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破万卷 （不到5k不算二合一，就当小加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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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眠瘫坐在床边，跟手机上这些冷冰冰的字儿互相瞪着，仿佛静止了两个世纪，此间，只有嘴里叼着的那根吸管不时穿过棕褐色的肥宅快乐水，让他感觉自己还是一个活人，呃，一个活鬼。
2202年？
我是不是得了什么视觉障碍，才会把2022看成2202？
他把手机侧着看，倒着看，甚至360度旋转着看，始终都只能看到一个2202。
外头阳光分外明媚，把厚实的黑色窗帘也染成了深灰色。
老柴一夜未归，静静则在一个小时前就出去上学了，留下一个一磅大小的芝士蛋糕在客厅的桌上。蛋糕造型很简洁，工整的圆柱形，是静静的风格。芝士很浓郁，糖分也很浓郁，就是有点浓郁过头了，像是把芝士块扔进了蜂蜜罐里泡了整整一年，吴眠只吃了一口便泪流满面，仿佛已经失去了大小便需求的自己也会因为这一口蛋糕而患上重度糖尿病。
不过必须得说，要不是摄入了如此重量级的糖分，他怕是要在这个2202的数字前直接重度抑郁。
只不过是一摔，我怎么就从2022年穿到了2202年！
而且外头的城市，这座自己土生土长的枫叶市，分明还是2022年的模样，也没有突兀地乱入什么吓人的黑科技。
除了，除了这个疑似的里世界，还有【权柄】。
【权柄】是未来造物？是我失忆之后才出现的新事物？
不对，我失忆应该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前夜巷子里的那一单记录就是证据。那我记忆中的这些“常识”，又是怎么回事？
他很快得出一个结论：
我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有着表里两面的异世界。
这能够解释很多事情，毕竟穿越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他也不用在乎2202年这种离谱的设定了。
但这也使得他内心的疏离感更加浓重，故乡这个词，在一点一点地离自己而去。
他莫名地想，自己回不去那个熟悉的枫叶市了！
可至少，他还是想重新行走在阳光底下。至少，能揭开窗帘，看一眼外面冒着新绿的枝头上欢快鸣啭的鸟儿。
这也是为什么，听到【权柄】这个词时，他只感到一种尖酸而荒诞的讽刺。
无法行走在阳光下的生物，配得上哪门子的“权柄”？
我们始终只是穿行在黑暗与阴影里的，被收容者。
里世界就是一座囚笼。一如自己身处的这座双层豪宅。
说来，这房间还是过去的自己，那个“邬洛”的房间。
如果把记忆当成一个人的本原，那他现在就是在偷窥一个陌生人的隐私了。反正也没有睡眠的需求，闲来无事，他决定把种种烦恼暂时抛开，正式拜访一下自己。
三十平米左右的大房间，工整讲究地放置着单人床、书桌、衣柜和大书架，都是雍容庄重的深色原木风格，上面的各种挂件和装饰，相较之下则颇有些大乱炖的感觉，比如高档超薄全能本电脑边上随意地放着一块玉镯和一个铜制沙漏，比如那面大得有些多余、写满了趋吉避凶的黄历底下，藏着一张上上世纪福音战士动画里的双马尾美少女壁纸，比如抽屉里那个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木制烟斗，以及里面还没烧完的一小绺草叶……
从这些事物上，读不出这位主人明显的特点，除了自由、随性以及一点无法忽视的压抑。
洁白的被褥，整理齐整的衣柜，一尘不染的地板，无一不昭示着，这屋子的主人——定期会请清洁工来收拾房间，这里的清洁工是指来自凡世的普通家政工人，一周三次。这一点已经得到静静的证实，因为负责接待清洁工的，就是能自由穿梭在两界的她，否则这座双层别墅在阳间的风评可能要沦落到鬼宅级别。
最后，吴眠看向了那个最受瞩目的书柜：
《通用语词典》《万邦词典（岛国）》《万邦词典（北境）》《万邦词典（肇始之地）》《万邦词典（海洋邦联）》……
《世界史新编》《城邦录》《枫叶市简史》《交通发展史》《历史未解之谜》《出版史》……
