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岳欣芙（14）
十六
一九九八年的元旦聚会照常在进行，岳欣芙今晚的情绪不高，她也感觉到姬远峰今天晚上情绪和她一样，明显的不高，不仅情绪不高，而且形容憔悴，长长的卷发遮住了半个耳朵，眼睛陷的更深了。同学们一进饭店里都把外套脱了，因为哈尔滨的冬天太寒冷了，同学们的外套都很厚，也因为哈尔滨太寒冷了，所以室内暖气都很热，穿着厚厚的外套很不方便，所以在哈尔滨冬季人们一进入暖和的室内第一件事就是擦拭眼镜上的水雾和脱掉外套。但岳欣芙看到姬远峰不知什么原因一直穿着外套没有脱掉，姬远峰也迟迟不愿落座，直到自己坐下了，他去了另外一个桌子坐下了。岳欣芙明白了，姬远峰在躲着自己。
岳欣芙不停地看一眼姬远峰，姬远峰不像去年那样和同学又说又笑，他勉强地和男生、和女生喝酒。岳欣芙也一直等着姬远峰过来和自己喝酒，但直到菜快上完了，姬远峰才迟迟地过来和她碰杯喝了一次，他没有和岳欣芙讲是一比二还是一比三，是否会让岳欣芙喝完一杯啤酒，他的话那么简短，面部有点僵硬地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元旦快乐！”然后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碰杯的时间岳欣芙明显地感觉到姬远峰在躲避她的眼神。岳欣芙回以四个字“元旦快乐！”然后冲着姬远峰微微一笑，姬远峰回报以微笑，但瞬间而逝，又回以四个字“元旦快乐！”离开了。岳欣芙不明白姬远峰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和自己表白后的一个月他不曾和自己说一句话，两个月后他又主动接触自己，没话找话说。但这个学期以来，他又和自己一副若即若离的态度，不主动躲开自己了，但每次的眼神接触却是躲避的。
菜上完后不久包间里就不见了姬远峰的踪影，岳欣芙出了包间，她看到姬远峰和安可琪、万娟娟在打扑克，直到现在姬远峰还一直穿着外套。岳欣芙明白了姬远峰有随时离开的打算，但同学们都在聚会，这么热闹的时刻，他离开会去干什么呢？难道去学习？全班没有一个同学背着书包，谁会在全校同学都热闹的元旦时刻去学习，即使姬远峰平日确实有点特立独行的行为，但还不至于特立独行到这样的程度，那只会招到同学们的笑话，何况姬远峰平时学习并不认真，他今晚也没有背书包，他今晚不会去学习的。正如岳欣芙猜测那样，姬远峰的确有提前离开的想法，他不愿意在这欢乐的场景中和岳欣芙碰面，对照着同学们的兴高采烈，他的心情更坏。姬远峰进入饭店碰到岳欣芙眼光的那一刻起他就有提前离开的想法，所以他一直穿着外套没有脱掉。但转念一想，在这天寒地冻的哈尔滨冬夜，自己提前离开去哪儿呢？他不会去教室学习，也不会去图书馆看书，那只能回宿舍了，自己提前回宿舍的借口是什么呢？假装自己身体不舒服，去饭店聚会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的功夫就不舒服了呢！如果假装身体不舒服，那只能在宿舍自己床上躺着。而自己宿舍肯定是饭店聚餐结束后班里六个女生长时间玩耍的地方，自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躺在床上，同学们都不好意思山呼海啸地说笑玩闹了，自己扫同班同学一年难得一次的欢乐聚会的兴头干什么！想想还是呆在饭店里和同学们一起玩玩算了。
岳欣芙有点奇怪，三缺一怎么玩扑克，再者姬远峰说过的他从来不玩扑克。岳欣芙凑了过去，原来是安可琪在给姬远峰和万娟娟算命，算姬远峰和万娟娟在结婚前每个人会有几次桃花运。见岳欣芙过来，万娟娟嚷嚷着让安可琪给岳欣芙算一命，岳欣芙推辞了一下又进了包间。
饭店聚会结束了，有两个男生已经喝多了，摇摇晃晃的，几个男生在旁边搀扶着往回走，女生们照例又去男生宿舍长时间玩。岳欣芙今晚对去男生宿舍有点踌躇不安，不去吧，班里女生都去了，自己实在没有借口，但心底里还是想去，怕尴尬？怕触景伤情？她也说不清。
