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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篇

    苏却真扫了一圈,铺子里的糖大多还有剩余,但写着杏仁糖的那一栏已然空缺。

    这家店是江南水乡工艺最好的糖铺,其最出名的便是这杏仁糖,但因地理潮湿,每天做的量都不多,起初好几次她来都扑了空,这店伙计倒是有心的,在那之后便时常替她留着。

    这会视线落到他稍微笨滞的手上,她笑了笑,“不急,慢慢来就是。”

    店伙计却是耳尖一红,再不好拖延,迅速包好,趁递过去的空荡才好仔细看看来人。

    伸过来的素手如白玉般,水色的上襦,脖颈纤细白皙,眉眼之间的鼻骨上有颗淡淡小痣,更衬得她面容似柔似媚,楚楚动人,奈何目光纯净坦荡,看起来年岁尚轻,这才叫人心神荡漾却不敢平白亵渎。

    苏却真谢过拎着糖打伞离开,错过了身后伙计不舍流连的目光。

    嘴上说着不急,往顾府迈的步子却是一点不敢停。

    少爷的脾性没人比她更清楚,但徐夫人仗着日子可劲儿折腾她,西市的珠翠,东市的糕点,一阵好跑。

    所幸少爷一向起得晚,再走快点回府许能赶上晨起。

    却不知她口中一向起得晚的某人此刻正黑着脸独自面对一群莺莺燕燕。

    任她一阵好赶,但有人不乐意,所以苏却真见少爷的路并不顺利,前脚才拎着东西进府,后脚就有人拦下她。

    两位小厮面生,一左一右挡住她的去路,一长脸的开口:“雀儿姑娘,徐夫人还在等你手里的东西呢,你这是走哪去?”

    一旁的瘦个儿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因为别的兄弟都在前院好吃好喝整起,自己却因为她这事儿一直饿着肚子在门口候着心里存了气性,所以才这般恶劣态度。

    瘦个儿又看了看缓缓转身姿态妍丽娉婷的小丫鬟,好歹是个美人,这呆子可真不会怜香惜玉。

    苏却真低眉恭顺安雅,声音低柔婉灵,“我省得,但我毕竟是二少爷的贴身丫鬟,今是夫人的大日子,待夫人忙完我再前去复命也不迟。”

    如此温声细语,长脸小厮听后不免缓了神色,瘦个儿语气更是轻柔怕吓着她似的:“但你听前院这声儿,估计二少爷这会儿酒都喝上了,雀儿姑娘是聪明人,知道夫人到底才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马虎不得。”

    后院不喜她的人众多,无一不是因为她这相貌,最招人记恨也是最毋庸置疑,身段形态都好的顾府未必不能找出第二人,但加上这天生的长相,不怪乎能得少爷青睐。

    前厅的热闹声传入耳中,苏却真冲着廊榭外叹了口气,娇娇回眸,鼻骨上那颗小痣晃人得紧,对他二人福了福身。

    “这雨大我走得又急,二位哥哥能否容我回去换身衣裳,免得冲撞了夫人。”

    两位小厮一低头,果然瞧见她膝盖以下全湿了。薄裙紧贴着小腿,视线再往上移是被一条柳青色绸带裹着的小腰,微微起伏的饱满,少女风姿一览无余,最后是她一双清白敞亮正盈盈望着他俩的剪水眸。

    只那一声娇软‘哥哥’足够让他俩酥麻,彼时脸儿双双一红,也不敢再看,妥协道:“去吧去吧。”

    她原地谢过,刚转身,徐姨娘威严中带着凌厉的声音便传来。

    “站住。”

    ……

    徐姨娘有些心虚,奈何再看不惯他此时也得毕恭毕敬,保养得当的面上浮出一抹假笑。

    “二少爷到我这做什么,是前院儿的酒备得不好还是戏班子请得不好?”

    顾从宜掀起眼睫,目光从苏却真低垂纤长的睫毛移开,唇畔勾着一贯轻蔑的笑,眼里却没什么情绪,漆黑一片。

    “那倒没有,酒挺好的,戏也可以,但还是没有看姨娘打杀我的人来得精彩让人忍不住拍手称绝。”

    折扇‘咔嚓’一声打开,众人又是一抖而他本人似乎浑然不觉,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扇子,回忆起刚才的场景,轻笑了一声,反问道:“本夫人?顾家的掌权人?”

