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黑夜
幸得希尔的友情赞助，伊里奇欠了一个月的手机话费终于是交上了。
伊里奇身上的每一件事都让希尔绞尽脑汁，这个人一直声称自己在调查兄长的案件，但居然可以断断续续的饿肚子、露宿街头，要是他没向自己借钱，他还真以为对方已经超脱到了远离通讯世界。
“我不是用自己的冥想来查案的。”
伊里奇说这句话时，希尔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个说谎的罪犯。不是用冥想吗？那小镇酒店里，是谁天马行空的想用梦境来破案。
被希尔盯得浑身不自在，伊里奇赶紧收起手机，借口去上厕所。颇为意外的是，他才走到厕所门外，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居然还有人找你。”希尔觉得更不可思议了。
伊里奇没再理会探长的挖苦，赶紧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小镇的墓园负责人打来的，艾文的墓碑遭到意外损坏，需要伊里奇过去处理一下。
“我不能送你去了，今天还要去警署查些资料，而且我要再去找下史黛西。”
伊里奇仍然感谢他：“这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可以了。”
“多留意小镇的不寻常事件。”
“那是自然的。”
两人同时出门，伊里奇搭乘巴士去车站转车，希尔则自己开车去往警署。
今天是周末，交通状况不太乐观，希尔不知道自己在公路上浪费了多少时间，这让他非常后悔，没有早点出门。正烦闷之际，史黛西就打了电话过来。
“探长先生吗，我是史黛西。”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
“你需要的那张照片，我已经找到了，我怎么送去给你呢？”
“太好了，我现在差一个街道就到你们公司，我过来拿吧。”
“好的。”
挂了电话，希尔倒转方向，一路疾行至史黛西的公司楼下。
史黛西早早就在那等着，见到他过来，赶紧走上前，把照片交到了他的手中。
希尔向对方道谢，翻开照片开始察看。
“该死！”警探的惊天大吼，吓到了车窗外的姑娘。
“谢谢你的合作，史黛西！”
望着一路跑远的希尔探长，史黛西惊魂未定，她完全想不到自己提供的一个小线索能把对方震惊成这样。
希尔一手跳转方向盘，一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戴维，你在哪？”
“我在警署里啊，怎么了？”
“史黛西找到了照片，现在你来警署门口等我，赶快！”
希尔去警署接到科里斯特后，倒车的样子显得慌乱失措。
“怎么了，加里，我们要去哪？”
希尔把兜里的照片甩给搭档：“这上面的男人就是安妮的男友。”
科里斯特捡起照片，定睛一看，他几乎是惊叫出来的：“该死的艾瑞克！“
希尔点头：“没错，就是发现尸体的这个墓园工人，而且你知道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事吗？”
“什么事？”
“今天早上，有人打电话把伊里奇叫去了墓园。”
科里斯特感到自己的面部都僵硬了：“我的天，”他说话时，嗓子陡然变了调，“加里，你开快点！”
伊里奇醒来的时候，整个脑袋都要炸裂开了。过去失眠的日子里，就算身上的旧伤发作，也不如此刻瞬间惊醒的恐惧让人难受。
昏暗晕黄的灯光只能照到他面前那块狭小的空间，潮湿的空气里不时飘来着死老鼠腐烂的气味。
待伊里奇知觉进一步恢复后，他才发现自己处于怎样的状况。
这是个石头围砌的地下室，木板钉死的窗户安放于他头顶，有几只麻雀停在上面，他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刻天还没有黑。
他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挣扎无果后，他开始回忆事发的过程。
当时，他进了墓园，并没有找到负责人，墓园工人请他去带客厅等候，期间他喝了一杯工人递过来的水。
“该死，一定是那个艾瑞克。”伊里奇恨得咬牙，他没想到这人竟然隐藏得这么深。怎么会有人巧遇两次凶杀案件？当时就该对他进行重点关注。
“艾瑞克，你这狗娘养的，是不是你杀了艾文，你给我滚出来！”
“啧啧，”两声低哑的嘲笑后，艾瑞克从黑暗中走了过来。
