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真假
“滴答，滴答。”
这溶洞中不断回荡着水滴坠落的声响，和地下河的流淌白噪音搅合在一起，挠得人心底发寒。
他们行走在一条仅能两人并肩的窄道上，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脚滑跌进旁边不知深浅的水流。八成会被漩涡暗流卷得身不由己拖进深处，运气再差点，头碰尖石给这里添点艳丽色彩也不是没可能。
附近暂时只有他们四人的气息。
至少从罗秋岳的感知中是这样的。
借由吴俊豪的常识，他已然不动声色地配合几位警员自行站出了警戒姿态，只是钱忠和王洪因为过分紧张并没有及时发觉这点。
在纸鸟的指引下，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到了倾斜的岩壁，并被告知需要顺着凹凸不平的墙壁爬高，才能正确进入下一段路。
在毫无防护措施的前提下，大约八十度的前路着实让人为难。
“你说的这个黎涵是什么样的人？”将纸鸟放在肩头用蛇衔住，罗秋岳重新戴上手套增加点摩擦力后问道。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动作麻利地将手指插进了相对松软的缝隙里，一使劲蹬腿，脱离了地面。
没有固定的纸鸟险些直接被这动静震下去。
它扑腾几下翅膀本想飞起，翅膀上被蛇牙戳穿的孔却在不断漏风，杜绝了这种可能性。血点画出的小眼睛有些不爽地眯起，这鸟还是认命地一口咬在外套衣领上，找了个褶皱才稳住身形。
此刻，它比起鸟，更像是鸡。
忙活一通后，纸鸟再次开了口：“女性，正统意义上的总部工作者。我不是很擅长和这类型打交道，但是可以放心大胆地信任她。”
“希望你嘴里没再跑火车……她的能力是什么？”
“变脸，我只见过她的两张脸，总结下来就是比她本人还难搞。”
什么叫“脸比她本人难搞”？
他有点听不懂柳三的话。
罗秋岳很快窜上了大约三米高的障碍，转头向下面摇摇欲坠的钱忠伸手，添了把助力，让剩下三人也加快了进度。
他是没爬过山，但老家位于大云市的吴俊豪有这方面经验，正好能派上用场。
只是缺了小半边身子的吴俊豪本人动作慢的很，拖延了队伍整体速度。
手电筒的光晃了晃前方，露出整整四个不规则的洞口，单从表象根本看不出区别。罗秋岳脖子上的黑蛇吐了吐信子，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血腥味，似乎是从前方的其中一个洞口里传来的。
“接下来往哪儿？”没贸然行动，罗秋岳自然要先榨干身旁的情报来源。
“在这儿等着，她马上就来。你可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这纸鸟媒介还会持续半分钟。剩下的时长先存着，以后有必要了再用。”
就是让他搞明白洞鬼的信息再联系呗，还能再对外面起点实际上的用处。
说得像这纸鸟到危险时刻真能派上用场似的。
“你的纸人进来前做了什么？两次都告诉我。”他没有迟疑和挽留，问了一个早就考虑好的疑点。
按理来说，第一次接触之后就算吃了亏也能顺带摸摸这洞鬼的底。
如果洞鬼的能力离谱到无解，没人会来胡乱动这爷。但柳三居然派了第二次，这就侧面证明了他在那时是有把握能搞定的。
否则以这老油条的个性难道学不会及时止损，等时机到了再上？
对付厉鬼最重要的不是实力，而是探知它的杀人规律。
柳三一定知道点什么。
纸鸟平面化的眼珠咕噜噜转了起来，血色点缀的眼珠里自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不记得了。”
“……你认真的？”
“骗你有好处？我关于洞鬼的记忆全部消失了，对它的见解也都是从档案里看来的，和你没差别，你不如待会儿问黎涵。”
话音未落，纸鸟的脖子就像是受到了暴力摧残，咔一下脑袋直直垂了下去，不再有生机。眼睛位置的血点化为液体流淌，在他外衣上砸出两个血红的小点。
纸鸟再度变成一只崭新的无眼鸟。
