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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讨酒喝

    “什么?!包了?”

    林录朝犹豫之际,听得身后又有声音传来,语气蛮横。

    “是的,陈捕头要不尝尝咱家别的酒?”

    刘三知道眼前这位爷得罪不起,连忙附和道。

    来的人穿着官服,身后跟了两个人,同样打扮,只是衣服颜色上有明显的区分。

    为首之人是长安县的捕头,名叫陈瑞,此时正瞪着眼拄着腰间的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哪位老板包了?刘三你帮我指点一下,我也好厚着脸皮去讨一些。”

    都是京城的官,知道这种地方能包下全部“不过春”的绝非常人,这么说话也是给自己留点后路。要是寻常富商倒还好说,要真遇上了朝里的哪个大人自己还能有个台阶下。

    刘三犹豫了片刻,还是指了指沈夜的方向,毕竟一个店小二,见了谁都是大爷,自然懂得避险的办法。

    陈瑞顺着方向望去,不禁嘴角微扬,“哦~原是个小公子啊。”

    陈瑞迈着方步就朝三人而去,在座的是一女两男,年纪都不大,一看就是哪家的公子私会小姐.一旁站着黢黑的仆人眼神躲闪,不像是大户人家。

    陈瑞早年是码头的“脚夫”。因为力气大,肯干,所以赚了些钱。就在上个月,通了关系花钱买了个捕头当当。因为本身就会来事儿,手里又帮老爷破了几桩小案子,如今在长安县如鱼得水。

    天子脚下,大案是轮不到他这个小捕头,但地方小案基本就靠他定夺。平时地方上有地保供着,百姓看了他也尊敬几分,这让陈瑞这一年来十分受用,脾气比之前蛮横了不少。

    他来到桌前,瞧了眼沈夜,觉得这个书生面生。

    要是一般达官富贵的仆从,此时定然已经帮主人说话报名号了,但这个书生带的仆人愣是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以陈瑞断定这桌客人,不过是寻常有些钱的客商家的少爷。

    但总要有个保险,陈瑞和善地试探道:“小公子是头回来京城?”

    沈夜颔首,“是啊官爷。”

    不错,陈瑞心中暗喜,今天这酒还有着落了。以防万一,毕竟这书生身旁还坐着位年龄相仿的女子,遂又说道:“哦,我说呢,坊前府近的也没见过小公子。最近咱长安县闹贼,前两日还偷了扑射府,咱也算这长安县的捕头,还是要提醒你们一下的。”

    “原是捕头大人,失敬失敬。”沈夜作了一揖。

    这一举动很明显了,这书生身上没有功名,见官行礼这是白生的动作。陈瑞几乎感觉十拿九稳这酒能喝上了。

    “嗨,什么大人,不过是干些苦命的差事罢了。这一上午的,你看我这两个弟兄,一口水都没喝上,喉咙里都快冒烟了。”说话间,陈瑞生后的两人连忙假装咳嗽,摆出一副快要渴死的模样。

    这目的很明显了,官爷渴了你还不乖乖把酒让出来?

    “那哪成啊!小二!”沈夜连忙起身喊道:“来啊!给几位大人上茶,上最好的!那什么胖大海加一点!”

    刘三仿佛得了圣旨一般,应了一声便往后厨跑了。按理说倒茶不必去厨房,但现在庭里的局面,他一个小跑堂能躲则躲。

    “诶!”陈瑞还没来得及阻拦,刘三便跑的没影了。

    这书生显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店里此时人多也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

    “小公子客气,喝茶就不必了,咱几个肺叶子厚,茶水刷不进去。只是兄弟几个想买点不过春喝,到底是要酒水来得舒坦,又提神又解渴。”

    既然面前的书生装傻,陈瑞也懒得和他掰扯,这话一出,等于直接要了,看他能怎么应对。

    沈夜却宛如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糊涂!大人你看我这脑子,读书都读傻了,不就是要酒么!好说啊!”

    继而一拍身旁皮肤黝黑的仆人道:“黑子,去!给大人买些烧刀子!一人两坛的话......不知道够不够啊,不管了!先要个10斤来!”

    “十斤?”黑子才两个字出口,只觉得搭载他肩上的手突然发力,捏的他生疼。

    “让你去就去,废话这么多呢!”沈夜面露不悦,朝着黑子背上又佯装踢了一脚。

    “是少爷!我这就去拿!”

    一旁的陈瑞脸色铁黑,这是拿他挡傻子呢。

    猛地一拍腰间的跨刀,呼了口气,平缓了一番心中的怒意道:“不用麻烦了,小公子,我这才发现你与那通缉榜上的画像有点相似,不为别的,公事咱要办好,随我回衙门里给老爷过过眼吧!”

    说着陈瑞一甩头,后面两个捕快心领神会,上前就要抓人。

    “慢着!”始终站在一侧不出声的林录朝开口说道。

    老者大步走到两个捕快面前,没有用手,像是怕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举起袖子掸开了两个捕快。

    站在沈夜身前,还刻意侧过一点身子,有意地避开了秦朝婉。

    “你们干嘛!他才几岁啊?!他还是个孩子!”

    沈夜一听这话,不忍发笑,可在陈瑞三人眼里却仿佛实在嘲讽。

    “哪来的老头!起开,没你的事儿啊!”

    陈瑞此时已是怒火中烧,一把推开林录朝就要去抓沈夜。

    一手探去,不偏不倚,正好接住沈夜不知何时递来的一个酒壶。

    “嗯?”

