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叶茂公寓
“……罗先生？怎么了？”钱忠对于驭鬼者短短几秒内的大变脸感到胆战心惊，忍不住出声问道。
罗秋岳定了定神，神情复杂：“没事……你觉得柳三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这个问题，钱忠没有迟疑多久，挺直腰板答得非常果断：“他是DQ市的主心骨，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负责人，我希望他能活得久一些。”
从他的视角看，柳三通过分身一人兼任数职，花了两个月把DQ市里里外外掘地三尺，把能翻出来的灵异苗头尽数掐灭。
虽然洞鬼事件栽了两把，但他本人仍旧状态良好、看不出半点复苏的迹象。
事后也迅速派出几个纸人接管了断层的警局，实乃罕见的靠谱驭鬼者。
他发自内心地敬佩这样的驭鬼者。
“行……那我给你演示一下他刚刚对我做了什么。”罗秋岳扭头招手，把正在替钱忠安排工作的王洪喊了过来，“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柳三给的，你要先听哪个？”
没怎么反应过来的王洪眨眨眼，老实地答道：“我喜欢听好消息。”
“好，他刚刚告诉我了一个我们即将面对的敌人的能力。”
罗秋岳咧嘴一笑，凑到万般好奇的王洪跟前，压低声音，把鬼知道的能力添油加醋后告诉了他。
于是一旁待机的钱忠眼睁睁看着一直很随和的王叔突然跳起脚来，眼睛瞪大了数倍，本能地连连后退几步，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
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鼻头上渗出，王洪花了十几秒才捋直舌头，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我我……我招惹到你了吗？！”
“我也想问，我什么时候招惹到了柳三。”罗秋岳耸了耸肩，“好了，不逗你了。柳三带来的坏消息是——这个人已经被他处理掉了，我们碰不上他了。”
“狗娘养的！”王洪如释重负地骂道，激动到几乎跳起来，“他怎么……他怎么能……”
在短暂的激动和恼怒后，这个稳重的中年男人努力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态，再次睁眼时神情复杂。无论钱忠的表情多么疑惑，也只是朝他苍老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先不论罗秋岳现在如何恼火，柳三这手段一使，确实让他不敢随便翻动那本情报册子了。
扼杀好奇心的是更大威胁。
除了骂骂咧咧地把册子安分藏起来，一时间他还真没有别的对策。
同样深呼吸几次恢复平静，罗秋岳还是带着三个警员认命地进了叶茂公寓。人选是钱忠安排的，除开他自己、罗秋岳比较熟悉的王洪，还有那位跳下水去清理垃圾的吴俊豪。
没在前厅停留多久，罗秋岳顺手拿走了住户名单后，他就快步进了电梯，按下前往七楼的按钮。
骂归骂，柳三的开价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这场交易依旧在进行之中。
帮当地警方去调查几个疑似的案子是否和灵异有关而已，只要不遇见鬼域他就有信心全身而退，况且现在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胜利在望。
鬼蛇正面战斗能力不强，保命算是一等一的。
只要让全身都变成黑蛇，就算不小心多次触发了杀人规律，也能让厉鬼的杀意全都被转移到其中一条身上，抓紧时间撤离就能保下大半身躯。
还是那句话，后续处理是柳三的工作，与他无关，罗秋岳只要专注于跑路就行。
思绪扭转间，公寓电梯顺利地到达了七楼，期间没有发生任何灯光闪烁之类的灵异变动。
“这公寓是五年前才修建的，还很新。”钱忠翻翻资料，适时提醒众人，“已经把整栋楼的灯都打开了，我们的另一队人在守着电箱，绝不会有跳电闸的问题。如果出现设备故障，请各位一定先按厉鬼出现的情景对待。”
罗秋岳没回话，在电梯开门后率先迈了出去。