伊里奇死死盯着对方那洋洋自得的脸，满腔怒火恨不得一把喷在他脸上。
“你这混蛋，是不是你杀了艾文？”
“这个问题嘛，”艾瑞克的笑声变得尖锐，“待会你去下面自己问他吧。”
伊里奇忽然安静下来，尝试让自己语气平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艾瑞克翻翻白眼：“哪有什么破理由，我喜欢，我乐意。我特别喜欢看人垂死挣扎的表情，看着他们自己的血慢慢流干，知道自己要死掉却毫无办法。”
伊里奇冷笑一声：“我的死如果能拉一个罪犯同归于尽，那是最好不过的。”
“你想得到美。”艾瑞克慢慢绕着对方，踱着步，“这场好戏惟你是主角。而我就是幕后导演，之前的作品都太糟糕了，这次有了你，或许会很完美也说不定。”
“你在胡说什么？”伊里奇咬牙切齿道。
“这次的剧情，很复杂啊。”绕到面前的艾瑞克凑近伊里奇鼻尖，继续说，“为哥哥报仇的弟弟一同惨死，本以为这世界已经无牵无挂了，可是有了交情的警探们会继续追查下去。”
“他们当然会继续追查，直到把你这混蛋送上刑场！”
艾瑞克假装哭泣的哀叹：“好感人啊，那我接下来只有把这感人的剧情继续写下去，让那两个探长下来陪你，怎么样？”
伊里奇心中一惊，这个墓园工人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还想着陷害其他人。
“你想也别想，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并将你逮捕归案……”
艾瑞克不屑的挑起眉毛：“哼，要是能找到，早就把我给抓住了，更何况，你现在都落入了我的手中。”他玩味的打量伊里奇，笑意蔓延至嘴角，“我应该把那两个探长也抓来，这样，你也不用孤单的离开了。”
伊里奇本来还处于愤怒的状态，但对方这没有边际的遐想硬是把他弄得说不出话。
“怎么？我的建议很棒？”艾瑞克呵呵笑道，“唉，我早该这么做。”
“你这混蛋！”伊里奇咒骂着，“你很快就会下地狱！”
“哦，谢谢，但你喜欢我这剧情吗？和热心帮助你的探长先生们一起下地狱？”
“你脑子有病！”
“也许吧。”艾瑞克理理袖子，“不过这个剧情没有时间去实践了，因为你要先走一步了。”
希尔、科里斯特随同当地警方已经在墓园里展开了搜索。这个地方虽然杂乱，但算不上大，来来回回的十几个人，竟然找不到半点伊里奇的影子。
科里斯特从墓园负责人那打听完消息，快步回来转告搭档：“他们说艾瑞克很早就搬出亲戚家，常年居住墓园里，可是警方从他的宿舍搜回来，里面没有半点踪迹。”
“叫当地警员增派人手，我们进行全镇搜索。”
“可是加里，这并不明智，我认为我们该先想想对策，找到可下手的地方。”
希尔完全听不下去搭档的建议：“伊里奇在这个人的手中，他甚至下一秒就会成为具死尸，这不同于我们发现了尸体再继续追查的事件，我们必须立刻找到他！”
“你说的没错，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冷静，如果把救援浪费在了大搜索中，那才是最糟糕的事。”
希尔盯着搭档说不出话，事实总让人煎熬。
“听着加里，我现在去向墓园的相关人员继续打听消息，”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搜查不能停下来，你去负责，我会及时找你反馈信息。”
看着搭档走远的身影，希尔心中的焦急变成了气急败坏。
艾瑞克再次出现时，手上多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打磨得霍霍发亮的匕首，一个是喷漆金色的瓷器花瓶。伊里奇大概猜到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你这方式从哪学来的？”
艾瑞克没想到他会提问：“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艾瑞克放下手中工具，走到他面前：“为你的死举行盛大的仪式。”
伊里奇扬起轻蔑的笑：“你的方式是错的。”
“我不介意，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一直弄这些东西。”
“为什么？”
艾瑞克有些厌烦回答了，但戏弄一下这个将死之人倒也挺有趣。
“老实告诉你吧，我期望我的女朋友可以回来。”
“她怎么了？”
