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对等交易
柳三没回话，皮笑肉不笑地望着罗秋岳，蜡黄皮肤因为这表情出现了几道沟壑。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的笑容更深之后，他莫名对那张皱巴巴的面孔产生了熟悉感……这在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怕是那土地婆的诡笑已经给他留心理阴影了。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太一样，似乎让他眼熟的不仅仅是表情，而是更为宏观的细节。
罗秋岳眯了眯眼，边嚼着边搜索着近日的回忆。
忽的。
他突然想起了那种熟悉感的来源——柳三的蜡黄皮肤和供品盘里的那具纸人完全同色。并且只要将那面积颇大、被揉皱后才塞进盘子里的纸人延展开来再加上几根支撑用的木棍，似乎就能和常人一般高度。
一时间，罗秋岳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匪夷所思，他竟然分不清面前的男人究竟是活人，还是被层层黄纸糊成的鬼东西。
罗秋岳放下了筷子，正式加入这场话局：“……你是怎么进的那座庙，它明明在大苏市。”
他不是爱客套的人，该谈正事的时候就不会多遮掩。
柳三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眼神一转，瞥向了旁边与他同等地位的负责人许明士，见后者没有管手下的意思才耸耸肩继续开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罗秋岳。我也没问你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天还在和普通人吃饭，去了趟土地庙就成了有阵营的驭鬼者。也许可以告诉你们我在灵异圈的称号——纸人。”
“呵呵，纸人……”罗秋岳若有所思地后仰到椅背上，重复道。
“你在档案上可没写。公粮不够饱，还吃了别家的饭？”通过默不作声表态完毕的许明士缓缓收起了微笑，“而且，我对你进大苏市没有印象，你没通报？”
“能不能多吃几口得靠自己的本事，反正我还没噎着，不用你多操心。我去的时候大苏市没有负责人，所以就没记录喽。”
没有负责人？
许明士眸子一缩，很快意识到了对方这话背后的含义。
大苏市经济发达，人口密集，还紧挨着落座重要组织的大海市，没有负责人的时段屈指可数。
他是第四任负责人，上一任孙明的任职时间有三个月，第二任的任职期则是两个月，再往前推的话，大苏市的确是有一段十天左右的空职期。
如果他没说谎，这个纸人柳三早在半年前就有能力溜进土地庙并全身而退，之后还毫无复苏迹象地处理了一堆灵异事件，如今看着状况都不错。
作为一名驭鬼者，在前线活跃了整整半年？
任谁都会觉得你是异想天开，厉鬼复苏正是算起来才一年多，就算是驾驭两只鬼的时代顶尖人物都未必敢说这种大话，包括拥有鬼域的许明士也时常九死一生。
也就那位亚洲灵异圈第一人叶真敢喊喊半年这种口号。
要么柳三驾驭的两只厉鬼足够特殊，要么他已经……驾驭了三只鬼。
许明士忽然有个怪想法，如果驾驭三只鬼的叫柳三，那么驾驭四只是不是就要改名叫柳四？
那光用名字就足以让敌人吓破胆了。
“别客气，继续吃，我这次来只是想和你们做个交易。”光靠一身表皮和几句话就撑起场面的柳三神态自若，用足够大的手腕顺利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你们也去过黄泉路了吧？那地方可不简单。”
“过不了多久，阴阳分割点就会重新找上门，把你们拖进去，估计最晚后天吧。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安全通过黄泉路，直接去往下个站点的方法。”
“相应的，你们要分别帮我个忙，以及灵异物品也不能少。”
“比如那个平安结，你们带出来没有？”
一个不知道管不管用的方法换两个忙和平安结？