他左右环顾了几眼，鬼蛇的捕食感应没有半点动静，这地方确实没有活人了。
接下来他们也没耽搁，迅速到达了失踪源点的703室，整整一路都极其正常。
“咔哒。”
钱忠带头推开了公寓的门板，里面灯火通明，进门位置随意散落着一双高跟鞋，仿佛真的有人刚刚归家。
“你们之前来的时候没动过？”罗秋岳盯着那双鞋问道。
“没有，上次的行动尽可能保持了整个房间的环境，以防之后确认是灵异事件后给负责人造成麻烦。”
这点没有做错。
罗秋岳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踩在木地板上发出一阵细碎的咯吱声。
703室是一间小型房屋，一室一厅，适宜独居，总体是木质的温馨风装修。身为公司高管的程亚倩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她似乎很喜欢收集各式古怪的小饰品，在靠墙的木质天花板处挂了许多风铃类的零碎，人一走就会碰得叮当作响。
客厅的桌上摆有半碗没吃完的变质泡面、洗衣机里堆着没及时挂起导致发霉的衣物、女人独居时掉落一地的长发丝也没有清理……这里到处都是活人正在生活的痕迹。
警局对环境保护做得很好。
只要无视那股弥散不去的食品腐烂味，这间屋子看起来随时都能窜出个人来质问他们为何擅闯民宅。
罗秋岳在房子里快速转了两圈，鬼蛇并未提醒他有什么异样，在胳膊上安分得很，仿佛这失踪的确和灵异没什么关系。
但如果是普通人的绑架行为又不太对，这屋子又干净到没有半点挣扎痕迹……
难怪那个刘局长会觉得这是驭鬼者的手笔，也只有站在人鬼两方中间的驭鬼者才能做到让人凭空消失、不留半点痕迹的事情。
又仔细逛了一圈，还是没什么灵感。
罗秋岳拧开厕所水龙头准备洗个右手，在接触到水流时，疑惑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嗯？”
“怎么了！”精神处于紧绷状态的钱忠跟脚下长了弹簧似的，在罗秋岳刚出了声的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厕所门边，手已经搭在了枪上。
“不，我只是觉得这水还挺温的。”回过神来的罗秋岳面色如常地甩干了手上的水。
“温？”钱忠探手摸了一把流水，脸上的困惑更深了，“这水是凉的啊，怎么会是温的呢？”
“废话，我人是冷的。”
成为驭鬼者后，他虽然比许明士那种级别更像活人得多，但也不代表被灵异紊乱过的身体能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如今他的体温估计只有十几度，比室温还要低不少，活生生一具移动空调，在夏天穿长袖外套都不觉得热。
钱忠哦了一声，确认了人没事，就继续去搜查了。
确认了他这驭鬼者的性子后，这临时队长是越来越不讲礼貌了。
罗秋岳觉得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晃没有意义，坐到蒙了层灰的沙发上开始翻起了那本前台顺来的住户名单。
简单查阅了那几个失踪人口的资料记录后，他却忽然蹙起了眉头，另一手重新翻开警局来的档案资料。
有个不太严重的区别，这个程亚倩在警局的记录中是长发，但那是身份证上三年前的证件照，在时常更新的公寓名单上却是齐耳短发。
罗秋岳反复观察了两份资料上的照片，低头望向了脚下的堆灰了的木地板——那上面掉落着些许乌黑发丝，一看就知道是长发女人的生活附带品。
他蹲下身放低了重心，用黄金手套包裹的手指捻起一根铺散在地面的不起眼发丝，然后缓缓起身。
这根被他拽着中段的头发仿佛无穷无尽般，罗秋岳站直了都没把它彻底拉起来。
而且，随着黑发逐渐脱离地板，这细丝竟有了变化。
它在下坠，在变细变长。
它仿佛不是固体，而是陈血干涸又粘稠化后搓成的邪性玩意。
也就在他抽丝的这几秒，原本头发粗细的黑丝就已经从中部弯曲下去，他手里攥着的部位粗细几乎只有原先的一半不到。
见状，罗秋岳的脸色倏然阴沉了几分，又慢慢下蹲把发丝轻放回去，尽力不引起另一端疑似厉鬼的注意。
盯着它确认没更多变化后，他立刻抬头喊道：“所有人停下，过来集合。”
不出五秒，那三个到处翻找着的警员就回到了客厅集中。笔直地站好，等待上级的下一步指示。
