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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谁道无情意?

    对啊!他只是消失了,消失在他的眼前,但并未消失在他的心间。

    玄迹睁开双眼,手里紧握着被褥,幸好识心的被褥钻入了他的手心,幸好也有人为他施予以爱。

    这只是一个梦吗?只是坤桦消失之后自己的心梦吗?

    “做噩梦了。”

    站在床榻边的人披着简装,并未有要休息的模样。

    “许久未见你做梦了,更别说是噩梦。玄迹,一场战争,你的心柔和了。”

    不过一场战争,曾经那个凌厉的人变换了模样。

    “陛下……”

    李岳抬手打断他,“你要记得,朕要的不是一个有心之人。”

    对于这样的自己,不止李岳不满,自己亦然。

    李岳曾说“朕需要一把狠厉的刀”。

    在他答应的那一刻,再也走不了回头路,只能是一把刀。

    只是他要做的不是别人手中的刀,他的刀柄永远握在自己手中,随时砍向一切与自己争夺命源的一切。

    “睡吧!”李岳为他整理着床被,随后转身又向明灭的烛火而去。

    玄迹离开已是第二日上朝之时,朝堂之上免不了一番唉声叹气、冷嘲热讽。

    一如既往李岳道:“你先回府去。”

    世人皆以为李岳不是一个好皇帝,可他做不了好皇帝。

    在他还是太子之时,所有人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毕竟这是李家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若是被百里惎夺取了政权,那便是百里家的天下。

    可一切并未如他们所愿,他们心照不宣地期盼着太子执政,然而真到那一天,他们才发现眼前人已不是那人。

    身为左将军不上早朝,众人心知肚明,也有人死谏过,结局便是身死在天牢,亦有人反抗过他的政权,来不及经百里惎之手,李岳便处决了。

    到如今,百里惎掌控着大半朝堂,而另外那拨人不是不敢反抗,只是对天子失望至极,他们清楚地知道反抗只会赔上自己的性命,别无他用。

    如此一来,倒不如生在朝堂至少对于其他人的提议有一二阻碍。

    幸李姓创下的天下底蕴丰裕,能够继续推动着日渐衰残的朝堂,也幸百里惎有所忌惮,否则就他的残暴若是推翻了朝廷独自当政,真是苦了天下子民。未来如何,人人皆愿有明星逆转。

    又是一场不快的朝堂之战,下堂之后几人蔫蔫的,似被骄阳吸干了命途之源的花苞。

    百里惎一党则不同,傲慢的姿态,似是在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太傅转身望着通往朝殿的长阶,满目苍凉。

    “太傅年岁已长,该歇息了。”来人得意洋洋地嘲讽着天子昔日的老师。

    失望者众多,然而谁也抵不过太傅的心寒。

    今年天子已近不惑之年,算起来太傅伴随天子已有三十载。曾经的那人再也不负,只余一人屠了他的心。

    耄耋之年,心龄已过百。

    他亦想离开可他放不下,面对他的皇帝陛下,还似那个少年,他们怎会是一人。

    “是啊,该歇息了。”谷相没有反驳,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是该歇息了,可他不能歇息。

    嘲讽他的人,叫做木修,是一文官。听说那一夜在他熟睡之后,整个府邸在雨水中被血洗了一遍,而在最后的关头,他艰难地吐出二字“玄迹”。只是没有生命的府邸,谁会传出去他的讯息,到头来不过是来过,仅此而已。

    ……

    康宁的秋季裹上了一层凉意,经过一夜雨水的浇灌又凉透了世间几分。正此时火红的暖阳普渡着众生,席卷着入心的凉。

    钟黎轻轻摇晃着秋千,重塑着旧时的模样。

    如此简单的场景早已脱离了现实,坤桦在她身后将她推向远方已是多年以前。

    他们每一次的见面一次又一次拉长着距离,而她一次又一次习惯着等待。

    等待足够迷人,因为总有人会为你狂奔而来,同样等待足够折磨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归期。

    一袭红装在昏黄的落叶中格外显眼,她的出现照亮了荒院。

    原来,差的从来不是景,而是没有合意的人主宰。

    玄迹负手而立,没有打扰这份独一无二的美景。

    清冷的人清冷的景,恰好映衬了他们的心境。

    这是唯一的一次,玄迹因为杀了人而存有这样的情绪,他憎恶这种束缚。来到这儿,为了什么,说不清楚亦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钟黎的秋千一晃一晃前进着,在她身后多了一层外力。

    “是血的味道。”钟黎平和的语气打破了玄迹的伪装,原来走到哪里都洗刷不掉这种感觉。

    他嗅了嗅,确实如此。

    听到微微轻嗅的声音,钟黎道:“是感觉。”

    不是因为你身上的味道,而是你心底散发的情绪,这是玄迹永远理解不了的情深,“你知道什么是感觉吗?”

