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扬镳
才把伊里奇送进急诊室的希尔，没休息一会，就见到了火急火燎杀进医院的搭档。
科里斯特忙着召唤医生，来不及和希尔解释，但当医生们推着脸色发青的艾瑞克从他面前穿过时，他一瞬间明白了过来，事情变得更糟了。
“怎么回事？”希尔拦下还想往前走的搭档，“他难道早有准备？”
“应该是临时注射的，要不然药效不会这么厉害。”科里斯特回答希尔时，过度跑动而涨红的脸颊上，汗珠一颗接一颗的从上边滑了下来。
希尔一时语塞，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他心中的焦虑值快要负荷不住，看着急诊室敞亮的红灯，疲惫感倾巢来袭。
最先传来的是坏消息，艾瑞克抢救无效，上了手术台各种抢救却也无力回天。
庆幸的是伊里奇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体内没有完全散尽的催眠药剂和失血过度，他不能立刻清醒过来。
希尔和科里斯特最后只能站在窗外远望着昏迷的伊里奇。这个晚上，惟一让人感到安慰的事莫过于此了。
“艾瑞克死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希尔和搭档的目光都落在病房里的人身上。
“他承认是自己杀的人，律师、快递员，还有妓女和墓园经理。”
希尔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疑惑的看向搭档：“他杀了4个人？”
“对，他还说，我们很可能都找不到剩下的两个人了。”
“他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我也不确定，但一个将死之人，有何必要欺骗别人呢？”
希尔轻轻点头，对方说得没错。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苦苦追查的连环案件，这么突如其来的被揭开了真相，有种怪异的不适应感。
他需要知道更多的详细过程，可冒出的结果这么干脆，更像是复杂案情的匆忙收场。
“所以，这个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
科里斯特不确定地摇头：“我不知道，好像这就是我们想要的，但等这事成了真，却觉得少了些什么……”
“你说的对，”希尔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这个情况还要先向上面汇报。”
“是的。”
科里斯特先转身，比希尔快走了一步。
后面的搭档，因多看了几眼病房里的男人。和前面行走的人慢慢隔开处一小段距离。
“快些好起来啊。”希尔自言自语的嘀咕着，眉宇间仍是散不开的忧愁。
案子的后续比希尔想象的要简单许多。
艾瑞克藏匿伊里奇的地下室里搜索到了血迹变暗的各种匕首。散落的死者遗物、加上科里斯特和与他同在车内听到的证词，案件基本告破。
虽然凶手一直嚷嚷着自己还杀了其他两个人，但鉴于没有真实事件为依托，可暂且认定为凶手的一面之词。
这期间的希尔和科里斯特有了难得的假期，除开等待上级批示的案情报告，他们终于能像常人一样，暂停休息一阵了。
伊里奇昏迷的时间比预期的长，有时候看着病床上的他，希尔更觉得他是在睡觉，像是把之前漏掉的睡眠一一补偿回去那样。
他醒来的时候是一个多星期后的事，用科里斯特的话来说，就像睡了一个世纪。
而就在他漫游另一个世界的时候，犯罪分子早已经下地狱，回炉改造去了。
伊里奇漫不经心的听着科里斯特的玩笑话，默默咬了一口希尔递过来的苹果，当他开始注意手中的苹果时，咬掉的苹果缺口让他忽然间失了神。
“怎么了？”希尔看对方举着苹果半天没说话，以为他还没恢复过来。
“这不是做梦。”伊里奇看向身边的两位警探，“我差点醒不过来，其实，我在这床上醒了几十次，但每次都不能触碰到真实的物件。”
希尔笑了笑：“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恩，这可是伊里奇最喜欢的说话方式了。”
伊里奇面不改色的扬了扬眉毛：“我最喜欢的说话方式？”
“就是略带夸张的感受体验。”希尔补充道。
“加里，我可是认真的，我差点就沿着黑暗走下去了。”
希尔和科里斯特不太理解他说的这句话。