“先说结论，这里有鬼，规模大致为C级。我们的探查就到此为止，该撤了。等出了楼就通知柳三，现在就联系下面的人拉警戒线把公寓围起来。”罗秋岳迅速吩咐道，率先快步向敞开的大门处走去。
钱忠二话不说就跟上罗秋岳，拿起电话拨打另一支小队的号码。
新来的吴俊豪对突然的行动变化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开口询问：“为什么？您发现什么了吗？”
已经快走到门边、背朝着他们的罗秋岳没有回头，他顿在门口，突然保持住了行走某刻的姿势。
在吴俊豪将问题脱口而出时，他默默后挪重心，退了回来，扭转上半身朝众人摆了个嘘的动作。
悄然无声间，那条撤退的必经之路已然变了样，黑线般的细长发丝密密麻麻封闭了走廊，时而表现出某种极其规则的编织图案。
如果要非要闯出去的话，就必须用刀子一层层割开那些做工精细的发丝蛛网，但那一定会惊动编织这些东西的厉鬼。
他们走不掉了。
但这怎么可能？如果这失踪案是厉鬼的把戏，它就已经在这座叶茂公寓里安分待了快一个月之久，只零星逮了几个普通人住户。
为什么偏偏在他们来的时候出了变化？明明之前那队安分地全身而退了。
是因为他刚刚为了确认状况，拽了那长发？
可他明明已经用了黄金手套隔绝，不该被灵异察觉。
罗秋岳脸上闪过许多复杂情绪，最后定格在一种无奈和冷漠交织的状态。他必须冷静下来分析形势，慌张在这种时候屁用没有。
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发丝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加密集了，这东西估计和厉鬼的杀人规律有很深的关系。
但应该不是触碰，不然他们一行人在上面踩来踩去早该死了。
“总之，说话交流是没事的，这和头发没关系。”他很快得出了结论，捅破这层无言寂静，边说边轻手轻脚地坐到了餐桌上，“站到沙发上、桌子上，哪里都行，反正暂时别碰地上的头发。”
三个警员也小心翼翼地动了起来，分别站到了椅子和沙发上。
椅子上站着的钱忠蹲了下来，尽量和罗秋岳保持一个高度，手里还拿着拨号中的电话，脸色却不太好看。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罗先生，另一边的电话打不通。”
这种情况下，失联基本就等于丧命。
“那就换着打柳三的。”罗秋岳也没多纠结，在说话的功夫把自己手机也拿了出来，开始拨许明士的号码凑到耳旁，心想这家伙应该还在柳三跟前。
他只想赶紧把能处理的人拉过来，这后面的事按理来说不归他管。
“柳三先生的电话我没资格直接拨打，估计会需要一些时间。”
“打就是了。”
听见电话里告知他这是空号的机械女声，罗秋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老同学因为负责人身份，换了部砸脑袋都能砸出窟窿的卫星电话。早就换了号码，估计自己这破手机同样没法直接呼叫。
眼见钱忠已经埋头在奋力忙活了，罗秋岳啧了一声没打扰他，扭头对着沙发上两人开口。
“把手臂抬起来，腿伸直，你们自己也相互看看，仔细感受感受身体里有没有进东西。”
“我们之中有人招惹到那鬼了，可能会有特征。”
比如土地庙的皮肉鬼奴就是会让人下腹发胀、呕吐不断，土地婆则是狰狞可怖的笑脸，他的鬼蛇也会导致两个蛇牙小孔的遗留……想来，体表留点什么迹象像是成了某种特性。
结果这不抬不知道，王洪险些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叫出来。
他自己没问题，但吴俊豪的左手臂不知何时被一股黑色物质钻了体内。
血管漆黑，清晰可辨，里面流得全然不像是正常人的血液，更像是某种已经凝固到实体化的粘胶状物质。它就这么堵在里面，让吴俊豪的左臂整个都泛起不正常的青白色，同时异常肿胀。
这根臃肿惨白的手臂就在他脸前，沙发上根本没地方让王洪后撤。
最可怕的是，吴俊豪本人都没能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他盯着那手臂一时失语，满脸不可思议。
此时，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从门外传了过来，走廊里的灯闪了几下，突然啪一声灭了。
