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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旧梦不识君

    他们又见面了。

    钟黎立在人群中,一袭玄衣飘然,她目光凌冽地望着前方之人。

    躲避并非正道,来到此地本就是殊死一搏,生死遑论,对面一副玩味中带着邪恶之意的人是玄迹。

    同是习武之人,那便以武论输赢。

    稀疏的林间,一刀一剑飞舞在其间,尘起叶落飞鸟散。

    谁也不输谁,谁也不让谁,只是钟黎的心乱了,当玄迹一个回身刀尖抵在她的喉咙的时候,她浑身失了力,将自己的生死交给了他。

    刀尖抵在她的身前再也没有动静,一滴眼泪低落在刀上,玄迹不由得心口一阵颤动。

    为什么,这人不仅和坤桦长得如此相像,如果只是如此那也罢了,天地之遥又未尝不可。

    只是当熟悉的招式一遍又一遍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没有理由再辩解了。

    “是你,对吗?”

    他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此时的他也给不了她什么答案。

    合溪苑中,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林间的画面,与她对战的那人明显对自己的招式很熟悉,他的一招一式同样在她眼中没有丝毫的距离,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不承认呢?

    她想不明白,她的坤桦哥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这副模样,变得连放在心尖上的人都不认识了。

    心里的落差终究抵不过绵延的爱恋,当思念包裹着周身时,所有的诧异与不解再也无地可放。

    ……

    “阿弥陀佛。”一抹僧衣缓缓出现在玄迹视线中,连带着堪破红尘的面容。

    为何玄迹会留这样一个人在府中,没有理由不过凭心而为。

    “坤桦不见了。”玄迹说道。

    在玄黎面前,他的一切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知。

    他可以对其他人狠厉无情,杀伐果断,可是眼前之人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能够坦然的接受,或许玄黎是他的经途,只是玄黎向往的大道不是他的所求,要不然他们真会成为一起遁入空门的圣徒。

    “他的在与不在,取决于你心之所往。”

    玄迹听惯了他的静世之经,今日依然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一个东西四分五裂了,又如何乞求它能够完美无瑕,那是求不得的天境,就像这世间所追求的长生之术。

    有那么一刻,玄迹将希望寄托于钟黎身上,可是遍地无他。

    钟黎将他错认成坤桦之时,他大可以以此为机将她带回府,那么然后呢?

    自坤桦消失后,他的心里突生了对钟黎的担忧。

    时间一久陛下和百里惎肯定会查到她,所以钟黎必须在自己的府上。

    那么好的困住她的时机,只是钟黎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了玄迹内心的火焰,他不明白为什么钟黎会以为他是坤桦,他讨厌憎恶这种相似。

    “你说一个人真的能凭空消失?”玄迹食指敲着木桌,始终不相信这一切。

    “能与不能,是与不是,不过虚空幻梦,你想让它在它便在,不想它在它便不在。”

    他们互不打扰静默许久。

    秋季多雨,淋淋沥沥纷纷来报到,玄迹深邃的眼眸中勾勒出皇宫的轮廓,今夜该去皇宫了。

    毫不意外,一桶又一桶的水被提进李岳的寝宫,这是为玄迹准备的,亦是皇帝陛下给予他例外的宠爱。

    步履匆匆,谁也不敢抬头去观两位主子的模样。

    “朕还以为今夜爱卿不来了?”

    “既是陛下厚爱,臣岂能不到。”

    偌大的殿堂,只余两人。李岳转身离去,继续去批阅奏折。

    浴桶中热气升腾,温暖着寒冷的宫殿。

    热气弥漫到玄迹周身,他静静地望着逐渐平静的水面,思绪转入他第一次来到这的画面。

    那一日,他问,“陛下此举何意?”

    李岳道:“只有你在,朕的江山便在。”

    只要他答应了,在外人眼中他将是陛下的男宠,但若他不应,李岳又能奈他何。

    只是玄迹没有反抗,他不过是觉无甚意义,更何况这个身份给予了他无上的权利,何乐而不为呢!