伊里奇把苹果放到一边，朝两人轻轻点头：“我也不知道走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但我总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为了寻找那个声音，我一直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我完全醒来。”
“希望那不是死神的声音，”科里斯特假装正经的说道，“，奥，亲爱的伊里奇，你愿意跟我走吗？”
伊里奇忍住嘴角的笑，无奈的耸着肩：“你可不像一个死神。”
“他像个白痴。”希尔说这句话时，一点情面也没留。
搭档如此直接，让科里斯特感到不爽，为了报复对方，他迅速挪到病床前，一口气给病人爆料了搭档这几天的趣闻轶事。
但没等科里斯特开口，希尔赶紧一把将他推到了床尾那端，他挡住身后的人，满脸严肃的岔开话题：“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看你现在也没有落脚的地方，还是暂时住我那吧，不过明天，我可能要晚一点过来接你……”
没料到希尔反应如此过激，科里斯特站在床的那一头，禁不住大笑着摇头。
科里斯特走到床前，告诉伊里奇自己明天无法来医院接送。以为他们一直处于休假状态的伊里奇果然被对方的话给吸引过去。
“又开始新案子了？”
“不，还早着呢，只是同事们想为我和加里庆祝。我到时候肯定要大醉一场，为了避免我最丑的形象被你看见，我还是不要过来了。”科里斯特说完还不忘做了个鬼脸。
没曾想两人还有约会要赴，伊里奇禁不住对希尔的关心充满感激。
“加里，我可不是小孩，你不必特地过来接我。”
“这没问题的。”希尔还在坚持。
伊里奇认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知道你家在哪，而且打车或坐公交要多少时间我都知道，你和戴维放心的去玩吧。”
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希尔只得退让，因为再坚持下去会让自己变得有些无礼。
“那我晚一些时候回去……不过也不会太晚，我可以做晚饭等你回来。”
科里斯特听到这，禁不住在搭档身边做了个抹汗的动作，这一举动立刻把伊里奇逗笑了，而等到希尔回头时，他又马上恢复到一本正经的状态。
希尔不满的瞪着身边的搭档：“怎么，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我可什么都没说，”科里斯特拖长了自己的声音，“搭档如果可以重新选的话，我还是支持我们两人一组！”
“谢谢你了，我可不想再和你一组。”
“得了吧，那是因为你要放长假了，希尔探长。”
“案子已经结束了？”伊里奇意识到自己遗漏了要问的东西。
希尔心头暗叫不妙，说话的时候满是迟疑：“是的……但还有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没处理好……之后我再和你细致的聊聊。”
像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希尔话锋一转，赶紧跳到了离开的道别辞上：“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们也该走了。”
伊里奇略微匆忙的道了别，希尔一路推着科里斯特走出了病房。
“这么急着走？”科里斯特没搞懂搭档又在唱哪出。
希尔扭头看了眼病房，回答对方：“我们暂时不要和他提任何关于案子的事情。”
“哦，我知道了。”科里斯特瞬间明白了过来，“但他肯定会知道的，虽然我们还没有证据认定艾瑞克是杀害他哥哥的凶手……你在担心他？”
希尔皱着眉：“我今天收到了上面的回复，艾瑞克的案子已经定了下来。上次追查艾文和尼欧探长的事，被上面的人知道了，他们明确要求我们不得参与这两个案件，说是有指定的人正在调查。”
“哼，艾文的案子过了这么久都没人提，我可看不出有人在查。”
“你说的没错，但这个案子要再进行的话，必须得到上面部门的批准。”
“我们可以去查吗？”
“我不知道，但如果这件事被伊里奇知道的话，不会是件好事。”
“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我不清楚，但你可以试想一下，希望破灭时的自己。”
科里斯特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感觉太糟糕。”
“所以你该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说案子的事了？”