“死了，你们应该知道的，别假装了，我看见你们去了医院，找了她妈妈。很快，你们也会找到我，我知道我会死，但我一定要完成心愿之前再赴死。”
“你的心愿是杀了我？”
“不，我的心愿是把你的血献给kukulcan，让它赐予神力，让我的女朋友复生。”
“那只是玛雅文化中不可证明的传说，你疯了。”
艾瑞克冷漠的看了对方一眼：“你当然不会相信了，忘了告诉你，你哥哥是怎么死的，他不是我杀的，但是凶手是我放走的。”
伊里奇震惊的张开了嘴，声音从喉咙里咆哮出来：“你说什么？”
对方看他如此激动，整个人变得很兴奋。
“是的，那个人从没见过我，却知道我失去女朋友，知道我的痛苦心理，他说，只要我给他找到逃出去的办法，隐瞒事情，他就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伊里奇痛苦得不能自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挽回某个人。我已经杀了4个人了，你是第五个，这刚好符合仪式的要求和流程。”
“他是骗你的，你女朋友回不来了，没有人能死而复生。”
“你胡说！”艾瑞克一拳打在伊里奇左脸上，对方的嘴角有鲜血慢慢流了下来。
“是时候上路了。”艾瑞克露出狰狞的笑，转手去拿匕首和花瓶，“等你热烈的鲜血一滴滴流进这花瓶里的时候，我就功德圆满了。”
匕首步步逼近伊里奇，但他还在做最后的努力：“求求你，请你告诉我，那个杀我哥哥的人到底是谁？”
艾瑞克叹了口气：“你这人真是固执，你知道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死路一条。我懒得和你废话，那个人，你们是永远也抓不到的。”
艾瑞克拿起匕首，往对方心脏方向猛烈刺去，只听伊里奇惨叫一声，胸口的血喷涌而出。
虽然伊里奇的衣服被鲜血侵染得透亮，但只是划破了他表面的皮肤，刺上去的匕首也因插入的力道不够而框镗掉落在地。
艾瑞克赶紧蹲下身去捡匕首，但就因这短短一瞬的动作，他就被破门而入的人扑倒在地。
希尔从他面前一跃而过，直奔伊里奇，而他身后的警察们动作飞快，与科里斯特再次按倒了反复挣扎的艾瑞克。
伊里奇在一片朦胧中听到了希尔的呼唤，像是沉入海底突然抓住了救命的绳索，他朝对方轻声说了一句话：“我在这里。”
希尔快速给伊里奇解开绳子，吃力地扛抱着这一米九几的大个子冲出小屋。
警车的鸣笛撕破黑夜天际，寂寥的黑暗中闪烁着蓝红色的霓虹。半昏迷的伊里奇感觉到了周围的人群，但是却听不到丁点吵杂。
他看到科里斯特嘶吼的表情，看到警员们跑乱的队伍，看到护士们过度惊吓的面容，看到希尔不时低头看他的神情。
很奇怪，他明明已经短暂失踪了，但脑子里还有一样声音在回响。那声音很熟悉，好像是艾文，他仿佛听到对方在说：撑下去，我的兄弟。
与奔赴医院的希尔分道之后，科里斯特和另一位警察准备把艾瑞克暂且押往城中的监狱。
一路上，科里斯特的脑袋一直昏昏悠悠，手中的电话被他来回的点开又关掉。身边的同伴为了专注开车，也不过多问及他的忧虑。
“你在担心你朋友？”
科里斯特的身子突然僵硬了一下，他顺着声音转过头，努力从铁网隔阂着的洞口拼凑犯人的面容，彼时，街边闪烁的光点在他脸上快速地移动着。
科里斯特默默把头转了回去，没有应答后座之人的话。他认为此刻闭嘴，应该可以减缓他心中冉冉升起的怒火。
后座的人呵呵轻笑了一声，开口说话的声音变得懒洋洋的。
“好可惜……”
“你给我闭嘴！”科里斯特腾腾上窜的火气一点点溢了出来，“你再说话，小心我揍你。”
后座的人完全不理会年轻探长的建议，继续自己的碎碎念：“长路漫漫啊，探长先生……”
“一点也不长，等我把你关进监狱后，你就会发现光阴如梭。”
“我是说你，你们……”艾瑞克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而我呢，就要重新开始了。”
科里斯特冷哼一声：“一个死刑犯的新生活吗？”
艾瑞克在黑暗中摇着头：“不，我的新生活可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还是你以为自己的狗屁仪式足够唤起你的女朋友，然后你们再一起神奇的逃离法律审判？”
“我可不蠢，探长先生。”
“对，你不蠢，”科里斯特能感觉到自己因咬字过狠，牙齿碰撞着发出了轻声摩擦的响动，“你只不过是个丧心病狂的精神病！”
“何必这么动气呢，不过是一出戏，看透了这些的时候，你会发现一切都那么可笑。”
科里斯特终于憋不住，用力甩转过头大声喝问：“可笑，那是谁口口声声为了复活自己的女友，杀害了这么多人？”