    他以为,他因李岳制约百里惎而存在,可他错了,看似被左右制约的李岳才是最清明之人。

    浴桶中的水刚刚好,就像那天李岳所言,“不做个模样他们怎么当真?爱卿慢慢享用。”

    时辰过后外面的人焦急地左右徘徊,陛下真是太宠爱左将军了,他们除了在心里小声抱怨之外别无他法。

    殊不知里面的二人,一人批阅着奏折,一人早已安歇。

    左将军府中

    玄黎走进合溪苑时,房中那人独坐于台阶上,抬头欣赏着曾经的明月,满脸皆是忧思。

    “月似曾经月,却非曾经月,姑娘何必睹物思人。”

    恍惚之间钟黎听到了他的声音,她抬头望去,满目苍凉。

    不是,怎么会不是。

    “你的声音,和他很像。”是思念扰乱了思绪,将坤桦刻入了她的脑海,一点点的在人世中编织着有关他的一切,还是一切皆如此,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而那不得的答案才是众人不可思及的答案。

    “贫僧只听闻世人说我与将军有几分相似,倒是没有听过这个。”

    深夜最是多情时,可能真的不像吧?

    “你一直都在府中?”

    “许多年了,未曾离开过。”

    “僧人皆选择出世,你为何选择入世?”

    “出与入,不在于身在于心。心若入禅,世便无杂念。”

    “我的心里有杂念,因为有个他。你可知,他和玄迹神似。”钟黎深邃的眸光凝视着玄黎,期待着他能够留下破绽。

    “他是坤桦,对吗?”风无依追问道。

    “施主觉着相似?”

    很奇怪,钟黎听懂了他的话,不是在问容貌,而是在问心。

    她摇了摇头,他们二人天差地别,怎么会是一个人,只是一切的一切难道就要被“巧合”二字否定吗?

    “施主会找到答案的。”

    玄黎不再打算待下去,他知道钟黎是不会离开的。

    但愿这一人的存在,能够给予玄迹或者坤桦救赎。

    坤桦被俘不过月余,然而玄迹的存在已是多年,他们又怎会是同一人。

    月还是那月,人可会再是那人。

    “坤桦哥哥,你说为何月亮圆的时候你恰好便回来了,而你一走我就只能与那残月大眼瞪小眼了。”

    “因为月亮亦在盼着我回到黎儿身边。”

    钟黎不知的是,这世间的巧合只是因为心心所念,那一人同样是对着月亮计算着归期。

    远去的玄黎回头看向她,孤独的人儿。

    ……

    一切未到之时谁也堪不破你要什么,包括自认为最了解自己的自己。

    玄迹初醒之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李岳,所以他留在了康宁,直到坤桦的出现。

    坤桦,一代战将,大爱小爱皆存于心表于世。

    他似明月般皎洁,是求不得的天宫之鹰,徜徉在高尚之中。

    玄迹在浑噩的战场上,一眼,只一眼便灼伤了他的眼睛,坚定的身躯之下的心开始晃动不安。

    没有丝毫的畏惧,是心有所感,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言,唯一的意念便是他们只能活一个。

    他如此,坤桦亦是。

    那天的战场,说是两军之战,倒不如说是两将对阵。

    舒适的龙榻又将他拖入了梦中,一梦一生途,那人悄然而至。

    “回去吧!”

    说话之人没有显露战场上的丝毫利刺,一身柔和披带着暖阳,伸出的手意将他带离鬼魅横行的地狱。

    玄迹不受控制将手放于他的手上,期待着他将自己带离怨恨嗔怒所编织的牢笼。

    只是最后一刻,他的眼中出现了坤桦邪魅的笑,那是胜利者的笑容,那是他的死亡之城。

    玄迹一怒之下抽刀劈向坤桦,他却消失在他的眼前。

    “你杀不了我的,回去吧!”

    玄迹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一字一句皆带着胜利者的福音。

    他心中的恐惧与怒火齐头并进,催促着他又劈向那个地方。

    这一次坤桦没有躲,而是以剑相抵。

    他根本不是坤桦的对手,由此可见,沧灵一战不过是坤桦被血气所侵才让他钻了空子。

    “回去,该回去的是你,该死的是你。”

    一刀一剑,完全相同的两张面孔,完全相同的招式,然而坤桦的剑是救赎,玄迹的刀是毁灭。

    世人常说能打败自己的只有自己,但是又何其艰难,有些人一辈子斗天斗地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人最强胜的敌人从来不是别人。

    那人又消失了,玄迹笑了,笑得生涩且困惑,更有一种失败者的无奈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