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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庄园(伯爵)

    “虽然说今天不是你开车,这一点倒是挺让我有安全感的······”坐在后座上,卡萝兰穿着一件紫罗兰色的高档连衣裙,幽幽地望着副驾驶的阿卡茜,用一种挖苦的语气说道,“不过,既然你之前就已经决定对异党其他人保密了——”她指着正在开车的厨师,“为什么他要跟我们一起来嘛!”

    “因为侦探小姐年龄太小不能开车啊!”厨师轻轻一笑。

    “你明明知道她是会开车的!而且上回不就是你把车借给她的吗!”卡萝兰总是对异党还有阿卡茜这些家伙无缘无故的装傻感到无语,总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来哄骗——甚至,他们都不愿意找一个令人信服的借口,若无其事地撒这种没有意义的谎!

    “这不是为了安全嘛······”阿卡茜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本来我也没有去过卡夫卡庄园,这不是让厨师带路吗?”

    “这么说,那位少年······我是说,卡夫卡伯爵,就是异党的人咯?”卡萝兰有些惊奇,她看着厨师波澜不惊的样子,“那个,厨师先生,是这样吗?”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厨师耸耸肩,语气很平静,但是卡萝兰能够很明显感受到他在憋笑,“我今天只是以企业家的身份出席这场晚宴,顺便捎你们一程而已。”

    “喂——”卡萝兰无奈地瘫倒在座位上,她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谜语。不过还有一点是卡萝兰再清楚不过的,那就是阿卡茜和异党的关系不像她本人说的那样针锋相对——或者说,也不像实际看上去的那样,异党仅仅因为阿卡茜是小姑娘就都宠着她,而是在他们之间,一定还有更复杂的关系。卡萝兰对此深信不疑。看着前排穿着银丝礼服、带着百合花冠的阿卡茜,卡萝兰不再说什么。

    “阿尔伯特·B·卡夫卡,代号不明,异党第四部的成员。”阿卡茜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暗示卡萝兰注意什么。卡萝兰看了看厨师,发现厨师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机器一样保持着稳定的开车模式。她只能相信阿卡茜的确是在和自己说话——作为助手,她必须侧耳倾听,绝不能漏掉一点关键信息。“擅长的武器是消音手枪,属于暗杀者。家族颇有些产业,主要是从事学园区周边的林区维护······”

    卡萝兰听了半天,愣是没有弄清阿卡茜到底想说什么。夜幕渐渐降临,卡夫卡庄园的城堡也逐渐接近。远方是青幽起伏的林海,映照在金边弥留的夕阳下,如同深海里浮游的灯笼鱼,被粼粼波光笼罩。

    杀气,还是杀气。卡萝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会对杀气如此敏感。阿卡茜还在像念咒一样喋喋不休,卡萝兰注意到她手里拿着卡夫卡伯爵的调查报告,似乎只是在背诵而已——这份杀气有一种陌生的恐怖感,窸窸窣窣的,似乎离自己很近——卡萝兰保证不是厨师所散发的,这种陌生的感觉——她说不清,因为这感觉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晚宴如同卡萝兰想象的一样盛大,华冠贵服的名流觥筹交错,在金灯流苏之下歌舞升平。阿卡茜和卡萝兰站在楼梯口,两眼一刻也不曾离开这些宾客。

    卡萝兰侧身位于阿卡茜身后一个身位,她知道阿卡茜也注意到宾客中那不自然的杀意了。阿卡茜现在抱着手靠在墙边,紧紧捏着藏在胸衣里的手枪。卡萝兰手上没有武器,她只能盼着厨师可以早些把卡夫卡伯爵请来——不管怎么说,无论是投资人厄尔多斯·欧文还是重案部探长阿卡茜,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管是谁都应该放下身段接应一番——今天的氛围属实有些奇怪。

    卡夫卡伯爵是一名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当他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卡萝兰惊讶于轮椅卓越的稳定性,其下楼梯的从容如履平地,就像没有任何阻碍一般。伯爵身穿深蓝的礼服,没有打领带,里面的衬衣随意地解开第一颗纽扣,手枪通过腿上的环状皮带别在大腿外侧,左手操控着电动轮椅的方向杆,微笑着来到两人面前。

    “幸会,高菲尔德探长!”伯爵清秀俊朗的面容如同美玉一样,声音也正是处于变声期的男孩子低沉而稚嫩的那种。“不才便是阿尔伯特·卡夫卡,不知道探长亲临寒舍有何贵干?”