罗秋岳定了定神，神情复杂：“没事……你觉得柳三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这个问题，钱忠没有迟疑多久，挺直腰板答得非常果断：“他是DQ市的主心骨，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负责人，我希望他能活得久一些。”
从他的视角看，柳三通过分身一人兼任数职，花了两个月把DQ市里里外外掘地三尺，把能翻出来的灵异苗头尽数掐灭。
虽然洞鬼事件栽了两把，但他本人仍旧状态良好、看不出半点复苏的迹象。
事后也迅速派出几个纸人接管了断层的警局，实乃罕见的靠谱驭鬼者。
他发自内心地敬佩这样的驭鬼者。
“行……那我给你演示一下他刚刚对我做了什么。”罗秋岳扭头招手，把正在替钱忠安排工作的王洪喊了过来，“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柳三给的，你要先听哪个？”
没怎么反应过来的王洪眨眨眼，老实地答道：“我喜欢听好消息。”
“好，他刚刚告诉我了一个我们即将面对的敌人的能力。”
罗秋岳咧嘴一笑，凑到万般好奇的王洪跟前，压低声音，把鬼知道的能力添油加醋后告诉了他。
于是一旁待机的钱忠眼睁睁看着一直很随和的王叔突然跳起脚来，眼睛瞪大了数倍，本能地连连后退几步，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
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鼻头上渗出，王洪花了十几秒才捋直舌头，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我我……我招惹到你了吗？！”
“我也想问，我什么时候招惹到了柳三。”罗秋岳耸了耸肩，“好了，不逗你了。柳三带来的坏消息是——这个人已经被他处理掉了，我们碰不上他了。”
“狗娘养的！”王洪如释重负地骂道，激动到几乎跳起来，“他怎么……他怎么能……”
在短暂的激动和恼怒后，这个稳重的中年男人努力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态，再次睁眼时神情复杂。无论钱忠的表情多么疑惑，也只是朝他苍老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先不论罗秋岳现在如何恼火，柳三这手段一使，确实让他不敢随便翻动那本情报册子了。
扼杀好奇心的是更大威胁。
除了骂骂咧咧地把册子安分藏起来，一时间他还真没有别的对策。
同样深呼吸几次恢复平静，罗秋岳还是带着三个警员认命地进了叶茂公寓。人选是钱忠安排的，除开他自己、罗秋岳比较熟悉的王洪，还有那位跳下水去清理垃圾的吴俊豪。
没在前厅停留多久，罗秋岳顺手拿走了住户名单后，他就快步进了电梯，按下前往七楼的按钮。
骂归骂，柳三的开价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这场交易依旧在进行之中。
帮当地警方去调查几个疑似的案子是否和灵异有关而已，只要不遇见鬼域他就有信心全身而退，况且现在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胜利在望。
鬼蛇正面战斗能力不强，保命算是一等一的。
只要让全身都变成黑蛇，就算不小心多次触发了杀人规律，也能让厉鬼的杀意全都被转移到其中一条身上，抓紧时间撤离就能保下大半身躯。
还是那句话，后续处理是柳三的工作，与他无关，罗秋岳只要专注于跑路就行。
思绪扭转间，公寓电梯顺利地到达了七楼，期间没有发生任何灯光闪烁之类的灵异变动。
“这公寓是五年前才修建的，还很新。”钱忠翻翻资料，适时提醒众人，“已经把整栋楼的灯都打开了，我们的另一队人在守着电箱，绝不会有跳电闸的问题。如果出现设备故障，请各位一定先按厉鬼出现的情景对待。”
罗秋岳没回话，在电梯开门后率先迈了出去。
他左右环顾了几眼，鬼蛇的捕食感应没有半点动静，这地方确实没有活人了。
接下来他们也没耽搁，迅速到达了失踪源点的703室，整整一路都极其正常。
“咔哒。”
