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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荣光亦是枷锁

    罗副统领先是一怔,而后目光抛远,眺望不远处连绵的青地,陷入了一种类似缅怀的情绪。

    顾静抒瞧着他表情深思而怀念,不禁放轻呼吸,安静等着答案,免得惊扰到他。

    那个人的名字已经许久没听人提及过了,作为曾经盛名的战神他曾带着极其辉煌的气势让“顾立坤”三个字通传全朝,也让邻国闻风丧胆。

    可经过埋骨身陨的一战后,他的名字反倒成为一个禁忌。

    若这是在几年前,罗副统领怎么也无法相信在几年后难得听人提起他的,竟还是阴谋诡谲下产生的女儿。

    因此任何人问出这个问题罗副统领都能毫不犹豫给出且数不尽的答案,唯独面对顾静抒,第一步他就开始踌躇不前。

    他斟酌片刻,小心问道:“你呢?作为将军唯一的女儿,你是怎么看待这位父亲的?”

    这就把问题扔回来了,但顾静抒明白他这是想试探自己的态度。

    她玩着手指,因这段时日操练那双手早就不似往日精细,“您也知道,我跟他相处的机会并不多,我并不了解他。从前还能从别人口中知道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这些年就渐渐听不到了。”

    “那你觉得他厉害吗?”

    顾静抒斩钉截铁:“那自然是厉害的!还是我朝第一厉害的将军,大哥是第一年轻又厉害的小将军。”

    罗副统领笑出来,有些欣慰,这才缓缓说道:“若让我来说,从士兵的角度出发,那有着常胜将军之称的顾将军自然骁勇善战英武不凡;作为属下,将军以身作则体恤下属,公事不含糊,私事也愿意替我们操劳把关;作为兄弟,他行事光明磊落,是德才兼备之人。

    “再不客气些,作为旁观者,抛开那些荣光,将军实则还是个骄傲的可怜人。”

    顾静抒心中震撼,喃喃问:“……可怜人。”

    “是啊,身为将军,他爱上了最不可能相守之人,还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身为将军,在外拿命守护这片土地,却被自己救下的女子下药算计,被身后的权贵百姓出卖算计,在他和自己夫人两人之间再衡下一道不可填平的沟壑,在他生死攸关之际从背后刺下可见血肉白骨的一刀。所谓荣光,是他成名的根本,也是他究其一生为之生为之死的枷锁。”

    罗副统领唏嘘着,反问:“静抒,你不觉得他可怜吗?”

    顾静抒瞪大一双眼眸,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甚至听得她想逃离。

    这些年来关于为何爹不喜欢娘亲和她,她心中其实一直隐隐有个答案,却不曾想到真相竟是这般残酷。

    她无法相信,在爹和长公主殿下的故事里自己的娘亲扮演的居然是那样的角色。

    怪不得……怪不得在上京城的那些年她们娘俩不受旁人待见,怪不得爹从未停下来看过娘亲一眼。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只是为何从未有人将此事告知过她?

    娘亲不提情有可原,爹自然也不想在自揭伤疤,那底下那些人呢?上京城其他人呢?为何也不曾听到一丝半点的风声?

    为何长公主还是愿意笑面以待,教她怎么耍鞭子才能耍得好看?

    顾静抒初听事端,脸色一白再白,只是隔着灰尘污泥看不分明。

    “我是将军的下属,亦是多年的战友,他对我个人自然是代表着无上荣耀,是能舍身忘己的知己,以上都是出于种种身份我个人的看法。”罗副统领道,“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世上很多事都太令人无可奈何了。”

    她实在难以抑制自己的心情,“你口中的那位女子……是我娘亲对吗?”

    默了好久,罗副统领沉沉点头。

    顾静抒呼吸一窒。

    眼前出现一道贵不可言美艳至极的女子身影,那人见到她总是笑眯眯,一套鞭子耍得漂亮又英气逼人。

    原来,自己竟是她记忆中最晦暗的一笔么?她无法接受。

    “对了。”

    突如其来一声打断顾静抒思绪,偏头就听罗副统领说道:“差点忘了说,后日就是中秋了,离得近些的营里都准许放假,你也收拾收拾回去吧。”

    “啊?”她瞪大眼,有些接受无能。

    本来还挺想回去的,但刚得知那些事要叫她回去如何面对娘亲?

