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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身欲奋飞病在床

    司寇灯枫慢慢的啜着粥,心里忽然有了种奇妙的感觉。假如他只不过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假如他们是夫妻,假如他们都没有过去那些往事,他们是不是会活得更幸福?

    可是现在……假如现在他也能抛开一切,假如她也愿意永远陪伴他,假如……

    灯枫没有再想下去,他不能再想下去。宁静的生活,对他永远是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可是他这人却偏偏好像生来就不能过这种日子。世上又有几人能随心所欲,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夜色渐渐深了。他们都没有说话,仿佛都在全心全意的享受这片刻宁静。因为他们都知道这种日子是很快就会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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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一片黑暗,冷风在黑暗中呼啸,可是黑暗与寒冷都已距离他们很远。

    他们竟忽然有了一个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这世界里充满了幸福和宁静。只可惜这种幸福就像是海市蜃楼,虽美丽,却虚幻,又像是昙花的开放,虽美丽却短暂。突然间,门被推开,一个人闯了进来。一个他们永远也想不到的人。

    这一家的主人竟突然回来了。

    一个男人回到了自己家里时,若发现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睡在自己床上,无论怎么愤怒,都是值得同情的。虹妃本来也很吃惊,很愤怒,现在却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人咬牙瞪住她,怒吼道:“我出去才两个月,你就敢在家里偷人了,你难道不怕我宰了你。”

    虹妃又吃了一惊:“你……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这野男人是谁?”

    难道这人的眼睛有毛病,竟将她看成了自己的妻子?

    虹妃道:“你……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这人更愤怒:“我看错了人?你十六岁就嫁给了我,就算烧成了灰,我也认得你。”

    虹妃忍不住大叫:“你疯了,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你。”

    “你难道还敢不承认是我的老婆?”

    “当然不是。”

    “你若不是我的老婆,为什么这么晚还在我的家里?”

    虹妃又说不出话来。

    这人又瞪着灯枫,狠狠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睡在我的床上?”

    灯枫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忽然发现又遇着了件又荒唐又荒谬的事。他实在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人道:“幸好我是个宽大为怀的人,不管你们做了什么事,我都原谅了你们,但现在我既然已回来了,你总该起来把这热被窝让给了我吧。”

    他居然真的走过来,好像已准备脱衣服睡上床。

    虹妃又大叫,用力拉住灯枫:“我不是他的老婆,我根本不认得他,你千万不能起来让他。”

    灯枫当然不会起来,可是他该怎么办呢?一个人赤裸裸的躺在别人床上,遇见这种事,你说他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突然门外传人了一阵大笑声,一个人捧着肚子,大笑着走了进来。看见了这个人,灯枫更笑不出来。

    子南雅萍!

    这个要命的人,竟偏偏又在这种要命的时候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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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枫曾经想过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和雅萍重逢,但就算打破他的头,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雅萍。

    有种人你想找他的时候,打破头也找不到,你不想见他的时候,他却偏偏会忽然出现在你的眼前。

    雅萍好像就是这种人。

    她一只手捧着肚子,一只手指着灯枫,吃吃的笑道:“你占了人家的屋子,又占了人家的床,人家回来了,什么话都不说,只不过叫你让开,你都不肯,这未免太不像话了吧。”

    话没有说完,她已笑出了眼泪,笑弯了腰。

    灯枫反而沉住了气。现在他总算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女人不但是条狐狸,简直是个鬼,简直什么事都做得出,什么花样都想得出来。

    雅萍还在笑个不停,就像是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笑的事。

    虹妃吃惊的看着她,忍不住问道:“她是什么人?”

    灯枫道:“她不是人。”

    雅萍笑道:“对了,我本来就不是人,我是个活神仙,无论你藏到什么地方去,我还是一找就找到。”

    灯枫并没有问她是怎么找到的。

    她显然一直都在暗中盯着灯枫,就像是个鬼影子一样。

    雅萍道:“可是我倒真没有想到,这位杀手姑娘会把你弄到这么样一个好地方,要不是她急着替你去抓药,这次我真的差点找不到你了。”

    她走过去,拿起床头的空药碗嗅了嗅,又笑道:“只可惜她实在不能算是个好大夫,这种药你就算喝八百斤下去,也一样没有用。”

    虹妃已气得满脸通红,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你能治好他的伤?”

    雅萍道:“我也不是个好大夫,可是我却替他请了个最好的大夫来。”

    刚才那个愤怒的丈夫,现在已连一点火气都没有了,正看着他们微笑。

    雅萍道:“这位就是昔年妙手神医的唯一传人‘妙手郎中’,你见多识广,想必一定知道他的。”

    灯枫的确知道。

    妙手神医和妙手郎中这对父子,的确都是江湖中有名的神医,医治外伤,更有独门的传授。

    可是这父子两人都有同样的毛病。

    偷病。

    他们根本不需要去偷的,可是他们天生的喜欢偷,无论什么都偷。

    去找他们治伤医病的人,往往会被他们偷得干干净净。

    “妙手”这两个字,就是这样来的。

    灯枫笑了笑,道:“想不到阁下非但医道高明,而且还很会作戏。”

    妙手郎中也笑了笑,道:“这点你就不懂,要学偷,就一定要学会作戏。”

    “为什么?”

