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杨如菡（16）
十六
二零零二年九月研究生开学了，姬远峰又一次办理了辞职手续，缴纳了违约金。科里可能出于稳定J心的考虑，也可能因为姬远峰并不是重要的设计人员，并没有给姬远峰举行离职聚餐，而是送了一份礼品，姬远峰很高兴这样，他不喜欢去吃饭。开学没有多久，姬远峰又被设计院自己原来工作的部门变电处邀请了回去，这次不是工作了，而是打篮球，设计院组织了篮球比赛，作为原变电处的主力球员，姬远峰这次被邀请回去参加篮球比赛，估计其他处不知道姬远峰现在已经不是变电处的员工了，否则肯定会抗议。姬远峰心情很好，刚上研究生，又风风光光地回到原单位打了球赛，顺便挣了一套球服和一些好处费。
姬远峰又一次成了学生，有爱情的滋润，加之历经辛苦考上了研究生，而且考上的还是高考时就想报考但没有敢报的交通大学的研究生，满足了姬远峰长久以来的心愿，走在校园里姬远峰感觉惬意极了。匆匆西迁而来的交通大学的建筑了无特色、亦不美观，甚至可称之为丑陋，较之滨工大建筑差之远矣，不过国内现代建筑皆如此，非交通大学如此也。但交通大学的校园也有其特色，校园里梧桐树极多，高大而修整的整整齐齐，梧桐树遮盖着条条主干道成了名副其实的梧桐大道。秋季到来了，片片枯黄的梧桐叶铺满了梧桐大道，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青年学子或漫步其上，或骑车匆匆而过，而对对学生情侣更是这金色秋景中一幅动人的画。秋去冬来，一幕薄雪遮盖着校园，松柏枝头晶莹剔透。冬去春来，樱花盛开了，团团簇簇在春风中摇曳，一条樱花道又出现在了校园里，本校的外校的学子都慕名而来，对对学生情侣或赏花或照相，青春的笑脸掩映于春花之中，或许一阵微风拂来，片片樱花随风飘散，飘落在恋人的身上，真是一幅美丽的画。姬远峰想起了滨工大的校园，方正漂亮的建筑，银装素裹的冬季，短暂而美丽的夏季，滨工大著名的紫丁花团团簇簇香气袭人。自己还没有和杨如菡一起在滨工大的校园里散过步，现在也不能和杨如菡一起在交通大学的校园里散步，真是遗憾，不过自己能够在这两所著名的高校中求学，也是自己珍贵的经历了。
研究生一年级的主要任务是文化课的学习，时间在匆匆忙忙中渡过了，暑假的时间姬远峰去内蒙的一个变电所出差一次。姬远峰已经工作了两年，工作就是变电所的设计，他对变电所很熟悉，也不需要师兄带着去，而且暑假了师兄要么放假了，要么忙着作毕业设计呢。姬远峰很高兴能出这趟门，这时候正是草原景色好的时间，出差任务不难，他还有机会可以顺道游玩一圈。姬远峰在设计院工作后每当去工地出差作设计代表或其他任务时就抽空在当地游览一番，这次出差他可以顺道游览著名的元上都、乌兰布统等地方了。
出差的任务完成了，姬远峰对游览元上都有点迫不及待了，他在名噪世界的《马可波罗游记》里首次见到了这座传奇城市的记载——那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J事帝国元朝的都城之一，而且位于草原之中，较之位于农业区的元大都更能体现缔造这个伟大帝国的游牧民族的自身习俗与特点。那骑在马背上用于狩猎的猎豹，马乳撒地祭祀之习俗，在这个流淌着犷悍血液的游牧民族的都城上空又飘荡着钟鼓梵音。在这里佛道二教曾唇枪舌剑地辩论，第一次纳入中国版图的土伯特即西Z喇M教僧侣是F教代表的主角，最终以F教的胜利而告终等等。姬远峰也读到了不少关于元上都的诗词，较之《马可波罗游记》古诗不但传神地描写了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而且古诗本身的美也让姬远峰爱不释手。姬远峰喜欢古诗，他出门时喜欢随身带着一两本古诗书，尤其是针对出行目的地的古诗书。古诗描写元朝大汗祭祀天地之景象与《马可波罗游记》如出一辙。
祭天马酒洒平野，沙际风来草亦香。