快到男生宿舍楼下了，姬远峰想到回到宿舍怎么办？女生都会来他的宿舍玩，宿舍空间那么小，他避不开岳欣芙的眼神。岳欣芙如果感觉不自在去别的男生宿舍而其他女生全在自己宿舍玩，那样岳欣芙也会感觉尴尬，怎么办？干脆不回去了，在外面多转转再回去就是了。姬远峰从高中暗恋军工厂那个女生开始就已经养成了独自一个人漫无目的散步的习惯了，虽然现在很冷，但去年冬天给岳欣芙送生日礼物的时间和现在前后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在户外呆了那么长时间姬远峰也没有感觉到寒冷，到了宿舍楼下大家乱哄哄地上楼的时间姬远峰没有上楼，他转身向外边走了出去。
像去年一样，女生们在班长的宿舍先呆了一会，除了岳欣芙其他女生都去了姬远峰的宿舍，几个男生已经和李峰楚河汉界地厮杀开了，作为班里惟一会下象棋的女生，李峰非要和她杀一盘，她不好拒绝，但心猿意马的她很快就败下阵来，她没有心思玩。
和李峰下棋结束了，岳欣芙对去姬远峰的宿舍更犹豫了，在饭店里她已经明显地觉察到了姬远峰的不自在，姬远峰现在肯定在自己的宿舍里，她进去后只会让两个人都更不自在，那么狭小的空间两个人的眼神肯定避不开，说不定他两不自在的神情还会让同学们看出来，那就更糟糕了。犹豫中岳欣芙还是进了姬远峰的宿舍，进了宿舍她发现姬远峰并不在宿舍，她轻轻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也有一丝失落。
同学们已经分成两桌在打扑克，桌子上堆着花生瓜子蜜桔之类的，其他宿舍的男生进进出出，同学们邀请她参战，她没有心思玩，婉谢了。过了一会儿，姬远峰还没有回来，她放松了下来，作不经意状多看了姬远峰的床铺几眼，床铺和去年的情景一模一样。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枕头放在床铺的另一头，只是书架上《围城》那本书边多了几本小说，一本是简装的《边城》，一本十六开本精装的《三国演义》、三四本薄薄的英文小册子，英文的小册子她看不懂。《三国演义》是十六开本的，比三十二开本的其他书大不少，傲兀地立在那几本书中间。枕头边放着一本《世界文豪同题散文经典——人生之旅》的散文书，她想拿那本散文书看看，但又怕姬远峰这时候进来。她有点无所适从，只好借党高官周凯的单放机听音乐，也看看其他同学的书。时间不短了，姬远峰还是没有回宿舍来，她想起来男生宿舍的路上，她看到姬远峰和同学们一起往宿舍来着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回到自己的宿舍呢。
时间很久了，姬远峰还没有回来，岳欣芙倒想让他回来，不知道他现在去哪儿了，不会喝多了吧，她心中胡乱地猜想。她有点忍不住了，借故去其他两个男生宿舍看了一眼，都不在。岳欣芙有点坐立不安了，姬远峰不会喝多了在外面睡着了吧，东北的冬天经常有喝酒冻死在外面的新闻，她胡乱猜想着，但转念一想她今晚不停地看姬远峰，知道他今晚喝酒不多，因为饭菜一上结束姬远峰就出了包间和安可琪、万娟娟去算命玩了，他没有和男生继续喝酒。但他怎么没有回宿舍呢，她想给其他男生说去找找姬远峰吧，但没有张开口。
晚上的热闹结束了，女生们穿上外套准备回宿舍了，男生们没有穿外套把女生送到楼外，岳欣芙边走边想，要不要和其他男生说说，今晚在宿舍怎么一直没有见到姬远峰，你们要不要找找他，他是否喝多了在外边睡着了。在走廊里迎面碰到了姬远峰，身上的冷气迎面扑来。
“卷毛，去哪了？一晚上不见你的面。”李木问道。
“去老乡那了！”姬远峰回答道。
“到老相好那去了吧！”李木笑着说道。