    妙手郎中道:“因为你一定要学会扮成各式各样的人,才能到各种地方去偷各式各样的东西。”

    他微笑着,又道:“譬如说,你若要到庙里去偷经,就一定得扮成和尚,若要去偷窑子,就一定要扮成嫖客。”

    灯枫道:“你若要到大字号的店家去偷,就一定得先扮成大老板的样子去踩道。”

    妙手郎中拊掌道:“阁下当真是举一反三,一点就透,若要学这一行,我敢保证不出三个月,就可以成为专家。”

    雅萍嫣然道:“他现在就已经是专家了,所以你去替他治伤的时候,最好小心点,否则你说不定反而会被他给偷得干干净净。”

    妙手郎中笑道:“我偷人家已偷了几十年,能被别人偷一次,倒也有趣。”

    他微笑着走过去,又道:“只要剑上没有毒,我也敢保证,不出三天,阁下就又可以去杀别人了。”

    虹妃忽然大声道:“等一等。”

    妙手郎中道:“还等什么?”

    虹妃道:“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来替他治伤的?”

    雅萍叹道:“这位杀手姑娘倒真是个细心的人,只可惜脑筋却有点不太清楚,莫非是已经被我们这位灯枫公子迷晕了头。”

    虹妃红着脸,道:“随便你怎么说,我……”

    雅萍打断他的话,冷冷道:“现在我若要杀他,简直比吃豆腐还容易,我何必费这么大的事?”

    虹妃冷笑。

    雅萍道:“你不信?”

    虹妃还是在冷笑。

    灯枫忽然道:“滚出去。”

    雅萍好像吃了一惊:“你叫谁滚出去?”

    灯枫道:“你!”

    雅萍道:“我好心好意的请了人来替你治伤,你却叫我滚出去。”

    灯枫寒着脸,道:“不错,我叫你滚出去。”

    雅萍脸色也有点变了,冷笑道:“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灯枫道:“你以为你真的能杀我?”

    雅萍道:“你也不信?”

    灯枫道:“我只想提醒你一件事。”

    雅萍道:“什么事?”

    灯枫道:“这件事。”

    他的手慢慢的从被下伸出,手里赫然有柄枪。

    枪身如墨,枪缨如血,枪锋如雪。

    魔枪!

    锐利的枪锋,在灯下闪闪的发光。雅萍的脸似已被枪锋的光芒映成了铁青色。

    妙手郎中的脸似已发绿。

    灯枫冷冷道:“我本来不愿杀人的,可是你最好莫要逼我。”

    雅萍冷笑道:“你现在还能杀人?”

    灯枫道:“你想试试?”

    雅萍也不敢去试。

    没有人敢!没有人敢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来做这几乎已输定了的孤注一掷。

    雅萍长长吸了口气,勉强笑道:“难道你不想你的伤快好?”

    灯枫道:“我只想要你滚出去。”

    雅萍叹了口气,道:“我不会滚,我走出去行不行?”

    她真的说走就走,妙手郎中当然走得更快。

    走到门口,她却突又回头,道:“有句话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灯枫道:“什么话?”

    “劫难逃过第一次,就算又逃过第二次,还有第三次,第四次,只要你不死,你就得时时刻刻的提防着,所以你就算活着,也休想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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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虹妃在他们走后说:“你不在乎?”

    灯枫道:“我很在乎,也很怕。”

    灯枫叹了口气,苦笑道:“幸好你将我的枪放在身边,幸好她没有试。”

    虹妃道:“你刚才根本无力伤她。”

    灯枫看着手里的刀,脸上的表情变得很严肃,道:“这杆枪并不是只用手就可以挥出去的,要用全身所有的精神和力量,才能发出一击,可是我现在……”

    他现在已连说话都觉得很吃力。

    虹妃看着他,泪又流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赶她走的,可是你何必为了我冒这种险……我本就是个应该受侮辱的人。”

    灯枫柔声道:“没有人应该受侮辱,也没有人有权侮辱别人。”

    他的声音虽温柔,却很坚决:“这本就是天下人都应该明白的最浅显的道理,希望你莫要忘记。”

    虹妃看着他的眼睛亮了,缓缓道:“我想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灯枫目光遥视在远方,带着种说不出的孤寂之色:“我只不过是个很平凡的人,我做的事,也是任何人只要用心就能够做得到的。”

    这正是灯枫的伟大之处。所以将来不管他在什么地方,都永远活在人们的心里。

    灯光已渐渐微弱,灯油似已将枯。

    虹妃忽然又长长叹息了一声,道:“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

    灯枫道:“你担心她还会再回来?”

    虹妃道:“嗯!”

    灯枫道:“她绝不会这么样做的,她只希望我的伤快好。”

    虹妃道:“为什么?”

    灯枫道:“因为她要并不想我死的太快,太轻松。”

    虹妃还是不懂。

    灯枫长长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眼睛里却满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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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韩谏议注

    【唐】杜甫

    今我不乐思岳阳,身欲奋飞病在床。

    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

    鸿飞冥冥日月白,青枫叶赤天雨霜。

    玉京群帝集北斗,或骑麒麟翳凤凰。

    芙蓉旌旗烟雾落,影动倒景摇潇湘。

    星宫之君醉琼浆,羽人稀少不在旁。

    似闻昨者赤松子,恐是汉代韩张良。

    昔随刘氏定长安,帷幄未改神惨伤。

    国家成败吾岂敢,色难腥腐餐枫香。

    周南留滞古所惜,南极老人应寿昌。

    美人胡为隔秋水,焉得置之贡玉堂。