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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相看白刃血纷纷

    妙手郎中留下的药有两包,一包内服,一包外敷。内服的药性很平和,仿佛还有种镇静的功效,所以司寇灯枫睡得很沉。他醒来觉得很愉快,因为他伤口的痛苦似已减轻了很多。

    门外又传来了熬鸡粥的香气,虹妃想必正在厨房里替他熬粥。

    阳光照在窗户上,风很轻,今天想必是个很好的天气。

    灯枫几乎已将所有的烦恼全都忘了,大声道:“粥煮好了没有,快添三大碗给我。”

    “来了!”

    门帘忽然掀起,一大碗粥平空飞了进来,“砰”的打在墙上。灯枫怔住。满墙的鸡粥慢慢流下,一个人冷笑着,忽然在门口出现。

    来的是个男人。

    是个无论谁都不愿见到的那种男人——无论谁都不愿遇见僵尸的。

    这个人看来就像是个僵尸,脸是死灰色的,颧骨高耸,鹰鼻阔口,好像连一丝肉都没有,眼睛里却闪动着一种惨碧的光。

    他的身材很高,身上穿着件绣满了黑牡丹的鲜红长袍。

    袖子也很长,盖住了一双手。

    灯枫看着这个人走进来,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看到这个人走路的姿态,就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就叫做“僵尸”。

    他并不时常在江湖中走动,但是他的名气却很大,因为他是江湖杀手榜十大杀手之一,排名第三。

    他的独门兵刃叫做“搜魂手”,在海内绝传已久,招式奇特毒辣,已不知搜去了多少人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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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枫忽然对“僵尸”笑了笑,道:“早。”

    “僵尸”冷冷道:“你醒的虽不早,倒真巧。”

    灯枫道:“哦?”

    “僵尸”道:“你若再迟醒片刻,只怕就永远也不会醒了。”

    灯枫又笑了笑,道:“你来得虽不巧,倒真早。”

    “僵尸”冷冷道:“早起的雀儿吃食,晚起的雀儿吃屎。我若非起得早,又怎么会凑巧看见那个背弃了任务的女叛徒。”

    灯枫叹道:“看来起得太早也不是好事,她若非起得早,又怎么会撞见鬼?”

    “僵尸”道:“那只怪你。”

    灯枫道:“怪我?”

    “僵尸”道:“她若非已被你迷住了,又怎么会一大早就起来,溜出客栈去替你打听消息?”

    灯枫的心沉了下去。

    “僵尸”接着道:“你最好明白一件事。”

    灯枫道:“你说。”

    “僵尸”道:“我喜欢杀人。”

    灯枫道:“这是实话。”

    “僵尸”道:“我最想杀的人就是你。”

    灯枫道:“这也是实话。”

    “僵尸”不再说话,慢慢地举起了一只手,右手。

    在别人看来这并不是只很奇特的手。

    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皮肤也很光滑,很细。

    但你若看得很仔细,才会发现这只手的奇特之处。

    这只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肤色竟和别的地方不同。

    这三根手指的皮肤虽也很细很白,却带着很奇特的光彩,简直就不像是血肉骨骼组成的,而像是某一种奇怪的金属所铸。

    但这三根手指却又明明是长在他手上的。

    一只有血有肉的手上,怎会突然长出三根金属铸成的指头!

    “僵尸”凝注着自己的手,忽然长袖一挥,手已从长袖中伸出,他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没入了桌子里。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手指插入桌子,就好像用快刀切豆腐那么容易。

    “僵尸”悠然道:“这只手,是不是也可算做兵器?”

    灯枫淡淡地道:“只有杀人的,才可算做兵器。”

    他接着又道:“手,本来不是兵器,但一只能杀人的手,就不但是兵器,而且是利器。可惜……”

    “僵尸”道:“可惜什么?”

    灯枫道:“可惜兵器要对付的是人,不是桌子。”

    “僵尸”忽然笑了。

    他笑得很骄傲,也很冷酷。

    他冷冷地道:“在我眼中看来,世人本就和这张桌子差不多。”

    灯枫道:“哦?”

    “僵尸”缓缓道:“其中当然也有几个人是例外的。”

    灯枫道:“哦?”

    “僵尸”冷冷道:“你也可以算是其中之一。”

    灯枫道:“我也希望你能够明白一件事。”

    “僵尸”从桌子里抽出右手,道:“我让你说。”

    灯枫道:“我不喜欢杀人,但你这种人却是例外。”

    “僵尸”冷笑道:“现在你能杀得了我?”

    灯枫道:“我不能,它能。”

    他的手一翻,枪已在手。

    枪身如墨,枪缨如血,枪锋如雪。

    魔枪!