钱忠带头推开了公寓的门板，里面灯火通明，进门位置随意散落着一双高跟鞋，仿佛真的有人刚刚归家。
“你们之前来的时候没动过？”罗秋岳盯着那双鞋问道。
“没有，上次的行动尽可能保持了整个房间的环境，以防之后确认是灵异事件后给负责人造成麻烦。”
这点没有做错。
罗秋岳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踩在木地板上发出一阵细碎的咯吱声。
703室是一间小型房屋，一室一厅，适宜独居，总体是木质的温馨风装修。身为公司高管的程亚倩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她似乎很喜欢收集各式古怪的小饰品，在靠墙的木质天花板处挂了许多风铃类的零碎，人一走就会碰得叮当作响。
客厅的桌上摆有半碗没吃完的变质泡面、洗衣机里堆着没及时挂起导致发霉的衣物、女人独居时掉落一地的长发丝也没有清理……这里到处都是活人正在生活的痕迹。
警局对环境保护做得很好。
只要无视那股弥散不去的食品腐烂味，这间屋子看起来随时都能窜出个人来质问他们为何擅闯民宅。
罗秋岳在房子里快速转了两圈，鬼蛇并未提醒他有什么异样，在胳膊上安分得很，仿佛这失踪的确和灵异没什么关系。
但如果是普通人的绑架行为又不太对，这屋子又干净到没有半点挣扎痕迹……
难怪那个刘局长会觉得这是驭鬼者的手笔，也只有站在人鬼两方中间的驭鬼者才能做到让人凭空消失、不留半点痕迹的事情。
又仔细逛了一圈，还是没什么灵感。
罗秋岳拧开厕所水龙头准备洗个右手，在接触到水流时，疑惑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嗯？”
“怎么了！”精神处于紧绷状态的钱忠跟脚下长了弹簧似的，在罗秋岳刚出了声的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厕所门边，手已经搭在了枪上。
“不，我只是觉得这水还挺温的。”回过神来的罗秋岳面色如常地甩干了手上的水。
“温？”钱忠探手摸了一把流水，脸上的困惑更深了，“这水是凉的啊，怎么会是温的呢？”
“废话，我人是冷的。”
成为驭鬼者后，他虽然比许明士那种级别更像活人得多，但也不代表被灵异紊乱过的身体能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如今他的体温估计只有十几度，比室温还要低不少，活生生一具移动空调，在夏天穿长袖外套都不觉得热。
钱忠哦了一声，确认了人没事，就继续去搜查了。
确认了他这驭鬼者的性子后，这临时队长是越来越不讲礼貌了。
罗秋岳觉得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晃没有意义，坐到蒙了层灰的沙发上开始翻起了那本前台顺来的住户名单。
简单查阅了那几个失踪人口的资料记录后，他却忽然蹙起了眉头，另一手重新翻开警局来的档案资料。
有个不太严重的区别，这个程亚倩在警局的记录中是长发，但那是身份证上三年前的证件照，在时常更新的公寓名单上却是齐耳短发。
罗秋岳反复观察了两份资料上的照片，低头望向了脚下的堆灰了的木地板——那上面掉落着些许乌黑发丝，一看就知道是长发女人的生活附带品。
他蹲下身放低了重心，用黄金手套包裹的手指捻起一根铺散在地面的不起眼发丝，然后缓缓起身。
这根被他拽着中段的头发仿佛无穷无尽般，罗秋岳站直了都没把它彻底拉起来。
而且，随着黑发逐渐脱离地板，这细丝竟有了变化。
它在下坠，在变细变长。
它仿佛不是固体，而是陈血干涸又粘稠化后搓成的邪性玩意。
也就在他抽丝的这几秒，原本头发粗细的黑丝就已经从中部弯曲下去，他手里攥着的部位粗细几乎只有原先的一半不到。
见状，罗秋岳的脸色倏然阴沉了几分，又慢慢下蹲把发丝轻放回去，尽力不引起另一端疑似厉鬼的注意。
盯着它确认没更多变化后，他立刻抬头喊道：“所有人停下，过来集合。”
不出五秒，那三个到处翻找着的警员就回到了客厅集中。笔直地站好，等待上级的下一步指示。
“先说结论，这里有鬼，规模大致为C级。我们的探查就到此为止，该撤了。等出了楼就通知柳三，现在就联系下面的人拉警戒线把公寓围起来。”罗秋岳迅速吩咐道，率先快步向敞开的大门处走去。
钱忠二话不说就跟上罗秋岳，拿起电话拨打另一支小队的号码。