姬远峰笑笑不置可否，转身和其他男生一起送女生下楼，但岳欣芙一眼就看出姬远峰在撒谎，他外套帽子上的雪虽然抖过，但褶皱里还有，嘴边的胡子已经结霜了。学校里只有两个男生宿舍，另一个离这儿并不远，去本楼的老乡那儿不需要穿外套，帽子上更不会落雪，去另一个男生宿舍并不会冻得胡子上都结霜了。除非去找外校的老乡，但大半夜的不可能去找，尤其是元旦的晚上，大家都在聚会，他更不可能去找。听了李木这句话，岳欣芙心中如针刺了一下，或许正像李木说的，他可能聚会结束后出去约会去了，就像去年一月二日晚上送自己生日礼物一样。岳欣芙也明白了，姬远峰在饭店一直没有脱外套的原因了，他着急等着聚会结束出去约会呢，想到这岳欣芙又忍不住看了姬远峰一眼，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姬远峰和男生一起把女生送出楼外，在楼外互相道别，岳欣芙又看了姬远峰一眼，其他同学高高兴兴地说笑着和女生告别，姬远峰只是默默地和女生挥手告别。岳欣芙向前走了十多米，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男生们已经全部上楼了。
一月二日就是岳欣芙的生日，直觉告诉她姬远峰今年不会送她生日礼物了，也没有其他同学送自己生日礼物了，因为除了姬远峰外她没有告诉过任何男生她的生日，虽然这学期有个男生问过，但她没有告诉那个男生。从大一入学开始她们宿舍的女生已经商量好了，每个女生过生日她们六个女生都要出去聚会庆祝一下，如果谁有了男朋友可以带上，但直到现在还没有那个女生带着男朋友来参加她们的生日聚会。李木的那句姬远峰去老相好处的话，姬远峰不置可否的笑容在岳欣芙的脑海中久久不去，她没有心情去庆祝自己的生日，但室友都说她的生日是全宿舍每年的第一个生日，万事需要开个好头，非去不可。
在饭店里岳欣芙感觉到自己有点不胜酒力，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已经有点喝多了的感觉。这时候，包间的门开了，万娟娟一只手拉着姬远峰胳膊走了进来。
万娟娟嚷嚷着，“看我抓着谁来了，他和老乡聚会，和我们在一个酒店的不同包间里，他上卫生间被我碰到了，被我抓了进来，我们生日聚会还没有男生来过，今天被我逮着一个，姬远峰你要坐到谁旁边，不是白坐的哦，我们以前讲好的只有我们宿舍女生的男朋友才能来参加我们的生日聚会，你坐到谁旁边就成了谁的男朋友了，还要替谁喝酒。”一边说着一边让其他女生从旁边的柜子里拿酒杯和餐具。
姬远峰忽然意识到现在只有班里的六个女生和自己一个男生，如果自己像刚才和老乡喝酒一样情绪不高，会扫了六个女生的兴头，急忙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说，“就你嚷得凶，那我就坐你旁边了。”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往万娟娟旁边坐。
“哈哈，姬远峰要做娟娟的男朋友了！娟娟给自己逮了一个男朋友！”女生在起哄。
姬远峰听了女生的这句话，他看了岳欣芙一眼，一副微笑却有点复杂的表情看着自己。
“去去去，别坐我这儿，今天是欣芙的生日，你坐到寿星旁边去！但别以为坐到欣芙旁边就以为成了欣芙的男朋友了！想做欣芙男朋友也是临时的，就今天下午这一会儿，姬远峰你别尽想美事啊！”万娟娟嚷嚷着，其他的女生也笑着附和着，将酒杯餐具放到了岳欣芙的旁边，挪开了位置添了一把椅子。
“你……”岳欣芙冲着万娟娟做出生气的表情，同时脸红了，姬远峰的脸也红了。
“万娟娟，你等着吧！等我给岳欣芙敬完酒后我今天下午坐你旁边不走了，谁怕谁啊！”坐在岳欣芙身边的姬远峰嬉笑着和万娟娟在开玩笑。
