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地铁3
【静静：你需要，去死。】
哦，去死就行了啊……等等，去死？静静在和我说，去死？
吴眠只觉天旋地转，时隔一日，这个世界再次变得陌生起来。
失忆之后的他，无异于一个初生的婴儿，而将这个婴儿从溺水的边缘抱起来的，就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女上司。这么说虽然很难为情，但如果说他在失忆之后还剩下什么人生目标的话，大概也就是和静静静静地在一起。他说不出这种感情的来由，它既像是一见钟情，却又理应是长久同住的日久生情，可又莫名地掺杂着一丝更为悠久的、不知来由的恋慕，而在失忆之后，在被她从柏油路上抱起来的那一刻后，他对这个少女更是多出了一丢丢俄狄浦斯般的情怀。
而此时此刻，这个半天前曾舍身救下自己的少女，在向自己说着：去死。
不，这不可能……
恍惚中，他看见周围的假人们渐渐散开，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不再盯着自己了。
但这丝毫没能缓解吴眠内心的震惊和伤痛。
她在让我去死！
难道这就是她和老柴，呸，和那个老混蛋的阴谋？对了！还有个老混蛋！策划了这些垃圾短剧的地铁老头！
难道地铁老头就是对付我的手段？
那个姓柴的故意骗我接这份单，就是为了借刀杀人？
嗯……这么一想，失忆前的我可是个狠人，估计也是做事滴水不漏的那种，不会轻易中计，现在就不同了，我不仅失去了记忆，对这个里世界一无所知，【月亮】的、姑且叫魔力吧，也跟着衰退了不少，要想对付我，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们要杀我！
他倏地站了起来，一瞬间，只觉身上充满了力量，一种毁灭一切的力量。
压抑，愤怒，怀疑。还有恐惧。
他要砸坏这座车厢！砸碎这个世界！
但下一秒，他内心深处的理性和意志，又让他强行冷静了下来。
这真的，是最好的时机？
吴眠回想起了昨天倒在灿烂的阳光下，在贪婪啃噬着血肉的烈火中，曾经有一双手臂将自己紧紧地横抱起来。那双手臂纤弱、柔软，触感如同表面残缺的老旧墙壁一样磕磕绊绊，但却格外有力，能一下子抱起一个一百四十斤的傻子，抱着那个傻子跑了整整一百米路……
他永远忘不了那双手臂温暖而温柔的感触。
他相信静静。
若是静静真要他死，他早就融化在了早春和煦的拂晓底下，绝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吴眠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手机。
有两个可能。这句“去死”别有深意，或者干脆就是假的。
难道我已经陷在了一个梦里？就跟盗梦空间一样，得自我了结才能出来？这个可能性最大，但他不敢轻易尝试。
也有可能，那条信息是假的，毕竟那句话之前有很大一段时间空白，就像手机被谁抢去了一样，太过可疑。等等，难道静静真被抢了？她会不会有危险！我得赶紧出去！
嗯，出去，先出去再说。他敲敲太阳穴，强行收敛起发散开的思维。
吴眠抬头看了一下路线图，列车竟然已经越过了“未命名2号站”，甚至还越过了终点站，重新自起点站再次发车，下一站赫然又是“亚楠”。
一路上竟然没有任何播报，车门也一次不曾打开！
很明显，有一个事实是不容置疑的：他被困在这无限循环的线路里了！
“这位货主，我想你该解释一下。”吴眠把视线转向了播报器。
播报器这次居然响了，地铁工号239苍老而缺乏活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呵呵，看来还是我太不细心了。不过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做。这也得怪你自己，0725。有本事就自己出去吧，或者在这里化为枯骨。”
“我想知道，老柴是不是和你一伙的，是你我间的私仇，还是他指使你这么做？”
“呵呵，我为什么要回答你。”239号顿了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你其实是想问，‘静静是不是和你一伙的’，对吧？”
吴眠心头一震，这家伙也知道静静！车上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还是说，他提前知道了静静的存在？
咬了咬牙，他回答道：“我相信静静。”
239号“呵”了一声：“你说的那个静静，就是午夜外卖那个姓徐的小职员么？”
吴眠不知道静静姓不姓徐，但隐约感觉到，这名字是对的。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239号又笑了：“这女孩的权，咳咳，她的能力强大得很，恐怕不值得你相信。你可以把这当作一个地铁基层老员工对迷路乘客的忠告。”