罗秋岳定定看了会儿这纸鸟，便让黑蛇重新囫囵吞下，把它藏匿在灵异之中。
忘记了是什么意思？
洞鬼袭击还包含意识方面？
柳三中过招？那他本人怎么没进来？还有功夫在外面偷听骗人？
除去最后一段莫名其妙的回答，柳三的情报应该是尽力给了，意思也很鲜明：无非就是等着他搞清楚状况，再多传点东西到外面去，几乎已经把罗秋岳一行人和黎涵一起等同于死人了。
毕竟，死人知道得再多都无所谓。
有时候活着只是还没死，他们的境地也是如此。
要是柳三或者总部有办法援助，这一名负责人、一大堆可靠警员和他少在里面的纸人难不成是故意放溶洞藏着的？或许有过办法，但从那第二次失败的经历来看，结果是极其惨淡的。
他甚至都在和总部共同协商着找新警局员工了，结局不言而喻。
指路中断，一行四人也只能停在黑暗里静候。
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绝于耳，更是在从四面八方包裹众人，层层叠叠交错在一起像是构成了一场洞内小雨。
他们稳住心底扩散的慌意，站得更近了些。
而吴俊豪身上的灵异也正好在此时用尽，罗秋岳伸臂就接住了这具蓦然瘫软下来的身体，也不想过多解释地塞进了王洪怀里。比划几个手势无声示意他来负责照料，后者连忙点了几个头表示明白。
自柳三挂了纸鸟通讯后就没人再出声，即使洞鬼的规律可能与声音无关，在这番压抑的氛围里也没人敢聊天。
于是钱忠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嚎，险些让紧盯着四个洞口的罗秋岳抬腿就撤。
那声凄厉又短促的惊呼着实让人辨不出内容，罗秋岳抖了下手臂，目光下意识瞥向了钱忠面朝的位置。
他手电筒照亮的侧面岩壁上长了个女人脑袋。
光线很暗，看不清更多细节，但那与洞窟万分不融洽的头颅千真万确地镶嵌在那里，岩石截断了鼻以下的部位，只露出一对称得上秀美的眉眼。甚至在罗秋岳与她对视时还灵活地转动了眼珠，俏皮地眨眨眼，露出半个笑来。
突生变故的岩壁离他们极近。
如果这女人不是光长了个头而是拥有上半身，伸直手臂说不定还能摸他一手。
“出来！别装神弄鬼！”罗秋岳低喝一声，黄金手枪毫不留情地对准了这颗脑袋。
先不管是否有用，这人又是谁，他在气势上不能落下风。
而且对一般驭鬼者而言，不使用能力时有相当一部分人身体结构还和普通人类似，黄金子弹只要命中要害运气好就能一击毙命。
“别开枪！自己人！”
这女人看着也有点慌了神，只是脸上的笑容就跟僵化了一样没有变动。
一只白皙手臂也从石壁里“长”了出来，潮湿而腐烂的酸臭味开始从那个方向大量涌出。
这次罗秋岳看得清楚，是这“石头”的问题。
这层岩壁就跟纸糊似的，轻而易举被女人的动作扯出个洞来，落下了一地像极了土屑的黑红碎片。她不是凭空生长出来的，而是从这层薄而脆弱的屏障后面钻出，后方定有一片足以容人的神秘空间乃至于通道。
见状，他带着三人退了几步，在与身后岩壁保持了一定距离的同时远离了女人。
枪口还直直锁定着她。
这个眉眼弯弯的笑面女很快戳碎了这层薄膜，硬生生在这里创造了第五个不知去往何处的洞口。
她浑身都是干涸的血渍，已经看不清服装，只有脖子以上干干净净，甚至在对比中洁净到有些可怖。看着莫约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面上戴着过大的黑口罩，完全遮住了下半张脸。
就算在这片阴暗的微光之中，她露在外满含笑意的双眸都显得无比清秀，像是透过阳光的玉石般熠熠生辉而透亮。
空气中的腐臭味愈发的重了，分不清到底是从这洞口里传来还是自黎涵身上散播的。
“我是大川市负责人，黎涵。”
即使被黄金手枪所指，她也没有半点发怒的迹象。
反而举起双手摆出一副无害的模样，甚至特意表达善意般也往后撤了几步。
只是这里有谁会买账？就连左肩在支撑吴俊豪的王洪都单手抬枪同样瞄准了这人，钱忠则迅速回头警戒后方防止队伍被偷袭。
他们几个全都没见过黎涵本人，谁来说这话都行。
“空口无凭，我需要证明。”罗秋岳当着她的面抬了抬枪口，几乎是威胁道。
这个自称黎涵的人也没第一时间行动，笑容里混了点不情愿，但最终还是低头叹了口气，不咸不淡地开口。
