晚上,卫东门去父母家吃饭,顺便把买的新鞋也带去了。母亲接过新鞋,念叨着不要浪费钱,父亲倒是一改常态,和蔼了许多,饭前还给卫东门满上了一杯白酒。

    九月初五是程平的生日。

    每年这时平子家里都会开席请客,后来需要请的客人一年比一年多,就选在酒楼里操办了。

    卫东门一家年年都受邀,但卫东门父亲不喜欢这掺和,都是卫东门独自去做个代表。也是巧,这次平子家里开席地方选的是三醉梧桐,卫东门上月刚去过。

    卫东门就近初六才有假,所以需要去工头那里申请初五初六调换一下,哪知这次换假申请很利落,工头没二话,直接答应了。

    三醉梧桐的老板姓韩,是一位身宽体健的大婶,大家都称呼她为韩妈。

    九月初五当天,程家包场开席,韩妈把内厨安排妥当后,一早就陪着平子父母在酒楼门口迎客。

    卫东门可能穿得比较寒酸,进门就被韩妈挡了道,还好平子父母过来解释,避免了一场误会。

    赴宴先到的客人都会去酒楼后院的三棵老梧桐树下喝喝茶,交流交流,卫东门逛了一圈,没地儿,最后在大堂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平子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了,给卫东门倒了一杯茶,说晚上我们再喝,中午委屈一下。

    卫东门回道今天你是主角,你忙你的要紧,然后把母亲上个月就提前织好的一双暖手套送给平子。平子接过礼物,对卫东门低声道:“今天我就一噱头而已。”

    晚宴,卫东门没参加,提前回到了南区螺丝巷,打算在家里下碗面凑合,早早睡觉,哪知灶台水还没开,就有人敲门了。

    听声是平子,卫东门把门打开。门口出了平子外,还有一位劲装打扮胡子拉碴的男子,岁数看起也三十上下,应该是平子朋友。

    卫东门请两人进屋后,回到厨房说道:“我正在煮面,要不给你们也来一碗先填填。”

    平子说好,然后把带来的一坛酒和油纸包的烤鸡放在了长椅前的凳子上。

    宽汤素面,卫东门放了一点酱油,猪油和几节葱头,一人一碗。新来这位朋友最先吃完,把面汤也喝了个底朝天,然后说道:“爽,这可比今天宴席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好吃多了。”

    平子回道:“又没人逼你去,哪有那么多废话。”

    新来这位朋友摸着自己没最近打理的胡渣,接着道:“要不是这几天停职休息,谁稀罕去,一桌子都是话里有话的主,听着难受。”

    平子大笑道:“看来这次休息没让你长进,反而退步,说话更直。”

    汤面都吃完。

    卫东门收拾一下后,把油纸里的烤鸡用刀分好,三人开始喝酒。

    平子端起酒碗,正式做了介绍。

    新来这位胡子拉碴的汉子叫秦大牛,和平子同一属部的,在糖果老城十字街那一片区当捕头,前几天辖区内一家赌坊里有人闹事,秦大牛去处理,得罪了一些最近新进城的人。

    哪知这些人都是来糖果城投资商圈子里的人,然后秦大牛因处理不公被投诉,总捕头得知后直接把秦大牛停职了,让他回家先反省几天再说。

    所以,现在秦大牛落得清闲被平子拉上一起喝酒。

    卫东门给大家酒碗里都续上,对秦大哥自我介绍,说以后没地喝酒,这里随时都可以,简陋是简陋了点,但不影响他人。秦大牛举碗,一口干了,回道:“那先谢了,以后叫我大牛就成,叫大哥就见外了,这的酒喝着不错,自在。”

    酒过三巡。

    平子突然端起酒碗,拉着卫东门低声说道:“今天实在对不住了,改天我登门拜访卫伯父卫伯母。”

    卫东门连忙挡下平子的酒碗,回道:“没必要说得那么严重,来我家吃一顿就行了,你不是说了吗,今天你也是噱头。”

    平子今天可能真喝多了,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今天就是个散伙宴,我父母年后就退了。”

    卫东门语塞。

    秦大牛听过后,拿起一块烤鸡,边吃边对平子慢慢念叨:“我看你也是不懂事,你父母退了咋了?是,你父亲把你搬上个副总捕头还不是轻而易举,但为什么还是让你老老实实管内勤做个闲职,因为这楼爬高了,地板就会更滑,一但摔下来骨头都不剩,听你父母的话,这辈子就这样安安稳稳过吧,我们才能安心喝酒。”

    卫东门听得似乎有所感悟,冒了一句。

    “这就是江湖?”

    平子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用手背试了试卫东门额头的温度。

    “你没事吧?”

    秦大牛也问卫东门,是不是这新城南区有什么人找你麻烦了?

    卫东门连忙解释,都没有,只是时不时会听见这词,所以好奇问问。

    “不复杂,这没外人,我给你讲。”

    秦大牛端起酒碗,又干了一碗,然后指着油纸里还剩下两块烤鸡,接着念叨。

    “这烤鸡是老城北区何家店子里的招牌菜,何家店子做了差不多五年,这烤鸡也延续五年,店没变,鸡没变,味也没变,但价格从最初的一钱六涨到了现在的六钱五,按理说,这五年何家店子赚得开心吧,但今天我去买烤鸡的时候,店铺已经贴上清铺转店的告示了。”

    卫东门不解:“为什么?”

    秦大牛回道:“因为这菜做不起走了,三天两头有人来收宣传费,今天三两,明天十两,再过几年,这土鸡变成凤凰价也给不起。”

    平子长饮一口酒,摇摇头也道:“可惜,可惜了,以后高价都尝不到这美味了。”

    卫东门还是一知半解,问秦大牛:“这宣传费那么贵,卖东西味道好就行,不需要这些宣传不行吗?”

    “宣不宣传不重要,找由头收钱才是。”

    “谁在收?”

    “江湖中人。”

    “这些人平时在哪?”

    “到处都有,有赚的地方就会有,正事不做,好吃懒做,出门就会耍帅讲义,日子久了,这些人多了,成了帮派,势大了,领头的有了江湖名气,借名借势再做做投资,这样衙门都得罪不起了。”

    平子听不下去了,对秦大牛说:“你这是在借题发挥,不就停了你几天工吗?现在还没想通,在这里乱说乱带。”

    卫东门忙把酒给他俩掺上,说我们换个话题,刚我也是瞎问。

    平子也冷静下来,举碗对秦大牛再道:“今天我们不谈这些不高兴的,你也难得休息,我也第一次把你请这来,这几天就当放个假,我们开心就好,这事就算过了吧。”

    秦大牛点头,天涯独行不如知己把酒,拉着卫东门,三人一起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