说完，播放器就再也没响过了。
“恐怕不值得你相信”……短短八个字，让吴眠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明知是挑拨离间，却又无法不再去审视自己刚坚定起来的信念，只要找到一丝裂痕，自己的坚信大概就要像一个鸟蛋一样，越裂越开，最后碎成一摊腐臭的液体。
得快点打开出口，然后想办法停下列车……不再犹疑，他手掌一抬，一道月光猛砍在了车门上，只听“哐”的一声，脆弱不堪的双层玻璃一下子……
毫发无损！
吴眠不禁“嘶”了一声，不愧是专门来对付自己的杀手，这E区的老头看来真有点本事，自己怎么说也是执行过S级任务的狠茬，就算失忆后削弱了九成，也不至于连一条划痕也没留下吧？
他低下头来，环视四周，假人们似乎已经失去了对他的兴趣，也不再演戏了，各自回到自己位置上，漠然而乖巧地尽着乘客的本分。
但在吴眠看来，这一个个假人，就是一个个地铁员工239，一双双目光，没准正从不属于眼睛的地方偷偷窥视着自己，空洞的内在也许还回荡着恶毒的讥笑。
他很想用【月亮】的魔力将这些假人一个不留地切成碎片，但又觉得这种手段太过低级和无意义，破局的办法也许藏在别处？
他打算去车头看看。可没走两步，脚便被什么给绊到了。
这个被渣男抛弃的女人，竟然还在哭，还是趴在地上哭……
“姐，呃，老家伙，你就别演了。”他轻轻踢了踢女人不住颤抖的臂弯。
女人抬起头来看着他，刚才还一脸阴霾以怨报德的她，此时却哭得梨花带雨的，揉了揉红了的眼眶，颤声说道：“对不起，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那样恨你……”
“嗯？你现在不恨我了？”
“为什么？你刚刚明明救了我……我也不明白，大脑里就像钻进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被情绪操纵了。我没有理由恨你，你比他好太多，我多希望大学四年是和你在一起……”
吴眠叹了口气：“别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怎么能指望别人看得上你。”
“你说得没错，啊……”女人露出一副恍然的神色，“其实，我一秒之前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恨你的，不过现在没了，完全没了！甚、甚至还想和你，那个，认识认识……”
大可不必……吴眠忍不住捂起了脸，又觉得偌大一个车厢里，只有这家伙表现得像一个活人，虽然活得有点怪怪的……
等等，活人？该不会……
“你知道这是哪条地铁吗？”吴眠问道。
“诶？不是六号线吗？对不起，一定是我刚刚太吓人了，把你吓糊涂了吧！”
吴眠嘴角微抽道：“恕我冒昧，我想糊涂了的那个是你，女士。你看看上面。”
“怎么会？十三号线？！我不记得自己……不对，我从没听过这条线路！”
“嗯，我想，大概是你的灵魂被那老家伙，呃，被某种神秘力量窃取到了这里，你的身体其实还在六号线上。”
那老家伙，工号239，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无法者】，那些为了一己私利为祸世间的罪犯。借着地铁员工的便利，为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实验。
吴眠始终没有忘记静静是如何称呼里世界人的——
收容者！
既然需要收容，那就必定有危害，可不是人人都像静静还有昨晚的夏尔文一样善良，何况夏尔文也似乎隐瞒了许多事，不值得全盘信任。
在239号明显展露敌意的如今，对方在用人类灵魂做着邪恶实验的猜想，也变得越来越确凿无疑了。
“你是说，我，我来到了异世界？”女人话语里不知为何带着一点儿欣喜。
吴眠猜到她的心思，便冷笑一声，说：“……是啊，异世界，一个全新的开始。在这个异世界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被篡改记忆和情绪，在幕后黑手收集够了某种数据之后，你就会和其他人一块，像垃圾一样被销毁。”
最后这句话无疑戳到了女人的痛处，她艰难抑制着表情的坍塌，说：“可，有你在一旁陪着我，我想，不是那么难接受。”
吴眠没有理会这位恋爱脑女士突兀的告白，手指托了托下巴，思忖着说道：“看来现在要做的事很明显了，唤醒被操纵的所有乘客。对，我们联合！”
“我们联合！”这四个字掷地有声，似乎在恋爱脑女士的脑里砸起了轩然大波，她猛一点头，道：“我明白了！所、所以，我们要解开他们的心病，让他们从情绪的深渊中醒悟过来？”
“说得好。”吴眠由衷地拍了拍手，“上吧！”
哦，去死就行了啊……等等，去死？静静在和我说，去死？