“行，但是你别乱来。”
她就站在那第五洞口的边上，动作缓慢地摘下了黑口罩。
再度抬头时，瞧见了隐藏之物的王洪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又被空气中的恶臭熏得咳嗽两声。
黎涵的脸自口罩位置分为了截然不同的两部分，单看上半能称一位清秀靓丽的美人。但自一道不平整的线条往下，就是她那几乎没有皮肤包裹而血淋淋的下脸，还被毫无规律地腐蚀出了十几个小指粗细的小孔分布在血肉上。
如果是彻底无皮也许观感会更好些，因为那几小块半黏在她裸露血肉之上的腐皮早已发了黑，烂得滴水。
活像汤中老鼠屎般突兀。
罗秋岳甚至看见有成片的虫卵附着在了半挂半悬在空中的腐皮内侧。
“侵蚀，鬼变脸的侵蚀。”黎涵扯动嘴角笑了出来，几只米粒大的蛆虫被肌肉挤得从面部小窟窿里掉了出来。她笑面给人的感觉与先前截然不同，多了几分明晃晃的杀意与阴毒混在其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她微微怔住，连忙把口罩戴了回去。
落在地上摔出粘液的蛆虫也被她踩住碾死。
于是，一个面庞干净的靓丽姑娘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笑盈盈地望过来。
“还需要更多证据吗？”
“不用了。”
“那你还拿枪对着我？”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只是看表情依旧不恼。
或许是灵异侵蚀剥夺了她自控表情的能力，谁知道她内心真正的情绪呢。
还没等罗秋岳再次开口，一阵迅速逼近的急匆匆脚步声却是从原先的四洞口之一传了过来，仅仅数秒的功夫，他脖上一直盯着那方向的黑蛇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黑暗中凸显的人影。
那是个留有浅金半长发的白种人，面孔很柔和，一眼难以分辨出性别。
看起来装扮很寻常，身上也沾了不少溶洞里才会有的污渍。唯一值得注意的点只有这人手上紧紧拿着的硕大本子，瞧模样应该是活页的设计，但罗秋岳只瞥见了一眼，那本子就被背手藏到了身后。
这人似乎是一路跑过来，有些过分匆忙。
显现在手电筒灯光下时还在浅浅喘息，只是在看清黎涵的身影时，那双蔚蓝的眼眸明显一缩。
“你怎么在这儿？！”她惊呼道。
如果说面孔还让人迟疑性别，但开口那瞬就能听出这是个偏沙哑的低沉女音，并且中文发音相当精准，根本听不出是个金发碧眼的外来人。
原先那个黎涵也同罗秋岳他们一起望过去，双肩似乎微颤了一下，盯着那金发女没吱声。
罗秋岳默不作声地挪动枪口，对准了这个新来的人。同时另一手挡停王洪也想跟着偏转过来的手枪，用动作示意他继续对着黎涵进行警戒。
金发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被瞄准，有些破音地嚷道：“你……信了？你不会信了她吧？！”
“我才是黎涵！别被骗了！她已经骗走了刘局长他们，不知道是跟她的同伙在暗地里做什么事！”
提到刘局长的那刻，背靠罗秋岳在警惕后侧的钱忠倏然扭过头来，对她说起自己被卷入洞鬼事件的上司显得极为激动，动了动嘴唇险些直接出口追问。
只是吴俊豪身上那条黑蛇恰时扭头瞥了他一眼，钱忠便醒过神来，咬咬牙转回去继续自己的职责。
“你尽胡说，哪有负责人是这副外国面孔。”即使是在反驳，口罩女的话语中还是带着一股散不去的笑意，一只手已经探向了面部口罩的位置，“快跟我撤，她有个能力很特殊的同伙，很可能也快来了。”
后来的金发女也没有退步，迅速翻开了手里的本子。
那些纸张的颜色很怪，每张都有不同的差异：有的仿佛由鲜血凝成般猩红、有的和柳三纸人一样蜡黄、还有的干脆就是由多种兽皮缝合而成……她最终捏住了最后一张通体漆黑的纸张，浑身气质都变得愈发阴冷。
“罗秋岳。”金发女头也不抬地厉声说道，竟直呼了他的姓名，“柳三刚刚告诉我了一些你的信息，而这个人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现在清楚信谁才是对的。”