说是让接着吃，但罗秋岳哪里还有心情埋头干饭。对柳三狮子大开口的要价蹙起眉头，下意识就想开口回绝，顺带大声喷死这奸商。
然而话跑到嗓子眼，他却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阴间十三站的每个站点都不简单，第一站的土地庙就游荡着两只厉鬼，杀人规律还相当难办。
要不是他们清楚逃脱方法，鬼蛇也碰巧能派上用场，估计都得笑呵呵地埋在那里。
而关于第二站的情报又如何？
可谓是两眼一抹黑，许明士那不靠谱的残卷和他脑子里的碎片根本不顶用。
若是那所谓的方法真当可行的话，这场换取未来安全的交易倒也不是不能进行，但问题就在于如何让柳三不给他们下套。
黄泉路有“路上不好走”的传说，比如柳三说方法是让空心纸人贴上翅膀飞过去，方法的确是有了，但他们哪里有执行的能力？
又比如柳三就存心想白嫖，弄一个和逃生相违背的法子告诉他们，到时候站到黄泉路上可就没售后了。
反正，死人的嘴是最牢的。
也就是必须把柳三也拽下水来，得让他跟他们一起去才成。
但按柳三的话来看，这又产生矛盾了。
他的进度已经远远在后，就跟他们在土地庙里只能看见去黄泉路的青石板路一样，这十三站怕是没有回头路，问就是没法跑前面来帮忙。
操！说到底，到时候就肯定死活没有售后和客服！
“……你动动脑子，换你能不能接受？”努力抑制住心底的不满，罗秋岳抽抽嘴角，没什么好气地说道。
“这就看你们敢不敢赌了。”柳三双手一摊，往椅背一靠，看起来自在极了，“反正我说到做到，看你们的胆量，我也不强求。”
“你知道自己有多不要脸吗？”许明士嘁了一声，反问道。
“脸？脸这东西有什么用？我想要几张就有几张。你缺的话我也能给你做些，价钱好商量，质量绝对有保证。”
罗秋岳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你牛逼。”
“这年头大家生意都不好做，用命换的方法贵点怎么了？小本生意，体谅体谅。要不我再附几条情报送出去？要知道，灵异圈没人比我消息更灵通。”柳三耸耸肩，也算是松口多报了点价，但依旧没有解决最关键的问题。
罗秋岳不想跟这个老油条打太极了，指不定他们在这儿和灵异产物浪费时间，柳三本体还在哪里乐着呢，就等最后空手套白狼那一下。
要是能把柳三带进黄泉路的话问题就解决了，但偏偏这又是个无法达成的难题……
然而，有关黄泉路的情报不得不去争。
罗秋岳扭头和许明士对视了一眼，示意后者将话题进行下去。同时把酒杯里的果汁一饮而尽，重新拿起筷子，一副不打算再继续啰嗦下去的模样。
许明士只好叹了口气，接过话头试图把价格向下掰：“平安结不行，用其他物品代替。你那边能提供什么方面的情报？”
“我手上应有尽有，看你们的需求了。你换别的我也没意见，但是价值得对等，别让我吃亏。”柳三说道。
“还有那些忙，你应该具体说说需要我们去干什么。要是太危险我们得有拒绝的权力，我们最多搭把手，而不是为了真假不明的情报卖命。”
“这个不急，我有分寸。”
一切都在向交易达成的方向推动着，许明士在争取着自己的利益，柳三进行了合理的妥协和让步。
双方仿佛颇为诚恳地阐述了自己的需求，对最后的达成协同似乎只差临门一脚。
忽的。
一阵金属摩擦声由远至近地响了起来，像是有指甲在轻轻刮动金属板。
本来还在交谈的许明士噤了声，苍白冷淡的脸上隐约多出了几分笑。罗秋岳也随之放下了碗筷，白骨化的手指拎起旁边餐布擦了擦嘴。
在他抬臂的同时，一条黑蛇从通风口里游走出来，顺着桌腿翻上了桌面。
明明通风口内被诸多滤网所拦截，这蛇却仿佛液体般来去自如。
那对暗金的竖瞳直勾勾地凝视着柳三，宛若盯上了一只诱人硕鼠。
罗秋岳再一次加入了话题，翘起腿来，依旧是直捣黄龙地开口道：“你消息灵通得很，的确跟个老牌情报贩子似的。谎话连篇，现听现用。根本没去过的地方也敢胡诌。”
“要不是你手艺不至于那般高超，我都要怀疑这座大厦都是你用纸糊的，真是半点也不能放松。”
“偷听我们说话很有意思？”黑蛇嘶了一声，跟着说道，盘着尾巴坐了起来。
它的声线很沉，混着人类嗓子不会拥有的杂音。
“哦？何出此言？你不能凭空诬陷我这清白良民，这可是人身攻击。”被当面戳破了谎言，柳三倒也不惊慌，反倒是煞有介事地探究起了自己暴露的缘故，“咱们这年头讲究实事求是，没有证据谈何谎话。”