白马如云向西北，紫驼银瓮赐诸王。
有描写这座城市地势形胜的古诗。
百万貔貅拥御闲，滦江如带绿回环。
势超大地山河上，人在中天日月间。
金阙觚棱龙虎气，玉阶阊阖鹭鸳班。
微臣亦有河汾策，愿叩刚风上帝关。
天开地辟帝王州，河朔风云拱上游。
雕影远盘青海月，雁声斜送黑山秋。
龙冈势绕三千陌，月殿香飘十二楼。
莫笑青衫穷太史，御炉曾见衮龙浮。
有描写这座城市草原景色的古诗。
山前孤戍水边营，落日无人已断行。
瓯脱数家门早闭，轒温千帐火宵明。
白摧野草狼同色，秋入榆关雁有声。
最是不禁横笛怨，海天秋月不胜情。
当然也少不了游牧民族狩猎的描写，虽然这两首古诗不是直接描写元上都大汗出猎之场景，但其一是描写哈剌和林元帝出狩之情形，姬远峰喜欢这首诗词，而且觉得场景差不多。
翠华东出万安宫，猎猎旌旗蔽碧空。
鹦鹉林停纵金勒，鹔鹴裘袒控雕弓。
塞鸿惊带鹅毛雪，野马尘飞羊角风。
万骑耳边惊霹雳，一声鸣镝暮山红。
白海青，皂笼鹰，鸦鹘兔鹘相间行。
细犬金铃，白马红缨，前后御林兵。
喊嘶嘶飞战马蹄轻，雄纠纠御驾亲征。
厮琅琅环辔响，吉丁铛镫敲鸣，呀剌剌齐和凯歌行。
还有元朝大汗大宴群臣景象之古诗，奢侈而又豪放。
沉沉棕殿内门西，曲宴名王舞马低。
桂蠹除烦来五岭，冰蚕却暑贡三齐。
金罂醅重凝花露，翠釜膏浮透杏泥。
最爱禁城千树柳，归鸦拣尽不曾栖。
卿云弄彩日重晖，一色金沙接翠微。
野韭露肥黄鼠出，地椒风软白翎飞。
水精殿上开珠扇，云母屏中见衮衣。
走马何人偏醉甚，锦鞲赐得海青归。
姬远峰这次出差专门带了地图，在车上他边欣赏窗外的景色边查看手中的地图，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大名鼎鼎的金莲川。远远地一片金黄铺展在眼前，一眼望不到边，在一片花海之中一顶圆丘兀立其中，状如丰乳，姬远峰猜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莲川了。停车细看，一枝枝金莲花从花叶之中伸展而出，片片花瓣簇拥着金黄的花蕊，蜂舞蝶绕，犹如诗人之诗句。
一色天连王气中，离宫风月满云龙。
向来菡萏香消尽，何许蔷薇露染浓。
秋水明边罗袜步，夕阳低处紫金容。
长杨猎罢回天仗，万烛煌煌下翠峰。
重房自拆，娇黄谁注，烂熳风前无数。
凌波梦断几番秋，只认得，三生月露。
川平野阔，山遮水护，不似溪塘迟暮。
年年迎送翠华行，看照耀，恩光满路。
快到了元上都了，残存的城墙已经隐约可见，城前的闪电河犹如玉带环绕而过。这里的草原太平缓了，甚至感觉不出水流动，仿佛潴而不动，蓝天白云映在水中也一动不动，只有草原的微风拂草让人感觉到这个寂静世界中的悸动。残存的三层城墙清晰可见，外两层城门的瓮城也清晰可见，裸露的城墙条石灰砖层积。只有内城没有瓮城，姬远峰猜测这最内层的城就是宫城了，政治冲突中多少血腥都在这曾经巍峨壮丽的宫殿中上演。城内荒草极盛，几可过人，残存的建筑台基兀立荒草之中，偶可见残存的建筑构件，有一汉白玉雕龙建筑构件极精美，构件长两米左右，方一尺余，每面均雕一游龙，形神兼备，周绕吉草瑞花。另有巨大的条石三块，连接处凿以倒楔形而不透过整个条石，姬远峰猜测此楔形之中可能浇注铁水以连接条石。远望城外北面均为山脉环绕，山上有一个个突出的山包，犹如草原之鄂博，是否真是鄂博姬远峰不得而知，这里经元明易代，城遭明J焚毁，荒败已久，只可遥想昔日之辉煌。
姬远峰想起自己在本科的时间曾和自己的好朋友覃华去过离学校不远的阿城市的金上京城遗址，那时间他多么想把身边的覃华换成岳欣芙啊，有岳欣芙在身边，姬远峰感觉到空气也是甜蜜的。滨工大的研究生只有两年，通过同学录姬远峰知道岳欣芙研究生毕业后去了一所有名的九八五大学当老师了，但那所大学是一所有名的九八五大学，按理说应该只招博士生的，岳欣芙怎么会以一名研究生的学历去那所大学当老师呢。自己去南京时在火车站见她最后一面已经三年了，只有在自己考上研究生时在同学录上说过一句话，此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在那里宋朝的两位皇帝就被囚禁在那儿，那座城比元上都小多了，破坏的更严重，城里已经开垦成了农田，除了城墙的残土还在外，只看到一个木牌提示这里是国家重点文物，禁止取土，其他什么也看不到了。姬远峰想起了宋朝那个懦弱的朝代，那两位无能的皇帝，亡国被执吟诗作赋虽然凄美，然于亡国有补乎？汝为帝王耶还是诗人耶？徒增后世之兴叹而已，姬远峰还记得这两个亡国之君的诗词。