这溶洞中不断回荡着水滴坠落的声响，和地下河的流淌白噪音搅合在一起，挠得人心底发寒。
他们行走在一条仅能两人并肩的窄道上，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脚滑跌进旁边不知深浅的水流。八成会被漩涡暗流卷得身不由己拖进深处，运气再差点，头碰尖石给这里添点艳丽色彩也不是没可能。
附近暂时只有他们四人的气息。
至少从罗秋岳的感知中是这样的。
借由吴俊豪的常识，他已然不动声色地配合几位警员自行站出了警戒姿态，只是钱忠和王洪因为过分紧张并没有及时发觉这点。
在纸鸟的指引下，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到了倾斜的岩壁，并被告知需要顺着凹凸不平的墙壁爬高，才能正确进入下一段路。
在毫无防护措施的前提下，大约八十度的前路着实让人为难。
“你说的这个黎涵是什么样的人？”将纸鸟放在肩头用蛇衔住，罗秋岳重新戴上手套增加点摩擦力后问道。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动作麻利地将手指插进了相对松软的缝隙里，一使劲蹬腿，脱离了地面。
没有固定的纸鸟险些直接被这动静震下去。
它扑腾几下翅膀本想飞起，翅膀上被蛇牙戳穿的孔却在不断漏风，杜绝了这种可能性。血点画出的小眼睛有些不爽地眯起，这鸟还是认命地一口咬在外套衣领上，找了个褶皱才稳住身形。
此刻，它比起鸟，更像是鸡。
忙活一通后，纸鸟再次开了口：“女性，正统意义上的总部工作者。我不是很擅长和这类型打交道，但是可以放心大胆地信任她。”
“希望你嘴里没再跑火车……她的能力是什么？”
“变脸，我只见过她的两张脸，总结下来就是比她本人还难搞。”
什么叫“脸比她本人难搞”？
他有点听不懂柳三的话。
罗秋岳很快窜上了大约三米高的障碍，转头向下面摇摇欲坠的钱忠伸手，添了把助力，让剩下三人也加快了进度。
他是没爬过山，但老家位于大云市的吴俊豪有这方面经验，正好能派上用场。
只是缺了小半边身子的吴俊豪本人动作慢的很，拖延了队伍整体速度。
手电筒的光晃了晃前方，露出整整四个不规则的洞口，单从表象根本看不出区别。罗秋岳脖子上的黑蛇吐了吐信子，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血腥味，似乎是从前方的其中一个洞口里传来的。
“接下来往哪儿？”没贸然行动，罗秋岳自然要先榨干身旁的情报来源。
“在这儿等着，她马上就来。你可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这纸鸟媒介还会持续半分钟。剩下的时长先存着，以后有必要了再用。”
就是让他搞明白洞鬼的信息再联系呗，还能再对外面起点实际上的用处。
说得像这纸鸟到危险时刻真能派上用场似的。
“你的纸人进来前做了什么？两次都告诉我。”他没有迟疑和挽留，问了一个早就考虑好的疑点。
按理来说，第一次接触之后就算吃了亏也能顺带摸摸这洞鬼的底。
如果洞鬼的能力离谱到无解，没人会来胡乱动这爷。但柳三居然派了第二次，这就侧面证明了他在那时是有把握能搞定的。
否则以这老油条的个性难道学不会及时止损，等时机到了再上？
对付厉鬼最重要的不是实力，而是探知它的杀人规律。
柳三一定知道点什么。
纸鸟平面化的眼珠咕噜噜转了起来，血色点缀的眼珠里自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不记得了。”
“……你认真的？”
“骗你有好处？我关于洞鬼的记忆全部消失了，对它的见解也都是从档案里看来的，和你没差别，你不如待会儿问黎涵。”
话音未落，纸鸟的脖子就像是受到了暴力摧残，咔一下脑袋直直垂了下去，不再有生机。眼睛位置的血点化为液体流淌，在他外衣上砸出两个血红的小点。
纸鸟再度变成一只崭新的无眼鸟。
罗秋岳定定看了会儿这纸鸟，便让黑蛇重新囫囵吞下，把它藏匿在灵异之中。
忘记了是什么意思？
洞鬼袭击还包含意识方面？
柳三中过招？那他本人怎么没进来？还有功夫在外面偷听骗人？