“你可记得这条蛇？在你的探查里，它是凭空冒出来的，猜猜为什么？”
点到为止，罗秋岳不再多言，面上挂起一个不带感情的笑容，朝柳三挑了挑眉。
“被我改了。”
“营造出密闭空间使人放松警惕，再往通风管滤网里藏纸的手笔确实很讨巧。”
“只可惜在黄金的隔绝下，你的那些纸耳朵恐怕也不太好使，只能暂时储存，等服务人员把‘耳朵’掏出来并拿出房间你才能读取，这期间留的空白段可太长了。”
没人会去招惹睡眠中濒临复苏的驭鬼者，但不代表有心人会放过他们清醒时的交谈内容，即使他们无仇无怨。
反正如果换作是罗秋岳接客，都用大价钱做了安抚人的黄金隔间，他绝对会想尽办法在最令别人安心的场所埋下点什么后手。
情报自然越多越好不是吗？
在窗户玻璃都是特制的情况下，整个房间最容易泄露情报的地点就是那通风口。
就算是会刺激复苏，他也忍不住得去看一眼。
原本是担心在滤网后会藏有窃听设备，虽然音质肯定会大打折扣，但那地方不是常人能察觉到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结果黑蛇才刚获取了血液特性化为半液体，准备钻过滤网，就发现在层层黄金丝中塞了一张纸：一张通体蜡黄、画着耳朵的皱纸。
用脚想都不可能放过这诡异玩意。
所以他让鬼蛇咬了它一口，让灵异发生了交换，知晓这东西用途后好好改了改里面的内容，并修改了平安结的些许设定给窃听者挖了个大坑。
当然，他自己房间的通风口也没忘，让鬼蛇顺着管道花了些功夫也把那边的全部声音都改了，顺便藏在房间里观看了服务员取滤网拿纸的全流程。
幸好让意识侵入这件灵异物品的难度不高，没什么消耗。
一来二去，进行了宏光管道一小时游后也只是让他的白骨化蔓延了几厘米。
“你是不是还挺好奇我们怎么有这么多叙旧的废话？”罗秋岳让蛇爬到了肩头，围绕起来，成片的漆黑蛇鳞缠着脖子。
“半年前的平安结？你压根就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你那时候没人知道成品是什么，真以为会有戴上就不会遭受厉鬼攻击的神器？”
“要是你不提它，我未必会确信你在偷听。”
“但你怎么可能不提，它的优点可被‘我们’念了个遍。”
平安结在这个版本里被说成了挂在土地婆帽子上的版本，并且携带后就会抵抗厉鬼攻击的神器，只是副作用暂且不明——这个时间紧迫，他又不是惯于扯谎的人，没编得下去。
他已经把形势扳了回来，不介意在这里向柳三多说两句。
罗秋岳修改后的谈话里可没提及半点黄泉路和供品盘，这的的确确是柳三本身就知道的情报，再加上那具像是同个模子里做出来的纸人……恐怕柳三确实多少有点关联，但没有真身进入。
若是进去过，怎么可能听不出关于平安结那漏洞百出的谎？
土地婆根本就没帽子。
然而，这家伙身上确实藏了不少秘密。这次骗局估摸着不是想坑人拿钱，更多是一种试探。
当然了，视试探出的结果而定，谈得好是皆大欢喜。
要是他们没那个价值，估计真会被柳三骗得团团转，拿着假方法冲进黄泉路去，反正死在灵异空间的人不会回来复仇。
一段短暂的寂静后，柳三竟是眯缝着眼开始鼓掌，蜡黄脸上纸张痕迹愈发明显。
“很好。”先前见过的那两个门前站立的服务员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熟悉的男性声线。
他们伸手揭下了皮肤白皙的人脸，把薄薄脸皮像是撕纸一样甩开，露出下方真正的面孔，同样蜡黄如纸，笑得发皱。
柳三。
都是柳三。
微微发怔的罗秋岳注意到那张离手的人面纸片刻功夫就褪下了活人脸色，像是被岁月磋磨一般逐渐发黄，像是盖着厚胭脂的灵动五官也模糊淡去。
最终晃荡着落地的只有两张黄纸，仅仅在眼眶位置留有两个血点。
眨眼间功夫，那两个与活人别无二样的服务员就在模糊中变成身着负责人制服的柳三。
在场有足足三个毫无差别的柳三，新来的两位踱步站到了最初那柳三身后。
“纠正你的误区。”坐着的柳三朝心底发毛的罗秋岳竖起一根手指，“首先，我在你开门时就看见过蛇，也发现了左手的变化，你白藏了。准确来说，是个人都能在你背手之前看清，你的藏匿技术有待改善。”
他缓缓竖起第二根手指，笑得更恶劣几分：“其次，你不该质疑我的手艺，谁说我不会折楼房？哪天混熟了带你开开眼去。”