    “啊什么啊?放假还不好啊?我来找你就是告诉你一声,话带到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别拖太晚啊。”

    罗副统领在她头顶给了个爆栗,说完起身,拍拍屁股打从哪来就从哪儿回去,留下顾静抒一个人在原地呆了会。

    消化完情绪,她才回到帐子里,一路上已有不少人背着包袱离开了。

    顾静抒也不需要带什么东西,只是在包袱上打个结时,她顿了一下。随后骤然转身,朝隔壁迈去。

    她猛得拍开帐篷帘子时,郎溪正在喝水,看她一声招呼不打直接黑了脸,语气不善:“出去。”

    顾静抒要是有这么听话她就不叫顾静抒了,走过去施施然在他面前停下,两人隔着一张桌子遥遥而望,一个无所畏惧,一个怒目而视。

    “欸,中秋你怎么打算的?”

    她搁这当自己家似的,说了当没听见,郎溪也懒得搭理她,自顾自拿出一本兵书来看。

    顾静抒在这方面发挥着她出奇的锲而不舍精神,知道他没聋,也猜想他定是无处可去要留在军营里的,但,不知道也就罢了,她都了解他家中情况平时又帮她许多,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是以她想也不想,直接走过去接着问:“要不你跟着去我家?”

    尽管知道这样会暴露身份。

    郎溪睫毛一颤,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里飞快划过一丝情绪,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灰不溜秋的年轻人。

    顾静抒挑眉:“去不去?”

    郎溪抿唇,移开视线,淡声道:“不去。”

    顾静抒没放弃,继续循循善诱:“我家中还有个大两岁的哥哥和贴心懂事的妹妹,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去吧郎兄?”

    “不去。”

    “真不去?”

    郎溪叹口气,跟她解释:“教头给了我中秋期间巡视的任务,我脱不开身。”

    这么说顾静抒便不再纠结了,冲他理解一笑,“那行,回来我给你带月饼。”

    说罢她也不再耽搁,转身往外走去。

    临到末尾,郎溪终于将视线移了回来,轻声:“……谢谢。”

    而本该出去了的人倏地打开帘子探回头,露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她正展着八颗牙齿笑得狡黠,看起来十分得意的样子。

    “我听到了哦。”

    郎溪猛地一咳,历史重演地嚷着:“出去!”

    只是这一次他涨红了脸,而顾静抒则是哈哈大笑背着手转身而去。

    有路过的士兵问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顾静抒笑眯眯地问他:“你摸过猫没有?”

    “自然摸过。”

    “我刚刚也摸了,还将一只不太容易接近的猫摸炸毛了。”

    士兵看了看郎溪的帐子,又看了看难掩欢愉的顾静抒,“他帐子里还有猫?我怎么不知道?”

    顾静抒:“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那士兵喃喃着,也朝帐子里的走去,“郎兄,给我看看——”

    声音戛然而止,随之而来是从里传出的一声怒吼:“滚!”

    碰了一鼻子灰的士兵:“……??”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过来,“敢情你口中炸毛的猫是指这个啊?”

    顾静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啊,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好玩?”士兵呵呵两声,“是挺好玩的,差点命都玩脱了。”

    顾静抒再次捧腹大笑。

    听着帐子外的笑声,郎溪又气又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好半晌,才抬起手将两边不自觉翘起的嘴角按了下去。

    他看了眼帐外,估摸着某人站着的方向,表情突然变得格外复杂。

    ——

    顾静抒还不知长公主来江南的,等她赶回顾府夜幕四合,灯笼挂了一排,照亮整条长廊。

    但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徐姨娘,便没走大门,也不想回落霞院。她选择瞒着所有人,翻墙进什么阁。

    只是她没想到,什么阁这时候还有其他人在,一落地便和不远处瘫着赏月的人大眼瞪小眼,吓得那人脸上好像都掉下了什么。

    还是以狗刨式落地的奇葩姿势。

    ……实在是第一次翻这边的墙,不太熟练导致实际行动存有偏差。

    顾静抒吐了把嘴里的草,慢慢起身,打量月色下的独坐院子里的人,有点暗加上有点距离看不清样貌,只依稀可辨是位女子,看打扮又不像是雀儿。

    小雀儿几时会穿这么艳丽的颜色?