“你接下来怎么做呢？”
“我认为伊里奇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寻找凶手，我希望他能暂时稳定下来，至少先把身体养好，你知道，他要是再奔波的话，还没找到凶手，自己就先去见上帝了。”
“你说的没错，他过得太苦了，需要缓一缓查案的事。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能不能继续帮他都是个问题。”
“我现在对尼欧探长的话深有体会了。可以阻挡你前进的东西实在太多，我们的能力简直不值一提。”
“嘿，别这么沮丧，好歹，艾瑞克确实是你负责的连环案件凶手。”
“这算安慰吗？”
“你还需要安慰？”
科里斯特拳头轻击搭档的肩膀，两人笑笑，一起走出了医院。
伊里奇没有走出去听两位警探在说些什么，其实他不听，也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
杀死艾文的真凶依旧逍遥法外，他早比两人知道了这事。
心碎和绝望在艾瑞克的地下室里几乎散尽，他没有告诉那两人，自己长时间不愿醒来，更多是迷茫和疲惫。
耗尽了所有努力，却换来空欢喜一场，他不知道怎么进行接下来的生活。
希尔一直尝试劝说他过正常人的生活，好好吃饭、睡觉，找份工作什么的。可伊里奇不想做这样的选择。
他不可能抛却自认为清醒的处世态度，他的灵魂经过这一年多的磨练，似乎不再能容忍一丝世俗世界的伪装。
醒来，要么面对不能找到真凶的挫败，要么面对附庸规则的躯体。他讨厌没完没了的人生选择。
如果没有探长们一直在旁的关心照顾，他的确想永远呆在那片黑暗里。
躺在病床上，虽然不能动弹，但身边探长们认真，担心的神情他竟可以一览无遗。他从未见过会有人这么担心自己，这种被人牵挂的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他小时候，生了那一场差点要了他命的大病。彼时母亲没日没夜的照顾，喂他吃药为他祷告，是他此生最难忘怀的场景。
当人世间尚有人对你保留深刻眷恋而又被你所感知，就算再决绝的灵魂也还是回了头去。
最后伊里奇醒了，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但能看到科里斯特恢复的笑容，希尔退去的憔悴，也算值得。
可现在他又开始后悔，欢欣的一刻毕竟短暂，清醒之后围绕着他的痛苦只会越来越多，他必需尽快找到释放的出口。
伊里奇又恢复了失眠的状态，一直到出院的时候，他都没有闭眼休息过。
踏出医院的大门，外面的世界灰暗如初，他没有打车或去坐公交，顶着头上萧瑟的秋风，随着脑子没边际的遐想，他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街角边。
聚会上，希尔还在惦记着出院的伊里奇。好不容易逮到搭档喝倒的机会，他赶紧拖着对方上车匆匆逃离了聚会。
科里斯特在车上的时候十分安分，不吵不闹地自己躺着睡觉，这给希尔节约了很多照顾他的时间。安全把对方交到父母手中后，他立刻去往了医院。虽然已经过了接人的时间，他还是不放心的去看了一眼。
伊里奇早已离开。希尔告别了给他消息的看护医生后，直奔自己的住宅。
推开自己屋子的大门，没有人来过。“或许伊里奇是坐公交过来的。”希尔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脱掉外套走进厨房。
也或许，他流连在某家唱片店。希尔想到这，把打开的冰箱门又关上，立马转向了客厅。他走到沙发边，把桌上唱片机旁的唱片整理了一番，然后，他随意从中抽出了一张开始播放。
希尔回过神时，才听到厨房忘关了的水龙头：“该死，我应该先做饭的。”他冒冒失失的再次冲回厨房，水管的水花已经把地板溅得湿漉。
“看来有得忙了。”希尔把插在腰上的双手放下来，开始清理地板。
伊里奇不知道自己在街上游逛了多久，回到希尔住所的时候，夜已深沉。
走进屋子，迎面而来的音乐声让他有些意外。难道这个时候希尔还没有睡？他瞅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就要凌晨了。
厨房里丰盛的晚餐已经凉透，伊里奇拉过椅子坐到食物面前却没有动手的欲望。他就这么端正的坐着，目光在那些色泽诱人的食物上流连着。
“谢谢你丰盛的晚餐，探长先生……”伊里奇看着空荡的对桌由衷的道谢。
希尔没在客厅，睡房的门倒是半掩着，伊里奇轻悄悄地走了进去。