岳欣芙看了姬远峰一眼，这是姬远峰表白自己以来岳欣芙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姬远峰的脸，可能连续聚会的原因吧，面色疲惫而憔悴，深陷的眼睛在躲避着自己的眼神。可能冬天的缘故吧，大波浪一样长长的卷发遮住了半个耳朵。岳欣芙也感觉姬远峰成熟了许多，一年多前江边见到时绒绒的胡子已经浓密黑粗了不少。李木的话又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她对自己的面前的这个男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爱他？恨他？她不知道。熟悉？还是这张熟悉的脸，笑的还是那样真诚无邪，眼神还是那么清澈明亮，只不过眼神中多了一层淡漠。陌生？他真诚的笑也对着其他女生笑过？岳欣芙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姬远峰，前天晚上约会冻坏了吧！”她庆幸自己这句话没有说出来，甚至吃惊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说这句话的冲动。李木的那句话当时其他五个女生都在场，谁都当做玩笑的，自己突然说出来，会让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了，但心中的结还是郁结着怎么也挥之不散。
姬远峰端起了酒杯，微笑着说道，“岳欣芙，我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吧，一比二，我喝两杯你喝一杯！祝你生日快乐！”说着姬远峰和岳欣芙碰杯一下，喝了一杯啤酒，岳欣芙喝了半杯。岳欣芙注意到了姬远峰虽然微笑着说着祝福自己生日快乐的祝词，但他的眼神在躲避着自己，只要和她的眼神相碰他会迅速移开，碰杯的时间都是盯着酒杯而不看她。
姬远峰又给自己倒满了酒，端起了酒杯，“这是我的第二杯，岳欣芙，你该喝完第一杯了，再次祝你生日快乐！”姬远峰微笑着说道，说着姬远峰和岳欣芙碰杯一下，一饮而尽喝完了第二杯酒，岳欣芙也喝完了酒杯中的酒。
“不行，好事成双，敬酒没有敬一杯的，必须再敬一杯，姬远峰，你必须让欣芙喝第二杯。”万娟娟又嚷嚷了起来，其他的女生也附和着，姬远峰和岳欣芙的酒杯又被其他女生倒满了。
岳欣芙看着姬远峰疲惫憔悴的脸，忽然心疼对面的姬远峰了，她也推辞了起来，“姬远峰可能在老乡那儿已经喝了不少了，他也和我喝过了，可以了，不用第二杯了。”但其他女生不答应，姬远峰无奈又连喝两杯，岳欣芙又喝了一杯，女生这才放过姬远峰。
“不能只和寿星喝，我们也要沾欣芙的喜气，必须和我们喝。”女生又开始起哄了。
“必须先说定和你们是怎么个喝法，和岳欣芙那样喝我实在招架不住，你们算算，我和岳欣芙一个人就喝了四杯了。”姬远峰说道。
“一心一意，我们女生每个人喝一杯，你喝两杯。”万娟娟说道。
“不行，我已经喝了四杯了，再这样喝我还要喝十杯，我会爬着回去的。”
“不行，必须喝，喝趴下了就在这儿睡。”万娟娟还是不放过姬远峰。
“不行，我已经敬过寿星了，你们这样灌我我要开溜了，你们这群杨门女将，太厉害了。”姬远峰笑着说道。
“那好吧，你和每个女生喝一杯，我们不欺负你了，也不一比二了，就一比一，你喝一杯我们女生也喝一杯，记得你欠我们的，下次补回来。”女生们终于答应了。
姬远峰和其余五个女生万娟娟、李宏、安可琪、于忻、崔哲秀挨个碰杯喝酒，他又喝了五杯，万娟娟还拉着姬远峰继续喝，说是她拉姬远峰进来的。姬远峰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已经九杯了，加上和老乡喝的，再喝会出丑的，岳欣芙还看着呢。姬远峰从来不愿意在女生面前烂醉如泥，丑态百出，尤其不愿在岳欣芙面前作借酒浇愁状，一副让人看不起的样子，姬远峰固辞不喝。
看着万娟娟和姬远峰一个劝酒，一个推辞，包间里哄闹的情景，岳欣芙忽然有点厌恶这里了。她又发现了，姬远峰今天下午脱了外套，他进入自己包间的时间就没有穿外套，他和自己、和其他五位女生一样只穿着毛衣互相喝酒。李木那句“去老相好那去了吧”的话再一次在岳欣芙耳边响起，看来前天晚上元旦聚餐姬远峰没有脱外套的确是着急和女生去约会了，而且在元旦聚会的晚上，姬远峰不可能去外校去约会，那只能是本校的女生了。岳欣芙突然感觉心中堵的慌，她只想自己的生日聚会马上结束就行了，她只想现在就回到宿舍躺着去，她站了起来假装去卫生间，出了包间。