艾瑞克好像在思考，停顿了好几秒，他才说话。
“我认真想过了，其实我做的这些事，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安妮？那只是一个借口，对，就是个借口。当有人让我开始使用这刺激的仪式时，我才不在乎目的是什么。”
“希望在你被审判之前，医生没法鉴定你是个精神病。”
黑暗中的艾瑞克又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让前面的两名警探不寒而栗。
科里斯特一时间有些紧张：“你笑什么？”
“我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玩……老实告诉你吧，探长先生，我杀了4个人。倒霉的快递小哥，自负的律师，墓地的前任经理，酒吧的无名妓女。你们动作太慢了，剩下的两个还没找到尸体吧？或许也找不到了，啧啧。”
盯着身后中的黑色阴影，科里斯特有种奇怪的错觉：那刚刚止住的声音仿佛是从录音机里传来的，而说话的人在黑暗的角落里像是突然蒸发掉了。
“你在戏弄我吗？”科里斯特一字一顿的加重语气，心底的震惊却因对方话语的内容逐步覆盖了全身，“你还做了什么事情？”
“没了，就差不多这些。我总是在不停的做这些事，说不定以后还会接着做，一次又一次……”
“你开什么玩笑，难道我会让你这杀人凶手逃脱出去，再接着作案？”
艾瑞克又开始停顿，不过这次的他不像在思考，更像是一种不打算再往下赘述的长憩。
“探长先生，我说的开始，不是监狱生活，是真正的重新开始，哪儿可以重头再来呢，死亡。死亡和出生，轮回的交界点。没有办法，每个人都是如此，这可笑的人生啊……”
科里斯特心急听案情的相关，没等那人絮叨完，赶紧开口打断。虽然他只是吼吼了一句“喂”，对方却不再如先前那样，没完没了的执着自语了。
一股凉意冲进了探长的脑门，他大声喝止身边的同伴停车，等他打开后座的车门时，为时已晚。
艾瑞克已经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用力关上车门，科里斯特一夜嘶吼着的嗓子几近沙哑：“快，调转方向，我们先去医院！”
伊里奇身上的每一件事都让希尔绞尽脑汁，这个人一直声称自己在调查兄长的案件，但居然可以断断续续的饿肚子、露宿街头，要是他没向自己借钱，他还真以为对方已经超脱到了远离通讯世界。
“我不是用自己的冥想来查案的。”
伊里奇说这句话时，希尔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个说谎的罪犯。不是用冥想吗？那小镇酒店里，是谁天马行空的想用梦境来破案。
被希尔盯得浑身不自在，伊里奇赶紧收起手机，借口去上厕所。颇为意外的是，他才走到厕所门外，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居然还有人找你。”希尔觉得更不可思议了。
伊里奇没再理会探长的挖苦，赶紧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小镇的墓园负责人打来的，艾文的墓碑遭到意外损坏，需要伊里奇过去处理一下。
“我不能送你去了，今天还要去警署查些资料，而且我要再去找下史黛西。”
伊里奇仍然感谢他：“这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可以了。”
“多留意小镇的不寻常事件。”
“那是自然的。”
两人同时出门，伊里奇搭乘巴士去车站转车，希尔则自己开车去往警署。
今天是周末，交通状况不太乐观，希尔不知道自己在公路上浪费了多少时间，这让他非常后悔，没有早点出门。正烦闷之际，史黛西就打了电话过来。
“探长先生吗，我是史黛西。”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
“你需要的那张照片，我已经找到了，我怎么送去给你呢？”
“太好了，我现在差一个街道就到你们公司，我过来拿吧。”
“好的。”
挂了电话，希尔倒转方向，一路疾行至史黛西的公司楼下。
史黛西早早就在那等着，见到他过来，赶紧走上前，把照片交到了他的手中。
希尔向对方道谢，翻开照片开始察看。
“该死！”警探的惊天大吼，吓到了车窗外的姑娘。
“谢谢你的合作，史黛西！”
望着一路跑远的希尔探长，史黛西惊魂未定，她完全想不到自己提供的一个小线索能把对方震惊成这样。