进了卧室，他注意到希尔连睡衣都没换，横躺的姿势暴露出了探长先生少有的不严谨。
“这是有多忙，懒得连衣服都没有换？”
伊里奇更不理解的是，外面音乐一直播放，里面的人却没半点影响。
他不经意的扬起嘴角，走到床边把探长身边的被子撑展开，接着小心翼翼的盖在了对方身上。为了让对方睡得更舒服些，他顺势把对方横躺的睡姿给拉正。捡起掉在地上的枕头，重新把那颗熟睡的脑袋放好，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伊里奇不由得感叹了一番。
“看来照顾别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蹲坐在不怎么高的床沿边，借着窗外黯淡的月光默默打量着面前的希尔。
“你是怎么做到的，照顾一个与你素不相识的人？”
看着希尔安然的睡态，伊里奇又轻笑了一声：“好人都会梦见他们希望的东西吧，祝你有好梦，探长先生。”
伊里奇走出卧室，把沙发上自己的物件快速收装到长年携带的双肩包里。衣服、药丸，他没有把希尔摆放的药瓶一齐收走，对于决心重回过往日子的他，不该把多余的人和事带在身边。
厨房的食物仍然保留着它原来的样子，原本以为等到了该来享用的人却消失不见；客厅的音乐声小了许多，但最后离开的人却没有将它关掉。
伊里奇在这个问题上有过迟疑，他不确定，如果一直在进行着的某些事物改变了状态，那周围的其他东西是不是也会随着改变？
他担忧希尔会在音乐停在的那一刻突然爬起来，这种场面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索性，就让这音乐一直播放着吧。
窗外飘起了毛毛细雨，寒意渗人。希尔住所下忽然短暂的停滞了一辆出租车。车子的尾灯在漆黑的空间里闪烁着黯淡的红光，伊里奇上了车后，黑暗中惟一的光亮也随之湮灭。
雨还在下，伊里奇离开后，翻过身的希尔在清醒和朦胧中挣扎了几次。再次入梦前，他还记得自己在等伊里奇，可当这意识逐渐模糊时，他只能从听觉上感受周围的事物了。他还能听到睡前播放的音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听到歌词里的字句，从清晰到最后只能辨认末尾音节了……
科里斯特忙着召唤医生，来不及和希尔解释，但当医生们推着脸色发青的艾瑞克从他面前穿过时，他一瞬间明白了过来，事情变得更糟了。
“怎么回事？”希尔拦下还想往前走的搭档，“他难道早有准备？”
“应该是临时注射的，要不然药效不会这么厉害。”科里斯特回答希尔时，过度跑动而涨红的脸颊上，汗珠一颗接一颗的从上边滑了下来。
希尔一时语塞，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他心中的焦虑值快要负荷不住，看着急诊室敞亮的红灯，疲惫感倾巢来袭。
最先传来的是坏消息，艾瑞克抢救无效，上了手术台各种抢救却也无力回天。
庆幸的是伊里奇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体内没有完全散尽的催眠药剂和失血过度，他不能立刻清醒过来。
希尔和科里斯特最后只能站在窗外远望着昏迷的伊里奇。这个晚上，惟一让人感到安慰的事莫过于此了。
“艾瑞克死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希尔和搭档的目光都落在病房里的人身上。
“他承认是自己杀的人，律师、快递员，还有妓女和墓园经理。”
希尔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疑惑的看向搭档：“他杀了4个人？”
“对，他还说，我们很可能都找不到剩下的两个人了。”
“他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我也不确定，但一个将死之人，有何必要欺骗别人呢？”
希尔轻轻点头，对方说得没错。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苦苦追查的连环案件，这么突如其来的被揭开了真相，有种怪异的不适应感。
他需要知道更多的详细过程，可冒出的结果这么干脆，更像是复杂案情的匆忙收场。
“所以，这个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
科里斯特不确定地摇头：“我不知道，好像这就是我们想要的，但等这事成了真，却觉得少了些什么……”