一九九八年的元旦聚会照常在进行，岳欣芙今晚的情绪不高，她也感觉到姬远峰今天晚上情绪和她一样，明显的不高，不仅情绪不高，而且形容憔悴，长长的卷发遮住了半个耳朵，眼睛陷的更深了。同学们一进饭店里都把外套脱了，因为哈尔滨的冬天太寒冷了，同学们的外套都很厚，也因为哈尔滨太寒冷了，所以室内暖气都很热，穿着厚厚的外套很不方便，所以在哈尔滨冬季人们一进入暖和的室内第一件事就是擦拭眼镜上的水雾和脱掉外套。但岳欣芙看到姬远峰不知什么原因一直穿着外套没有脱掉，姬远峰也迟迟不愿落座，直到自己坐下了，他去了另外一个桌子坐下了。岳欣芙明白了，姬远峰在躲着自己。
岳欣芙不停地看一眼姬远峰，姬远峰不像去年那样和同学又说又笑，他勉强地和男生、和女生喝酒。岳欣芙也一直等着姬远峰过来和自己喝酒，但直到菜快上完了，姬远峰才迟迟地过来和她碰杯喝了一次，他没有和岳欣芙讲是一比二还是一比三，是否会让岳欣芙喝完一杯啤酒，他的话那么简短，面部有点僵硬地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元旦快乐！”然后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碰杯的时间岳欣芙明显地感觉到姬远峰在躲避她的眼神。岳欣芙回以四个字“元旦快乐！”然后冲着姬远峰微微一笑，姬远峰回报以微笑，但瞬间而逝，又回以四个字“元旦快乐！”离开了。岳欣芙不明白姬远峰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和自己表白后的一个月他不曾和自己说一句话，两个月后他又主动接触自己，没话找话说。但这个学期以来，他又和自己一副若即若离的态度，不主动躲开自己了，但每次的眼神接触却是躲避的。
菜上完后不久包间里就不见了姬远峰的踪影，岳欣芙出了包间，她看到姬远峰和安可琪、万娟娟在打扑克，直到现在姬远峰还一直穿着外套。岳欣芙明白了姬远峰有随时离开的打算，但同学们都在聚会，这么热闹的时刻，他离开会去干什么呢？难道去学习？全班没有一个同学背着书包，谁会在全校同学都热闹的元旦时刻去学习，即使姬远峰平日确实有点特立独行的行为，但还不至于特立独行到这样的程度，那只会招到同学们的笑话，何况姬远峰平时学习并不认真，他今晚也没有背书包，他今晚不会去学习的。正如岳欣芙猜测那样，姬远峰的确有提前离开的想法，他不愿意在这欢乐的场景中和岳欣芙碰面，对照着同学们的兴高采烈，他的心情更坏。姬远峰进入饭店碰到岳欣芙眼光的那一刻起他就有提前离开的想法，所以他一直穿着外套没有脱掉。但转念一想，在这天寒地冻的哈尔滨冬夜，自己提前离开去哪儿呢？他不会去教室学习，也不会去图书馆看书，那只能回宿舍了，自己提前回宿舍的借口是什么呢？假装自己身体不舒服，去饭店聚会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的功夫就不舒服了呢！如果假装身体不舒服，那只能在宿舍自己床上躺着。而自己宿舍肯定是饭店聚餐结束后班里六个女生长时间玩耍的地方，自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躺在床上，同学们都不好意思山呼海啸地说笑玩闹了，自己扫同班同学一年难得一次的欢乐聚会的兴头干什么！想想还是呆在饭店里和同学们一起玩玩算了。
岳欣芙有点奇怪，三缺一怎么玩扑克，再者姬远峰说过的他从来不玩扑克。岳欣芙凑了过去，原来是安可琪在给姬远峰和万娟娟算命，算姬远峰和万娟娟在结婚前每个人会有几次桃花运。见岳欣芙过来，万娟娟嚷嚷着让安可琪给岳欣芙算一命，岳欣芙推辞了一下又进了包间。
饭店聚会结束了，有两个男生已经喝多了，摇摇晃晃的，几个男生在旁边搀扶着往回走，女生们照例又去男生宿舍长时间玩。岳欣芙今晚对去男生宿舍有点踌躇不安，不去吧，班里女生都去了，自己实在没有借口，但心底里还是想去，怕尴尬？怕触景伤情？她也说不清。
