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失踪的阿滨
姜高：“我更想听听老莫您的故事。”
老莫想了想，又拿起保温杯喝了几口水，翘起腿，眼睛盯着前方墙上的日历说道：
我先讲讲我在莫家村的故事吧。那年我还只有七八岁，离现在隔了差不多也有六十年了，社会还没有现在发展的这么好，那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去山上砍柴拿回家里烧。
那天，村里有个大人跑回来说阿滨不见了。这个阿滨当时跟你差不多大，还没有结婚，他还住我家隔壁。跑回来的人叫莫国田。莫国田当时说，他跟阿滨一起上山砍柴，下山的时候他在前面走，阿滨在后面。
走到河边的时候，阿滨放下刚砍的柴，靠在树下乘凉，还让莫国田先回去，自己还要再歇会。于是莫国田先回了村里，在家里放下柴火，又劈了十几分钟，还没有看到阿滨回来，他觉得可能出事了。
当时又叫了另一个人一起回去找，到了那颗树下，阿滨砍的柴还在，柴上面还有阿滨的衣服鞋子，莫国田看到有脚印通往河里，猜测阿滨可能天气太热，下河游泳了。
两个人沿着河岸分别上下寻找，还是找不到阿滨的身影。于是两个人赶忙又跑回村子里去叫更多的人，我爸当时也去找了，没找到。当天又去报了警，警察组织了很多人，还在河里打捞了几天，依然找不到阿滨的下落。
听到这里，你是不是以为这是个普通的溺水事件，但是如果这件事很普通的话，我也不会记到今天。当时出了这样的事，村里的人都不敢靠近那条河了，没有捞到尸体，慢慢地村里就开始传出河妖的故事了。
我那个时候虽然小，但是我不信有什么河妖之类的东西，没过几年，我们家就搬到白花村来了。有天晚上我跟邻居的朋友一起在河边玩的时候，看到水里面好像有阿滨的倒影。
我赶紧跑回去叫我爸妈来看，可是当我们再次回来的时候，河里什么也没有。那天离阿滨“溺水”刚好三年，我爸妈以为我撞见鬼了，还请了跳大神的半仙为我驱邪。
再后来我就没有在河里看到过阿滨了，一年一年过去，我也长大了，娶了老婆，生了小孩。本以为事情就会这样过去，直到那天，我一个人去坐长途汽车的时候，发现换了一个司机，新来的司机居然长得跟当年的阿滨一模一样。
但是我当时第一反应只是脸长得像，是个巧合，加上当时还有事情要办，上了车我就眯了会，没有再去想这个司机。下午我办完了事，再去坐这趟长途汽车回去，这回司机不是他。
我当时问这个司机知不知道早上那趟车是谁开的。他说是新来的，以前在其他地方也是开长途的。因为时间隔得有点长了，听他这么一说，我当时也就认为是自己认错人了。
回来之后，厂里告诉我说，明天还要再过去那边一趟。第二天我同样的时间坐的同一辆车，但是司机却不是“阿滨”，而是昨天下午回程那趟的司机。
我又问他，昨天开这班车的司机哪里去了。他说那个人不想开这么长的线，又换走了，调去哪里也不知道。那天之后，我在白花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人了。
很多时候，我都以为那天的自己是眼花了，当年的阿滨如果真的活下来了，也比我大差不多二十岁，那个司机看起来也才二十几岁，根本不可能是阿滨。
十几年前我回了趟莫家村，老家那片房子都已经倒了，没人住在那里了。我儿子开车带我经过了那条河，才发现那条河变宽了，往下还有分支了。
村子里的人太久没回去，我不认得人家，人家也不认得我。我尝试问过，有没有人记得阿滨这个人，结果没有一个人说的是他。那天村子里逛过之后，我们一家人准备回去了。
刚离开莫家村没多久，大家都有点饿了，就在路边找了个农庄吃个饭。本来是平平无奇的一顿饭，吃完饭我去上厕所，发现这家饭店最开始的老板叫莫国田。他就是当时跑回来喊阿滨不见的那个人，我想着在莫家村都没遇到熟人，反倒是在饭店遇到同村认识的人。
碰巧的是莫国田那天也在饭店，我们聊了好一会以前的莫家村，最后我提了一句，当年的阿滨你还有印象吗？
莫国田说：“阿滨我倒现在都记得，后来大家都以为他溺水了嘛。但是我觉得不是。我也一把年纪了，这个秘密差不多也快带入土了。”
我问他是什么秘密。
莫国田：“那天在山上我们一起砍柴，阿滨跟我说他不喜欢家人给他安排相亲的那个对象，他想去外地闯一闯。我说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反倒笑我太平庸，还说自己一定不会留在莫家村，要在外面闯出一片天。”
莫国田叹了口气，又缓了会，接着说道：“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不想那么早成家，而且他也没说他具体会去哪里，又做什么行业，那天我也没拿这个太当回事。回去的路上，太阳很猛，他说想坐下来休息一下，我想着家里还有柴没劈，就没跟他一起，自己先回了村子。”