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
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胡沙。
家山何处，忍听羌管，吹彻梅花。
塞雁嗈嗈南去，高飞难寄音书。
祇应宗社已丘墟，愿有真人为主。
岭外云藏晓日，眼前路忆平芜。
寒沙风紧泪盈裾，难望燕山归路。
姬远峰到了公主湖，湖水水面不大，水色深蓝，一边为稀疏的白桦树环绕，映在水中的树影一动不动。现在是八月，白桦草地皆绿，姬远峰想到了秋天，金黄的树影映在这一泓碧蓝中肯定十分漂亮。此地已经沾染汉地的习气，一个小拱形桥上挂满了同心锁，一对蒙G族恋人也挂了一只，他们用蒙G语交谈，姬远峰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他想那一定是爱的语言。这里的酸奶包装朴素，状如豆乳，味道极鲜美，这是姬远峰吃过的最鲜美的酸奶。
姬远峰到了将J泡子，泡子水极浅，犹如雨后之积水，水色深蓝，姬远峰想起了一句诗“城淖青如碧，一望琉璃明。”这个水泡子真如琉璃一样美丽，落日金色的余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照在草地上仿佛草地也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远处低矮的丘陵也披上了金光。对对水鸟在嬉戏，不远处有马群在饮水，马匹打架溅起朵朵水花，在金色的落日中犹如珍珠散落草地之中，惊起对对水鸟凫水而过，水面则金光摇曳，姬远峰看到自己长长的影子也随着波光而摇曳。如同燃烧的晚霞染红了半个天空，渐渐也变成了浓墨的山水画，天色渐暗，游人已不多，姬远峰感到一丝丝的空寂。
姬远峰这次没有住在乌兰布统苏木里面，他特地选了一个草原度假村来过夜，他想体会一下蒙G包的生活。草原度假村位于道旁的一个小山丘之下的草原中，山丘上有稀疏的白桦树，但现在还是绿色的，不是金黄色的。每边两排洁白的蒙G包作八字形排列在一个巨大的蒙G包两边，蒙G包顶部有蓝色吉祥图案，那个巨大的蒙G包是旅客用餐观看歌舞表演的地方。绿草地、洁白的蒙G包映衬在蓝天白云之下，景色漂亮极了。
姬远峰要了一个蒙G包，蒙G包内空间很小，两张床铺几乎占满了全部，包内除了灯泡之外几无现代之物，姬远峰喜欢这样的环境，他不想这美丽的草原被电气之音充斥。巨大的蒙G包的后面是二层楼房，那是厨房，洗手间之类的，二层也有客房供旅客选择。在那个巨大的蒙G包内吃完晚饭后姬远峰回到了自己的蒙G包，现在月亮还没有升起来，草原一片漆黑，只有蒙G包前木架上的灯泡闪着微微的光芒，众多的昆虫绕着灯泡在飞舞。姬远峰发现进入蒙G包前不能伸手进去开灯，需要先摸黑进入蒙G包，关上门后才能开灯，否则各种昆虫飞蛾会先人一步进入蒙G包内，绕着灯泡给客人翩翩起舞，或许还会亲吻一下来自草原之外的客人。
不一会儿姬远峰又被蒙G包大厅里的歌舞声召了回去，那里面有歌舞表演，好像是一个集体旅游的老年团，年龄都比较大，带着老伴，但没有成年和未成年的孩子。在歌舞的间歇姬远峰听到了主持人对这些老人几十年婚姻的祝福，这些老人虽年已花甲，但主持人祝福这些老人婚姻时姬远峰看到了老人们对视时眼中的温情与深情。