快到男生宿舍楼下了，姬远峰想到回到宿舍怎么办？女生都会来他的宿舍玩，宿舍空间那么小，他避不开岳欣芙的眼神。岳欣芙如果感觉不自在去别的男生宿舍而其他女生全在自己宿舍玩，那样岳欣芙也会感觉尴尬，怎么办？干脆不回去了，在外面多转转再回去就是了。姬远峰从高中暗恋军工厂那个女生开始就已经养成了独自一个人漫无目的散步的习惯了，虽然现在很冷，但去年冬天给岳欣芙送生日礼物的时间和现在前后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在户外呆了那么长时间姬远峰也没有感觉到寒冷，到了宿舍楼下大家乱哄哄地上楼的时间姬远峰没有上楼，他转身向外边走了出去。
像去年一样，女生们在班长的宿舍先呆了一会，除了岳欣芙其他女生都去了姬远峰的宿舍，几个男生已经和李峰楚河汉界地厮杀开了，作为班里惟一会下象棋的女生，李峰非要和她杀一盘，她不好拒绝，但心猿意马的她很快就败下阵来，她没有心思玩。
和李峰下棋结束了，岳欣芙对去姬远峰的宿舍更犹豫了，在饭店里她已经明显地觉察到了姬远峰的不自在，姬远峰现在肯定在自己的宿舍里，她进去后只会让两个人都更不自在，那么狭小的空间两个人的眼神肯定避不开，说不定他两不自在的神情还会让同学们看出来，那就更糟糕了。犹豫中岳欣芙还是进了姬远峰的宿舍，进了宿舍她发现姬远峰并不在宿舍，她轻轻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也有一丝失落。
同学们已经分成两桌在打扑克，桌子上堆着花生瓜子蜜桔之类的，其他宿舍的男生进进出出，同学们邀请她参战，她没有心思玩，婉谢了。过了一会儿，姬远峰还没有回来，她放松了下来，作不经意状多看了姬远峰的床铺几眼，床铺和去年的情景一模一样。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枕头放在床铺的另一头，只是书架上《围城》那本书边多了几本小说，一本是简装的《边城》，一本十六开本精装的《三国演义》、三四本薄薄的英文小册子，英文的小册子她看不懂。《三国演义》是十六开本的，比三十二开本的其他书大不少，傲兀地立在那几本书中间。枕头边放着一本《世界文豪同题散文经典——人生之旅》的散文书，她想拿那本散文书看看，但又怕姬远峰这时候进来。她有点无所适从，只好借党高官周凯的单放机听音乐，也看看其他同学的书。时间不短了，姬远峰还是没有回宿舍来，她想起来男生宿舍的路上，她看到姬远峰和同学们一起往宿舍来着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回到自己的宿舍呢。
时间很久了，姬远峰还没有回来，岳欣芙倒想让他回来，不知道他现在去哪儿了，不会喝多了吧，她心中胡乱地猜想。她有点忍不住了，借故去其他两个男生宿舍看了一眼，都不在。岳欣芙有点坐立不安了，姬远峰不会喝多了在外面睡着了吧，东北的冬天经常有喝酒冻死在外面的新闻，她胡乱猜想着，但转念一想她今晚不停地看姬远峰，知道他今晚喝酒不多，因为饭菜一上结束姬远峰就出了包间和安可琪、万娟娟去算命玩了，他没有和男生继续喝酒。但他怎么没有回宿舍呢，她想给其他男生说去找找姬远峰吧，但没有张开口。
晚上的热闹结束了，女生们穿上外套准备回宿舍了，男生们没有穿外套把女生送到楼外，岳欣芙边走边想，要不要和其他男生说说，今晚在宿舍怎么一直没有见到姬远峰，你们要不要找找他，他是否喝多了在外边睡着了。在走廊里迎面碰到了姬远峰，身上的冷气迎面扑来。
“卷毛，去哪了？一晚上不见你的面。”李木问道。
“去老乡那了！”姬远峰回答道。
“到老相好那去了吧！”李木笑着说道。