《城邦的运作》《三权论》《丰碑》《塔》《法理学》《清洁法分论》……
《涅瑟尼传》《权柄的起源》《物质交互论》《集体无意识》《月亮的传说》《天体论》……
《柴拉特哥斯拉如是说》《夏氏必压戏剧全集》《万寿庙》《西西里神话》《理想国》……
《神龙眷侣》《诡秘之尊》《黎明帝国》《历史的微尘》《爱手艺文集》《空的境界》《如何给小说注水》……
每次看到这壮观的藏书，吴眠都不禁深吸一口气，心头涌起强烈的自我怀疑：这真是我的书架？
让他稍微感到一丝亲近的，是最底下最不起眼的那一行：
《花花少郎20年合刊》《同居少女之夜色温柔》《冬宫图鉴赏》《ム○ム○お姉ちゃん》《禁忌の本》……
——我去！还有这么一行书！
目光扫过，吴眠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第一想法不是打开来检查一下是否有违规内容，而是赶紧想办法给处理掉，别让时不时来串个门的静静发现。
不过认真一想，按静静在回家路上闲聊的内容来看，上一任自己，那个喜欢自称邬洛的吴眠，已经和她在这同一屋檐下住了四年，虽然该发生的似乎一件没发生，但该发现的肯定都发现了……
而且这些书都是邬洛买的，跟我吴眠有什么关系！
就算稍微瞄上一眼，只要别被静静抓个正着，应该也不会被看穿吧？
吴眠盯了那本岛国文的书脊上、那位极其不知廉耻的二次元女士整整十秒，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拿起了最上面的那本《世界史新编》。
书都很旧，布满了翻阅的褶皱，字里行间偶尔夹着不知咖啡还是可乐的陈年污渍，用铅笔批注几个意义不明的潦草文字，看上去并不是拿来装装文化人的摆设。
这本《世界史新编》，在2022年之前的部分，都和他所了解的历史完全一致。因为资源的紧缺和环境的普遍恶化，也就是原因不明的所谓“世界荒芜化”，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后，人类开始了人口和工业的集聚化，国家的概念逐渐被更为具体更为袖珍的城邦所代替，人口分布迅速从渐变的面状变成了高度聚集的点状，其中则诞生了诸如枫叶市、明日市、洛三都、科谭市、新伦顿等超大型城邦，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有着上亿甚至数亿的人口，绝大部分还有着完整齐备的产业链。但论起规模，这些城邦和现在相比，似乎尚远为不及。与此相对的，尽管相互在外交上组成了各大城邦联合体（邦联），城邦之间的实质联系却在日益减少，迥异于21世纪前轰轰烈烈的全球化趋势，自21世纪中叶开始，世界就已进入了不可逆转的城市孤岛化潮流。无法完备自身产业供应链的城邦，则在邻邦的冷眼旁观里竭力挣扎，或在挫折的磨砺下坚强矗立，或于长久的苦难中步入尽头。
他迫不及待地往后翻去。
到2080年为止，尽管步伐艰难缓慢，世界各地都在和平稳定地发展着，除去一部分城邦的崩溃和分立，还有几大邦联体对月球的工业化开发，以及一些在如今看来已不值一提的暗杀事件外，并没有太多撩拨神经的事件，这或许也是历史的厚重所在，浪花再大，在滔滔江流中也不再起眼。
但2080年，怪诞的变故出现了。
一群洛三都的科学家受军方所雇，前往太平洋某座荒岛的一处神秘遗迹进行考察，他们带回来了一个人，一个无论从哪一面观察，都和正常人的正面一样有着一个头两只手两条腿的，超乎了常理的人类，科学家将其囚禁在研究所里，进行着各种不为人知的研究，其他城邦则强烈要求公开实验过程与成果，以枫叶市为代表的环太平洋城邦联合体，更是在世界邦联上发出质问，认为洛三都正试图“摧毁世界的秩序”“改变人类的轨迹”，从这一年起，各城邦都开始了阔别近百年的阅兵和军演……
下一页呢？吴眠匆匆翻去。
下一页一片空白。
剩下两百多页都一片空白。
坑爹呢这！
简直跟每天追更的网文突然太监了一样！
吴眠有些怀疑这是哪本地摊上的阴谋论，可又觉得自己不会愚蠢到将这种东西堂皇摆在书柜最显眼的位置。
但，科技发展的停滞乃至倒退，还有权柄者的出现，又该怎么解释？
还有，从这两天的经历来看，其他城邦的存在感是否有些太稀薄了？似乎到了这个年代，各个城邦之间都不再有交流，这难道就是2202年，城邦孤岛化的最终形态？
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空白书页上，用略显潦草的钢笔写着两个词语。
