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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人心可探否

    “逃啊,怎么不逃了。”邪苛追赶着荀傕,将他困住,“还以为你武力多强,原来只会飞啊!”

    “嘿嘿,少侠饶命,我这……到处乱飞呢?挺好玩的……哈哈……”

    邪苛收了刀,坐在房梁上,调侃道:“笼子里关久了?闷得慌?”

    荀傕颤颤走了过来,尊坐在邪苛旁,“少侠行侠仗义多好,犯不着与我这般上不了台面的人计较。”

    邪苛将刀立在荀傕脚前,“要是它非要计较呢?”适时钟黎的门打开了,瞬间邪苛与她四目相对,钟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荀傕的身上。

    “邪苛无意惊扰,这便离开。”邪苛犯不着与她硬碰,抽出插在房瓦上的刀,拧起荀傕就要远去,岂料钟黎飞至眼前,挡了他们去路。

    “人是在我苑中发现的,是去是留,你做不得主。”钟黎语气僵硬,没有放过二人的打算。

    邪苛嗤笑,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他从不畏事。“那怎么办呢?我的刀下从未溜过人。”

    钟黎站于二人对面,冰冷的剑尖刮蹭着被风吹起的衣摆。

    荀傕被丢在一旁,二人在寒冷的夜风中旋转跳跃,拦去了夜风的去路,激起了归尘。

    今日为了得到百里惎的信任,钟黎划伤了自己的手臂,她掩饰的再好,依然露出了破绽。

    邪苛专攻她的伤处,在一个回转处他又将刀抛向荀傕,荀傕倒是一惊,着实没想到两人的战争突然多了他的参与。

    他被逼着向后撤去,一个翻身平稳落地。只是钟黎却因一时紧张而扯动了伤口。

    虽说恨,生死来临之际,情谊到底是在的。

    她抛出去的剑正好插在邪苛的右肩。

    此一战,可谓是狼狈,谁也没有讨个好。

    邪苛望着肩上的剑,一掌逼退。他目视同样狼狈的二人,一阵冷笑,捂着伤口离去。

    “你不该如此。”荀傕眉目不展,眼前的人他不确定,但是都是危险,就刚才而言,若不是试探,那人又怎会攻击自己。

    钟黎自知理亏,但又为刚才情不自禁的担忧而气恼,她无视他独自回房了。

    离去的背影还是曾经的模样,荀傕不由得笑了。他们之间别扭的相处,还不知要延续多少年,但如今,挺好的。

    荀傕为她包扎着伤口,口中絮絮叨叨,“我虽然打不过他,但是我逃的功夫比他强。你把自己伤成这样,叫我如何是好,要是陛下知道公主受尽了苦楚,……”

    “闭嘴,吵什么吵,就你最能吵。我知道你最会逃,没什么人比你更能逃。”钟黎烦躁。

    她是无意,但无意之言往往是心底之言,她的心里还是芥蒂他曾经因恐惧而一时逃离,致她再也没了兄长。

    漫长的沉默之后,他淡淡说了句“抱歉。”

    最终他也只能说个时时挂在嘴边的抱歉。

    这个抱歉他说了无数次,但他还是得说,钟泽川因他而死是不争的事实。不论何时,他都是欠钟家的。

    他小心翼翼为她包扎着伤口,所谓命运弄人便是这般,曾经一口一个“荀哥哥”叫着的人,如今见面只有争吵。

    现在连最基本的争吵都没有了,钟黎静静躺在床榻上,不想再看那人。

    荀傕将她安置妥当后转身打算离去,几番纠结之下还是脱出而出,“你为何会来北霁?”话尽倒是真想给自己两巴掌,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刚才的问题或许已经激起了她的怒火,现在又至深夜,两相之下还能谈什么,房门缓缓合上,“我在门外守着,哪都不去。”