这是姬远峰第一次在现场观看蒙G歌舞表演，他发现蒙G族喜爱蓝色和纯白色，也喜欢酒红色，男舞者一袭蓝色长袍，缀酒红色镶边，腰束锦带，着酒红色马裤，足穿半筒皮靴，舞蹈雄浑有力稳健。女舞者则有两套衣服，一身白色上衣，白色马裤，边缀蓝色镶边，腰着蓝色短裙，足穿半筒皮靴，头戴蓝白相间的栖鹰冠，珍珠玉石镶嵌其上，洁白美丽大方。女舞者另外一套着装则为一袭酒红色长袍，黑色镶边，腰束锦带，足穿半筒皮靴，头戴发箍，朴穗垂于肩，既有女性之婀娜多姿又不失草原之矫健，女舞者表演了顶碗舞等歌舞。女歌者歌声嘹亮，全无汉族歌者常见扭态百出之靡靡之音。而男歌者则表演了蒙G族的呼麦，雄浑低沉之音若狮吼若虎啸，清脆之音若玉石若金鼓若钟罄，仿佛这天籁之音发自肺腑而非喉咙。姬远峰特地观察了这些歌舞者的外貌，那些女舞者太美丽了，意即太符合现代汉族人的审美观点了，姬远峰甚至怀疑这些舞者是否是真正的蒙G族，而歌者则是典型的蒙G族人，高颧宽额，眼睛扁平细小，男子微髯。
歌舞表演结束了，游客也散归了各自的房间或蒙G包，喧嚣之后代替的是寂静，姬远峰坐在蒙G包前的水泥台阶上，萤火虫在草地上飞舞。高原深邃的夜空中星星显得那么遥远，闪着微弱的光芒，月亮已经升起来了，皎洁的一轮弯月那么寂美，那么凄美。姬远峰想起本科毕业那年他去兰州看黎春莼，火车临时停车在草原上，一样的夜晚，一样的月亮，那时间自己还是那么的矛盾，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和杨如菡的感情，爱情的甜蜜与即将分别的离愁交织在一起。三年过去了，自己希望一切都能明朗和确定，然而自己能觉察得出现在的杨如菡和当时的自己一样，憧憬着这份感情但不敢确定它的未来，或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所在吧！
晨起大雾弥漫，这里的雾气没有一点城市里雾气的烟尘味，呼吸一口，淡淡的青草味扑人鼻口。乳白色的雾气弥漫于山野丘陵草地，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薄纱，近处的矮树在雾气中隐隐约约，远处的山丘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宫幻境。姬远峰想起只有自己小时候放牛羊的时间的雾气和现在的雾气才相似，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在这样的晨雾中散步了。道旁松树森立，阳光透过树梢射到地面，雾气在阳光的反射下在路面团团飘转，好像在为其生命的尽头而舞蹈。清晨的白桦坪寂静无声，没有一个游客，露水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将姬远峰的裤脚打湿，晨曦透过树梢落在地上变成了斑驳的影子。一棵棵挺拔的白桦树犹如一个个娴静的少女，不知名的一株株野花上的露珠在晨光下犹如珍珠般闪闪发光。姬远峰心想，这里的一切太美了，等杨如菡回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鼓动她和自己重游一次，在公主湖边让她尝尝草原最鲜美的酸奶，在将J泡子旁看看对对相亲相爱凫水掠过湖面的水鸟，让她呼吸呼吸草原带着青草味的晨雾。自己会和她一起在晨曦中散步，在寂静的桦树林中静静地观看斑驳的树影，最想做的，想让杨如菡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一起在蒙G包前的台阶看草原的星星和月亮，一起诉说相思的苦与甜。
姬远峰乘车要返回西安了，他以为美丽的景色结束了，不经意间道旁一大片油菜花映入眼帘，金黄灿烂，与金莲川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姬远峰想起了一首描写此花的古诗。
明明洒洒着金黄，应是人间第一香。
嫁与东风谁管领，我来权作此花王。