“呵呵，长话短说，接下来正式地谈生意吧。”
“你们分别帮我个忙，我本人直接带你们渡过黄泉路。绝对安全，童叟无欺。”
怕是那土地婆的诡笑已经给他留心理阴影了。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太一样，似乎让他眼熟的不仅仅是表情，而是更为宏观的细节。
罗秋岳眯了眯眼，边嚼着边搜索着近日的回忆。
忽的。
他突然想起了那种熟悉感的来源——柳三的蜡黄皮肤和供品盘里的那具纸人完全同色。并且只要将那面积颇大、被揉皱后才塞进盘子里的纸人延展开来再加上几根支撑用的木棍，似乎就能和常人一般高度。
一时间，罗秋岳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匪夷所思，他竟然分不清面前的男人究竟是活人，还是被层层黄纸糊成的鬼东西。
罗秋岳放下了筷子，正式加入这场话局：“……你是怎么进的那座庙，它明明在大苏市。”
他不是爱客套的人，该谈正事的时候就不会多遮掩。
柳三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眼神一转，瞥向了旁边与他同等地位的负责人许明士，见后者没有管手下的意思才耸耸肩继续开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罗秋岳。我也没问你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天还在和普通人吃饭，去了趟土地庙就成了有阵营的驭鬼者。也许可以告诉你们我在灵异圈的称号——纸人。”
“呵呵，纸人……”罗秋岳若有所思地后仰到椅背上，重复道。
“你在档案上可没写。公粮不够饱，还吃了别家的饭？”通过默不作声表态完毕的许明士缓缓收起了微笑，“而且，我对你进大苏市没有印象，你没通报？”
“能不能多吃几口得靠自己的本事，反正我还没噎着，不用你多操心。我去的时候大苏市没有负责人，所以就没记录喽。”
没有负责人？
许明士眸子一缩，很快意识到了对方这话背后的含义。
大苏市经济发达，人口密集，还紧挨着落座重要组织的大海市，没有负责人的时段屈指可数。
他是第四任负责人，上一任孙明的任职时间有三个月，第二任的任职期则是两个月，再往前推的话，大苏市的确是有一段十天左右的空职期。
如果他没说谎，这个纸人柳三早在半年前就有能力溜进土地庙并全身而退，之后还毫无复苏迹象地处理了一堆灵异事件，如今看着状况都不错。
作为一名驭鬼者，在前线活跃了整整半年？
任谁都会觉得你是异想天开，厉鬼复苏正是算起来才一年多，就算是驾驭两只鬼的时代顶尖人物都未必敢说这种大话，包括拥有鬼域的许明士也时常九死一生。
也就那位亚洲灵异圈第一人叶真敢喊喊半年这种口号。
要么柳三驾驭的两只厉鬼足够特殊，要么他已经……驾驭了三只鬼。
许明士忽然有个怪想法，如果驾驭三只鬼的叫柳三，那么驾驭四只是不是就要改名叫柳四？
那光用名字就足以让敌人吓破胆了。
“别客气，继续吃，我这次来只是想和你们做个交易。”光靠一身表皮和几句话就撑起场面的柳三神态自若，用足够大的手腕顺利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你们也去过黄泉路了吧？那地方可不简单。”
“过不了多久，阴阳分割点就会重新找上门，把你们拖进去，估计最晚后天吧。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安全通过黄泉路，直接去往下个站点的方法。”
“相应的，你们要分别帮我个忙，以及灵异物品也不能少。”
“比如那个平安结，你们带出来没有？”
一个不知道管不管用的方法换两个忙和平安结？
说是让接着吃，但罗秋岳哪里还有心情埋头干饭。对柳三狮子大开口的要价蹙起眉头，下意识就想开口回绝，顺带大声喷死这奸商。
然而话跑到嗓子眼，他却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阴间十三站的每个站点都不简单，第一站的土地庙就游荡着两只厉鬼，杀人规律还相当难办。
要不是他们清楚逃脱方法，鬼蛇也碰巧能派上用场，估计都得笑呵呵地埋在那里。