上面那一个是“塔”。
下面那一个是“终焉？”。
“终焉”很好理解，估计上一任自己是个文青，见书到末尾了，就给加个“theend”，又或者自己是个极端厌世者，看完历史就觉得这世界要嗝屁，要迎来终焉了，随手这么一写。
至于“塔”，吴眠只能想到一件事物：
里世界的“记录机关”，【塔】！
他拿起了那本《三权论》，这里的“三权”并不是指凡世、或者2022年人类世界里的三权分立，而是指里世界特有的三大机关：【世界机关】【丰碑】以及【塔】。
用通俗而粗略的词语解释，【世界机关】负责包括“清洁”在内的管理，【丰碑】负责教化和监察，【塔】负责记录和审判。
里世界就是一座收容所，一座人类用来收容【权柄者】的囚笼，这点在三大机关的职能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事实上，里世界的人们鲜少用里世界来称呼这个世界，他们更多用“这边”“我们”“这个世界”这种模糊指代，有的也喜欢用“阴间”“彼岸”这种包含了事实判断的词，而正式文本里的称谓，基本都是【囚笼】【收容所】，偶尔也有更加冷血的【机器】，其中使用最为广泛的还是【囚笼】。
提到“阴间”，吴眠在书中很遗憾地发现，住在里世界的，确实绝大部分是死人，或者说是只剩【灵体】的人，他们生前曾经是人类，也是潜在的【权柄者】，在肉体毁灭后则会进入这里，成为囚笼的住民，同时觉醒【权柄】。另外，极少数人也会在生前因某些契机觉醒【权柄】，这部分人也基本会被强行拉进囚笼，与人世隔绝，虽然手段如何不曾细载，但猜也能猜到个大概。
这世界表面上很疯狂，揭开这层外表，它其实充满了温情，但究根结底，它的内核始终是疯狂的。
只是读了两本书，吴眠就不由得心生感慨。
四周的平和宁静，是否都是三大机关构筑出来的美好幻梦？
他又想起了昨晚在地铁里看到的一幕幕，哪怕不是当真在自己身上发生过，它们恐怕也曾在这世界的各个角落不断上演着。
不过吴眠毕竟不是喜欢宏大叙事的人，他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读这些东西，无非也只是想知道自己在一个怎样的世界里，好从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并没有改变世界的雄心壮志。
说来，【囚笼】里的住民并非都是死人，书中虽未列明，却明确提到了有例外。吴眠也知道一个静静，还有能随意在白昼下外出的老柴，至于自己算不算，他实在说不准。
唔，构成【囚笼】强制力的关键果然还得是太阳，太阳、与凡世隔绝的夜晚、三大机关的管束，或许还有某种隔绝灾变、保护人类不受侵蚀的帷幕，共同组成了囚笼的高墙。不过由于权柄者们十分方便好用，人类还会利用他们的能力反过来管理凡世，比如老费尔的13号线地铁那样。只是这种权力的行使，无疑都在【世界机关】的监视之下。
虽然书中从未明示或暗示过，但吴眠也基本能猜测出来，【世界机关】极有可能是由普通人类来主宰的，大概率还有倾向于和人类稳定共存的强大权柄者协助，其他两个机关多半也是如此。
回到最初，这本《世界史新编》最后的手写的那个“塔”字，是否提示着自己，真正的历史就藏在【塔】内？
凡世呢，普通人所接触到的历史，是否也是一样？
吴眠越想越觉这世界难以理解，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头脑也绕成了一团乱麻，忍不住又干了一瓶可乐。
就在他满足地打了一个嗝时，别墅的大门外响起了开锁声。
糟糕，静静回来了！不快点把这堆糖泡芝士吃完的话……
可几秒钟后，半边脸青肿的老柴便打开了门，笑吟吟地朝他打了个眼色。
“无所事事的白天结束了，该干活咯！”
吴眠微微一愣，这才掀起密不透风的窗帘，斜阳最后的一点金色余晖越过对面楼宇的间隙映入眼里，在他的瞳孔中燃起了一场小小的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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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2年？
我是不是得了什么视觉障碍，才会把2022看成2202？