二零零二年九月研究生开学了，姬远峰又一次办理了辞职手续，缴纳了违约金。科里可能出于稳定J心的考虑，也可能因为姬远峰并不是重要的设计人员，并没有给姬远峰举行离职聚餐，而是送了一份礼品，姬远峰很高兴这样，他不喜欢去吃饭。开学没有多久，姬远峰又被设计院自己原来工作的部门变电处邀请了回去，这次不是工作了，而是打篮球，设计院组织了篮球比赛，作为原变电处的主力球员，姬远峰这次被邀请回去参加篮球比赛，估计其他处不知道姬远峰现在已经不是变电处的员工了，否则肯定会抗议。姬远峰心情很好，刚上研究生，又风风光光地回到原单位打了球赛，顺便挣了一套球服和一些好处费。
姬远峰又一次成了学生，有爱情的滋润，加之历经辛苦考上了研究生，而且考上的还是高考时就想报考但没有敢报的交通大学的研究生，满足了姬远峰长久以来的心愿，走在校园里姬远峰感觉惬意极了。匆匆西迁而来的交通大学的建筑了无特色、亦不美观，甚至可称之为丑陋，较之滨工大建筑差之远矣，不过国内现代建筑皆如此，非交通大学如此也。但交通大学的校园也有其特色，校园里梧桐树极多，高大而修整的整整齐齐，梧桐树遮盖着条条主干道成了名副其实的梧桐大道。秋季到来了，片片枯黄的梧桐叶铺满了梧桐大道，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青年学子或漫步其上，或骑车匆匆而过，而对对学生情侣更是这金色秋景中一幅动人的画。秋去冬来，一幕薄雪遮盖着校园，松柏枝头晶莹剔透。冬去春来，樱花盛开了，团团簇簇在春风中摇曳，一条樱花道又出现在了校园里，本校的外校的学子都慕名而来，对对学生情侣或赏花或照相，青春的笑脸掩映于春花之中，或许一阵微风拂来，片片樱花随风飘散，飘落在恋人的身上，真是一幅美丽的画。姬远峰想起了滨工大的校园，方正漂亮的建筑，银装素裹的冬季，短暂而美丽的夏季，滨工大著名的紫丁花团团簇簇香气袭人。自己还没有和杨如菡一起在滨工大的校园里散过步，现在也不能和杨如菡一起在交通大学的校园里散步，真是遗憾，不过自己能够在这两所著名的高校中求学，也是自己珍贵的经历了。
研究生一年级的主要任务是文化课的学习，时间在匆匆忙忙中渡过了，暑假的时间姬远峰去内蒙的一个变电所出差一次。姬远峰已经工作了两年，工作就是变电所的设计，他对变电所很熟悉，也不需要师兄带着去，而且暑假了师兄要么放假了，要么忙着作毕业设计呢。姬远峰很高兴能出这趟门，这时候正是草原景色好的时间，出差任务不难，他还有机会可以顺道游玩一圈。姬远峰在设计院工作后每当去工地出差作设计代表或其他任务时就抽空在当地游览一番，这次出差他可以顺道游览著名的元上都、乌兰布统等地方了。
出差的任务完成了，姬远峰对游览元上都有点迫不及待了，他在名噪世界的《马可波罗游记》里首次见到了这座传奇城市的记载——那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J事帝国元朝的都城之一，而且位于草原之中，较之位于农业区的元大都更能体现缔造这个伟大帝国的游牧民族的自身习俗与特点。那骑在马背上用于狩猎的猎豹，马乳撒地祭祀之习俗，在这个流淌着犷悍血液的游牧民族的都城上空又飘荡着钟鼓梵音。在这里佛道二教曾唇枪舌剑地辩论，第一次纳入中国版图的土伯特即西Z喇M教僧侣是F教代表的主角，最终以F教的胜利而告终等等。姬远峰也读到了不少关于元上都的诗词，较之《马可波罗游记》古诗不但传神地描写了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而且古诗本身的美也让姬远峰爱不释手。姬远峰喜欢古诗，他出门时喜欢随身带着一两本古诗书，尤其是针对出行目的地的古诗书。古诗描写元朝大汗祭祀天地之景象与《马可波罗游记》如出一辙。
祭天马酒洒平野，沙际风来草亦香。
白马如云向西北，紫驼银瓮赐诸王。
有描写这座城市地势形胜的古诗。
百万貔貅拥御闲，滦江如带绿回环。
势超大地山河上，人在中天日月间。
金阙觚棱龙虎气，玉阶阊阖鹭鸳班。