    钟黎望着房梁,眼前全是那日混乱的朝堂之景。

    那一日,曾经金碧辉煌的朝堂,是她意想不到的暗淡。

    门外的人问她为何来此,好不讽刺,阖上双眸,眼泪冰冷的滑落。

    如果没有这些意外,荀傕便是她的第二亲哥哥,现在再也没有可能了。

    理性告诉她那只是意外,可是只要是人,哪有那么多的理性。今日此言,更是拉远了他们的距离。

    邪苛离开后好巧不巧又遇上了将军府的幽灵玄黎,玄黎在为他上药,而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玄黎分毫,“你到底是谁?有时候挺讨厌的,有时候又觉得没那么讨厌,你知道吗?你生气时的模样和玄迹差不了几分。”

    手持绷带的手霎那停滞,“自虚空来,向虚空去,贫僧是谁,施主无需挂念。”

    “呵,你们和尚都喜欢装高深?还虚空来、虚空去,还以为自己天僧下凡呢?”邪苛不想与他多说话,闷得慌,闷不吭声的玄黎拿起一物矢停在他的嘴边,邪苛怕自己理解错了,“你干嘛?”

    “咬着。”

    “臭和尚你欺负谁呢?不就是被刺了一剑,又不是要了命……”话还没说完,东西已被塞入口中,不等邪苛反应,玄黎便将他双手绑了起来。

    这一拉扯,直接扯到他的伤口,被封住的嘴中只听得模糊的呜咽,而所有的疼痛都体现在了邪苛额上渗出的冷汗上。

    “此剑有毒,施主切莫乱动,贫僧这便为你排毒。”

    邪苛挣扎的腿停了下来,除去是怕牵动伤口,便是因着玄黎的话,那姑娘竟然会藏毒,这么阴险的招式她怎么会用,不是玄迹说她还没杀过人,挺光明磊落的吗?他将眸光移向玄黎,玄黎直言,“出家人不打诳语。”

    不是他报私仇,难道真是投毒?

    “上药之前,必须将施主体内的瘀血逼出来。”玄黎不紧不慢地说了这样一句。

    邪苛没有明白,玄黎接着一掌击在他伤口的位置,顺间痛上神经,脑袋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随着掌心在他伤口的停留,一股暖气涌上来。

    玄黎擦去他肩上逼出的血渍,忽视掉邪苛迷惑的眸子,稳稳撒上药将其绑好。

    终于,邪苛口中没有了束缚,他问道:“毒呢?”

    玄黎示意他看向被染成黑红的布,那是玄黎擦拭他伤口时用的,玄黎道:“瘀血亦是毒。”

    邪苛一句话呛在喉咙里,这就是毒?

    玄黎在苑中听得一声怒吼,他嘴角微微上扬,“阿弥陀佛。”

    毒为何意?有害便是毒。出家人不打诳语。

    ……

    待到半夜,荀傕待不下去了,这里太冷,他目视一圈,此苑中应该除了公主也没有几个人住,他便寻了一间屋子歇下。

    一早,钟黎推开荀傕的门,荀傕闻声而起,钟黎问:“你来做什么?”

    这一夜钟黎未睡安稳,荀傕来了,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是寻坤桦还是带她回去?

    “陛下和皇后担心公主,便派我和齐宸将公主带回去。”一句话一如既往地冰冷,她终归是不该存有期冀。

    她平静地问道:“坤桦呢?他怎么办?”

    荀傕为难,他知晓坤桦在公主心中的地位,但是“公主,回去吧!北霁朝局动荡,稍有不慎不仅公主会卷入其中,还会连累南昆。”

    此地阴风太盛,他一刻都不敢让她待下去了。

    他们也期待着北霁能拿将军谈条件,可是……

    如今摸不清北霁情况,所以不能处于主动,更不能处于被动。

    连累南昆,就是她不重要,坤桦更不重要呗。

    “我问坤桦呢?”钟黎压制着怒火,再次问道。

    荀傕叹气,“公主,自古以来,任何人都不能功高盖主,坤桦将军他一年之功便可抵得过他人一生。”

    “他是英雄,是我们南昆的功臣,赫赫战功还抵不过几句流言?”