希尔一手跳转方向盘，一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戴维，你在哪？”
“我在警署里啊，怎么了？”
“史黛西找到了照片，现在你来警署门口等我，赶快！”
希尔去警署接到科里斯特后，倒车的样子显得慌乱失措。
“怎么了，加里，我们要去哪？”
希尔把兜里的照片甩给搭档：“这上面的男人就是安妮的男友。”
科里斯特捡起照片，定睛一看，他几乎是惊叫出来的：“该死的艾瑞克！“
希尔点头：“没错，就是发现尸体的这个墓园工人，而且你知道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事吗？”
“什么事？”
“今天早上，有人打电话把伊里奇叫去了墓园。”
科里斯特感到自己的面部都僵硬了：“我的天，”他说话时，嗓子陡然变了调，“加里，你开快点！”
伊里奇醒来的时候，整个脑袋都要炸裂开了。过去失眠的日子里，就算身上的旧伤发作，也不如此刻瞬间惊醒的恐惧让人难受。
昏暗晕黄的灯光只能照到他面前那块狭小的空间，潮湿的空气里不时飘来着死老鼠腐烂的气味。
待伊里奇知觉进一步恢复后，他才发现自己处于怎样的状况。
这是个石头围砌的地下室，木板钉死的窗户安放于他头顶，有几只麻雀停在上面，他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刻天还没有黑。
他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挣扎无果后，他开始回忆事发的过程。
当时，他进了墓园，并没有找到负责人，墓园工人请他去带客厅等候，期间他喝了一杯工人递过来的水。
“该死，一定是那个艾瑞克。”伊里奇恨得咬牙，他没想到这人竟然隐藏得这么深。怎么会有人巧遇两次凶杀案件？当时就该对他进行重点关注。
“艾瑞克，你这狗娘养的，是不是你杀了艾文，你给我滚出来！”
“啧啧，”两声低哑的嘲笑后，艾瑞克从黑暗中走了过来。
伊里奇死死盯着对方那洋洋自得的脸，满腔怒火恨不得一把喷在他脸上。
“你这混蛋，是不是你杀了艾文？”
“这个问题嘛，”艾瑞克的笑声变得尖锐，“待会你去下面自己问他吧。”
伊里奇忽然安静下来，尝试让自己语气平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艾瑞克翻翻白眼：“哪有什么破理由，我喜欢，我乐意。我特别喜欢看人垂死挣扎的表情，看着他们自己的血慢慢流干，知道自己要死掉却毫无办法。”
伊里奇冷笑一声：“我的死如果能拉一个罪犯同归于尽，那是最好不过的。”
“你想得到美。”艾瑞克慢慢绕着对方，踱着步，“这场好戏惟你是主角。而我就是幕后导演，之前的作品都太糟糕了，这次有了你，或许会很完美也说不定。”
“你在胡说什么？”伊里奇咬牙切齿道。
“这次的剧情，很复杂啊。”绕到面前的艾瑞克凑近伊里奇鼻尖，继续说，“为哥哥报仇的弟弟一同惨死，本以为这世界已经无牵无挂了，可是有了交情的警探们会继续追查下去。”
“他们当然会继续追查，直到把你这混蛋送上刑场！”
艾瑞克假装哭泣的哀叹：“好感人啊，那我接下来只有把这感人的剧情继续写下去，让那两个探长下来陪你，怎么样？”
伊里奇心中一惊，这个墓园工人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还想着陷害其他人。
“你想也别想，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并将你逮捕归案……”
艾瑞克不屑的挑起眉毛：“哼，要是能找到，早就把我给抓住了，更何况，你现在都落入了我的手中。”他玩味的打量伊里奇，笑意蔓延至嘴角，“我应该把那两个探长也抓来，这样，你也不用孤单的离开了。”
伊里奇本来还处于愤怒的状态，但对方这没有边际的遐想硬是把他弄得说不出话。
“怎么？我的建议很棒？”艾瑞克呵呵笑道，“唉，我早该这么做。”
“你这混蛋！”伊里奇咒骂着，“你很快就会下地狱！”
“哦，谢谢，但你喜欢我这剧情吗？和热心帮助你的探长先生们一起下地狱？”
“你脑子有病！”
“也许吧。”艾瑞克理理袖子，“不过这个剧情没有时间去实践了，因为你要先走一步了。”
希尔、科里斯特随同当地警方已经在墓园里展开了搜索。这个地方虽然杂乱，但算不上大，来来回回的十几个人，竟然找不到半点伊里奇的影子。
