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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黄雀在后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失望呢,洛君?”少女关心地凑近了脸,盯着吴眠的眼睛看。

    就像从360p换成了4k一样,她的面容因清晰而俏丽得让人不敢直视。

    但吴眠的心思全不在这张俏脸上,满脑子只填满了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阳光落下?

    老柴骗了我?还是说……

    “那狐狸精骗了你?”少女歪着脑袋问。

    “啊?”吴眠悚然一惊。

    “不然呢?为什么这颗炸弹不会奏效呢?只能是那狐狸精骗了你吧,对吧?她要害你呢!她把这东西留给你当杀手锏,就是为了这一幕哦。在危急关头的最危急关头,你把这张牌打出来了,你就这样躺在沙滩椅上舒舒服服晒太阳呢,然后身边的这位可怜的小怜就直接架在烧烤架上烤,你是不是还缺了点儿盐啊孜然啊味精啊,我可以去买哦,也能脱下来让你直接洒在我身上呢,腌入味了就要开烧烤派对了呀。你可以请你的狐狸精一起吃我的肉呢。可她骗了你哦,她骗你说她可以烤了我,可她想烤的其实是你,她想让我烤了你哦。”

    这一堆垃圾话听得吴眠脑壳疼痛,他唯一把握住的有效信息就是:“所以你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这不是看一眼上面的太阳就能猜到吗?你这是在怪我?是的,你是在怪我咯!都怪聪明伶俐的小怜看穿了狐狸精的诡计,害得你不能吃烧烤了呢!你是这样想吗,占据了洛君身体的人?可你的逻辑不对呢,你一点也不讲逻辑。明明出问题的不是我哦,小怜一如既往的聪明过人,出问题的是狐狸精呢,她骗了你,给了你假的烧烤炉呢。”

    再被她灌输几个小时,自己可真要信静静欺骗了自己了……吴眠只能跟念经似的喃喃道:“不可能,一定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嗯,老柴,一定又是这厮……”

    “不是呢,不是他哦,也不是狐狸精。我又骗了你呢。你真好骗。洛君喜欢骗人,可一点也不经骗。其实是我哦,是我在它们全部落下的那一瞬间,【屏蔽】了它们的感觉呢。你知道吗,每一粒沙子都有自己的感觉哦。就像你抚摸我每一粒鸡皮疙瘩的时候一样呢……”

    我不知道你的鸡皮疙瘩,我只知道我的鸡皮疙瘩确实起来了……吴眠不打算再继续这水字数一样的无意义对白,于是直接问:“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我已经提过了呢,你怎么又忘了?”

    “我的名字?我不是叫邬洛吗?”

    其实你大可以提前两天在这个路口蹲我,那时我还没认识静静,不用问我都会自己报上名来。吴眠腹诽着,借此打消内心绝望的沉重感。

    “你不叫邬洛呢,我叫过了,你没反应,你的某个地方也是……”

    “咳咳,”吴眠赶紧打断道,“我失忆了,自然也忘了我叫什么名字。”

    这个理由似乎说服了这看似疯癫实则确实聪明过人的小怜,她鼓起腮子,拿手指拼命戳着,像是要给面孔再开一个孔一样,许久才说:“那还有一个,你说过答应我的。”

    “嗯?就是那种我什么你的承诺?”

    “对呀!”小怜两眼放光地把脸贴了上来,挺拔的鼻尖几乎要和他的碰在一起。她的皮肤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奶香味,跟她的整体风格实在不太搭调——这句是吴眠自己编的,他的嗅觉还在屏蔽状态下,啥也闻不到,于是给自己编了一个稍微符合癖好的,现实也有可能是呛人的廉价香水掩盖着若有若无的尸臭味儿,不过谁知道呢?

    其实这里随口说一句“我爱你”什么的,似乎也没大问题,反正静静也听不见。若是换作两天前还没见到静静时,他甚至还挺乐意的,压根犯不上这么多的铺垫。

    但此时此刻,他搜遍肺腑,也只搜出了一句话来:

    “但是,我拒绝。

    “我吴、邬洛最喜欢的事,就是对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说NO!”