“你说的对，”希尔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这个情况还要先向上面汇报。”
“是的。”
科里斯特先转身，比希尔快走了一步。
后面的搭档，因多看了几眼病房里的男人。和前面行走的人慢慢隔开处一小段距离。
“快些好起来啊。”希尔自言自语的嘀咕着，眉宇间仍是散不开的忧愁。
案子的后续比希尔想象的要简单许多。
艾瑞克藏匿伊里奇的地下室里搜索到了血迹变暗的各种匕首。散落的死者遗物、加上科里斯特和与他同在车内听到的证词，案件基本告破。
虽然凶手一直嚷嚷着自己还杀了其他两个人，但鉴于没有真实事件为依托，可暂且认定为凶手的一面之词。
这期间的希尔和科里斯特有了难得的假期，除开等待上级批示的案情报告，他们终于能像常人一样，暂停休息一阵了。
伊里奇昏迷的时间比预期的长，有时候看着病床上的他，希尔更觉得他是在睡觉，像是把之前漏掉的睡眠一一补偿回去那样。
他醒来的时候是一个多星期后的事，用科里斯特的话来说，就像睡了一个世纪。
而就在他漫游另一个世界的时候，犯罪分子早已经下地狱，回炉改造去了。
伊里奇漫不经心的听着科里斯特的玩笑话，默默咬了一口希尔递过来的苹果，当他开始注意手中的苹果时，咬掉的苹果缺口让他忽然间失了神。
“怎么了？”希尔看对方举着苹果半天没说话，以为他还没恢复过来。
“这不是做梦。”伊里奇看向身边的两位警探，“我差点醒不过来，其实，我在这床上醒了几十次，但每次都不能触碰到真实的物件。”
希尔笑了笑：“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恩，这可是伊里奇最喜欢的说话方式了。”
伊里奇面不改色的扬了扬眉毛：“我最喜欢的说话方式？”
“就是略带夸张的感受体验。”希尔补充道。
“加里，我可是认真的，我差点就沿着黑暗走下去了。”
希尔和科里斯特不太理解他说的这句话。
伊里奇把苹果放到一边，朝两人轻轻点头：“我也不知道走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但我总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为了寻找那个声音，我一直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我完全醒来。”
“希望那不是死神的声音，”科里斯特假装正经的说道，“，奥，亲爱的伊里奇，你愿意跟我走吗？”
伊里奇忍住嘴角的笑，无奈的耸着肩：“你可不像一个死神。”
“他像个白痴。”希尔说这句话时，一点情面也没留。
搭档如此直接，让科里斯特感到不爽，为了报复对方，他迅速挪到病床前，一口气给病人爆料了搭档这几天的趣闻轶事。
但没等科里斯特开口，希尔赶紧一把将他推到了床尾那端，他挡住身后的人，满脸严肃的岔开话题：“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看你现在也没有落脚的地方，还是暂时住我那吧，不过明天，我可能要晚一点过来接你……”
没料到希尔反应如此过激，科里斯特站在床的那一头，禁不住大笑着摇头。
科里斯特走到床前，告诉伊里奇自己明天无法来医院接送。以为他们一直处于休假状态的伊里奇果然被对方的话给吸引过去。
“又开始新案子了？”
“不，还早着呢，只是同事们想为我和加里庆祝。我到时候肯定要大醉一场，为了避免我最丑的形象被你看见，我还是不要过来了。”科里斯特说完还不忘做了个鬼脸。
没曾想两人还有约会要赴，伊里奇禁不住对希尔的关心充满感激。
“加里，我可不是小孩，你不必特地过来接我。”
“这没问题的。”希尔还在坚持。
伊里奇认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知道你家在哪，而且打车或坐公交要多少时间我都知道，你和戴维放心的去玩吧。”
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希尔只得退让，因为再坚持下去会让自己变得有些无礼。
“那我晚一些时候回去……不过也不会太晚，我可以做晚饭等你回来。”
科里斯特听到这，禁不住在搭档身边做了个抹汗的动作，这一举动立刻把伊里奇逗笑了，而等到希尔回头时，他又马上恢复到一本正经的状态。
希尔不满的瞪着身边的搭档：“怎么，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我可什么都没说，”科里斯特拖长了自己的声音，“搭档如果可以重新选的话，我还是支持我们两人一组！”