他把手机侧着看，倒着看，甚至360度旋转着看，始终都只能看到一个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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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柴一夜未归，静静则在一个小时前就出去上学了，留下一个一磅大小的芝士蛋糕在客厅的桌上。蛋糕造型很简洁，工整的圆柱形，是静静的风格。芝士很浓郁，糖分也很浓郁，就是有点浓郁过头了，像是把芝士块扔进了蜂蜜罐里泡了整整一年，吴眠只吃了一口便泪流满面，仿佛已经失去了大小便需求的自己也会因为这一口蛋糕而患上重度糖尿病。
不过必须得说，要不是摄入了如此重量级的糖分，他怕是要在这个2202的数字前直接重度抑郁。
只不过是一摔，我怎么就从2022年穿到了2202年！
而且外头的城市，这座自己土生土长的枫叶市，分明还是2022年的模样，也没有突兀地乱入什么吓人的黑科技。
除了，除了这个疑似的里世界，还有【权柄】。
【权柄】是未来造物？是我失忆之后才出现的新事物？
不对，我失忆应该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前夜巷子里的那一单记录就是证据。那我记忆中的这些“常识”，又是怎么回事？
他很快得出一个结论：
我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有着表里两面的异世界。
这能够解释很多事情，毕竟穿越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他也不用在乎2202年这种离谱的设定了。
但这也使得他内心的疏离感更加浓重，故乡这个词，在一点一点地离自己而去。
他莫名地想，自己回不去那个熟悉的枫叶市了！
可至少，他还是想重新行走在阳光底下。至少，能揭开窗帘，看一眼外面冒着新绿的枝头上欢快鸣啭的鸟儿。
这也是为什么，听到【权柄】这个词时，他只感到一种尖酸而荒诞的讽刺。
无法行走在阳光下的生物，配得上哪门子的“权柄”？
我们始终只是穿行在黑暗与阴影里的，被收容者。
里世界就是一座囚笼。一如自己身处的这座双层豪宅。
说来，这房间还是过去的自己，那个“邬洛”的房间。
如果把记忆当成一个人的本原，那他现在就是在偷窥一个陌生人的隐私了。反正也没有睡眠的需求，闲来无事，他决定把种种烦恼暂时抛开，正式拜访一下自己。
三十平米左右的大房间，工整讲究地放置着单人床、书桌、衣柜和大书架，都是雍容庄重的深色原木风格，上面的各种挂件和装饰，相较之下则颇有些大乱炖的感觉，比如高档超薄全能本电脑边上随意地放着一块玉镯和一个铜制沙漏，比如那面大得有些多余、写满了趋吉避凶的黄历底下，藏着一张上上世纪福音战士动画里的双马尾美少女壁纸，比如抽屉里那个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木制烟斗，以及里面还没烧完的一小绺草叶……
从这些事物上，读不出这位主人明显的特点，除了自由、随性以及一点无法忽视的压抑。
洁白的被褥，整理齐整的衣柜，一尘不染的地板，无一不昭示着，这屋子的主人——定期会请清洁工来收拾房间，这里的清洁工是指来自凡世的普通家政工人，一周三次。这一点已经得到静静的证实，因为负责接待清洁工的，就是能自由穿梭在两界的她，否则这座双层别墅在阳间的风评可能要沦落到鬼宅级别。
最后，吴眠看向了那个最受瞩目的书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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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史新编》《城邦录》《枫叶市简史》《交通发展史》《历史未解之谜》《出版史》……
《城邦的运作》《三权论》《丰碑》《塔》《法理学》《清洁法分论》……
《涅瑟尼传》《权柄的起源》《物质交互论》《集体无意识》《月亮的传说》《天体论》……
《柴拉特哥斯拉如是说》《夏氏必压戏剧全集》《万寿庙》《西西里神话》《理想国》……