“我在家又忙活了半个小时吧，阿滨还没回来，我想着不对劲，会不会被人打劫了。我就叫了我隔壁的一个人一起上去找。到了地方，我们发现阿滨砍的柴还在，衣服鞋子放在了柴垛上，又发现一串脚印走向了河里。”
“当时我们猜他下去游泳了，到了岸上发现水里没人在游泳。坏了，不会是溺水了吧。我们跑回村子，叫了很多人一起去找，后来警察也来找，都没有找到阿滨。全部人都认为阿滨溺水被冲走了，当时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脱光了离家出走放谁身上也想不通的。”
“三年后，我到隔壁镇子去看我姐，吃饭的时候还提起了那年溺水的阿滨，然后我姐夫说，他那天还见过阿滨。我姐夫当年在河的另一边，他们一行人都看到了阿滨在河里游泳，其中一个人还让他早点上岸，别贪玩。没想到他真就出意外了。”
“那天下午我就骑自行车回去了，路上路过一条小溪的时候，我停下来洗了把脸，猛然发现水里有阿滨的面容。我转回头看，身后没人，只有我的自行车在那里，我再看回水面的时候，阿滨的样子又不见了。”
老莫：“三年吗？田叔你确定是三年之后吗？”
莫国田：“是三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阿滨出事那年我姐刚好生了小孩，那天我过去，那个孩子就是三岁。”
老莫：“那您还记得那天是几号吗？”
莫国田：“那么久远的事谁还记得啊，我只知道是夏天，我下午回去的时候天还很热。”
老莫：“田叔，当年阿滨出事后，我在新家附近的河里也看见了阿滨的样子，那天正好三年整。田叔，不会这么巧的吧。”
莫国田：“你也看到了阿滨？可是你都搬走了啊。”
老莫：“后来我成家了，有天坐汽车发现那个司机长得就很像当年的阿滨，不过我没认真看，而且也就见到过一次。”
莫国田先是笑了笑，而后又叹气说道：“看来阿滨跟你我还是挺有缘分的啊，一个是一起长大的好友，一个是他的邻居，隔了这么多年都还记得他。真是可惜了啊，活下来就好了。”老莫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是家人已经催促着要回去了，也只好告别了田叔。
老莫想了想，又拿起保温杯喝了几口水，翘起腿，眼睛盯着前方墙上的日历说道：
我先讲讲我在莫家村的故事吧。那年我还只有七八岁，离现在隔了差不多也有六十年了，社会还没有现在发展的这么好，那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去山上砍柴拿回家里烧。
那天，村里有个大人跑回来说阿滨不见了。这个阿滨当时跟你差不多大，还没有结婚，他还住我家隔壁。跑回来的人叫莫国田。莫国田当时说，他跟阿滨一起上山砍柴，下山的时候他在前面走，阿滨在后面。
走到河边的时候，阿滨放下刚砍的柴，靠在树下乘凉，还让莫国田先回去，自己还要再歇会。于是莫国田先回了村里，在家里放下柴火，又劈了十几分钟，还没有看到阿滨回来，他觉得可能出事了。
当时又叫了另一个人一起回去找，到了那颗树下，阿滨砍的柴还在，柴上面还有阿滨的衣服鞋子，莫国田看到有脚印通往河里，猜测阿滨可能天气太热，下河游泳了。
两个人沿着河岸分别上下寻找，还是找不到阿滨的身影。于是两个人赶忙又跑回村子里去叫更多的人，我爸当时也去找了，没找到。当天又去报了警，警察组织了很多人，还在河里打捞了几天，依然找不到阿滨的下落。
听到这里，你是不是以为这是个普通的溺水事件，但是如果这件事很普通的话，我也不会记到今天。当时出了这样的事，村里的人都不敢靠近那条河了，没有捞到尸体，慢慢地村里就开始传出河妖的故事了。
我那个时候虽然小，但是我不信有什么河妖之类的东西，没过几年，我们家就搬到白花村来了。有天晚上我跟邻居的朋友一起在河边玩的时候，看到水里面好像有阿滨的倒影。
我赶紧跑回去叫我爸妈来看，可是当我们再次回来的时候，河里什么也没有。那天离阿滨“溺水”刚好三年，我爸妈以为我撞见鬼了，还请了跳大神的半仙为我驱邪。
再后来我就没有在河里看到过阿滨了，一年一年过去，我也长大了，娶了老婆，生了小孩。本以为事情就会这样过去，直到那天，我一个人去坐长途汽车的时候，发现换了一个司机，新来的司机居然长得跟当年的阿滨一模一样。
但是我当时第一反应只是脸长得像，是个巧合，加上当时还有事情要办，上了车我就眯了会，没有再去想这个司机。下午我办完了事，再去坐这趟长途汽车回去，这回司机不是他。
我当时问这个司机知不知道早上那趟车是谁开的。他说是新来的，以前在其他地方也是开长途的。因为时间隔得有点长了，听他这么一说，我当时也就认为是自己认错人了。
