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其他小说 » 郭敖:大小说家 » 我的低配人生06

我的低配人生06

    chapter:低配人生

    一个礼拜后,我回到了家乡。

    我再也没有见过聂小欠,就像她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她仿佛突然从我的生活中被抹去,我去了趟医院,问遍了所有的宫颈癌相关的专家,都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一个月后,出版社的朋友打了个电话给我,电话里他很激动,兴奋的情绪无以言表,他说我的新书他看了,报了选题给社里,从策划,发行,营销都一致认为这是一本很有潜力的书,在经济下滑的时代,每个人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面对低欲望中年危机群体,这本书稿很有意义,发行认为这本书至少能卖出去一万册,问我出版合约是邮寄,还是当面签署。

    我给了他一个地址,推辞我身体状况不太好,最近还是少见面,他直截了当的问能不能在小说里加入一些商业话题,比如说裸贷和一些香艳离奇的描写,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真实了,博眼球才是文化商业的核心,这对于商业营销可能有更好的助推,他笃定的说:“我觉得你这本书会火,简直火的一塌糊涂,你知道的,很多畅销书都是我做的,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想分对错,你去读一读九年义务教育,那里的对错分的很清楚。”挂完电话我心中有些后悔,果然我出版社的责编朋友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依然坚持把书稿寄给不同的出版社,直到我快忘记了这回事儿。

    有一天闷三儿打了个电话给我,他在电话那头一再确认的问:“是郭非吗?”

    “是。”我说。

    “武胜利,老武你还记得吗?上次一别,都还没有来得及留联系方式,这孙子给了我你三个号码,没有一个是对的,你还好吗?”闷三儿问。

    “我记得,上次在谷薇薇的婚礼上还见过。”我说。

    “那就好,明天晚上,同学聚会,就差你了。”我承诺完要去,闷三儿火急火燎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那天的同学会搞得声势浩大,高中的同学来了一百多号人,大多数人我都不认识,我的同学都老了很多,班主任已经满头白发,他们那天在酒桌上聊得兴起,锅盖儿在酒桌上信誓旦旦的质问着油条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活的最逍遥自在的应该是油条吧。”

    “我刚离完婚,我们家那位上个月去世了,我怀着悲痛欲绝的心情参加完她的葬礼,92岁的高龄,喜丧啊,她把所有的财产留给了自己的子女,我每个月从基金会领取4000元的生活费,这脸都丢到裤裆里了。”锅盖儿无奈的说着,他倒是毫无避讳。

    “这些年眼瞅着吃软饭吃撑了,把软饭都快吃成铁饭碗了,你是第一人,你问问王老师,他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班主任,现在还是2800,你找谁说理去。”闷三儿说。

    “这些年,咱们同学里报送清华北大的有不少,只有你一个人保送ICU,你喜欢,那你就继续保持,这跟我们没关系,你就是保送火葬场,都跟我们一点关系没有,你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调侃王老师的?”一个同学跳出来愤愤不平的说。

    “大家都别激动,王老师一直想靠自己的一腔热血来打动同学们,结果被打得一动都不能动,最后一次打动王老师的是谁?王老师可是在医院里躺了仨月都没有下床。”班长义正辞严的问所有人,只有闷三儿低下了头。

    我打破了沉寂,疑惑的问:“你们还有没有人记得一个叫聂小欠的同学?”

    所有人都用见鬼的眼光看着我,班主任王老师心血来潮的看着我,疑惑的问:“你说什么?”

    “你们有没有人记得有一个叫聂小欠的同学,大概有这么高,你们有人知道她去哪了吗?”我乞求的问。

    “郭非,你是不是病了,我有个老同学,是一个精神科最好的医生,你没事儿去看看。”王老师惊愕的看着我说。

    “王老师,我是最尊敬您的,您应该相信我,我只想知道小欠在哪里,我快疯了,她最后究竟怎么样了,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乞求的问。

    “聂小欠是你的妻子,你们结婚当天,我们所有人都去了,那天喝了很多的酒,你结婚的时候,刚从传媒毕业,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你信誓旦旦的要带人家要去挪威看极光,后来你出了书,一个女粉丝余嫣余小姐出现在你面前,那段时间闹的很不愉快,我听说你去了传媒大学教书,后来每隔几年都会有几本书上市,小欠一个人在家里带着彤彤生活。”

    “你们错了,所有人都错了!”我痛心疾首的说,我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聚会的餐厅,从餐厅出来后我去找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坐在轮椅上,缓缓的走进我的生活。

    在生活中因为琐事吵架的面孔变成了聂小欠,我隐约的记得,那天我和小欠大吵了一架,在情人节的晚上,小欠擦干净眼泪,歇斯底里的说:“我不相信,如果你最爱的不是我,去他妈的天涯海角,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那天我们在街道上吵得厉害,她丢下来这句话就跑掉了,有人打开窗户叫嚷着说:“这大半夜的,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别他妈在大街上吵了,人家都忙着约炮,你们他妈忙着约嘴炮。”

    时空交错,我记起了聂小欠,也记起了余嫣,记忆像碎片一样让两个人叠化在一起,虚幻和现实在我心中挣扎着,变得模糊,我年少时候的记忆和现实交织而过,像两道一掠而过的列车。

    这些年我都没有认真的做过一件事情,我想搞清楚一件事情的时候,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那天酒喝到最后,我写了封情书给她,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跳舞的小欠突然停了下来,我们相互注视着对方,默默无言,只听到嘈杂的音乐声。

    我们走在夜色弥漫的都市街头,灯光昏暗,她突然站住了脚步,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喝醉了。”我安慰她说。

    她抽了我一个耳光,突然扑过来趴在我肩上哭,身体都在颤抖。她哽咽着说:“连自己的喜欢都不敢说出口,怎么会快乐?”

    我说:“快乐并不是最重要的,生活才是。”

    “我们的爱情生病了。”她说。

    “我知道。”我说。

    那天我们沿着柏油路走了很久,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我们两个十指紧扣的身影在地上被路灯拉的很长。

    她突然在黑暗里停了下来,问:“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你想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人生需要再来一次,我一定会选择放弃这个机会,不是因为懦弱,只是想更坚强地走下去,珍惜所拥有的一切,无论这一切有多糟糕。

    我笑着说:“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人。”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最难的就是做人。”她叹息着说,她突然站住了,沉吟着说:“我们结婚吧!”。

    我突然从梦中醒来,紧紧的抱住身边的女人,我不敢去看她的脸,痛心疾首的说:“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我梦到了自己另外一种人生,如果人生再来一次,我觉得可能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事实上都一样。”

    那天晚上,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我和小欠背靠背坐在操场上,那天是我18岁的生日,我们仰望着星空。这场景很美,美到我都无法分辨出它究竟有没有发生过。

    她问:“你见过白蚁山吗?”

    我说:“我没见过白蚁。”

    她说:“你应该去看看,白蚁很平凡,也很渺小,却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说:“白蚁山我没见过,不过我见过尧山,我爸爸当兵的时候带我去的,那里的石头像人。”

    她问:“我跟你说尧山了吗?”

    我说:“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她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比这一生还要长。

    我说:我也是!我好像看到了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