    苏却真抬眼看去,少爷每说一个字徐姨娘便战栗一下,那声笑,其意味不言而喻。

    分明一言一行都是吊儿郎当的做派,言语间的却压得徐姨娘喘不上气。

    “姨娘好威风啊。”顾从宜眉目一冷,“我竟不知我不过病了两三月姨娘都已经翻身做主人了,倒是我这病好得不合时宜,合该病死了才叫姨娘省心。”

    外人都道一声“徐夫人”,偏偏他一口一个“姨娘”打得她脸生疼,可徐姨娘哪里敢反驳?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一个劲赔笑。

    “二少爷这话言重了,如今看二少爷生龙活虎我才好给远在京中的老爷夫人一个交代,更不可能盼二少爷一个不好的。”

    折扇再次‘咔嚓’一声合并在他掌心,徐姨娘一阵战栗。

    顾从宜咬文嚼字道:“远在京中的老爷夫人,原来姨娘也知道,在京中的那位才叫夫人。”

    徐姨娘当头一棒,抬着的手狠狠拍在椅扶手上,用力到指甲嵌入软木中,可她竟不觉疼痛。

    顾从宜扫了一眼跌坐在藤椅里几近摇摇欲坠的妇人,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如今打到七寸上她才有这么片刻的清醒。

    “我从前还念姨娘一点旧情没过多干预什么,姨娘以为就凭你那点本事人家就能高看你一眼称你一声‘夫人’?”

    “借了谁的光最后我让你还你可还得起?”

    “催我回京的消息我不信能瞒住姨娘,不料这些年来姨娘竟心安理得毫无畏惧,现下还能打杀到我头上来了,从宜佩服佩服。”

    此情此景像极了方才徐姨娘连声质问她的时候。

    苏却真这才侧身看向与自己比肩的少爷。

    他高出自己一个头有余,她要抬起头才能瞧见他的脸色,谁会想到顾从宜迎战中也能分神出来捕捉她探过来的目光,低头冲她挑眉。

    苏却真一瞬收回视线,在心里骂道,不正经。

    可……

    苏却真不确定地又抬头瞄了一眼他的头发和衣襟,用力压下嘴角。

    徐姨娘怎能不怕,二少爷亲娘是谁?远在千里之外真正的顾夫人是谁?那是当今圣上的亲姊姊,徽朝唯一的长公主殿下。

    可自己打听到的和二少爷口中说出来的,真实性到底不一样,原本得知这个消息她还心存了一丝侥幸,如今是彻底没了盼头。

    她被打发到江南这么多年,起初是失意的,可慢慢适应了倒也过得风生水起,如今又要回去,等待她的,她光是想想都感到窒息心悸。

    院子里安静下来,众人低下头,不敢看徐姨娘陷入沉思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脸。

    萃芝心乱如麻,任她焦急也不敢唤醒主子。

    终于,徐姨娘落败地垂下了手。

    “你想如何?”

    “好说,我不反对江南人唤不是夫人的你一声夫人,”顾从宜笑了,扇尖从徐姨娘移到身侧的小姑娘身上,“同理你也不能再唤我这丫头一句奴。”

    徐姨娘松了一口气,“只是这样当然……”

    “不止,并且从今日起这宅子里任谁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地道一声雀儿姑娘,若私下再被我听到不想听到的,我有的是法子折腾。明白?”

    被明摆着打断,徐姨娘敢怒不敢言。

    萃芝却要气晕过去,她如何也没想到最后没让那丫头吃上苦头就算了还让她好好风光了一把。

    至于其他人,人微言轻早抖成了筛子。

    环视一周,见现下已达到预期效果,顾从宜收起折扇,这个天儿扇扇子着实冷得很,给小丫头递了个眼神。

    “如此便不打搅姨娘好心情,我先把人带走了。”

    苏却真双手交叠在右腰,娉娉袅袅微微俯身行礼,“雀儿告退。”

    徐姨娘只能苦笑,她的好心情从顾从宜踏进这个院子起,不,准确来说打他出生开始就给搅和没了。

    两人走后,萃芝愤愤不平:“夫人!您就任由二少爷如此折辱您?”