吴眠只觉天旋地转，时隔一日，这个世界再次变得陌生起来。
失忆之后的他，无异于一个初生的婴儿，而将这个婴儿从溺水的边缘抱起来的，就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女上司。这么说虽然很难为情，但如果说他在失忆之后还剩下什么人生目标的话，大概也就是和静静静静地在一起。他说不出这种感情的来由，它既像是一见钟情，却又理应是长久同住的日久生情，可又莫名地掺杂着一丝更为悠久的、不知来由的恋慕，而在失忆之后，在被她从柏油路上抱起来的那一刻后，他对这个少女更是多出了一丢丢俄狄浦斯般的情怀。
而此时此刻，这个半天前曾舍身救下自己的少女，在向自己说着：去死。
不，这不可能……
恍惚中，他看见周围的假人们渐渐散开，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不再盯着自己了。
但这丝毫没能缓解吴眠内心的震惊和伤痛。
她在让我去死！
难道这就是她和老柴，呸，和那个老混蛋的阴谋？对了！还有个老混蛋！策划了这些垃圾短剧的地铁老头！
难道地铁老头就是对付我的手段？
那个姓柴的故意骗我接这份单，就是为了借刀杀人？
嗯……这么一想，失忆前的我可是个狠人，估计也是做事滴水不漏的那种，不会轻易中计，现在就不同了，我不仅失去了记忆，对这个里世界一无所知，【月亮】的、姑且叫魔力吧，也跟着衰退了不少，要想对付我，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们要杀我！
他倏地站了起来，一瞬间，只觉身上充满了力量，一种毁灭一切的力量。
压抑，愤怒，怀疑。还有恐惧。
他要砸坏这座车厢！砸碎这个世界！
但下一秒，他内心深处的理性和意志，又让他强行冷静了下来。
这真的，是最好的时机？
吴眠回想起了昨天倒在灿烂的阳光下，在贪婪啃噬着血肉的烈火中，曾经有一双手臂将自己紧紧地横抱起来。那双手臂纤弱、柔软，触感如同表面残缺的老旧墙壁一样磕磕绊绊，但却格外有力，能一下子抱起一个一百四十斤的傻子，抱着那个傻子跑了整整一百米路……
他永远忘不了那双手臂温暖而温柔的感触。
他相信静静。
若是静静真要他死，他早就融化在了早春和煦的拂晓底下，绝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吴眠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手机。
有两个可能。这句“去死”别有深意，或者干脆就是假的。
难道我已经陷在了一个梦里？就跟盗梦空间一样，得自我了结才能出来？这个可能性最大，但他不敢轻易尝试。
也有可能，那条信息是假的，毕竟那句话之前有很大一段时间空白，就像手机被谁抢去了一样，太过可疑。等等，难道静静真被抢了？她会不会有危险！我得赶紧出去！
嗯，出去，先出去再说。他敲敲太阳穴，强行收敛起发散开的思维。
吴眠抬头看了一下路线图，列车竟然已经越过了“未命名2号站”，甚至还越过了终点站，重新自起点站再次发车，下一站赫然又是“亚楠”。
一路上竟然没有任何播报，车门也一次不曾打开！
很明显，有一个事实是不容置疑的：他被困在这无限循环的线路里了！
“这位货主，我想你该解释一下。”吴眠把视线转向了播报器。
播报器这次居然响了，地铁工号239苍老而缺乏活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呵呵，看来还是我太不细心了。不过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做。这也得怪你自己，0725。有本事就自己出去吧，或者在这里化为枯骨。”
“我想知道，老柴是不是和你一伙的，是你我间的私仇，还是他指使你这么做？”
“呵呵，我为什么要回答你。”239号顿了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你其实是想问，‘静静是不是和你一伙的’，对吧？”
吴眠心头一震，这家伙也知道静静！车上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还是说，他提前知道了静静的存在？
咬了咬牙，他回答道：“我相信静静。”
239号“呵”了一声：“你说的那个静静，就是午夜外卖那个姓徐的小职员么？”
吴眠不知道静静姓不姓徐，但隐约感觉到，这名字是对的。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239号又笑了：“这女孩的权，咳咳，她的能力强大得很，恐怕不值得你相信。你可以把这当作一个地铁基层老员工对迷路乘客的忠告。”
说完，播放器就再也没响过了。