    为什么碌碌无为之人可以高站朝堂,而风餐露宿与死神相搏之人就要受人算计,不可安生。

    “何止是几句流言。”荀傕继续说:“这些话本是些大不敬之话,但是公主,臣必须说。坤桦将军之功陛下早已无法掌控,整个南昆或许有不知道陛下姓名之人,但绝对没有不知将军之人。陛下和朝臣为何将将军的生死置之不顾,一来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将军说一句‘我要这天下’,这天下便是他的。二来,陛下在赌,赌将军带领的三十万将士的忠诚。陛下的皇位坐的不安稳,他以为只要有将军在,皇位迟早易主。所以他在孤注一掷的赌,输了不过朝堂易位的结局,和将军在没有什么不同,若赢了,那便是真正的赢了。”

    “可是……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觊觎皇位,他并无此心。”

    “公主怎么还不明白,有无此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民心所向。若是陛下直接削权,必定引起士兵和百姓的不满,一国之主靠的是兵力和民心,所以此举行不通,陛下不能这么做。”

    “难道现在这样就不会动摇军心和民意吗?”

    “会,但是至少比直接削权强。陛下已经派人暂接了安奇军,只要他一日是副将军,军心便一直在陛下手里,他们会将所以的期望寄托于朝堂。”

    “他们怎么能这样残忍。”那些人放下父母妻儿,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却被这般对待,他们怎么能这样残忍。

    “是残忍,可是每一位稳坐朝堂的帝王,哪一个手上不是鲜血累累。”

    即使知晓这些,他们这些为人臣的又能怎样,不入仕有违功臣之后,入了仕又不能真正凭本心做事,永远是两难的选择。

    他今日所言种种,足以陛下定他死罪,但他面对的人是钟黎公主,也只有她了。

    钟黎久久没有回神,这复杂的一切又该怎么归位,谁做皇帝真的那么重要吗?

    “你走吧!告诉他们,我与坤桦不幸落山而亡。”

    “公主------”

    除此以外,她别无选择。

    “回报安奇军,便说乐欣公主为救坤桦将军只身入北霁,公主与将军二人不幸陨命康宁,再无归期。唯一所愿,安奇军护南昆永世安稳。”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不是反臣,才能保命,多么可笑。

    自此之后她便只有坤桦了,生死同穴。如此也好,为自己的情感殉葬,亦是为负了他的天下人抵罪。

    看劝不动公主,荀傕本不坚定的意志开始动摇,“公主,我们一起找回将军,找不回……不归。”

    寒冰开裂,天际回温,她的眼中盈盈泪水,似是在说“坤桦哥哥,还有人没有抛弃你。”

    “那时候将军不必入朝堂,天高海阔任由你们二人决定,若你们不回,我便以原计划报丧。”

    心虽回温,但她还是拒绝了,“今日是你们二人,明日又会是谁呢?坤桦不见了,我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讯息。若是父皇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前往,我不敢想象李岳会怎么对待他。我一人便好,你们回去吧!”

    “我既然来了,怎能让你孤身入虎穴,再说如今我还没收到齐宸的来信。要不这样,我先修书一封,暂且稳住陛下。”

    许久钟黎才道:“好。”

    十年如一日,一身戎装血战疆场,他所争夺的安定,应该由自己来体会,而不是仅仅来自传说,来自安居乐业。尝遍了苦,怎能放弃自己打拼的甜。

    他对平定天下那么执着,怎么会轻易离开?

    既然决定留下来,荀傕便向钟黎说明目前的情况。

    为防止身份暴露,齐宸早他三日进城,只是目前二人失联。

    屋扬酒肆喜迎八方客,故而成了康宁最大的酒肆,这也使得他们的人能够进入。只是不到万不得已这条线是不能动的,如今是不得不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