新来的吴俊豪对突然的行动变化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开口询问：“为什么？您发现什么了吗？”
已经快走到门边、背朝着他们的罗秋岳没有回头，他顿在门口，突然保持住了行走某刻的姿势。
在吴俊豪将问题脱口而出时，他默默后挪重心，退了回来，扭转上半身朝众人摆了个嘘的动作。
悄然无声间，那条撤退的必经之路已然变了样，黑线般的细长发丝密密麻麻封闭了走廊，时而表现出某种极其规则的编织图案。
如果要非要闯出去的话，就必须用刀子一层层割开那些做工精细的发丝蛛网，但那一定会惊动编织这些东西的厉鬼。
他们走不掉了。
但这怎么可能？如果这失踪案是厉鬼的把戏，它就已经在这座叶茂公寓里安分待了快一个月之久，只零星逮了几个普通人住户。
为什么偏偏在他们来的时候出了变化？明明之前那队安分地全身而退了。
是因为他刚刚为了确认状况，拽了那长发？
可他明明已经用了黄金手套隔绝，不该被灵异察觉。
罗秋岳脸上闪过许多复杂情绪，最后定格在一种无奈和冷漠交织的状态。他必须冷静下来分析形势，慌张在这种时候屁用没有。
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发丝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加密集了，这东西估计和厉鬼的杀人规律有很深的关系。
但应该不是触碰，不然他们一行人在上面踩来踩去早该死了。
“总之，说话交流是没事的，这和头发没关系。”他很快得出了结论，捅破这层无言寂静，边说边轻手轻脚地坐到了餐桌上，“站到沙发上、桌子上，哪里都行，反正暂时别碰地上的头发。”
三个警员也小心翼翼地动了起来，分别站到了椅子和沙发上。
椅子上站着的钱忠蹲了下来，尽量和罗秋岳保持一个高度，手里还拿着拨号中的电话，脸色却不太好看。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罗先生，另一边的电话打不通。”
这种情况下，失联基本就等于丧命。
“那就换着打柳三的。”罗秋岳也没多纠结，在说话的功夫把自己手机也拿了出来，开始拨许明士的号码凑到耳旁，心想这家伙应该还在柳三跟前。
他只想赶紧把能处理的人拉过来，这后面的事按理来说不归他管。
“柳三先生的电话我没资格直接拨打，估计会需要一些时间。”
“打就是了。”
听见电话里告知他这是空号的机械女声，罗秋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老同学因为负责人身份，换了部砸脑袋都能砸出窟窿的卫星电话。早就换了号码，估计自己这破手机同样没法直接呼叫。
眼见钱忠已经埋头在奋力忙活了，罗秋岳啧了一声没打扰他，扭头对着沙发上两人开口。
“把手臂抬起来，腿伸直，你们自己也相互看看，仔细感受感受身体里有没有进东西。”
“我们之中有人招惹到那鬼了，可能会有特征。”
比如土地庙的皮肉鬼奴就是会让人下腹发胀、呕吐不断，土地婆则是狰狞可怖的笑脸，他的鬼蛇也会导致两个蛇牙小孔的遗留……想来，体表留点什么迹象像是成了某种特性。
结果这不抬不知道，王洪险些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叫出来。
他自己没问题，但吴俊豪的左手臂不知何时被一股黑色物质钻了体内。
血管漆黑，清晰可辨，里面流得全然不像是正常人的血液，更像是某种已经凝固到实体化的粘胶状物质。它就这么堵在里面，让吴俊豪的左臂整个都泛起不正常的青白色，同时异常肿胀。
这根臃肿惨白的手臂就在他脸前，沙发上根本没地方让王洪后撤。
最可怕的是，吴俊豪本人都没能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他盯着那手臂一时失语，满脸不可思议。
此时，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从门外传了过来，走廊里的灯闪了几下，突然啪一声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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