    小怜身子微微一颤,眼神又暗淡了下来,然而她却凑得更近了,鼻尖真的碰到了吴眠的鼻子,呼出的热气挠得吴眠嘴唇痒痒的,莫名有种撅起来的冲动:

    “可惜呢,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你不珍惜呢?明明你以前那么喜欢我,还拼命追求我呢,你说你是为我才进入组织的。骗你呢。你从来就没在乎过我。哪怕是说什么带我一起出去,也都是避开我的眼睛说的。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对我说出拒绝的时候,会看着我的眼睛呢?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么?洛君可没这么残忍呐……”

    吴眠只觉这疯子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随时都会伸手掐死自己,出于求生本能,还是放软了语气道:“这样吧,你放我一马,我就为你做一件事,不违背我本心的事,很公平吧,毕竟我也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这儿。嗯,也许过了很久很久,我会想起来一些事儿,会记起你的一些,呃,一些好来。今天的话未必就是定论,未来还是无限可能的嘛。”

    “好啊。”小怜突然爽快地答应了,可旋即又狡黠地笑了笑,“那我现在就要请你兑现。嗯,唔……你说出她的名字呀!那个狐狸精的,你刚才就在默念她的名字吧,我让你念哦,我可以让你记起来,前提是你先答应我。”

    她的脸已经很近很近,近到一嘟嘴就能亲到自己,可吴眠意识到,她只是在观察自己瞳孔中细微的变化。

    吴眠嘴唇不住颤抖,鼻翼一张一合地翕动,额头上汗涔涔的,似乎在做着最激烈的内心挣扎,思忖着痛彻灵魂的究极问题。

    终于,他露出了一副糅合着痛苦、愧疚、哀伤和自责的表情,一副叛徒的表情。

    他说:

    “……胡金玉。胡作非为,金玉满堂。”

    “胡金玉……胡金玉……”小怜不再踮起脚尖,她退后两步,若有所思地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努力记忆着,可她很快又把目光投了过来:“不对吧?”

    成功骗到了?来不及多想,吴眠赶紧抓住了这一丝空隙:

    “徐静芸、徐静芸、徐静芸、徐静芸、徐静芸!”

    顷刻之间,吴眠已经在内心完整念出了五遍的静静!

    静来!

    ……

    ……跟他猜想的一样,什么也没发生。

    这少女怎么会傻到放自己用出最强的杀手锏!

    “所以这就是极限?你念了,唔,二点三七秒呢。我猜的。”小怜观察着他的表情,掰着指头说,“我也念了,胡金玉,胡金玉的,念了好几万次呀,可她为什么没出现呢?是你又骗了我么?”

    “你真想把她喊过来?”吴眠实在搞不懂这个不可理喻的少女了,“既然这样,就别屏蔽掉我的,呃,不知道又是什么,反正让我念出来就好了。”

    “是心声,这次屏蔽的是心声哦。我没所谓啊,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又骗我了,我又不怕她。她就算会发光,我也能暂时屏蔽掉呢,逃跑绰绰有余呀~

    “不过你又撒谎了,真是的,洛君,你要对我撒多少次谎呢?我已经厌倦了啊……”

    小怜的声音逐渐喑哑,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

    然后,一只温软细腻的手搭到了吴眠的喉咙上。

    它上下玩弄着吴眠的喉结,轻柔地,包含爱意地,仿佛在爱抚着自己的小宠物。

    吴眠痒得不断抬动喉结,一口接一口地吞口水。

    她要杀我了!

    他清楚地意识到。

    这么想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小怜的另一只手,捏着一根尖针,朝自己的喉结缓缓靠近。

    针尖抵到了他的喉咙上,皮肤微微凹陷。

    我要死了!吴眠想。

    正当此时!

    “砰!”

    天边传来一声枪响!

    嗡——

    耳朵被爆炸的声音震得险些又聋了。

    猝不及防地,吴眠看到小怜那娇美的面容突然炸开,变成了一团模糊的,有些惨不忍睹的,狂野绽放的血肉……

    小怜倒了下去。

    子弹卷起的热风这才由远及近地自后方掠过耳畔。

    那根尖针因为惊骇而深深扎进了吴眠的喉咙里,惊骇之中,吴眠竟忘了将它拔下。

    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小怜无头的娇小身躯,一时有些迷茫。

    不管怎样,看到一张险些要亲上来的漂亮脸颊在身前咫尺炸成一摊烂肉,总是有些不好受的。

    何况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死人(地铁那次可不算数)。这初次经验未免太过劲爆了。

    静静?是静静开的枪?