微臣亦有河汾策，愿叩刚风上帝关。
天开地辟帝王州，河朔风云拱上游。
雕影远盘青海月，雁声斜送黑山秋。
龙冈势绕三千陌，月殿香飘十二楼。
莫笑青衫穷太史，御炉曾见衮龙浮。
有描写这座城市草原景色的古诗。
山前孤戍水边营，落日无人已断行。
瓯脱数家门早闭，轒温千帐火宵明。
白摧野草狼同色，秋入榆关雁有声。
最是不禁横笛怨，海天秋月不胜情。
当然也少不了游牧民族狩猎的描写，虽然这两首古诗不是直接描写元上都大汗出猎之场景，但其一是描写哈剌和林元帝出狩之情形，姬远峰喜欢这首诗词，而且觉得场景差不多。
翠华东出万安宫，猎猎旌旗蔽碧空。
鹦鹉林停纵金勒，鹔鹴裘袒控雕弓。
塞鸿惊带鹅毛雪，野马尘飞羊角风。
万骑耳边惊霹雳，一声鸣镝暮山红。
白海青，皂笼鹰，鸦鹘兔鹘相间行。
细犬金铃，白马红缨，前后御林兵。
喊嘶嘶飞战马蹄轻，雄纠纠御驾亲征。
厮琅琅环辔响，吉丁铛镫敲鸣，呀剌剌齐和凯歌行。
还有元朝大汗大宴群臣景象之古诗，奢侈而又豪放。
沉沉棕殿内门西，曲宴名王舞马低。
桂蠹除烦来五岭，冰蚕却暑贡三齐。
金罂醅重凝花露，翠釜膏浮透杏泥。
最爱禁城千树柳，归鸦拣尽不曾栖。
卿云弄彩日重晖，一色金沙接翠微。
野韭露肥黄鼠出，地椒风软白翎飞。
水精殿上开珠扇，云母屏中见衮衣。
走马何人偏醉甚，锦鞲赐得海青归。
姬远峰这次出差专门带了地图，在车上他边欣赏窗外的景色边查看手中的地图，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大名鼎鼎的金莲川。远远地一片金黄铺展在眼前，一眼望不到边，在一片花海之中一顶圆丘兀立其中，状如丰乳，姬远峰猜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莲川了。停车细看，一枝枝金莲花从花叶之中伸展而出，片片花瓣簇拥着金黄的花蕊，蜂舞蝶绕，犹如诗人之诗句。
一色天连王气中，离宫风月满云龙。
向来菡萏香消尽，何许蔷薇露染浓。
秋水明边罗袜步，夕阳低处紫金容。
长杨猎罢回天仗，万烛煌煌下翠峰。
重房自拆，娇黄谁注，烂熳风前无数。
凌波梦断几番秋，只认得，三生月露。
川平野阔，山遮水护，不似溪塘迟暮。
年年迎送翠华行，看照耀，恩光满路。
快到了元上都了，残存的城墙已经隐约可见，城前的闪电河犹如玉带环绕而过。这里的草原太平缓了，甚至感觉不出水流动，仿佛潴而不动，蓝天白云映在水中也一动不动，只有草原的微风拂草让人感觉到这个寂静世界中的悸动。残存的三层城墙清晰可见，外两层城门的瓮城也清晰可见，裸露的城墙条石灰砖层积。只有内城没有瓮城，姬远峰猜测这最内层的城就是宫城了，政治冲突中多少血腥都在这曾经巍峨壮丽的宫殿中上演。城内荒草极盛，几可过人，残存的建筑台基兀立荒草之中，偶可见残存的建筑构件，有一汉白玉雕龙建筑构件极精美，构件长两米左右，方一尺余，每面均雕一游龙，形神兼备，周绕吉草瑞花。另有巨大的条石三块，连接处凿以倒楔形而不透过整个条石，姬远峰猜测此楔形之中可能浇注铁水以连接条石。远望城外北面均为山脉环绕，山上有一个个突出的山包，犹如草原之鄂博，是否真是鄂博姬远峰不得而知，这里经元明易代，城遭明J焚毁，荒败已久，只可遥想昔日之辉煌。
姬远峰想起自己在本科的时间曾和自己的好朋友覃华去过离学校不远的阿城市的金上京城遗址，那时间他多么想把身边的覃华换成岳欣芙啊，有岳欣芙在身边，姬远峰感觉到空气也是甜蜜的。滨工大的研究生只有两年，通过同学录姬远峰知道岳欣芙研究生毕业后去了一所有名的九八五大学当老师了，但那所大学是一所有名的九八五大学，按理说应该只招博士生的，岳欣芙怎么会以一名研究生的学历去那所大学当老师呢。自己去南京时在火车站见她最后一面已经三年了，只有在自己考上研究生时在同学录上说过一句话，此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在那里宋朝的两位皇帝就被囚禁在那儿，那座城比元上都小多了，破坏的更严重，城里已经开垦成了农田，除了城墙的残土还在外，只看到一个木牌提示这里是国家重点文物，禁止取土，其他什么也看不到了。姬远峰想起了宋朝那个懦弱的朝代，那两位无能的皇帝，亡国被执吟诗作赋虽然凄美，然于亡国有补乎？汝为帝王耶还是诗人耶？徒增后世之兴叹而已，姬远峰还记得这两个亡国之君的诗词。