除去最后一段莫名其妙的回答，柳三的情报应该是尽力给了，意思也很鲜明：无非就是等着他搞清楚状况，再多传点东西到外面去，几乎已经把罗秋岳一行人和黎涵一起等同于死人了。
毕竟，死人知道得再多都无所谓。
有时候活着只是还没死，他们的境地也是如此。
要是柳三或者总部有办法援助，这一名负责人、一大堆可靠警员和他少在里面的纸人难不成是故意放溶洞藏着的？或许有过办法，但从那第二次失败的经历来看，结果是极其惨淡的。
他甚至都在和总部共同协商着找新警局员工了，结局不言而喻。
指路中断，一行四人也只能停在黑暗里静候。
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绝于耳，更是在从四面八方包裹众人，层层叠叠交错在一起像是构成了一场洞内小雨。
他们稳住心底扩散的慌意，站得更近了些。
而吴俊豪身上的灵异也正好在此时用尽，罗秋岳伸臂就接住了这具蓦然瘫软下来的身体，也不想过多解释地塞进了王洪怀里。比划几个手势无声示意他来负责照料，后者连忙点了几个头表示明白。
自柳三挂了纸鸟通讯后就没人再出声，即使洞鬼的规律可能与声音无关，在这番压抑的氛围里也没人敢聊天。
于是钱忠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嚎，险些让紧盯着四个洞口的罗秋岳抬腿就撤。
那声凄厉又短促的惊呼着实让人辨不出内容，罗秋岳抖了下手臂，目光下意识瞥向了钱忠面朝的位置。
他手电筒照亮的侧面岩壁上长了个女人脑袋。
光线很暗，看不清更多细节，但那与洞窟万分不融洽的头颅千真万确地镶嵌在那里，岩石截断了鼻以下的部位，只露出一对称得上秀美的眉眼。甚至在罗秋岳与她对视时还灵活地转动了眼珠，俏皮地眨眨眼，露出半个笑来。
突生变故的岩壁离他们极近。
如果这女人不是光长了个头而是拥有上半身，伸直手臂说不定还能摸他一手。
“出来！别装神弄鬼！”罗秋岳低喝一声，黄金手枪毫不留情地对准了这颗脑袋。
先不管是否有用，这人又是谁，他在气势上不能落下风。
而且对一般驭鬼者而言，不使用能力时有相当一部分人身体结构还和普通人类似，黄金子弹只要命中要害运气好就能一击毙命。
“别开枪！自己人！”
这女人看着也有点慌了神，只是脸上的笑容就跟僵化了一样没有变动。
一只白皙手臂也从石壁里“长”了出来，潮湿而腐烂的酸臭味开始从那个方向大量涌出。
这次罗秋岳看得清楚，是这“石头”的问题。
这层岩壁就跟纸糊似的，轻而易举被女人的动作扯出个洞来，落下了一地像极了土屑的黑红碎片。她不是凭空生长出来的，而是从这层薄而脆弱的屏障后面钻出，后方定有一片足以容人的神秘空间乃至于通道。
见状，他带着三人退了几步，在与身后岩壁保持了一定距离的同时远离了女人。
枪口还直直锁定着她。
这个眉眼弯弯的笑面女很快戳碎了这层薄膜，硬生生在这里创造了第五个不知去往何处的洞口。
她浑身都是干涸的血渍，已经看不清服装，只有脖子以上干干净净，甚至在对比中洁净到有些可怖。看着莫约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面上戴着过大的黑口罩，完全遮住了下半张脸。
就算在这片阴暗的微光之中，她露在外满含笑意的双眸都显得无比清秀，像是透过阳光的玉石般熠熠生辉而透亮。
空气中的腐臭味愈发的重了，分不清到底是从这洞口里传来还是自黎涵身上散播的。
“我是大川市负责人，黎涵。”
即使被黄金手枪所指，她也没有半点发怒的迹象。
反而举起双手摆出一副无害的模样，甚至特意表达善意般也往后撤了几步。
只是这里有谁会买账？就连左肩在支撑吴俊豪的王洪都单手抬枪同样瞄准了这人，钱忠则迅速回头警戒后方防止队伍被偷袭。
他们几个全都没见过黎涵本人，谁来说这话都行。
“空口无凭，我需要证明。”罗秋岳当着她的面抬了抬枪口，几乎是威胁道。
这个自称黎涵的人也没第一时间行动，笑容里混了点不情愿，但最终还是低头叹了口气，不咸不淡地开口。
“行，但是你别乱来。”
她就站在那第五洞口的边上，动作缓慢地摘下了黑口罩。