    而且若是她应该早跑过来烦忧地问有没有事了。

    那除了雀儿,什么阁怎么还会有其他女人?莫不是她走这段时间二哥就移情别恋了不成!?

    思及此,她迈步都急促了些,带着怒气,想看看对方是怎样的女子才让顾从宜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长公主却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只是不太确定,等她离了近些才试探出声,“抒儿?”

    这熟悉的声音。

    这个称呼。

    顾静抒脊背一僵,这次不用她走近就已经辨别那人的身份了。难怪,除此之外什么阁哪里还会出现旁的女子。

    “你去军营的事我说听说了,让我看看瘦了没有?”见她不动,长公主取下脸上的黄瓜片,笑着走近。

    任其拉着两条胳膊查验一番,顾静抒笑得有些勉强:“母亲,您怎么来了?”

    “自然是想你们了,顺便来这避避暑,上京烧得慌。”提起那个地方,长公主瘪嘴一脸嫌弃,又好好看了看,心疼道:“瘦了,一定累坏了吧?刚好雀儿去做荔枝冰了,坐这歇歇。”

    长公主按着顾静抒坐在她方才躺着乘凉的地方,自己站在旁边,一身牡丹粉紫裙在夏风翕动,韵味多姿。

    顾静抒看着看着,埋下头去,眼眶陡然湿润。

    好在月色朦胧,叫人看不清水色。

    没一会儿方才离开的几人就吵吵闹闹而来,老远都能听到声音,也越发显得这选中寂静。

    长公主终于察觉,现在的顾静抒好像格外沉默。

    看过苏却真的手艺,福喜越发惊叹佩服,手里端着漂亮通透的荔枝冰,眼中蕴着闪亮一眨不眨盯着身侧的青衣少女。

    “雀儿妹妹,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呀?”

    顾从宜则在旁冷笑,“听话她不会,我是不是说过不让碰冰?你自己什么身子不清楚啊?上月月信到现在都没来。”

    “……”

    福喜道:“雀儿妹妹还小,月信延后提前都是正常的,二公子不必担心。”

    这是重点吗?

    他俩是怎么也能就她的月事谈起来的?

    苏却真有些脸热,端着荔枝冰快走几步,只不过刚转弯,瞧着院中多出的一个人愣了愣。

    迎面而来夏风吹凉脸上的烫意,她一路小跑过去,笑道:“静抒小姐回来了?”

    他们终于来了,顾静抒松了口气,这才抬起头,这会儿面上毫无破绽,“是啊,明日中秋嘛,倒是没想到殿下竟也在。”

    抬头看向后来的两人,“二哥,福喜。”

    顾从宜颔首,往她身上一瞥,“这是你的新装扮?”

    只见她身上全是泥点子,蓬头垢面没个人形,还小姐呢,这会儿扔出去还以为是哪来的流浪汉。

    福喜惊喜道:“大小姐都长这么大了?”

    什么长辈语气,她自己也很年轻好吗?

    顾静抒在心中腹诽,看着福喜将手中的荔枝冰放到她跟前儿。

    “这是雀儿妹妹亲手做的,比大厨做的不知好吃了多少倍,大小姐快尝尝!”

    刚压制下去的情绪再次临近决堤,她有些眼热,以至于在这真诚的热情中显得过分缄默,连福喜都察觉到她情绪低落。

    福喜抬头看了看三位主子,他们都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福喜抿抿唇,圆场道:“所以这份就是小姐的了,话说今儿月亮就已经很圆了呢。”

    苏却真朝顾从宜看一眼,自己将手里那份交到长公主手里,问:“殿下怎的将黄瓜片取下来了,可是不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