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
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胡沙。
家山何处，忍听羌管，吹彻梅花。
塞雁嗈嗈南去，高飞难寄音书。
祇应宗社已丘墟，愿有真人为主。
岭外云藏晓日，眼前路忆平芜。
寒沙风紧泪盈裾，难望燕山归路。
姬远峰到了公主湖，湖水水面不大，水色深蓝，一边为稀疏的白桦树环绕，映在水中的树影一动不动。现在是八月，白桦草地皆绿，姬远峰想到了秋天，金黄的树影映在这一泓碧蓝中肯定十分漂亮。此地已经沾染汉地的习气，一个小拱形桥上挂满了同心锁，一对蒙G族恋人也挂了一只，他们用蒙G语交谈，姬远峰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他想那一定是爱的语言。这里的酸奶包装朴素，状如豆乳，味道极鲜美，这是姬远峰吃过的最鲜美的酸奶。
姬远峰到了将J泡子，泡子水极浅，犹如雨后之积水，水色深蓝，姬远峰想起了一句诗“城淖青如碧，一望琉璃明。”这个水泡子真如琉璃一样美丽，落日金色的余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照在草地上仿佛草地也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远处低矮的丘陵也披上了金光。对对水鸟在嬉戏，不远处有马群在饮水，马匹打架溅起朵朵水花，在金色的落日中犹如珍珠散落草地之中，惊起对对水鸟凫水而过，水面则金光摇曳，姬远峰看到自己长长的影子也随着波光而摇曳。如同燃烧的晚霞染红了半个天空，渐渐也变成了浓墨的山水画，天色渐暗，游人已不多，姬远峰感到一丝丝的空寂。
姬远峰这次没有住在乌兰布统苏木里面，他特地选了一个草原度假村来过夜，他想体会一下蒙G包的生活。草原度假村位于道旁的一个小山丘之下的草原中，山丘上有稀疏的白桦树，但现在还是绿色的，不是金黄色的。每边两排洁白的蒙G包作八字形排列在一个巨大的蒙G包两边，蒙G包顶部有蓝色吉祥图案，那个巨大的蒙G包是旅客用餐观看歌舞表演的地方。绿草地、洁白的蒙G包映衬在蓝天白云之下，景色漂亮极了。
姬远峰要了一个蒙G包，蒙G包内空间很小，两张床铺几乎占满了全部，包内除了灯泡之外几无现代之物，姬远峰喜欢这样的环境，他不想这美丽的草原被电气之音充斥。巨大的蒙G包的后面是二层楼房，那是厨房，洗手间之类的，二层也有客房供旅客选择。在那个巨大的蒙G包内吃完晚饭后姬远峰回到了自己的蒙G包，现在月亮还没有升起来，草原一片漆黑，只有蒙G包前木架上的灯泡闪着微微的光芒，众多的昆虫绕着灯泡在飞舞。姬远峰发现进入蒙G包前不能伸手进去开灯，需要先摸黑进入蒙G包，关上门后才能开灯，否则各种昆虫飞蛾会先人一步进入蒙G包内，绕着灯泡给客人翩翩起舞，或许还会亲吻一下来自草原之外的客人。
不一会儿姬远峰又被蒙G包大厅里的歌舞声召了回去，那里面有歌舞表演，好像是一个集体旅游的老年团，年龄都比较大，带着老伴，但没有成年和未成年的孩子。在歌舞的间歇姬远峰听到了主持人对这些老人几十年婚姻的祝福，这些老人虽年已花甲，但主持人祝福这些老人婚姻时姬远峰看到了老人们对视时眼中的温情与深情。