姬远峰笑笑不置可否，转身和其他男生一起送女生下楼，但岳欣芙一眼就看出姬远峰在撒谎，他外套帽子上的雪虽然抖过，但褶皱里还有，嘴边的胡子已经结霜了。学校里只有两个男生宿舍，另一个离这儿并不远，去本楼的老乡那儿不需要穿外套，帽子上更不会落雪，去另一个男生宿舍并不会冻得胡子上都结霜了。除非去找外校的老乡，但大半夜的不可能去找，尤其是元旦的晚上，大家都在聚会，他更不可能去找。听了李木这句话，岳欣芙心中如针刺了一下，或许正像李木说的，他可能聚会结束后出去约会去了，就像去年一月二日晚上送自己生日礼物一样。岳欣芙也明白了，姬远峰在饭店一直没有脱外套的原因了，他着急等着聚会结束出去约会呢，想到这岳欣芙又忍不住看了姬远峰一眼，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姬远峰和男生一起把女生送出楼外，在楼外互相道别，岳欣芙又看了姬远峰一眼，其他同学高高兴兴地说笑着和女生告别，姬远峰只是默默地和女生挥手告别。岳欣芙向前走了十多米，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男生们已经全部上楼了。
一月二日就是岳欣芙的生日，直觉告诉她姬远峰今年不会送她生日礼物了，也没有其他同学送自己生日礼物了，因为除了姬远峰外她没有告诉过任何男生她的生日，虽然这学期有个男生问过，但她没有告诉那个男生。从大一入学开始她们宿舍的女生已经商量好了，每个女生过生日她们六个女生都要出去聚会庆祝一下，如果谁有了男朋友可以带上，但直到现在还没有那个女生带着男朋友来参加她们的生日聚会。李木的那句姬远峰去老相好处的话，姬远峰不置可否的笑容在岳欣芙的脑海中久久不去，她没有心情去庆祝自己的生日，但室友都说她的生日是全宿舍每年的第一个生日，万事需要开个好头，非去不可。
在饭店里岳欣芙感觉到自己有点不胜酒力，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已经有点喝多了的感觉。这时候，包间的门开了，万娟娟一只手拉着姬远峰胳膊走了进来。
万娟娟嚷嚷着，“看我抓着谁来了，他和老乡聚会，和我们在一个酒店的不同包间里，他上卫生间被我碰到了，被我抓了进来，我们生日聚会还没有男生来过，今天被我逮着一个，姬远峰你要坐到谁旁边，不是白坐的哦，我们以前讲好的只有我们宿舍女生的男朋友才能来参加我们的生日聚会，你坐到谁旁边就成了谁的男朋友了，还要替谁喝酒。”一边说着一边让其他女生从旁边的柜子里拿酒杯和餐具。
姬远峰忽然意识到现在只有班里的六个女生和自己一个男生，如果自己像刚才和老乡喝酒一样情绪不高，会扫了六个女生的兴头，急忙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说，“就你嚷得凶，那我就坐你旁边了。”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往万娟娟旁边坐。
“哈哈，姬远峰要做娟娟的男朋友了！娟娟给自己逮了一个男朋友！”女生在起哄。
姬远峰听了女生的这句话，他看了岳欣芙一眼，一副微笑却有点复杂的表情看着自己。
“去去去，别坐我这儿，今天是欣芙的生日，你坐到寿星旁边去！但别以为坐到欣芙旁边就以为成了欣芙的男朋友了！想做欣芙男朋友也是临时的，就今天下午这一会儿，姬远峰你别尽想美事啊！”万娟娟嚷嚷着，其他的女生也笑着附和着，将酒杯餐具放到了岳欣芙的旁边，挪开了位置添了一把椅子。
“你……”岳欣芙冲着万娟娟做出生气的表情，同时脸红了，姬远峰的脸也红了。
“万娟娟，你等着吧！等我给岳欣芙敬完酒后我今天下午坐你旁边不走了，谁怕谁啊！”坐在岳欣芙身边的姬远峰嬉笑着和万娟娟在开玩笑。
岳欣芙看了姬远峰一眼，这是姬远峰表白自己以来岳欣芙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姬远峰的脸，可能连续聚会的原因吧，面色疲惫而憔悴，深陷的眼睛在躲避着自己的眼神。可能冬天的缘故吧，大波浪一样长长的卷发遮住了半个耳朵。岳欣芙也感觉姬远峰成熟了许多，一年多前江边见到时绒绒的胡子已经浓密黑粗了不少。李木的话又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她对自己的面前的这个男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爱他？恨他？她不知道。熟悉？