    卡萝兰只觉得这番客套有些刺耳,伯爵身上虽然没有任何敌意,但是那股杀气同样浓郁。她知道异党那些家伙可能喜欢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来一个下马威,但是现在,她还不能确定伯爵就是异党成员——况且,卡萝兰已经感觉到背后的汗水浸湿了衣服:这股杀气和在路上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

    还有其他杀手?卡萝兰紧张地看向阿卡茜——如果伯爵不是异党,那么他为什么有这种杀气?如果他是异党,那么另一股杀气又是从何而来?她搞不清楚,所以这才用手肘暗示阿卡茜多加小心。

    阿卡茜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自顾自和伯爵攀谈起来。从春叶镇林业近况到护林员的合作,再从商业纠纷谈到最高政策,卡萝兰虽然听得出来阿卡茜在诱导伯爵说出他和异党前三部的关系,但是伯爵似乎是在有意地装聋作哑,时常转变话题来回避答案。

    卡萝兰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去寻找厨师的身影,但是她只能看见眩目的明亮的灯光还有翩然的旋转的身姿,厨师根本不在大堂里。她想要提醒阿卡茜,又不敢打断她和伯爵的对话——卡萝兰只觉得有人在靠近自己,却无法感知到具体的方位,她仅仅握住了裙摆。

    “助手小姐姐。”伯爵突然小声叫道。

    卡萝兰这才回过神来,她没有料到伯爵竟然会和自己搭话。她慌忙收回心思,低头看向伯爵,只见这个男孩淡然地坐在轮椅上,纤细的双腿紧紧并拢,抬头望向自己,手里递上一块洁白的手帕。

    “请问你是有什么心事吗?”他微笑着,表现出关切的样子,“你一直在流汗。”

    “啊······没事······”卡萝兰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过了手帕——却不敢真的用来擦,只是捏在手里,紧张地看着伯爵。

    伯爵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同样也结束了和阿卡茜的谈话,沉默地坐在原地,看向大堂里正在自由交流的人群。

    “侦······侦探······”卡萝兰缓缓靠近阿卡茜,她不知道现在究竟是怎样一个情况——她相信凭借阿卡茜的侦探直觉,这种危险就这样没有丝毫掩饰地接近,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或许,厨师先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提前去探查了也说不定······卡萝兰又看向伯爵,这个少年依旧是保持着优雅而闲散的坐姿,尽管表现得成熟稳重,卡萝兰却不认为这样一个孩子——还是不能自由行动、禁锢在轮椅上的孩子,真的能有能力应付为威胁——现在,伯爵是不是异党的人卡萝兰都有些不确定了。

    “看起来对方已经行动了呢,探长姐姐。”伯爵突然说道。

    卡萝兰惊愕地往后退了一步——伯爵这番话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杀气越来越重,他肯定已经感知到杀手的行动了!她想向后拉住阿卡茜,双手闪电一般往身后伸去,却没有想到根本碰不到阿卡茜的身体——卡萝兰回头一看,阿卡茜早就已经不见了。

    “助手小姐姐。”伯爵微笑着说道,“探长姐姐已经去履行她的职责去了哦!”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卡萝兰再也忍不住了,她看见伯爵从大腿外侧已经拔出了手枪——事情变化得太快了,她也根本不能预料无论是阿卡茜或者厨师的想法,更不可能知道伯爵在打什么算盘——她只能开口。“伯爵······请问······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她不再打算隐瞒,就算自己错了,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你不是异党的杀手吗?为什么不去帮她?”

    “你在说什么呢,助手小姐姐?”伯爵依旧保持着微笑,摆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有些话没有证据可是不能乱说的啊!不过,看起来,你似乎并不知道今天,你,还有高菲尔德探长是为什么一定要参加我的慈善晚宴。”

    “嗯?”卡萝兰呆住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这个。”伯爵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封恐吓信交到卡萝兰手里,连同手枪一起。卡萝兰拿过信纸,却不敢接过那把手枪。“是我委托探长姐姐来这里保护我,毕竟有人想要取我的命······你想想,我一个小孩,又不能自由行动,根本就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不是吗?你让我去帮探长姐姐,自然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我是委托人,也没有这个能力。”他手握枪管,把枪把对着卡萝兰,“也许是因为探长姐姐忘了跟你说,不过你等一下可以听她解释······现在,作为侦探助手,你是不是应该履行你的职责,保护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委托人呢?”他笑着,“毕竟现在在我身边的成年人,只有你一个啊!”

    “啊······”卡萝兰稀里糊涂接过那把枪,呆愣地看着伯爵。她本来以为伯爵会像厨师等人一样开诚布公,现在经过这一番解释,她反而更加糊涂了。

    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卡萝兰·维斯孔蒂,你一定要把这些弄清楚!

    那个声音一直呼唤着卡萝兰的名字——她差点忘了,这个声音,总是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而到了梦醒时分,她却总是什么都不记得。现在,她的心脏就像是被重重击打了一般,一声闷响从胸口传来——这种熟悉的感觉······卡萝兰听见了——这次,是那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声音——

    “你在做错误的事情······你要为了我们而战!卡萝兰·维斯孔蒂!”

    是谁!卡萝兰只感觉背后冷汗直冒——四周就像是死寂一般,明明大堂里歌舞升平,贵族名流莺歌燕舞,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伯爵还在说些什么,自己却紧紧握着手枪,呆若木鸡。杀气······不,已经感觉不到了——或者说,自己的感官似乎被什么限制住了。卡萝兰听见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楚,自己好像一直背负着什么,自己却根本不记得了。

    痛苦······明明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拼命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些碎片根本不能拼成一块完整的拼图!她想要大叫,嗓子却叫不出来——正在她头痛难耐的时候,她终于,听见了隐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声音——觉醒一般的声音。

    “卡萝兰·维斯孔蒂,你有能力弄清这里的一切——无论是异党还是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