    “大人,您是不是看错了,我哪里可能是什么通缉犯呢,这壶是不过春,你尝尝,消消火。”

    陈瑞定在原地,不知这书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手中酒壶盖子已开,酒香四溢,确是不过春不假。

    这一停,怒气消了一大半,理智重新恢复了过来,举起酒壶喝了一口。

    “嗯......”

    陈瑞眯起眼睛,享受着那喉咙间温暖的感觉和满口的香气,早拿出来不就没事儿了么。

    低头再看,之前阻拦的老者此时正跪在地上,朝着一直未发一言的少女方向。想来大概是这老头老眼昏花,跪错了人,也懒得和他多烦。笑着说道:“我这眼怎么今天就是看不太清呢?诶!你们两个!”陈瑞招呼着两个手下近前,“帮我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个小公子啊!”

    这是老大帮着讨酒,两个捕快这点按时还是接得住的,连忙装模作样地打量起沈夜。

    沈夜也不矫情,自行去柜台存酒的地方又取了两壶不过春,递于二人道:“两位大人可要看仔细了,不可错杀好人呐。”

    两人乐呵呵地接过酒壶,哪还有心思看他,自顾自开了盖喝起来。一边还不忘囫囵地说:“不是....不是他。”

    沈夜又确认道:“确定了?不是我?”

    陈瑞有些烦了说道:“说不是就不是,你还信不过我这两个弟兄?”

    “好!”

    沈夜一拍手,回到原先的桌边坐下,对这那个始终没说话的少女说道:“师父,你看现在?”

    少女颔首,“按【大黎律】,非祭祀期间,官员当值喝酒者,罚俸三月,杖二十。酒后失仪态者,杖五十,革去职位。”

    此话一出,陈瑞瞬间后背已近被汗水湿透。

    这少女说的没错,律法的确这么记录。长安县的县令因为有个小舅子在刑部,对律法研究得十分透彻,今天来买酒本就打算散了职再喝的。奈何被少年书生一捣乱,三个人都喝了,还喝得不好。当下羊肉馆子里正值午食的档口,人是不少,这么多眼睛盯着他们三人,犹如刀割。

    “老大!这我们.....”

    “慌个屁!”陈瑞转身朝着狼狈的捕快就是一巴掌,耳光声响亮,反而让原先没注意这边客人也纷纷侧目。

    一不做二不休,陈瑞情急之下拔出跨刀,喊道:“长安县拿人,闲杂人等闪开!”

    “啊?”才从后厨冒出头的刘三,却听到这话,吓得急忙冲到肉店门前。“留了钱再走!!!”

    可店里的人群哪里管他这些,纷纷摔了筷子,前呼后拥地冲出店外,更有心思歹毒之人,还顺走了桌上的几样餐具。

    “啊呀呀,天杀的呀,这掌柜的回来我是活不了咯!!!别走!!!给钱啊!”

    刘三一人哪里拦得住这么些人,已经被推搡在地,哭喊起来。

    “好你们个贼人,样貌生得如此标致,心却蛇蝎。”陈瑞举着刀,直挺挺地对着秦朝婉。

    只见秦朝婉不慌不忙道:“拔刀姿势生疏,左手虎口没茧,是没练过刀的。徒儿!!”

    “在!”沈夜应道。

    秦朝婉附耳在沈夜耳边交代了几句,最后说道:“可记住了?”

    “师父放心!”

    “嗯,小心些。”说完,少女彻底转过身去,将跪着的林录朝搀扶起来,交给一旁正躲在店里顶梁柱后面的黑子。

    陈瑞也不愿动手,只是已经弄到这个份上,再没有后路可退,见一双少男少女神神叨叨,心里火更旺了,怒骂道:“他奶奶的!装神弄鬼,给我上!”

    说着上,其实真正抽刀上前的只有陈瑞一人。身后的两名捕快本事欺软怕硬的家伙,这等场面何尝见过。私下商量着,如果陈瑞得手他俩再上前协助,如果阴沟里翻船,那便直接回衙门报信。毕竟就算是他们喝了酒,但普通百姓和捕快动手,也是不小的罪名。

    陈瑞并不知道他俩的小心思,只是一刀劈出,朝着少年的肩头。这是绝佳的位置,自己身高有绝对的优势,加上肩头受伤不至死,还有迂回的余地,对面只要敢抗捕,就能接下一招,下一招便是杀招。

    可这势在必得的一刀,被少年不知何时取来的凳子挡住。

    “嘭!”一声闷响,陈瑞再想抽刀,却已无能为力。

    锐利的刀锋已然卡在了木制的凳腿之间,少年邪魅一笑,手中发力,凳腿旋转一周,刀便脱了手。

    那是一个寻常的春日中午,春雨绵绵,羊肉馆子门内突然倒飞出一名身着官衣的汉子,在雨水里打了几个滚,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能站起来。

    围观的百姓不少,却无一人敢上前搀扶。

    接着门内又踉跄着跑出两个同样衣着的男子,跑到汉子面前,两人架着,快步朝着雨中想要逃跑。不料刚走没几步便被一黑衣男子拦住,接着又是一脚,三人齐齐飞回店内。

    那天傍晚,铺里已坐满了客人。其中有三人跪在地上,浑身湿漉漉,只穿着贴身的衣服,在铺子的西南角上烤火取暖。其中一人还不停地扇着自己巴掌。

    不时也有酒客向小二询问这三人的来历,可小二只是摇摇头说还是别理会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