还是这张熟悉的脸，笑的还是那样真诚无邪，眼神还是那么清澈明亮，只不过眼神中多了一层淡漠。陌生？他真诚的笑也对着其他女生笑过？岳欣芙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姬远峰，前天晚上约会冻坏了吧！”她庆幸自己这句话没有说出来，甚至吃惊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说这句话的冲动。李木的那句话当时其他五个女生都在场，谁都当做玩笑的，自己突然说出来，会让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了，但心中的结还是郁结着怎么也挥之不散。
姬远峰端起了酒杯，微笑着说道，“岳欣芙，我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吧，一比二，我喝两杯你喝一杯！祝你生日快乐！”说着姬远峰和岳欣芙碰杯一下，喝了一杯啤酒，岳欣芙喝了半杯。岳欣芙注意到了姬远峰虽然微笑着说着祝福自己生日快乐的祝词，但他的眼神在躲避着自己，只要和她的眼神相碰他会迅速移开，碰杯的时间都是盯着酒杯而不看她。
姬远峰又给自己倒满了酒，端起了酒杯，“这是我的第二杯，岳欣芙，你该喝完第一杯了，再次祝你生日快乐！”姬远峰微笑着说道，说着姬远峰和岳欣芙碰杯一下，一饮而尽喝完了第二杯酒，岳欣芙也喝完了酒杯中的酒。
“不行，好事成双，敬酒没有敬一杯的，必须再敬一杯，姬远峰，你必须让欣芙喝第二杯。”万娟娟又嚷嚷了起来，其他的女生也附和着，姬远峰和岳欣芙的酒杯又被其他女生倒满了。
岳欣芙看着姬远峰疲惫憔悴的脸，忽然心疼对面的姬远峰了，她也推辞了起来，“姬远峰可能在老乡那儿已经喝了不少了，他也和我喝过了，可以了，不用第二杯了。”但其他女生不答应，姬远峰无奈又连喝两杯，岳欣芙又喝了一杯，女生这才放过姬远峰。
“不能只和寿星喝，我们也要沾欣芙的喜气，必须和我们喝。”女生又开始起哄了。
“必须先说定和你们是怎么个喝法，和岳欣芙那样喝我实在招架不住，你们算算，我和岳欣芙一个人就喝了四杯了。”姬远峰说道。
“一心一意，我们女生每个人喝一杯，你喝两杯。”万娟娟说道。
“不行，我已经喝了四杯了，再这样喝我还要喝十杯，我会爬着回去的。”
“不行，必须喝，喝趴下了就在这儿睡。”万娟娟还是不放过姬远峰。
“不行，我已经敬过寿星了，你们这样灌我我要开溜了，你们这群杨门女将，太厉害了。”姬远峰笑着说道。
“那好吧，你和每个女生喝一杯，我们不欺负你了，也不一比二了，就一比一，你喝一杯我们女生也喝一杯，记得你欠我们的，下次补回来。”女生们终于答应了。
姬远峰和其余五个女生万娟娟、李宏、安可琪、于忻、崔哲秀挨个碰杯喝酒，他又喝了五杯，万娟娟还拉着姬远峰继续喝，说是她拉姬远峰进来的。姬远峰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已经九杯了，加上和老乡喝的，再喝会出丑的，岳欣芙还看着呢。姬远峰从来不愿意在女生面前烂醉如泥，丑态百出，尤其不愿在岳欣芙面前作借酒浇愁状，一副让人看不起的样子，姬远峰固辞不喝。
看着万娟娟和姬远峰一个劝酒，一个推辞，包间里哄闹的情景，岳欣芙忽然有点厌恶这里了。她又发现了，姬远峰今天下午脱了外套，他进入自己包间的时间就没有穿外套，他和自己、和其他五位女生一样只穿着毛衣互相喝酒。李木那句“去老相好那去了吧”的话再一次在岳欣芙耳边响起，看来前天晚上元旦聚餐姬远峰没有脱外套的确是着急和女生去约会了，而且在元旦聚会的晚上，姬远峰不可能去外校去约会，那只能是本校的女生了。岳欣芙突然感觉心中堵的慌，她只想自己的生日聚会马上结束就行了，她只想现在就回到宿舍躺着去，她站了起来假装去卫生间，出了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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