再度抬头时，瞧见了隐藏之物的王洪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又被空气中的恶臭熏得咳嗽两声。
黎涵的脸自口罩位置分为了截然不同的两部分，单看上半能称一位清秀靓丽的美人。但自一道不平整的线条往下，就是她那几乎没有皮肤包裹而血淋淋的下脸，还被毫无规律地腐蚀出了十几个小指粗细的小孔分布在血肉上。
如果是彻底无皮也许观感会更好些，因为那几小块半黏在她裸露血肉之上的腐皮早已发了黑，烂得滴水。
活像汤中老鼠屎般突兀。
罗秋岳甚至看见有成片的虫卵附着在了半挂半悬在空中的腐皮内侧。
“侵蚀，鬼变脸的侵蚀。”黎涵扯动嘴角笑了出来，几只米粒大的蛆虫被肌肉挤得从面部小窟窿里掉了出来。她笑面给人的感觉与先前截然不同，多了几分明晃晃的杀意与阴毒混在其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她微微怔住，连忙把口罩戴了回去。
落在地上摔出粘液的蛆虫也被她踩住碾死。
于是，一个面庞干净的靓丽姑娘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笑盈盈地望过来。
“还需要更多证据吗？”
“不用了。”
“那你还拿枪对着我？”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只是看表情依旧不恼。
或许是灵异侵蚀剥夺了她自控表情的能力，谁知道她内心真正的情绪呢。
还没等罗秋岳再次开口，一阵迅速逼近的急匆匆脚步声却是从原先的四洞口之一传了过来，仅仅数秒的功夫，他脖上一直盯着那方向的黑蛇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黑暗中凸显的人影。
那是个留有浅金半长发的白种人，面孔很柔和，一眼难以分辨出性别。
看起来装扮很寻常，身上也沾了不少溶洞里才会有的污渍。唯一值得注意的点只有这人手上紧紧拿着的硕大本子，瞧模样应该是活页的设计，但罗秋岳只瞥见了一眼，那本子就被背手藏到了身后。
这人似乎是一路跑过来，有些过分匆忙。
显现在手电筒灯光下时还在浅浅喘息，只是在看清黎涵的身影时，那双蔚蓝的眼眸明显一缩。
“你怎么在这儿？！”她惊呼道。
如果说面孔还让人迟疑性别，但开口那瞬就能听出这是个偏沙哑的低沉女音，并且中文发音相当精准，根本听不出是个金发碧眼的外来人。
原先那个黎涵也同罗秋岳他们一起望过去，双肩似乎微颤了一下，盯着那金发女没吱声。
罗秋岳默不作声地挪动枪口，对准了这个新来的人。同时另一手挡停王洪也想跟着偏转过来的手枪，用动作示意他继续对着黎涵进行警戒。
金发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被瞄准，有些破音地嚷道：“你……信了？你不会信了她吧？！”
“我才是黎涵！别被骗了！她已经骗走了刘局长他们，不知道是跟她的同伙在暗地里做什么事！”
提到刘局长的那刻，背靠罗秋岳在警惕后侧的钱忠倏然扭过头来，对她说起自己被卷入洞鬼事件的上司显得极为激动，动了动嘴唇险些直接出口追问。
只是吴俊豪身上那条黑蛇恰时扭头瞥了他一眼，钱忠便醒过神来，咬咬牙转回去继续自己的职责。
“你尽胡说，哪有负责人是这副外国面孔。”即使是在反驳，口罩女的话语中还是带着一股散不去的笑意，一只手已经探向了面部口罩的位置，“快跟我撤，她有个能力很特殊的同伙，很可能也快来了。”
后来的金发女也没有退步，迅速翻开了手里的本子。
那些纸张的颜色很怪，每张都有不同的差异：有的仿佛由鲜血凝成般猩红、有的和柳三纸人一样蜡黄、还有的干脆就是由多种兽皮缝合而成……她最终捏住了最后一张通体漆黑的纸张，浑身气质都变得愈发阴冷。
“罗秋岳。”金发女头也不抬地厉声说道，竟直呼了他的姓名，“柳三刚刚告诉我了一些你的信息，而这个人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现在清楚信谁才是对的。”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