    “僵尸”看着这杆枪,瞳孔立刻收缩。

    他当然也知道这就是“魔枪”。

    灯枫道:“我只希望你莫要逼我杀你。”

    他每次出手之前,都要说这句话。

    因为这杆枪并不是用手就能挥动的,要挥动这杆枪,就得使出全身的精神和力量。枪一挥出,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僵尸”盯着这杆枪,徐徐道:“我认得这杆枪。”

    灯枫道:“认得最好。”

    “僵尸”道:“只可惜你现在只不过是个受了伤的废物,你这杆枪连条狗都杀不死。”

    灯枫道:“这杆枪不杀狗,只杀人。”

    “僵尸”大笑,道:“我倒要试试它能不能杀得死我。”

    他的人已掠起,向灯枫扑了过去。他有一双专克兵刃的手。

    但他忘记了,这杆枪不仅仅是兵器,而是种无坚不摧,不可抗拒的力量。

    枪锋一闪。“僵尸”的身子突然在空中扭曲,跌下。他没有呼喊,也没有挣扎,突然间就像个空麻袋般软瘫在地上。

    他的咽喉上已多了一个洞。

    魔枪!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魔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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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枫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睛里带着种无法描叙的表情,仿佛是怜悯,又仿佛突然觉得很寂寞。

    杀人!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但窗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是子南雅萍的笑声。

    “好快的枪。”

    笑声还在窗外,她的人却已从门外掠进来,轻盈得就像是只轻盈的燕子。

    灯枫还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现在她无论在什么时候出现,灯枫都已不会觉得惊异。

    雅萍拍着手,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我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快的枪。”

    灯枫突然冷笑,道:“你还想再看看。”

    雅萍道:“我不想,我也知道你不会杀我的。你怎么会杀我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

    她娇笑着,又道:“何况,你本该感激我才是,若不是我昨天叫“妙手郎中”留下那两包药,你今天也未必能杀了他的。”

    灯枫不能否认。

    灯枫冷冷道:“我既已杀了一个人,就还能杀第二个。”

    雅萍道:“我相信。”

    灯枫道:“所以你最好赶快走。”

    雅萍道:“你又要赶我走。”

    灯枫道:“是!”

    雅萍轻轻叹息,道:“我长得难道比那女杀手难看?我难道就不能像她一样的侍候你?”

    床头的几上,已摆着套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这当然也是虹妃替他准备的。

    可是她的人呢?

    灯枫拿起了衣服,他已没法子再躺下去。

    雅萍道:“你要走了?到哪里去?”

    灯枫不开口。

    雅萍道:“是不是要去找那女杀手?”

    灯枫还是不开口。

    雅萍悠然道:“你若是去找她,我劝你不如躺下去养养神,因为你一定找不到她的。”

    灯枫想开口,又闭住。

    他已很了解雅萍,她若不想说的事,没有人能问得出来,她若想说,就根本不必问。

    雅萍道:“你若想去找她,还不如在这里陪我谈谈心,因为你就算找到了她,也只有觉得更难受。”

    灯枫不听。

    雅萍道:“既然‘僵尸’之前就已经遇见了她,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躺在棺材里,连动都不会动了。”

    灯枫霍然站起来,目光火炬般瞪着她。

    雅萍笑了笑,道:“我说的只不过是一种可能。或许她能够在‘僵尸’的手下逃出去呢?而且就算她真的死了,也不是我杀的。你明知道他不是我杀的,瞪着我干什么?”

    她淡淡的接着道:“可是我劝你不要去,你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就是躺下去好好睡一觉。”

    灯枫没有听她说完这句话,人已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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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灿烂。

    十天来,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灿烂的阳光。

    街上的人很多,大家都想乘这难得的好天气,出来走走。

    灯枫在街上大步地走着。

    他只要走得稍微快些,胸口的伤就会发疼,但他却还是走得很快。肉体上的痛苦,他一点也不在乎。

    可是他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这地方他本就不认识任何人,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在这陌生的城镇里去寻找一个人。

    雅萍就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客栈,走在大街上。

    看见他停下来,她又笑了。

    她轻笑道:“若是你想找到那个女杀手,就跟我来。”

    灯枫转过身,盯着她,慢慢道:“希望你不要骗我。”

    雅萍笑道:“我骗你?我几时骗过你?你若不相信我,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

    灯枫闭着嘴,不再说话。

    雅萍忽然转过头,拍了拍手,吩咐道:“套马,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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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歌行

    【唐】高适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庭飘摇那可度,绝域苍茫无所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