    偌大一座空城,不知道她埋伏在了哪栋楼上?

    他突然产生了极大的恐惧,迫切想要逃开,可两条腿却一下子软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静静,也不是因为那发子弹。

    是因为,他看见小怜站了起来。

    脑袋炸得跟辣条似的小怜站了起来!

    她从裤袋里掏出了粉红色的手机,拇指毫无滞涩地敲打起来,哒哒哒哒哒哒。

    然后递了给吴眠。

    “真是的,洛君,你的小情人可真多呢。

    “不是狐狸精哦,是真的,我不喜欢多打字呢。

    “我知道是谁,可我不告诉你,你可以慢慢猜呀。

    “我也知道那位早就等着呢,我也在等着她,只是没想到下手这么残忍呢。

    “那位好像也只是警告,毕竟杀不死我呀

    “今晚真是一无所获。不过呢洛君,我还会来找你哦。

    “我们会一直追杀你的。一直一直。

    “谁叫你不跟我一块呢。”

    “嘟嘟!”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两条信息接连冒了出来。

    【匿名:我说过了,别擅自行动】

    【匿名:带回车男,菲尔洛大厦见】

    似乎是因为没有了脑袋,小怜这才后知后觉地缩回手机,同时用手捂了一下原本应该是嘴巴的地方,以示惊讶。

    她又打了几行字,却不是给那位匿名者回信,而是又递给了吴眠:

    “下次见哦。

    “刚才的信息就忘了呗,不然下次加倍奉还。

    “嗯,我很喜欢你之前的提议呢,所以就这样吧。

    “你帮我完成一件事,不违背你本心的事,我想好再告诉你哦。反正我也算是放了你呢。

    “替我向胡狸金问声好~”

    说罢,她弯下腰,将飞溅在地上、原本属于自己脑袋的那些红白之物一一捡起,塞回到自己颈部的狰狞空洞里。

    这景象实在太过惊悚,反倒莫名有种怪诞的萌感。

    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对了。”

    粉红色手机又递到了自己面前。

    屏幕上是一行字:“这个还给你。”

    吴眠抬起头:“……?”

    只见小怜把手伸进了自己颈部的断口里面,跟翻搅臭水沟似的粗鲁地翻找着什么。

    终于,她将一个沾满了血丝、肉屑、不明液体、还有菜叶子和鱼刺的铜制沙漏捞了出来。

    “给。”

    一手递屏幕,一手递沙漏。

    “谢谢。我还说地上怎么找不到呢。”

    吴眠说着,接过那个只收藏了两个多小时的悲催信物,连擦拭的欲望都没有了,只觉得麻木,整个人都只剩麻木。

    等到小怜将半死不活的龙套哥架在没有了脑袋、十分方便运货的瘦小肩膀上,跟个醉汉似的,左摇右晃消失在了转角,吴眠才如行尸走肉般拖动起脚步,并将那枚湿漉漉黏糊糊的沙漏重新颠倒,等沙子全部落到月亮一面后,才掀起沾着血肉污物的黑色雨衣,随手塞进了底下的夹克衣袋里。

    这都什么跟什么?

    吴眠疲惫地走向了那辆自行车,由于之前战斗时出色的操作,车子停得稳稳当当,里面的货物也完好无损。

    只是因为在这儿又耽搁了大半个小时,不知道那些毛毛虫还能撑多久?

    他心疼地想着,似乎刚才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自己只是在大马路上昏迷了很久很久。

    没有满口交通法规的无法男,没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疯女人,没有拿着巴雷特时刻注视着自己的神秘狙击手,没有那个藏在重重迷雾背后,永远能给自己整点新花样的邬洛……

    该送外卖了。

    他用沾满了血丝和菜叶子的手揉了揉太阳穴,跨坐上了如夜般漆黑的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