而关于第二站的情报又如何？
可谓是两眼一抹黑，许明士那不靠谱的残卷和他脑子里的碎片根本不顶用。
若是那所谓的方法真当可行的话，这场换取未来安全的交易倒也不是不能进行，但问题就在于如何让柳三不给他们下套。
黄泉路有“路上不好走”的传说，比如柳三说方法是让空心纸人贴上翅膀飞过去，方法的确是有了，但他们哪里有执行的能力？
又比如柳三就存心想白嫖，弄一个和逃生相违背的法子告诉他们，到时候站到黄泉路上可就没售后了。
反正，死人的嘴是最牢的。
也就是必须把柳三也拽下水来，得让他跟他们一起去才成。
但按柳三的话来看，这又产生矛盾了。
他的进度已经远远在后，就跟他们在土地庙里只能看见去黄泉路的青石板路一样，这十三站怕是没有回头路，问就是没法跑前面来帮忙。
操！说到底，到时候就肯定死活没有售后和客服！
“……你动动脑子，换你能不能接受？”努力抑制住心底的不满，罗秋岳抽抽嘴角，没什么好气地说道。
“这就看你们敢不敢赌了。”柳三双手一摊，往椅背一靠，看起来自在极了，“反正我说到做到，看你们的胆量，我也不强求。”
“你知道自己有多不要脸吗？”许明士嘁了一声，反问道。
“脸？脸这东西有什么用？我想要几张就有几张。你缺的话我也能给你做些，价钱好商量，质量绝对有保证。”
罗秋岳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你牛逼。”
“这年头大家生意都不好做，用命换的方法贵点怎么了？小本生意，体谅体谅。要不我再附几条情报送出去？要知道，灵异圈没人比我消息更灵通。”柳三耸耸肩，也算是松口多报了点价，但依旧没有解决最关键的问题。
罗秋岳不想跟这个老油条打太极了，指不定他们在这儿和灵异产物浪费时间，柳三本体还在哪里乐着呢，就等最后空手套白狼那一下。
要是能把柳三带进黄泉路的话问题就解决了，但偏偏这又是个无法达成的难题……
然而，有关黄泉路的情报不得不去争。
罗秋岳扭头和许明士对视了一眼，示意后者将话题进行下去。同时把酒杯里的果汁一饮而尽，重新拿起筷子，一副不打算再继续啰嗦下去的模样。
许明士只好叹了口气，接过话头试图把价格向下掰：“平安结不行，用其他物品代替。你那边能提供什么方面的情报？”
“我手上应有尽有，看你们的需求了。你换别的我也没意见，但是价值得对等，别让我吃亏。”柳三说道。
“还有那些忙，你应该具体说说需要我们去干什么。要是太危险我们得有拒绝的权力，我们最多搭把手，而不是为了真假不明的情报卖命。”
“这个不急，我有分寸。”
一切都在向交易达成的方向推动着，许明士在争取着自己的利益，柳三进行了合理的妥协和让步。
双方仿佛颇为诚恳地阐述了自己的需求，对最后的达成协同似乎只差临门一脚。
忽的。
一阵金属摩擦声由远至近地响了起来，像是有指甲在轻轻刮动金属板。
本来还在交谈的许明士噤了声，苍白冷淡的脸上隐约多出了几分笑。罗秋岳也随之放下了碗筷，白骨化的手指拎起旁边餐布擦了擦嘴。
在他抬臂的同时，一条黑蛇从通风口里游走出来，顺着桌腿翻上了桌面。
明明通风口内被诸多滤网所拦截，这蛇却仿佛液体般来去自如。
那对暗金的竖瞳直勾勾地凝视着柳三，宛若盯上了一只诱人硕鼠。
罗秋岳再一次加入了话题，翘起腿来，依旧是直捣黄龙地开口道：“你消息灵通得很，的确跟个老牌情报贩子似的。谎话连篇，现听现用。根本没去过的地方也敢胡诌。”
“要不是你手艺不至于那般高超，我都要怀疑这座大厦都是你用纸糊的，真是半点也不能放松。”
“偷听我们说话很有意思？”黑蛇嘶了一声，跟着说道，盘着尾巴坐了起来。
它的声线很沉，混着人类嗓子不会拥有的杂音。
“哦？何出此言？你不能凭空诬陷我这清白良民，这可是人身攻击。”被当面戳破了谎言，柳三倒也不惊慌，反倒是煞有介事地探究起了自己暴露的缘故，“咱们这年头讲究实事求是，没有证据谈何谎话。”
“你可记得这条蛇？在你的探查里，它是凭空冒出来的，猜猜为什么？”
点到为止，罗秋岳不再多言，面上挂起一个不带感情的笑容，朝柳三挑了挑眉。
“被我改了。”
“营造出密闭空间使人放松警惕，再往通风管滤网里藏纸的手笔确实很讨巧。”
“只可惜在黄金的隔绝下，你的那些纸耳朵恐怕也不太好使，只能暂时储存，等服务人员把‘耳朵’掏出来并拿出房间你才能读取，这期间留的空白段可太长了。”