这是姬远峰第一次在现场观看蒙G歌舞表演，他发现蒙G族喜爱蓝色和纯白色，也喜欢酒红色，男舞者一袭蓝色长袍，缀酒红色镶边，腰束锦带，着酒红色马裤，足穿半筒皮靴，舞蹈雄浑有力稳健。女舞者则有两套衣服，一身白色上衣，白色马裤，边缀蓝色镶边，腰着蓝色短裙，足穿半筒皮靴，头戴蓝白相间的栖鹰冠，珍珠玉石镶嵌其上，洁白美丽大方。女舞者另外一套着装则为一袭酒红色长袍，黑色镶边，腰束锦带，足穿半筒皮靴，头戴发箍，朴穗垂于肩，既有女性之婀娜多姿又不失草原之矫健，女舞者表演了顶碗舞等歌舞。女歌者歌声嘹亮，全无汉族歌者常见扭态百出之靡靡之音。而男歌者则表演了蒙G族的呼麦，雄浑低沉之音若狮吼若虎啸，清脆之音若玉石若金鼓若钟罄，仿佛这天籁之音发自肺腑而非喉咙。姬远峰特地观察了这些歌舞者的外貌，那些女舞者太美丽了，意即太符合现代汉族人的审美观点了，姬远峰甚至怀疑这些舞者是否是真正的蒙G族，而歌者则是典型的蒙G族人，高颧宽额，眼睛扁平细小，男子微髯。
歌舞表演结束了，游客也散归了各自的房间或蒙G包，喧嚣之后代替的是寂静，姬远峰坐在蒙G包前的水泥台阶上，萤火虫在草地上飞舞。高原深邃的夜空中星星显得那么遥远，闪着微弱的光芒，月亮已经升起来了，皎洁的一轮弯月那么寂美，那么凄美。姬远峰想起本科毕业那年他去兰州看黎春莼，火车临时停车在草原上，一样的夜晚，一样的月亮，那时间自己还是那么的矛盾，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和杨如菡的感情，爱情的甜蜜与即将分别的离愁交织在一起。三年过去了，自己希望一切都能明朗和确定，然而自己能觉察得出现在的杨如菡和当时的自己一样，憧憬着这份感情但不敢确定它的未来，或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所在吧！
晨起大雾弥漫，这里的雾气没有一点城市里雾气的烟尘味，呼吸一口，淡淡的青草味扑人鼻口。乳白色的雾气弥漫于山野丘陵草地，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薄纱，近处的矮树在雾气中隐隐约约，远处的山丘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宫幻境。姬远峰想起只有自己小时候放牛羊的时间的雾气和现在的雾气才相似，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在这样的晨雾中散步了。道旁松树森立，阳光透过树梢射到地面，雾气在阳光的反射下在路面团团飘转，好像在为其生命的尽头而舞蹈。清晨的白桦坪寂静无声，没有一个游客，露水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将姬远峰的裤脚打湿，晨曦透过树梢落在地上变成了斑驳的影子。一棵棵挺拔的白桦树犹如一个个娴静的少女，不知名的一株株野花上的露珠在晨光下犹如珍珠般闪闪发光。姬远峰心想，这里的一切太美了，等杨如菡回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鼓动她和自己重游一次，在公主湖边让她尝尝草原最鲜美的酸奶，在将J泡子旁看看对对相亲相爱凫水掠过湖面的水鸟，让她呼吸呼吸草原带着青草味的晨雾。自己会和她一起在晨曦中散步，在寂静的桦树林中静静地观看斑驳的树影，最想做的，想让杨如菡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一起在蒙G包前的台阶看草原的星星和月亮，一起诉说相思的苦与甜。
姬远峰乘车要返回西安了，他以为美丽的景色结束了，不经意间道旁一大片油菜花映入眼帘，金黄灿烂，与金莲川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姬远峰想起了一首描写此花的古诗。
明明洒洒着金黄，应是人间第一香。
嫁与东风谁管领，我来权作此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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