“谢谢你了，我可不想再和你一组。”
“得了吧，那是因为你要放长假了，希尔探长。”
“案子已经结束了？”伊里奇意识到自己遗漏了要问的东西。
希尔心头暗叫不妙，说话的时候满是迟疑：“是的……但还有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没处理好……之后我再和你细致的聊聊。”
像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希尔话锋一转，赶紧跳到了离开的道别辞上：“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们也该走了。”
伊里奇略微匆忙的道了别，希尔一路推着科里斯特走出了病房。
“这么急着走？”科里斯特没搞懂搭档又在唱哪出。
希尔扭头看了眼病房，回答对方：“我们暂时不要和他提任何关于案子的事情。”
“哦，我知道了。”科里斯特瞬间明白了过来，“但他肯定会知道的，虽然我们还没有证据认定艾瑞克是杀害他哥哥的凶手……你在担心他？”
希尔皱着眉：“我今天收到了上面的回复，艾瑞克的案子已经定了下来。上次追查艾文和尼欧探长的事，被上面的人知道了，他们明确要求我们不得参与这两个案件，说是有指定的人正在调查。”
“哼，艾文的案子过了这么久都没人提，我可看不出有人在查。”
“你说的没错，但这个案子要再进行的话，必须得到上面部门的批准。”
“我们可以去查吗？”
“我不知道，但如果这件事被伊里奇知道的话，不会是件好事。”
“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我不清楚，但你可以试想一下，希望破灭时的自己。”
科里斯特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感觉太糟糕。”
“所以你该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说案子的事了？”
“你接下来怎么做呢？”
“我认为伊里奇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寻找凶手，我希望他能暂时稳定下来，至少先把身体养好，你知道，他要是再奔波的话，还没找到凶手，自己就先去见上帝了。”
“你说的没错，他过得太苦了，需要缓一缓查案的事。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能不能继续帮他都是个问题。”
“我现在对尼欧探长的话深有体会了。可以阻挡你前进的东西实在太多，我们的能力简直不值一提。”
“嘿，别这么沮丧，好歹，艾瑞克确实是你负责的连环案件凶手。”
“这算安慰吗？”
“你还需要安慰？”
科里斯特拳头轻击搭档的肩膀，两人笑笑，一起走出了医院。
伊里奇没有走出去听两位警探在说些什么，其实他不听，也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
杀死艾文的真凶依旧逍遥法外，他早比两人知道了这事。
心碎和绝望在艾瑞克的地下室里几乎散尽，他没有告诉那两人，自己长时间不愿醒来，更多是迷茫和疲惫。
耗尽了所有努力，却换来空欢喜一场，他不知道怎么进行接下来的生活。
希尔一直尝试劝说他过正常人的生活，好好吃饭、睡觉，找份工作什么的。可伊里奇不想做这样的选择。
他不可能抛却自认为清醒的处世态度，他的灵魂经过这一年多的磨练，似乎不再能容忍一丝世俗世界的伪装。
醒来，要么面对不能找到真凶的挫败，要么面对附庸规则的躯体。他讨厌没完没了的人生选择。
如果没有探长们一直在旁的关心照顾，他的确想永远呆在那片黑暗里。
躺在病床上，虽然不能动弹，但身边探长们认真，担心的神情他竟可以一览无遗。他从未见过会有人这么担心自己，这种被人牵挂的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他小时候，生了那一场差点要了他命的大病。彼时母亲没日没夜的照顾，喂他吃药为他祷告，是他此生最难忘怀的场景。
当人世间尚有人对你保留深刻眷恋而又被你所感知，就算再决绝的灵魂也还是回了头去。
最后伊里奇醒了，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但能看到科里斯特恢复的笑容，希尔退去的憔悴，也算值得。
可现在他又开始后悔，欢欣的一刻毕竟短暂，清醒之后围绕着他的痛苦只会越来越多，他必需尽快找到释放的出口。