回来之后，厂里告诉我说，明天还要再过去那边一趟。第二天我同样的时间坐的同一辆车，但是司机却不是“阿滨”，而是昨天下午回程那趟的司机。
我又问他，昨天开这班车的司机哪里去了。他说那个人不想开这么长的线，又换走了，调去哪里也不知道。那天之后，我在白花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人了。
很多时候，我都以为那天的自己是眼花了，当年的阿滨如果真的活下来了，也比我大差不多二十岁，那个司机看起来也才二十几岁，根本不可能是阿滨。
十几年前我回了趟莫家村，老家那片房子都已经倒了，没人住在那里了。我儿子开车带我经过了那条河，才发现那条河变宽了，往下还有分支了。
村子里的人太久没回去，我不认得人家，人家也不认得我。我尝试问过，有没有人记得阿滨这个人，结果没有一个人说的是他。那天村子里逛过之后，我们一家人准备回去了。
刚离开莫家村没多久，大家都有点饿了，就在路边找了个农庄吃个饭。本来是平平无奇的一顿饭，吃完饭我去上厕所，发现这家饭店最开始的老板叫莫国田。他就是当时跑回来喊阿滨不见的那个人，我想着在莫家村都没遇到熟人，反倒是在饭店遇到同村认识的人。
碰巧的是莫国田那天也在饭店，我们聊了好一会以前的莫家村，最后我提了一句，当年的阿滨你还有印象吗？
莫国田说：“阿滨我倒现在都记得，后来大家都以为他溺水了嘛。但是我觉得不是。我也一把年纪了，这个秘密差不多也快带入土了。”
我问他是什么秘密。
莫国田：“那天在山上我们一起砍柴，阿滨跟我说他不喜欢家人给他安排相亲的那个对象，他想去外地闯一闯。我说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反倒笑我太平庸，还说自己一定不会留在莫家村，要在外面闯出一片天。”
莫国田叹了口气，又缓了会，接着说道：“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不想那么早成家，而且他也没说他具体会去哪里，又做什么行业，那天我也没拿这个太当回事。回去的路上，太阳很猛，他说想坐下来休息一下，我想着家里还有柴没劈，就没跟他一起，自己先回了村子。”
“我在家又忙活了半个小时吧，阿滨还没回来，我想着不对劲，会不会被人打劫了。我就叫了我隔壁的一个人一起上去找。到了地方，我们发现阿滨砍的柴还在，衣服鞋子放在了柴垛上，又发现一串脚印走向了河里。”
“当时我们猜他下去游泳了，到了岸上发现水里没人在游泳。坏了，不会是溺水了吧。我们跑回村子，叫了很多人一起去找，后来警察也来找，都没有找到阿滨。全部人都认为阿滨溺水被冲走了，当时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脱光了离家出走放谁身上也想不通的。”
“三年后，我到隔壁镇子去看我姐，吃饭的时候还提起了那年溺水的阿滨，然后我姐夫说，他那天还见过阿滨。我姐夫当年在河的另一边，他们一行人都看到了阿滨在河里游泳，其中一个人还让他早点上岸，别贪玩。没想到他真就出意外了。”
“那天下午我就骑自行车回去了，路上路过一条小溪的时候，我停下来洗了把脸，猛然发现水里有阿滨的面容。我转回头看，身后没人，只有我的自行车在那里，我再看回水面的时候，阿滨的样子又不见了。”
老莫：“三年吗？田叔你确定是三年之后吗？”
莫国田：“是三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阿滨出事那年我姐刚好生了小孩，那天我过去，那个孩子就是三岁。”
老莫：“那您还记得那天是几号吗？”
莫国田：“那么久远的事谁还记得啊，我只知道是夏天，我下午回去的时候天还很热。”
老莫：“田叔，当年阿滨出事后，我在新家附近的河里也看见了阿滨的样子，那天正好三年整。田叔，不会这么巧的吧。”
莫国田：“你也看到了阿滨？可是你都搬走了啊。”
老莫：“后来我成家了，有天坐汽车发现那个司机长得就很像当年的阿滨，不过我没认真看，而且也就见到过一次。”
莫国田先是笑了笑，而后又叹气说道：“看来阿滨跟你我还是挺有缘分的啊，一个是一起长大的好友，一个是他的邻居，隔了这么多年都还记得他。真是可惜了啊，活下来就好了。”老莫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是家人已经催促着要回去了，也只好告别了田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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