    玄迹停下了推动,不知不觉中手紧紧攥着绳子,听到她说:“就是即使你什么都不做,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四目相对,玄迹的眸子被钟黎询查的目光所击败,第一次他的眼中出现了慌乱。

    他躲开她的目光,“此时我在想什么?”

    钟黎回头望向前方,纤细的手抓住绳子轻轻向前推去,“没有人会喜欢别人堪破自己的心思。”

    始料未及,生来无败绩的玄迹,产生了败给她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并不是那么糟糕,“你已经堪破,不是吗?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他知道不管如何我都会陪着他,不离不弃。”

    那是第一次坤桦自战场归来,世人皆知他打了胜仗,对他夸赞纷纷,殊不知那样的他只是表露在外的模样。

    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所有的血性都给了战场,一个有心之人,如何不为之颤动。

    台阶上孤零零的身影将欢天喜地跑来的脚步硬生生逼了回去,七岁左右的人不懂这种感情,脑海中唯一产生的念头便是他的坤桦哥哥不开心了。

    她往返回去,拿出自己最喜欢的糕点。

    “坤桦哥哥,这是钟黎最喜欢的哦!”钟黎将糕点递在坤桦的嘴边,坤桦在钟黎期待的目光中一口全部吞了。

    说真的,腻得慌。

    他没问,她却答,“因为这是最甜的糕点。”

    小小的钟黎,只知道凭着本心去作为,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但是坤桦听懂了。

    这是最甜的糕点,用来洗涤他心中的苦涩。

    钟黎的无意柔软了他的心,小小的人儿便懂得如何顾及别人的情绪,果然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很好吃。”

    “那以后哥哥入宫了,钟黎都给哥哥吃这个。嗯------等到钟黎长大了,便做给哥哥吃,亲手做。”

    从那以后,钟黎成了坤桦唯一可以吐诉之人,他从来不介意在一个小女孩身边表达自己的脆弱,只因为她是钟黎。

    钟黎回忆着过往,期待着唤醒玄迹的记忆。

    这两天她想了很多,易容术并非绝笔之术,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很简单。只是要改变一个人的心性那是不可能的,玄迹与坤桦像的何止是容貌,若是坤桦被泯灭了良知或许便是玄迹的模样。

    玄迹不懂她说的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况且感情这件事他并不敏感,更甚感知最差。

    钟黎起身离开了秋千,一袭长发并未多做修饰,喜庆的长衫随着她的离开脱离了玄迹的怀抱。

    钟黎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整理了衣服,笑得嫣然,她问眼前人,“好看吗?”

    不是用好看能够形容的,是连女孩子都嫉妒不起来的惊艳,刚才的她坐在秋千上遮盖了所有,而此刻全部暴露在阳光下。

    玄迹毫不吝啬地给予最中肯的评价,“以后便这么穿吧!”

    见惯了她隐藏在黑暗中,原以为那样已经足够亮人,未想到适合眼前人的从来不是暗无边际的黑夜。

    “那可不行,如果你想看我便穿给你一个人看。”

    自坤桦给她那样一个承诺离开后,制作婚服便成了她唯一的事。

    离开南昆之时,她什么都没带,除了这件神似婚服的简装。

    今日她脱下一袭玄衣,身着一袭红装,只为眼前人心上之人。

    “就不能在外面穿吗?”玄迹脱离控制地冒出这样一句话,钟黎愣了一下,随及笑了,“不能,只给你一个人看。”

    他们的较真谁也不让步,极其幼稚亦是他第一次感受这种幼稚。

    自此之后,玄迹每一次让人拿过来的衣服,总是一抹红。

    红色的衣衫确实耀眼,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钟黎更喜欢山之绿、天之蓝。

    要是坤桦,他送给钟黎的定是这两种颜色的衣衫,除了嫁衣。

    外面的风再大,奈何怎样也刮不到这个院落。

    百里惎的人一夜身亡,他发动各种力量追查,各种景象让他没有头绪。

    雨夜荒凉,连它也学会了算计人心。

    一府之人未有一人存活,雨过之后,毫无痕迹。

    手下受命询问了几人,看他最近可有招惹谁,一无所获。谁也不会记得,那日木修对谷相的羞辱,因为谁也不会在意他。但是他们忘了,谁都可以不去在意他,但李岳不能。

    没有头绪,亦是唯一的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