《神龙眷侣》《诡秘之尊》《黎明帝国》《历史的微尘》《爱手艺文集》《空的境界》《如何给小说注水》……
每次看到这壮观的藏书，吴眠都不禁深吸一口气，心头涌起强烈的自我怀疑：这真是我的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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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认真一想，按静静在回家路上闲聊的内容来看，上一任自己，那个喜欢自称邬洛的吴眠，已经和她在这同一屋檐下住了四年，虽然该发生的似乎一件没发生，但该发现的肯定都发现了……
而且这些书都是邬洛买的，跟我吴眠有什么关系！
就算稍微瞄上一眼，只要别被静静抓个正着，应该也不会被看穿吧？
吴眠盯了那本岛国文的书脊上、那位极其不知廉耻的二次元女士整整十秒，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拿起了最上面的那本《世界史新编》。
书都很旧，布满了翻阅的褶皱，字里行间偶尔夹着不知咖啡还是可乐的陈年污渍，用铅笔批注几个意义不明的潦草文字，看上去并不是拿来装装文化人的摆设。
这本《世界史新编》，在2022年之前的部分，都和他所了解的历史完全一致。因为资源的紧缺和环境的普遍恶化，也就是原因不明的所谓“世界荒芜化”，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后，人类开始了人口和工业的集聚化，国家的概念逐渐被更为具体更为袖珍的城邦所代替，人口分布迅速从渐变的面状变成了高度聚集的点状，其中则诞生了诸如枫叶市、明日市、洛三都、科谭市、新伦顿等超大型城邦，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有着上亿甚至数亿的人口，绝大部分还有着完整齐备的产业链。但论起规模，这些城邦和现在相比，似乎尚远为不及。与此相对的，尽管相互在外交上组成了各大城邦联合体（邦联），城邦之间的实质联系却在日益减少，迥异于21世纪前轰轰烈烈的全球化趋势，自21世纪中叶开始，世界就已进入了不可逆转的城市孤岛化潮流。无法完备自身产业供应链的城邦，则在邻邦的冷眼旁观里竭力挣扎，或在挫折的磨砺下坚强矗立，或于长久的苦难中步入尽头。
他迫不及待地往后翻去。
到2080年为止，尽管步伐艰难缓慢，世界各地都在和平稳定地发展着，除去一部分城邦的崩溃和分立，还有几大邦联体对月球的工业化开发，以及一些在如今看来已不值一提的暗杀事件外，并没有太多撩拨神经的事件，这或许也是历史的厚重所在，浪花再大，在滔滔江流中也不再起眼。
但2080年，怪诞的变故出现了。
一群洛三都的科学家受军方所雇，前往太平洋某座荒岛的一处神秘遗迹进行考察，他们带回来了一个人，一个无论从哪一面观察，都和正常人的正面一样有着一个头两只手两条腿的，超乎了常理的人类，科学家将其囚禁在研究所里，进行着各种不为人知的研究，其他城邦则强烈要求公开实验过程与成果，以枫叶市为代表的环太平洋城邦联合体，更是在世界邦联上发出质问，认为洛三都正试图“摧毁世界的秩序”“改变人类的轨迹”，从这一年起，各城邦都开始了阔别近百年的阅兵和军演……
下一页呢？吴眠匆匆翻去。
下一页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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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眠有些怀疑这是哪本地摊上的阴谋论，可又觉得自己不会愚蠢到将这种东西堂皇摆在书柜最显眼的位置。
但，科技发展的停滞乃至倒退，还有权柄者的出现，又该怎么解释？
还有，从这两天的经历来看，其他城邦的存在感是否有些太稀薄了？似乎到了这个年代，各个城邦之间都不再有交流，这难道就是2202年，城邦孤岛化的最终形态？
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空白书页上，用略显潦草的钢笔写着两个词语。
上面那一个是“塔”。