“恐怕不值得你相信”……短短八个字，让吴眠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明知是挑拨离间，却又无法不再去审视自己刚坚定起来的信念，只要找到一丝裂痕，自己的坚信大概就要像一个鸟蛋一样，越裂越开，最后碎成一摊腐臭的液体。
得快点打开出口，然后想办法停下列车……不再犹疑，他手掌一抬，一道月光猛砍在了车门上，只听“哐”的一声，脆弱不堪的双层玻璃一下子……
毫发无损！
吴眠不禁“嘶”了一声，不愧是专门来对付自己的杀手，这E区的老头看来真有点本事，自己怎么说也是执行过S级任务的狠茬，就算失忆后削弱了九成，也不至于连一条划痕也没留下吧？
他低下头来，环视四周，假人们似乎已经失去了对他的兴趣，也不再演戏了，各自回到自己位置上，漠然而乖巧地尽着乘客的本分。
但在吴眠看来，这一个个假人，就是一个个地铁员工239，一双双目光，没准正从不属于眼睛的地方偷偷窥视着自己，空洞的内在也许还回荡着恶毒的讥笑。
他很想用【月亮】的魔力将这些假人一个不留地切成碎片，但又觉得这种手段太过低级和无意义，破局的办法也许藏在别处？
他打算去车头看看。可没走两步，脚便被什么给绊到了。
这个被渣男抛弃的女人，竟然还在哭，还是趴在地上哭……
“姐，呃，老家伙，你就别演了。”他轻轻踢了踢女人不住颤抖的臂弯。
女人抬起头来看着他，刚才还一脸阴霾以怨报德的她，此时却哭得梨花带雨的，揉了揉红了的眼眶，颤声说道：“对不起，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那样恨你……”
“嗯？你现在不恨我了？”
“为什么？你刚刚明明救了我……我也不明白，大脑里就像钻进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被情绪操纵了。我没有理由恨你，你比他好太多，我多希望大学四年是和你在一起……”
吴眠叹了口气：“别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怎么能指望别人看得上你。”
“你说得没错，啊……”女人露出一副恍然的神色，“其实，我一秒之前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恨你的，不过现在没了，完全没了！甚、甚至还想和你，那个，认识认识……”
大可不必……吴眠忍不住捂起了脸，又觉得偌大一个车厢里，只有这家伙表现得像一个活人，虽然活得有点怪怪的……
等等，活人？该不会……
“你知道这是哪条地铁吗？”吴眠问道。
“诶？不是六号线吗？对不起，一定是我刚刚太吓人了，把你吓糊涂了吧！”
吴眠嘴角微抽道：“恕我冒昧，我想糊涂了的那个是你，女士。你看看上面。”
“怎么会？十三号线？！我不记得自己……不对，我从没听过这条线路！”
“嗯，我想，大概是你的灵魂被那老家伙，呃，被某种神秘力量窃取到了这里，你的身体其实还在六号线上。”
那老家伙，工号239，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无法者】，那些为了一己私利为祸世间的罪犯。借着地铁员工的便利，为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实验。
吴眠始终没有忘记静静是如何称呼里世界人的——
收容者！
既然需要收容，那就必定有危害，可不是人人都像静静还有昨晚的夏尔文一样善良，何况夏尔文也似乎隐瞒了许多事，不值得全盘信任。
在239号明显展露敌意的如今，对方在用人类灵魂做着邪恶实验的猜想，也变得越来越确凿无疑了。
“你是说，我，我来到了异世界？”女人话语里不知为何带着一点儿欣喜。
吴眠猜到她的心思，便冷笑一声，说：“……是啊，异世界，一个全新的开始。在这个异世界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被篡改记忆和情绪，在幕后黑手收集够了某种数据之后，你就会和其他人一块，像垃圾一样被销毁。”
最后这句话无疑戳到了女人的痛处，她艰难抑制着表情的坍塌，说：“可，有你在一旁陪着我，我想，不是那么难接受。”
吴眠没有理会这位恋爱脑女士突兀的告白，手指托了托下巴，思忖着说道：“看来现在要做的事很明显了，唤醒被操纵的所有乘客。对，我们联合！”
“我们联合！”这四个字掷地有声，似乎在恋爱脑女士的脑里砸起了轩然大波，她猛一点头，道：“我明白了！所、所以，我们要解开他们的心病，让他们从情绪的深渊中醒悟过来？”
“说得好。”吴眠由衷地拍了拍手，“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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