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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话 酒和杯子

    这条隐蔽的小路是泥巴路,上面没什么脚印,路面上有两条车轮的轨迹,很深。

    泥巴路两旁的田地上应该很长时间没人来打理了,长满了杂花野草。

    卫东门提着一壶酒,老实地跟在胡塔身后,至于这泥巴路的尽头是什么,他也不想去猜,眼前的这位胡家小少爷,如果想要他的命,也用不着半夜不睡觉跑到这泥巴路上来晒月亮,何况他还欠着这位嘻哈少爷一条命。

    要还,通知一声就行。

    前前后后经历了这么多,卫东门有时也会想去改变一下现状,但太过渺小,无能为力,自己的房子被人卖了,也拿不出任何的证明去要回,现在能自己挣钱吃饭,活着没死,也是他当下最好的结果了。

    断断续续遇见的这位胡家的这小少爷,现在对于卫东门来说,之间至少有战马一条命,也只有去习惯,前脚还在红楼夜场上嘻嘻哈哈,玩得一塌糊涂,后脚就在角落里安静喝茶,指引他人,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就算你在半夜扫街,突然遇见了他,似乎都适应了,不再感到奇怪。

    月光很亮,也很安静。

    泥巴路的尽头,渐渐出现在了卫东门的眼前。

    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农家小院,院内没声,里面的人应该都休息了,四周的院墙很旧,应该有些年生了,院门虽严实但也很斑驳,上面没挂着门牌,也没贴着对联。

    齐正就住在这里?

    胡塔在院门前停下脚步,示意卫东门上前去敲门。

    卫东门小心地看着路,免得把一路辛苦带的酒给洒了,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院门,然后又退到胡塔身旁站着。

    人停住了,月亮还在继续。

    不知道到底是流云在动,还是月亮在走。

    流云逐渐消散,不见了。

    院门开了,双开。

    齐正一身穿戴整齐,提着一只灯笼,站在门内笑着对胡少爷问好。

    胡塔也笑了,大步进门,对齐正说道:“今晚天太亮,睡不着,又实在没什么新地方去喝酒了,就想起了你这院子。”

    齐正陪笑说:“小少爷大驾光临,老夫再晚都欢迎,你上次来这有多久了?我人老了都记不住了,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这里其他的可能没有,但好酒,你就放心。”

    胡塔说:“好酒喝得太多,已经没什么意思,今天我找到一壶从来没喝过的酒,所以才到这来和你一起尝尝。”

    胡塔说完,让卫东门也进来。

    齐正把灯笼微微提高,院门进来一位带着面巾,全身粗布的年轻人,身形仿佛有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这位带着面巾的年轻人的手里,真还提着一壶酒。

    齐正没在说什么,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慢慢把两扇院门关上。

    院门关上后,三人进了院内的一个小雅间。

    齐正把房间里茶台上的油灯点亮,请胡少爷坐,然后从旁边的雅格里拿出一个楠木雕花匣子,拆了匣子上的泥封,在胡少爷面前打开,里面装着一套漂亮的青花酒杯。

    胡塔笑着拍手,想不到你也是一个懂酒之人。

    齐正也坐下笑着说,这套杯子放这里也有些日子了,一直也没有遇见能懂它的人,今晚小少爷特地来老夫这寒舍,正好遇上,老夫就自作主张,替你把它打开了。

    胡塔表示真是好东西,那就收下了,正好这趟路上忘了带着酒杯。然后胡塔从匣子里拿出两个杯子,一个放在齐正面前,一个放在自己面前,让身后的卫东门上酒。

    齐正马上笑着起身说,我来,院子虽寒酸了点,对于小少爷礼数还是要的。

    胡塔表示随便。

    卫东门上前把一路带来的酒壶递给了齐正。齐正笑着接过这酒壶时,一直盯着这双带着面巾后的眼镜。

    胡塔抬手轻轻拍了拍齐正的手臂,快坐快坐,把酒倒上再说吧。

    齐正接过酒壶,慢慢坐下。

    卫东门又退到了胡塔身后站住。

    茶台上的油灯,火苗微微闪动,齐正低着头,开始回想这双眼睛下的人到底是谁,因为这双眼睛他已经确定之前一定见过。

    胡塔笑着用手指点点茶台,示意齐正可以倒酒了,齐正只好又露出笑容,把这酒壶提在手里。

    这个酒壶的质地很粗糙,没釉没纹,握在手上的感觉并不舒服,一看就是街边上的便宜货,但齐正的手臂却停下不动了,盯着看着这酒壶,终于想起来了这位带着面巾的年轻人是谁。

    油灯里的火苗慢慢静止,不再左右摇摆。

    茶台上的两个青瓷酒杯,仍然空着。

    齐正没有倒酒,而是把酒壶又放回到茶台上,脸上已经没有笑容。

    胡塔没看见,也没有在意,自己伸手提过酒壶,给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一杯,然后尝了一口。

    这酒是杂粮野果自酿的,味怪,特别。

    这酒是什么味道,齐正当然很清楚,但现在不清楚的是,胡塔带着卫东门半夜来到这里到底什么意思。

    胡塔从雕花匣子里,又拿出一个酒杯,满上,让卫东门也过来喝一杯。

    卫东门上前和胡塔并排坐下,取下面巾,一口喝下。

    胡塔抬头问齐正:“你就真不想和我们喝一杯?”

    齐正叹气说:“这人老了,也没几个月事做了,晚上就不陪着你们喝了。”

    胡塔抬头四周看了看说:“你几个月以后就打算住在这里养老,还是住在诸家送你的新宅子里闭门不出?”

    “这会有什么区别?”

    “匆匆一生,晚年了想出门在街上随便走走,都会提防着路过的行人,你不累吗?”

    齐正看着胡塔,没有回答。

    眼前的这位玩世不恭一塌糊涂胡家小少爷,瞬间在他心中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胡塔身边坐着的卫东门,为什么现在还活着,竟然能杀了黑蝎子,还有那壶酒,老陈的摊子也没了?胡塔到底想对我做什么,现在半夜来这里的下一步又是什么?现在已经不能再去等待答案。

    月下。

    小院在空旷的田野里,变得无声。

    茶台上油灯的火苗,又开始闪动。

    齐正伸手拿起面前的青瓷酒杯,这酒杯慢慢离开了台面,却碎成了两半,齐正用手指夹住其中一半,刹那间就向着胡塔的咽喉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