下面那一个是“终焉？”。
“终焉”很好理解，估计上一任自己是个文青，见书到末尾了，就给加个“theend”，又或者自己是个极端厌世者，看完历史就觉得这世界要嗝屁，要迎来终焉了，随手这么一写。
至于“塔”，吴眠只能想到一件事物：
里世界的“记录机关”，【塔】！
他拿起了那本《三权论》，这里的“三权”并不是指凡世、或者2022年人类世界里的三权分立，而是指里世界特有的三大机关：【世界机关】【丰碑】以及【塔】。
用通俗而粗略的词语解释，【世界机关】负责包括“清洁”在内的管理，【丰碑】负责教化和监察，【塔】负责记录和审判。
里世界就是一座收容所，一座人类用来收容【权柄者】的囚笼，这点在三大机关的职能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事实上，里世界的人们鲜少用里世界来称呼这个世界，他们更多用“这边”“我们”“这个世界”这种模糊指代，有的也喜欢用“阴间”“彼岸”这种包含了事实判断的词，而正式文本里的称谓，基本都是【囚笼】【收容所】，偶尔也有更加冷血的【机器】，其中使用最为广泛的还是【囚笼】。
提到“阴间”，吴眠在书中很遗憾地发现，住在里世界的，确实绝大部分是死人，或者说是只剩【灵体】的人，他们生前曾经是人类，也是潜在的【权柄者】，在肉体毁灭后则会进入这里，成为囚笼的住民，同时觉醒【权柄】。另外，极少数人也会在生前因某些契机觉醒【权柄】，这部分人也基本会被强行拉进囚笼，与人世隔绝，虽然手段如何不曾细载，但猜也能猜到个大概。
这世界表面上很疯狂，揭开这层外表，它其实充满了温情，但究根结底，它的内核始终是疯狂的。
只是读了两本书，吴眠就不由得心生感慨。
四周的平和宁静，是否都是三大机关构筑出来的美好幻梦？
他又想起了昨晚在地铁里看到的一幕幕，哪怕不是当真在自己身上发生过，它们恐怕也曾在这世界的各个角落不断上演着。
不过吴眠毕竟不是喜欢宏大叙事的人，他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读这些东西，无非也只是想知道自己在一个怎样的世界里，好从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并没有改变世界的雄心壮志。
说来，【囚笼】里的住民并非都是死人，书中虽未列明，却明确提到了有例外。吴眠也知道一个静静，还有能随意在白昼下外出的老柴，至于自己算不算，他实在说不准。
唔，构成【囚笼】强制力的关键果然还得是太阳，太阳、与凡世隔绝的夜晚、三大机关的管束，或许还有某种隔绝灾变、保护人类不受侵蚀的帷幕，共同组成了囚笼的高墙。不过由于权柄者们十分方便好用，人类还会利用他们的能力反过来管理凡世，比如老费尔的13号线地铁那样。只是这种权力的行使，无疑都在【世界机关】的监视之下。
虽然书中从未明示或暗示过，但吴眠也基本能猜测出来，【世界机关】极有可能是由普通人类来主宰的，大概率还有倾向于和人类稳定共存的强大权柄者协助，其他两个机关多半也是如此。
回到最初，这本《世界史新编》最后的手写的那个“塔”字，是否提示着自己，真正的历史就藏在【塔】内？
凡世呢，普通人所接触到的历史，是否也是一样？
吴眠越想越觉这世界难以理解，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头脑也绕成了一团乱麻，忍不住又干了一瓶可乐。
就在他满足地打了一个嗝时，别墅的大门外响起了开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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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几秒钟后，半边脸青肿的老柴便打开了门，笑吟吟地朝他打了个眼色。
“无所事事的白天结束了，该干活咯！”
吴眠微微一愣，这才掀起密不透风的窗帘，斜阳最后的一点金色余晖越过对面楼宇的间隙映入眼里，在他的瞳孔中燃起了一场小小的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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