科里斯特从墓园负责人那打听完消息，快步回来转告搭档：“他们说艾瑞克很早就搬出亲戚家，常年居住墓园里，可是警方从他的宿舍搜回来，里面没有半点踪迹。”
“叫当地警员增派人手，我们进行全镇搜索。”
“可是加里，这并不明智，我认为我们该先想想对策，找到可下手的地方。”
希尔完全听不下去搭档的建议：“伊里奇在这个人的手中，他甚至下一秒就会成为具死尸，这不同于我们发现了尸体再继续追查的事件，我们必须立刻找到他！”
“你说的没错，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冷静，如果把救援浪费在了大搜索中，那才是最糟糕的事。”
希尔盯着搭档说不出话，事实总让人煎熬。
“听着加里，我现在去向墓园的相关人员继续打听消息，”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搜查不能停下来，你去负责，我会及时找你反馈信息。”
看着搭档走远的身影，希尔心中的焦急变成了气急败坏。
艾瑞克再次出现时，手上多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打磨得霍霍发亮的匕首，一个是喷漆金色的瓷器花瓶。伊里奇大概猜到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你这方式从哪学来的？”
艾瑞克没想到他会提问：“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艾瑞克放下手中工具，走到他面前：“为你的死举行盛大的仪式。”
伊里奇扬起轻蔑的笑：“你的方式是错的。”
“我不介意，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一直弄这些东西。”
“为什么？”
艾瑞克有些厌烦回答了，但戏弄一下这个将死之人倒也挺有趣。
“老实告诉你吧，我期望我的女朋友可以回来。”
“她怎么了？”
“死了，你们应该知道的，别假装了，我看见你们去了医院，找了她妈妈。很快，你们也会找到我，我知道我会死，但我一定要完成心愿之前再赴死。”
“你的心愿是杀了我？”
“不，我的心愿是把你的血献给kukulcan，让它赐予神力，让我的女朋友复生。”
“那只是玛雅文化中不可证明的传说，你疯了。”
艾瑞克冷漠的看了对方一眼：“你当然不会相信了，忘了告诉你，你哥哥是怎么死的，他不是我杀的，但是凶手是我放走的。”
伊里奇震惊的张开了嘴，声音从喉咙里咆哮出来：“你说什么？”
对方看他如此激动，整个人变得很兴奋。
“是的，那个人从没见过我，却知道我失去女朋友，知道我的痛苦心理，他说，只要我给他找到逃出去的办法，隐瞒事情，他就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伊里奇痛苦得不能自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挽回某个人。我已经杀了4个人了，你是第五个，这刚好符合仪式的要求和流程。”
“他是骗你的，你女朋友回不来了，没有人能死而复生。”
“你胡说！”艾瑞克一拳打在伊里奇左脸上，对方的嘴角有鲜血慢慢流了下来。
“是时候上路了。”艾瑞克露出狰狞的笑，转手去拿匕首和花瓶，“等你热烈的鲜血一滴滴流进这花瓶里的时候，我就功德圆满了。”
匕首步步逼近伊里奇，但他还在做最后的努力：“求求你，请你告诉我，那个杀我哥哥的人到底是谁？”
艾瑞克叹了口气：“你这人真是固执，你知道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死路一条。我懒得和你废话，那个人，你们是永远也抓不到的。”
艾瑞克拿起匕首，往对方心脏方向猛烈刺去，只听伊里奇惨叫一声，胸口的血喷涌而出。
虽然伊里奇的衣服被鲜血侵染得透亮，但只是划破了他表面的皮肤，刺上去的匕首也因插入的力道不够而框镗掉落在地。
艾瑞克赶紧蹲下身去捡匕首，但就因这短短一瞬的动作，他就被破门而入的人扑倒在地。
希尔从他面前一跃而过，直奔伊里奇，而他身后的警察们动作飞快，与科里斯特再次按倒了反复挣扎的艾瑞克。
伊里奇在一片朦胧中听到了希尔的呼唤，像是沉入海底突然抓住了救命的绳索，他朝对方轻声说了一句话：“我在这里。”
希尔快速给伊里奇解开绳子，吃力地扛抱着这一米九几的大个子冲出小屋。
警车的鸣笛撕破黑夜天际，寂寥的黑暗中闪烁着蓝红色的霓虹。半昏迷的伊里奇感觉到了周围的人群，但是却听不到丁点吵杂。