    徐姨娘睨她一眼,“换你你待如何,此时不用再提了,扶我去前厅,我还有要紧事要办,也不知道我那个不省心的女儿有没有老实待在前厅。”

    今天好歹是她一年特有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可不能这么算了。

    知道徐姨娘心头上最在意的便是大小姐的婚事,萃芝和萃兰一左一右扶起她。

    萃芝低着头看不见表情,“若是心忧大小姐,我看齐公子就不错,青梅竹马也知根知底。”

    地太滑了,也不知道顾从宜是怎么走得那么从容的。徐姨娘小心迈着步子,闻言摇摇头,眼里划过一起轻蔑。

    “我怎么听说年前他才跟二少爷打过一架,你可知所为何事?”

    萃芝哪里不懂夫人这是嫌弃齐家不够“贵重”。

    萃兰道:“这个我听说过,好像是因为谁的奴籍,齐公子那时候刚任江南御史郎。”

    徐姨娘更不愿意了,“他们一块玩儿的能有几个好东西,再说吧。”

    萃芝却蹙眉,“奴籍,几个富贵公子哥儿好端端的扯奴籍干什么。”

    萃兰笑了,“公子哥怎么了,兴许就是想为秦淮阁的哪位姑娘赎身呢?”

    “没听说过……”萃兰脑中灵光一现,惊喜道:“对啊夫人!奴籍!二少爷再嚣张狂妄,如果我们能拿到雀儿的奴籍,那她可不就任我们宰割了吗?”

    “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个事儿?知道你是因为她顶替了原本属于你的位置而一直记恨在心。”徐姨娘点了一下这个丫鬟的额头,“罢了,你且下去打探一下。”

    萃芝一喜,福身领命,“谢夫人,奴婢现在就去。”

    看着她再次振作起来的背影,萃兰默默道:“夫人近来越发将就萃芝了。”

    徐姨娘伸手折断了一根树枝,笑了笑。

    “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越不过你,你且放心好了。”

    ……

    顾从宜走出徐姨娘的院子。

    院外天地辽阔,空气里满是雨后的味道,但她的心思显然并不在这,连顾从宜何时停下了都不知,径直撞向他的后背。

    还是他转身迅速接住她后仰的腰肢才避免一场祸事。

    他很快就松开了,“在想什么?”

    苏却真收回惊魂未定的心,定定看向那道并未停下但慢下速度的背影。

    “少爷真要回京?”

    顾从宜盯着掌心,那里有未散的温度,唇上一扯,“怎么,你不想去?”

    看不见表情,但听声音他的语气似乎带了点逗弄的恶趣味。

    苏却真抿抿唇。

    “如若我说不想少爷就会留在江南吗?”

    顾从宜很肯定,“不会。”

    “那便是了。”她并不意外。

    顿了一下,发觉他并没有往前厅走。

    “少爷现在要去哪?”

    顾从宜瞥了眼她湿透还沾满淤泥的裙摆,“不是我要去哪,而是你这样还想走哪去。”

    他大步凛凛朝自己的院子走,“回去换身衣服,我可不想才好的病回头又被你传染上。”

    初夏微荷,但春气并未散尽,梨花树上大多抽了芽,剩下的零星花骨朵儿悉悉索索往下坠,坠落在他不曾停留的少年肩上,又随风飘落到雀儿的绣花鞋边。

    如同现在这般,苏却真沉浸在神思里捂唇笑,丝毫不察某人脸色难看。

    “你难得过了几年安定日子,这里风水又这样养人,许是不愿意出江南的,若我执意回京,你心中可有打算?”

    “可惜你没见过京都的繁华,否则定不会……罢了,你若想留下我也定能安排妥帖护你周全。”大不了过些日子他故技重施再被赶回江南便是。

    细细想来只觉自己思虑甚周,连眼角眉梢都沾染上世事皆掌握在手的得意信然,然而无人应答,他眼尾翻转,停在她唇畔的笑意上。

    她的唇形姣好灿练,是不点而朱的粉色,此时微笑着就像一轮弯月,本是一副美景,可他抛出的问题实在算不上什么美事。

    于是那抹得意碎开,顾从宜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我要走了,你很开心?”

    苏却真立马收了笑,低眉看着自己依稀踩过他踩过的地方,走着少爷走过的路。她义正言辞:“少爷到哪雀儿便到哪。”

    巧言令色。

    顾从宜冷哼一声,不理她。

    ——回忆——

    ------题外话------

    上一章还有前面几章,只要我写的内容涉及亲和那什么,就被审核和删字数了,看不懂的将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