伊里奇又恢复了失眠的状态，一直到出院的时候，他都没有闭眼休息过。
踏出医院的大门，外面的世界灰暗如初，他没有打车或去坐公交，顶着头上萧瑟的秋风，随着脑子没边际的遐想，他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街角边。
聚会上，希尔还在惦记着出院的伊里奇。好不容易逮到搭档喝倒的机会，他赶紧拖着对方上车匆匆逃离了聚会。
科里斯特在车上的时候十分安分，不吵不闹地自己躺着睡觉，这给希尔节约了很多照顾他的时间。安全把对方交到父母手中后，他立刻去往了医院。虽然已经过了接人的时间，他还是不放心的去看了一眼。
伊里奇早已离开。希尔告别了给他消息的看护医生后，直奔自己的住宅。
推开自己屋子的大门，没有人来过。“或许伊里奇是坐公交过来的。”希尔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脱掉外套走进厨房。
也或许，他流连在某家唱片店。希尔想到这，把打开的冰箱门又关上，立马转向了客厅。他走到沙发边，把桌上唱片机旁的唱片整理了一番，然后，他随意从中抽出了一张开始播放。
希尔回过神时，才听到厨房忘关了的水龙头：“该死，我应该先做饭的。”他冒冒失失的再次冲回厨房，水管的水花已经把地板溅得湿漉。
“看来有得忙了。”希尔把插在腰上的双手放下来，开始清理地板。
伊里奇不知道自己在街上游逛了多久，回到希尔住所的时候，夜已深沉。
走进屋子，迎面而来的音乐声让他有些意外。难道这个时候希尔还没有睡？他瞅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就要凌晨了。
厨房里丰盛的晚餐已经凉透，伊里奇拉过椅子坐到食物面前却没有动手的欲望。他就这么端正的坐着，目光在那些色泽诱人的食物上流连着。
“谢谢你丰盛的晚餐，探长先生……”伊里奇看着空荡的对桌由衷的道谢。
希尔没在客厅，睡房的门倒是半掩着，伊里奇轻悄悄地走了进去。
进了卧室，他注意到希尔连睡衣都没换，横躺的姿势暴露出了探长先生少有的不严谨。
“这是有多忙，懒得连衣服都没有换？”
伊里奇更不理解的是，外面音乐一直播放，里面的人却没半点影响。
他不经意的扬起嘴角，走到床边把探长身边的被子撑展开，接着小心翼翼的盖在了对方身上。为了让对方睡得更舒服些，他顺势把对方横躺的睡姿给拉正。捡起掉在地上的枕头，重新把那颗熟睡的脑袋放好，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伊里奇不由得感叹了一番。
“看来照顾别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蹲坐在不怎么高的床沿边，借着窗外黯淡的月光默默打量着面前的希尔。
“你是怎么做到的，照顾一个与你素不相识的人？”
看着希尔安然的睡态，伊里奇又轻笑了一声：“好人都会梦见他们希望的东西吧，祝你有好梦，探长先生。”
伊里奇走出卧室，把沙发上自己的物件快速收装到长年携带的双肩包里。衣服、药丸，他没有把希尔摆放的药瓶一齐收走，对于决心重回过往日子的他，不该把多余的人和事带在身边。
厨房的食物仍然保留着它原来的样子，原本以为等到了该来享用的人却消失不见；客厅的音乐声小了许多，但最后离开的人却没有将它关掉。
伊里奇在这个问题上有过迟疑，他不确定，如果一直在进行着的某些事物改变了状态，那周围的其他东西是不是也会随着改变？
他担忧希尔会在音乐停在的那一刻突然爬起来，这种场面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索性，就让这音乐一直播放着吧。
窗外飘起了毛毛细雨，寒意渗人。希尔住所下忽然短暂的停滞了一辆出租车。车子的尾灯在漆黑的空间里闪烁着黯淡的红光，伊里奇上了车后，黑暗中惟一的光亮也随之湮灭。
雨还在下，伊里奇离开后，翻过身的希尔在清醒和朦胧中挣扎了几次。再次入梦前，他还记得自己在等伊里奇，可当这意识逐渐模糊时，他只能从听觉上感受周围的事物了。他还能听到睡前播放的音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听到歌词里的字句，从清晰到最后只能辨认末尾音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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