他看到科里斯特嘶吼的表情，看到警员们跑乱的队伍，看到护士们过度惊吓的面容，看到希尔不时低头看他的神情。
很奇怪，他明明已经短暂失踪了，但脑子里还有一样声音在回响。那声音很熟悉，好像是艾文，他仿佛听到对方在说：撑下去，我的兄弟。
与奔赴医院的希尔分道之后，科里斯特和另一位警察准备把艾瑞克暂且押往城中的监狱。
一路上，科里斯特的脑袋一直昏昏悠悠，手中的电话被他来回的点开又关掉。身边的同伴为了专注开车，也不过多问及他的忧虑。
“你在担心你朋友？”
科里斯特的身子突然僵硬了一下，他顺着声音转过头，努力从铁网隔阂着的洞口拼凑犯人的面容，彼时，街边闪烁的光点在他脸上快速地移动着。
科里斯特默默把头转了回去，没有应答后座之人的话。他认为此刻闭嘴，应该可以减缓他心中冉冉升起的怒火。
后座的人呵呵轻笑了一声，开口说话的声音变得懒洋洋的。
“好可惜……”
“你给我闭嘴！”科里斯特腾腾上窜的火气一点点溢了出来，“你再说话，小心我揍你。”
后座的人完全不理会年轻探长的建议，继续自己的碎碎念：“长路漫漫啊，探长先生……”
“一点也不长，等我把你关进监狱后，你就会发现光阴如梭。”
“我是说你，你们……”艾瑞克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而我呢，就要重新开始了。”
科里斯特冷哼一声：“一个死刑犯的新生活吗？”
艾瑞克在黑暗中摇着头：“不，我的新生活可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还是你以为自己的狗屁仪式足够唤起你的女朋友，然后你们再一起神奇的逃离法律审判？”
“我可不蠢，探长先生。”
“对，你不蠢，”科里斯特能感觉到自己因咬字过狠，牙齿碰撞着发出了轻声摩擦的响动，“你只不过是个丧心病狂的精神病！”
“何必这么动气呢，不过是一出戏，看透了这些的时候，你会发现一切都那么可笑。”
科里斯特终于憋不住，用力甩转过头大声喝问：“可笑，那是谁口口声声为了复活自己的女友，杀害了这么多人？”
艾瑞克好像在思考，停顿了好几秒，他才说话。
“我认真想过了，其实我做的这些事，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安妮？那只是一个借口，对，就是个借口。当有人让我开始使用这刺激的仪式时，我才不在乎目的是什么。”
“希望在你被审判之前，医生没法鉴定你是个精神病。”
黑暗中的艾瑞克又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让前面的两名警探不寒而栗。
科里斯特一时间有些紧张：“你笑什么？”
“我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玩……老实告诉你吧，探长先生，我杀了4个人。倒霉的快递小哥，自负的律师，墓地的前任经理，酒吧的无名妓女。你们动作太慢了，剩下的两个还没找到尸体吧？或许也找不到了，啧啧。”
盯着身后中的黑色阴影，科里斯特有种奇怪的错觉：那刚刚止住的声音仿佛是从录音机里传来的，而说话的人在黑暗的角落里像是突然蒸发掉了。
“你在戏弄我吗？”科里斯特一字一顿的加重语气，心底的震惊却因对方话语的内容逐步覆盖了全身，“你还做了什么事情？”
“没了，就差不多这些。我总是在不停的做这些事，说不定以后还会接着做，一次又一次……”
“你开什么玩笑，难道我会让你这杀人凶手逃脱出去，再接着作案？”
艾瑞克又开始停顿，不过这次的他不像在思考，更像是一种不打算再往下赘述的长憩。
“探长先生，我说的开始，不是监狱生活，是真正的重新开始，哪儿可以重头再来呢，死亡。死亡和出生，轮回的交界点。没有办法，每个人都是如此，这可笑的人生啊……”
科里斯特心急听案情的相关，没等那人絮叨完，赶紧开口打断。虽然他只是吼吼了一句“喂”，对方却不再如先前那样，没完没了的执着自语了。
一股凉意冲进了探长的脑门，他大声喝止身边的同伴停车，等他打开后座的车门时，为时已晚。
艾瑞克已经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用力关上车门，科里斯特一夜嘶吼着的嗓子几近沙哑：“快，调转方向，我们先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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