没人会去招惹睡眠中濒临复苏的驭鬼者，但不代表有心人会放过他们清醒时的交谈内容，即使他们无仇无怨。
反正如果换作是罗秋岳接客，都用大价钱做了安抚人的黄金隔间，他绝对会想尽办法在最令别人安心的场所埋下点什么后手。
情报自然越多越好不是吗？
在窗户玻璃都是特制的情况下，整个房间最容易泄露情报的地点就是那通风口。
就算是会刺激复苏，他也忍不住得去看一眼。
原本是担心在滤网后会藏有窃听设备，虽然音质肯定会大打折扣，但那地方不是常人能察觉到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结果黑蛇才刚获取了血液特性化为半液体，准备钻过滤网，就发现在层层黄金丝中塞了一张纸：一张通体蜡黄、画着耳朵的皱纸。
用脚想都不可能放过这诡异玩意。
所以他让鬼蛇咬了它一口，让灵异发生了交换，知晓这东西用途后好好改了改里面的内容，并修改了平安结的些许设定给窃听者挖了个大坑。
当然，他自己房间的通风口也没忘，让鬼蛇顺着管道花了些功夫也把那边的全部声音都改了，顺便藏在房间里观看了服务员取滤网拿纸的全流程。
幸好让意识侵入这件灵异物品的难度不高，没什么消耗。
一来二去，进行了宏光管道一小时游后也只是让他的白骨化蔓延了几厘米。
“你是不是还挺好奇我们怎么有这么多叙旧的废话？”罗秋岳让蛇爬到了肩头，围绕起来，成片的漆黑蛇鳞缠着脖子。
“半年前的平安结？你压根就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你那时候没人知道成品是什么，真以为会有戴上就不会遭受厉鬼攻击的神器？”
“要是你不提它，我未必会确信你在偷听。”
“但你怎么可能不提，它的优点可被‘我们’念了个遍。”
平安结在这个版本里被说成了挂在土地婆帽子上的版本，并且携带后就会抵抗厉鬼攻击的神器，只是副作用暂且不明——这个时间紧迫，他又不是惯于扯谎的人，没编得下去。
他已经把形势扳了回来，不介意在这里向柳三多说两句。
罗秋岳修改后的谈话里可没提及半点黄泉路和供品盘，这的的确确是柳三本身就知道的情报，再加上那具像是同个模子里做出来的纸人……恐怕柳三确实多少有点关联，但没有真身进入。
若是进去过，怎么可能听不出关于平安结那漏洞百出的谎？
土地婆根本就没帽子。
然而，这家伙身上确实藏了不少秘密。这次骗局估摸着不是想坑人拿钱，更多是一种试探。
当然了，视试探出的结果而定，谈得好是皆大欢喜。
要是他们没那个价值，估计真会被柳三骗得团团转，拿着假方法冲进黄泉路去，反正死在灵异空间的人不会回来复仇。
一段短暂的寂静后，柳三竟是眯缝着眼开始鼓掌，蜡黄脸上纸张痕迹愈发明显。
“很好。”先前见过的那两个门前站立的服务员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熟悉的男性声线。
他们伸手揭下了皮肤白皙的人脸，把薄薄脸皮像是撕纸一样甩开，露出下方真正的面孔，同样蜡黄如纸，笑得发皱。
柳三。
都是柳三。
微微发怔的罗秋岳注意到那张离手的人面纸片刻功夫就褪下了活人脸色，像是被岁月磋磨一般逐渐发黄，像是盖着厚胭脂的灵动五官也模糊淡去。
最终晃荡着落地的只有两张黄纸，仅仅在眼眶位置留有两个血点。
眨眼间功夫，那两个与活人别无二样的服务员就在模糊中变成身着负责人制服的柳三。
在场有足足三个毫无差别的柳三，新来的两位踱步站到了最初那柳三身后。
“纠正你的误区。”坐着的柳三朝心底发毛的罗秋岳竖起一根手指，“首先，我在你开门时就看见过蛇，也发现了左手的变化，你白藏了。准确来说，是个人都能在你背手之前看清，你的藏匿技术有待改善。”
他缓缓竖起第二根手指，笑得更恶劣几分：“其次，你不该质疑我的手艺，谁说我不会折楼房？哪天混熟了带你开开眼去。”
“呵呵，长话短说，接下来正式地谈生意吧。”
“你们分别帮我个忙，我本人直接带你们渡过黄泉路。绝对安全，童叟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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